第1章 [出道剧]matche1 安可在娱乐圈里混了十来年,奔三的她曾经接过无数部戏但从来没演过女主,圈里管这种演员叫“万年配”,这年月不管干哪一行都是人满为患,姿色平平背景一般的她早已任命。 这天,刚从摄影棚补镜头出来的安可在公路上开着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摸包里的香烟,摸着摸着指尖触到了一个震颤的东西,这东西突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请稍等,正在读取你的脑洞空间……读取完毕。] “我刚才碰到了什么?” 安可把车停在路边,翻了翻手包里的小零碎,发现一个闪着蓝光的小猪钥匙链。这款钥匙链是几天前一个淘宝商家随产品附赠给她的,当时安可觉得做工还算精致就把它扣在钥匙包里了,想不到它还是一个低端电子产品,安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小猪的眼睛散射出淡淡蓝光,身子也在微微震颤。 “是它在说话么?” 突然安可的手一抖,小猪钥匙链掉在车座上,蓝光变强,颤动加剧,接着发出一个电子合成的声音: [这是一个快穿系统,在这里,万年女配可以转正!渣男可以任你修理!圣母女主可以靠边站!只要渣男对你的好感度持续上升,剧情的发展就会按照你的意志进行大反转!] [程序各项原初设定:角色设定为女配,你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催眠渣男使渣男对你的好感度提升最后甩掉渣男。渣男好感度初始默认值为0,当渣男好感度升高到50,主服务器将启动“倒追”模式,当渣男好感度达到100,系统将启动“甩掉”渣男功能,即唤醒模式,完成唤醒模式后,系统任务即告完成,你将立刻进入下一角色!在任务模式中你可用随身空间、支持外挂。特别提示:如果渣男好感度降到-100,系统将会自动引爆,你将与本系统同时消失在这个世界!] 信息量过大,安可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只听到最后一声叮: [第一站:《娱乐圈花心总裁的小娇妻》,角色扮演:童蕊(女配)。催眠模式开启!] “擦!” 被逗乐的安可认定这是淘宝商家故意搞的恶作剧,于是把钥匙链往包里一丢继续开她的车。然而随着叮的一声系统字幕和音波双双消失,眼前的汽车、公路、行人、树木瞬间也跟着消失了!安可感觉像是被洗了脑,片刻晕厥过后潮水一般的熙攘欢闹声冲入耳膜! ~~~~~(>﹏<)~~~~~婚礼进行曲。 金/色/大厅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俊男靓女,地上铺着红毯,音乐充满喜庆气氛,优雅的礼仪小姐们在门口热情周到地执宾,托着酒品的男服务生在白色餐桌之间走来走去,偌大的结婚礼堂被鲜花团团簇拥,这等规模的中式婚礼还真是少见。 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台上的一对新人,新郎高大俊朗气度非凡,新娘优雅端庄落落大方,不过明显已有身孕。主持人正在为台下的亲朋好友介绍他们相识相恋的故事: “吴希存先生和林悠小姐在高中时就开始互相暗恋,后来他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在上学期间一直没有向对方表白,大学毕业三年后,吴希存先生海外留学回国,到母校参加同学会,与林悠小姐再度见面,吴希存先生终于向林悠小姐告白,然后他们双双坠入爱河,经过一年的恋爱,他们决定结婚,结发相守,永不分离!”主持人说:“请新郎新娘交换爱情信物!” 台下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与喝彩:“祝你们永远幸福!” 整座礼堂中除了执宾小姐和服务生以外只有一个人没鼓掌欢呼为他们送上祝福,就是站在金色大柱旁边呆愣愣的安可,她发现自己一袭酒红色的长裙,美腿修直,前挺后翘,挑染的棕色长发大波浪松散弹力地垂在身侧,脚下踩着一双十几公分的细跟水晶凉鞋。 “我是谁?我在哪?” 安可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本来她应导演要求到摄影棚补了几组镜头,在回家的路上找烟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小猪钥匙链,然后它居然发光了,发光就发光吧,它竟然还说话了,说话就说话吧,它还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不管安可的表情多么惊讶,婚礼程序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此刻台上新人交换了情侣钻戒并当众接吻,英俊的新郎微微俯身双臂小心地环住孕中的妻子,稍微调整脸庞角度然后贴心地探出舌尖接引她的唇舌,仅仅是一个表浅而短暂的吻却不乏细心和温存,可以想象他们婚后的生活会是多么甜蜜。众位宾客一片欢呼和掌声。 站在角落里的安可依然愣着。 乐队伴奏震耳欲聋,与此同时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向宾客介绍说:“一年前,吴希存先生回国正式担任众亿影视集团总裁,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与‘众亿影视’有着不解之缘,并多受吴总的栽培才能在影视界取得傲人成绩,两年来,吴总为众亿旗下的演员们打造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平台,也为影视行业做出了卓越贡献,下面让我们大家合唱一首《感动与祝福》献给吴总和他的新婚妻子,然后请大家欢送一对新人开启他们的蜜月旅行!” 随着音乐的奏起人们异口同声地唱起了歌全场气氛再次高涨。新郎谨慎地牵着新娘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提着及地的婚纱,小心翼翼一步一停,不时与之相视一笑,无限爱意不言而喻。新人款款走在红毯上,走到人群中,走向礼堂大门,走下红毯阶梯,一辆加长版白林肯花车在门前等候,摄像机和闪光灯连成一片耀眼的白光。 刚才新人经过的时候,安可端详了一下新郎的脸,线条清晰,棱角分明,总体来说长得非常立体,应该是个混血,而且是一个五官轮廓偏东方、身材比例偏西方的成功案例。只不过……好像在哪见过。 安可和少数工作人员被甩在大厅里。 “那女人命真好,不是么。”这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话音走近的男子在安可身边站定而视线依然追随着新人的背影:“你居然站在这里看到最后。” “你不也是么。” 安可本想回敬他一句,没想到一张嘴便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己绝壁没有这等怨妇声音!这是系统自动调适出的mode,是默认设置,可以手动修改,不过现在安可还不知道。 压抑着惊异和纠结的安可将目光移到身边的男人脸上,他很帅气,今天参加这个婚礼的男人都很帅气,但是没有一个女人在看到新郎吴希存之后不会自动在潜意识中把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删除,因为男主永远都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安可终于想起来了,这部戏叫《娱乐圈花心总裁的小娇妻》,印象中好像是男主和前女友纠缠不清最终被妻子感化夫妻破镜重圆的故事,这是安可出道的第一部戏,在戏中自己出演了一个被男主玩弄好几年,为他三次拿掉身孕都没有被娶回家的女明星,最后渣男还娶了她最好的朋友,这部戏使安可拿到了最佳女配奖,但也使她从此沦为万年女配,所以,极品渣男吴希存被她深深地刻在了婶婶的脑海里。 如此说来,自己竟然穿越到了自己演过的戏里重新扮演一遍女配! #(tot)#这真是个悲桑的故事…… 第12章 [出道剧]matche12 既然摸清了吴希存的真实意图,安可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到公司找他。 总裁大人的中灰色斜纹丝绸领带配纯白衬衫和黑色暗格西装,看上去庄重典雅文质彬彬,相传领带起源于古罗马格斗士系于胸前的擦刀布,多为擦拭鲜血而用,野蛮工具经过千百年的文明演变成为装逼用的华美行头,直至今日仍被许多无良渣男用作绑手的绳子和堵嘴的嚼子,不知道为什么安可看见了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吴希存之后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以上的内容。 今天安可穿了一条低调的长裙,胸口v领收紧三公分,大腿掩盖在裙摆之下,吴希存俊美的脸上勾起一弯满意地微笑:“亲爱的,昨晚睡得好吗?” “我来签协约!”安可把厚厚的一本晚会策划案丢在他的办公桌上,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沙发中,十公分高的坡跟凉鞋从宽大的裙摆下亮相。 吴希存还是微笑着说:“我喜欢你今天的造型,早就想提醒你穿细高跟容易崴脚了。” 安可舔着牙花子看看他:“你不会一夜之间就变卦了吧?” “哈哈。”吴希存薄薄的唇间露出一排健康整齐的牙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就变得那么好了,这让安可觉得反倒心里没底。他按了一下座机电话内线,对秘书说:“约一下尚野秀的经纪人,请他现在就过来签一下协约,因为我未婚妻现在有空,还有,晚上约一下尚野秀,我要请他吃晚饭。” 秘书在电话里说:“好的。”然后内线挂断。 安可看着吴希存,微恼地说:“你胡说什么呢,谁是你未婚妻?” “你呀。” 安可掐着腰板儿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吴希存:“你有毛病?咱们已经分手了好吗!” 吴希存仰在靠椅上,以便和她的视平线保持一齐,从容淡定的神色里隐藏着一丝调侃:“可是你刚才随便闯进总裁办公室,把文件夹摔在总裁面前,连句早安都不道就自顾自找沙发,以及对总裁发号施令的这些言行举止,如果不是总裁夫人至少应该是总裁未婚妻才合情合理的吧?” 安可就知道他刚才坐在那里憋了半天肯定有好话等着自己,理亏词穷的她左右扫视一圈,最后掐着腰板点了点他的烟灰缸,半晌组织不起语言。 吴希存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落定在那个宽大的矩形水晶烟灰缸上面,说:“你喜欢这个就拿走吧,亲爱的,反正我也不抽烟。” 安可终于灵光一现,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最后点着他的嘴,说:“都已经分手了,从今以后,你也该改一下称呼了吧!” “那我叫你什么好呢,老婆?蕊蕊?亲亲——”吴希存顺势抓住她的手,大臂一伸把她拽到自己身上,猝不及防地亲了她一下。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陶靖突然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不早不晚刚好撞上这一幕,狗血剧情就此展开。 被占了便宜还没来得及发怒的安可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门口同时从吴希存腿上弹起来,给人一种和老板在办公室里打波故意不锁门的假惺惺的做贼心虚的感觉,其实这间屋子里做贼的只有吴希存好吗,但是陶靖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她认定安可一大早闯总裁办公室就是来投怀送抱的,陶靖的醋意登时冲破二十八重天,都够降一场人工酸雨的了。 吴希存捂着嘴貌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对已经闯进半个身子的陶靖说:“怎么不进来,什么事?” “总裁,这个文件需要您签一下字。” 吴希存拿着一支钢笔说:“拿来我看看。” 还在犹豫中的陶靖听见总裁大人的口令之后,拿着一个文件夹慢条斯理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站在办公桌前方。 绷紧一条神经想要给陶靖看看真实剧情的安可被晾在了一边,憋得满脸通红。 吴希存一边拔开笔帽一边快速阅览文件上的内容,熟练地在纸上画了一个涂鸦式的签名,抬头问陶靖:“尚野秀的经纪人约好了么?” “已经约好了,现在应该是在路上。但是,晚饭的事……尚野秀本人不能来。” “为什么?”吴希存问。 “他的经纪人说,尚野秀自从退出影坛以后,每天准时回家给老婆做饭,陪老婆一起吃饭,一次都没在外面应酬过,答应做主持人已经是破例,应酬这类事情就免了,这个例不能破。” 吴希存轻蔑地笑了笑:“把他老婆一起请上不就好啦。你再给尚野秀打电话,就说我携未婚妻以二十年发小的身份邀请他们全家吃顿饭,他若不肯赏光就不要签协约了,去吧。” “是。”陶靖收起文件夹,低眉顺眼地瞄了一眼安可,士气较刚进来的时候明显低落下去。 虽然“未婚妻”三个字听起来特别扎耳朵,但在这一刻反而给安可解了围。陶靖刚走出办公室,安可就举起手边的矩形水晶烟灰缸,含着下嘴唇对吴希存立目而视:“你选个死法吧!” “呵呵!”吴希存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打量着她:“看来婚后家暴是免不了的了。” “你如果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这玩意塞进你嘴里?”安可举着大烟灰缸的手腕几乎要折断并且明显在发抖,但她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对着吴希存,此刻,满腔怒火已经使她把那只手腕置之度外。 吴希存打了个愣神,忽然间露出一脸邪魅的笑:“亲爱的,要不是待会儿尚野秀的经纪人还要来,我真想立刻锁上门和你在这儿嗯嗯到下班。” 喜欢钻系统漏洞的安可早就想在智能模式下大展武力系的威力了,听到这句超级恶心的话后,她手中的大烟灰缸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抛物线,以其自身重力砸向吴希存的头顶,安可当时闭眼,听到了一声“咔嚓——”而不是“啊呀——”。 她睁开眼一看,水晶大烟灰缸在吴希存的手中碎成了一个水晶万花筒。 安可瞪着眼睛在脑子里快速翻阅一遍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厚颜无耻到了吴希存境界的渣男都不能被一脚踢飞、一拳揍扁、一烟灰缸砸哭呢?为什么呢?何以解答,唯有系统。 安可瞬时按了一下小猪按钮,吴希存的霹雳神掌动作停在空中,水晶万花筒也悬在空中。安可跑进随身空间果然找到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的大厚书,她立刻摘下瓶子,大厚书落在她的双手上,自动翻开了一页:为什么水晶烟灰缸落在人手上会碎成万花筒呢? 号称中国大百科全书的《十万个为什么》里竟然还有这么贴心的问题?安可用眼睛快速扫描了以下内容: [小盆友,这不是烟灰缸的问题也不是人手的问题好吗。这是物质之间谁更坚硬的常识性问题好吗。当水晶石遭遇金刚石,同为石头的水晶石会先爱上,也会先心碎的好吗。你难道没看见那个人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吗?] 我次奥!安可看到这里忍不住咆哮了,阴暗的系统,现实中没有人会把钻戒反戴的好吗! 安可昨天晚上还躺在床上想,在渣男好感度不会变的智能模式下,如果给渣男使用武力系,系统应该怎么破?貌似找到了系统的一个小漏洞的安可在自豪中甜甜地睡去,所以今天早上她特意穿了一条及踝长裙,是为了踢渣男的时候不露点,结果看见了他办公桌上一件相当中意的凶器,她临时决定更换攻击模式,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烟灰缸变万花筒的骇人的一幕。(/。\) 安可走出随身空间,掰过吴希存停在空中的手看了看,发现他果然反戴着一枚钻戒,她忽然回想起刚才自己被他拽到身上之后,他用手背轻轻蹭了蹭自己的脸颊,为了不使钻石刮到自己的脸,他是在那个时候有意把钻石转到里面的。 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无语问苍天的安可只好把空中的万花筒搬下来,然后按了一下小猪,让剧情继续。 吴希存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碎裂出七彩光谱的烟灰缸,不由得后怕地皱了皱眉头:“亲爱的,你没伤到哪里吧?” 安可已经坐回原位,故作无事地瞥了他一眼:“都怪你,一掌拍碎了我中意的烟灰缸。” 吴希存看看手指上的钻戒,笑着说:“戒指没坏就好。” 安可留意地看了一眼那枚戒指。他把钻石转到外面,说:“虽然戴着很不方便,但是因为是你送给我的,我要让它伴随我一生一世。”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穷摇系来啦!安可突然在手包里摸到一枚一模一样的钻戒,妈妈桑系统下面不会要让吴希存问自己:对了,你的钻戒呢? 果然,吴希存看见她的手在包里摸来摸去,便问:“对了,你不是也有一枚情侣钻戒吗?” 沉默中的安可决定再次钻系统漏洞,用武力系虐渣男,只要他再说一句狗血台词,只要一句!! 这时,座机电话响了,吴希存按下内线,听见陶靖说:“总裁,尚野秀的经纪人到了。” “请他进来。”吴希存挂断内线,终于收起了穷摇系剧情里的煽情表情。 第13章 [出道剧]matche13 尚野秀的经纪人随陶靖走进办公室,落座以后,陶靖给大家倒水,当她看见那个矩形大万花筒时,手一抖险些把开水泼到桌子上。 经纪人说:“呵呵,吴总,咱们这次的协约怎么签?” 吴希存问:“陶秘书,你那里有几种范本?” 陶靖说:“公司有三种签约方式,第一种是三年协约,一签就是三年,三年内不论什么项目都无条件跟公司合作;第二种是按项目签的,就是一个项目一签;第三种是按进度签的,这种一般是在大项目中,由于每个进度需要不同的工作人员和明星,完成一个进度就换人。” 吴希存没有看经纪人,而是先转过脸看安可:“亲爱的,你喜欢以哪种方式跟公司合作?” 安可手指使劲儿抠在沙发座上,肿着一张脸说:“随便。” “呵呵。”吴希存瞄了一眼她那细长的骨爪,满面春风地对经纪人说:“她都听我的,你说说你的想法好了。” 安可暗自舔了舔牙缝,这货以为大爷不敢在外人面前咬他是么。 经纪人说:“尚天王总是喜欢以最短期最灵活的方式签约,那就按进度签吧。” “好。”吴希存一口答应下来,但是陶靖立刻反对说:“不可以的,总裁,这个项目全程都需要尚天王和童影后,按进度签不能保证整台晚会顺利录制。这个必须要以第二种也就是‘按项目’的方式签约。这虽然是一种先小人后君子的签约方式,不过一旦中间环节出现问题就很好解决,赔偿款项和整台晚会的投资及收益相当,是一笔巨额赔款,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希望独自承担这么大的赔偿压力,所以,签了项目协约之后,可以保证合作期间大家都能安下心来,互相包容,互相协作,确保晚会成功录制。” 吴希存攥了攥刚刚击碎水晶烟灰缸的戴着一颗超大克拉钻戒的超漂亮的手,超级玛丽苏大大贪多贪大的本性在本剧中无处不体现。他貌似沉思了一下之后说:“嗯。陶秘书说的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签项目吧。” 安可打量着他,心里飘出一片疑云,这货到底懂不懂业务?安可忽然听见一个来自身体里的声音说:别忘了这是在拍戏,剧本是你临时改的,男主不懂签约事宜很正常,别太挑剔了。我次奥,连签约事宜都不懂,这货也配演总裁?看在尚天王的面子上……大爷忍。 经纪人考虑了一下,说:“好吧。这个项目是尚天王隐退之后第一次复出,不想闹出什么乱子给媒体看笑话,其实签项目对双方都有好处。” “嗯。”吴希存点了点头,又对陶靖说:“陶秘书,你去打印一份项目合同。” “是三份,吴总。”经纪人微笑着说。 陶靖也说:“是三份,总裁。” 吴希存看看大家:“哦对,三份。” otz!安可抽抽嘴角,原来他这个总裁只负责签字!发现系统脑残怎么破~~~~~ 三方协约签完之后,吴希存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经纪人站起来与他握手:“谢谢吴总,合作愉快。”然后,经纪人跟安可握手:“童影后,合作愉快,呵呵,不知吴总和童影后的婚期订了没有?” 安可的手臂差点断在经纪人手里。吴希存赶紧说:“还没有,不过快了,到时一定通知大家。” 经纪人说:“呵呵,太好了,那我就静候佳音咯。” 吴希存笑着说:“好的,到时可要来捧场哦。” “一定一定,吴总请留步。” “陶秘书,替我送送客人。” “好的。” 蹬鼻子上脸的渣男简直把大爷视作空气净化器!安可紧随经纪人身后走出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吴希存就追了出来:“亲爱的。” [系统提示:安可的忍耐值正在狂躁与晕厥的临界点徘徊。] 安可没有回头,吴希存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说:“上次你送我的那个礼物还没用呢。” 大爷今天不用武力系看来是走不出这间办公室了!安可转过头去锁定目标,连带腰部一扭鞋跟离地腾空旋转九十度直冲渣男要害踢去,咔哧—— 安可记得早上特意穿了条太阳裙,她低头一看,我艹,是连裤袜撕裆了!安可的脚刚好转到吴希存跨下,距离攻击目标只有一寸之遥突然身体失衡,幸好吴希存及时架住她的胳膊,将整个身体倾倒的重量承担在臂中,如果把地毯换成大理石地板,她就直接从吴希存裤裆下面钻过去了! 险些失手的吴希存在抓稳她后还没忘了调笑:“不用这么虔诚,亲爱的。” 此刻一脑门子邪火的安可在想,难道在智能模式下不能使用武力系虐渣男么?诸多意外看似巧合却都像是刻意安排,难道这就是超级玛丽苏大大给系统打的补丁?果然是,超,级,狗,血! 安可又一想,其实大可不必和渣男计较口舌之利,反正随时都可以叫停剧情的本大爷不会卷入超级玛丽苏大大设计的马赛克剧情里,但是身为最蛋疼的强迫症游戏玩家大爷只想搞清楚现在是大爷玩系统还是系统玩大爷好不好! 想到这些时安可已经被吴希存扶了起来,两次攻击得到系统mana警告的安可已渐渐学乖,决定暂且隐忍。 安可刚要按下小猪按钮准备脱身,吴希存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挂断,神色略显诡异,欲盖弥彰的笑容挂在美丽的唇角:“亲爱的,我有点事情需要亲自处理,晚上请尚野秀夫妇吃饭,咱们直接到饭店汇合,好吗?” 安可心想,这货连签约事宜都不懂居然还有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看看说谎不用打草稿的极品渣男一脸谄媚的表情就知道这里肯定另有隐情,这个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为什么他刚才只看一眼就挂断了?剧情越发显得扑朔迷离。 重度强迫症患者安可在这一刻坚决按下小猪按钮让剧情暂停,从吴希存的手指中掰出手机,迫不及待地翻看他的通话记录。卧槽泥马,不看倒好一看差点气毙,他的通话记录里居然有三百多条未接来电,几乎全都是圈里的女明星打来的! 身为超级玛丽苏作者大大的御用女主,本来可以凌驾于剧情之上的安可,居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狗血剧情轻轻虐了一下。 处于好奇心和嫉妒心双重矛盾中的安可仔细研究过他的通话记录名单后,发现里面时不时夹杂着一个既熟悉又意外的名字:林悠。 而且刚才的电话就是林悠打来的。 (一一+)原来如此,身负多年演艺经验的安可在这一刻深深领悟了系统的“最简化原则”,反转后的剧情是,林悠变成了女配继续和渣男纠缠不清。 很好,系统起码不像某些自恋的人类导演还能稍微尊重一下原著,脚踏几条船是渣男的天性使然,不过在智能模式下渣男好感度会保持100不变,哼哼,安可十分有把握,并且欢迎各路女侠前来挑战她的擂主地位。 一身笔挺西装的吴希存像一尊漂亮的蜡像站在安可面前,眼中隐含不言自喻的凉薄和不忠。不得不赞一个,演技真好! 安可把手机塞进他手中,拍拍他俊美的脸,笑着说:“渣男,我才不会爱上你。” 安可走出公司大楼按了一下小猪按钮,眼前一条大街顿时车水马龙,红绿灯变换颜色,大众演员们穿着各种职业各种身份的服装,加班男、杀马特女、暴走恶童、白发苍苍的跛脚老者……前赴后继地走过斑马线走出安可的视线然后原地休息等待系统指令,一排排高低大小颜色各不相同的汽车长龙井然有序地驻停在十字路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天衣无缝,身后的众亿影视集团总部大楼上大屏幕里不断回放着童影后为奢华品牌代言的冗长广告和公司为同欢同乐晚会拍摄的预告宣传片。 安可却忽然轻蔑地笑了——身为影视天后的童蕊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地方亮相,居然不会被粉丝们围堵么,呵呵,系统毕竟是系统啊。 正当安可暗自嘲笑超级玛丽苏大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时候,人行横道对面的一波行人以两百迈的速度朝这边狂奔而来,眨眼间把安可围在中间! 然而这个时候安可对周遭的喧闹声全然充耳不闻,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系统是与自己大脑绑定的,所以每当一个意念从自己的脑子里升起,系统就像预先知道一样立刻作出应激反应,这就是为什么两次想要攻击渣男都被两种看似巧合的小意外阻挡的原因了!患有重度强迫症的安可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然而紧接着她又被超级蛋疼的强迫症大大拖拽到另一个问题之下。快给大爷想想,被系统绑定大脑怎么破? 我擦擦擦!安可对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强迫症大大咆哮了:你累不累!累不累!就算被系统绑定大脑,用得着这样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查杀系统漏洞吗! 内心作着强烈挣扎的安可同时在众多粉丝的围堵下有点虚脱,脸色煞白,腿脚发软,身体和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不过这些粉丝是群众演员扮的,不必担心发生踩踏事件,他们基本就是装出一副很想扑过去啃她的样子但实际根本不会碰到她。这群人跟着她的身体和眼神在十字路口中间飘忽不定,酷似一群行尸走肉。 在脑梗了十五分钟之后,超级玛丽苏大大终于决定再给本系统打一个补丁,因贪多贪大的本性使然,她不计后果地派出了一位更具轰动效果的男人来解救被围多时的安可,于是人们看见了一部纯银色布加迪带着一股劲风停在人群外,英挺无畏的尚野秀摘下黑色普拉达太阳镜从远处走来。 第14章 [出道剧]matche14 尚野秀从身后拍拍一位群众演员的肩膀,谁知道故意摘下墨镜的他还是被这位黑眼圈加班男直接无视掉了,尚野秀只好再拍拍另一位杀马特女的肩膀,一个艳粉色大爆炸头转过来又转过去,看见他后还是毫无反应,继续伸着两只手往前够,一个神级星男连续拍了两个人的肩膀居然都没办法引起轰动效果,尚野秀心里大骂超级玛丽苏大大,就算是群众演员也要选专业一点的好吗。 吃进太多垃圾食品中的反式脂肪时不时会犯脑梗的超级玛丽苏大大突然意识到这个补丁已经是终极补丁,不能再偷懒了,于是,黑眼圈加班男和艳粉色爆炸头女同时惊愕地回头,盯着尚野秀的脸齐声大叫:“啊——” 尚野秀被他们的男女双重奏合声效果吓得一哆嗦:“喂,不要盯着我的脸大叫好不好。” 加班男和爆炸女看了看对方,又齐声大叫:“尚野秀啊——” 围观群众听到“尚野秀”三个字齐刷刷把脸扭过来,然后所有人几乎以光的速度冲向了尚野秀。尚野秀毕竟是大牌男星,身边的保镖立刻跟进将粉丝们挡在外围。穿帮镜头:刚才尚野秀是独自开车来的,这群黑衣保镖究竟是从哪冒来的?如此巨大的系统漏洞,安可却一点都没觉得不妥,眼睛已经变成两弯晶莹的水洼。 尚野秀拨开人群,走到安可面前,关切地问:“童影后,你还好吧?” 如果能跟尚野秀这样面对面地站在人群中间,整个世界都跳起了芭蕾舞,就算被系统绑定大脑有什么关系,此刻安可的眼神和表情用虔诚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你是我心中永永远远的神,么么哒~~~” 尚野秀稍稍愣了一下,遇到脑残搭档随意篡改台词怎么破? 这时一秒钟变呆萌的安可终于想起一句设计台词:“对了,小秀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尚野秀很想告诉她是超级玛丽苏大大派他来解救她的,但是目测这句台词一经说出口,眼前这位奔三的大妈会晕倒,所以他干脆把台词改了:“呵呵,我只是路过。” “真的吗!这说明我们太有缘了,对吗!”安可紧紧握住尚野秀的手,踮起脚尖逼近他的嘴。 尚野秀躲闪着她渐渐逼近的嘴唇,突然指着空中说:“快看,飞碟!” 然而,安可的双眼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性感冷酷的嘴唇:“你就是我的星际骑士,么么哒~” 靠靠靠靠靠……尚野秀很想直接替导演说ng,但作为一只神级星男,他的座右铭是只要导演不喊cut再恶劣的搭档都别想让他出戏!演戏即是人生,人生即是演戏!尚野秀顺势从一个群众演员手里夺过一个菜篮子,挡在自己即将被安可袭击的小胸脯前面,生硬地勾起一抹笑容:“呵呵,不好意思,我该回去给老婆做饭了,先失陪一下。” “呀——”安可惊视他手中的菜篮子,然后吮着一根手指说:“你买了黑木耳,我最爱吃了……” 尚野秀这才注意到菜篮子里有许多黑漆漆颤巍巍的东西,惊讶之际差点把菜篮子扔地上:“这、这是什么东西!” “黑木耳呀。”安可扶了扶他的菜篮子,色/眯/眯地说:“你不是要给老婆做饭吗?” 纯洁的小/白/粉丝们唏嘘不止:“哇——尚天王每天亲自去买菜呀!” 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人群中冒出来指着尚野秀大喊:“是他抢了我的黑木耳!是他抢了我的黑木耳!” 混乱到只等导演喊cut的尚野秀紧紧攥着拳头站在人群中间,受够了,不解释,再说一遍,就算是群众演员也要找专业一点的! 接下来是一个诡异的穿帮镜头:保镖们七手八脚地把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抬走,在挣扎中一只白发套掉在地上,为了降低穿帮明显度,系统只好派一只狗狗把白发套叼走。 尚野秀心想,导演还不喊cut是么,好吧,既然这剧情已经走向超级没节操的路子上去了,那么作为神级星男的我只好凭借高超演技誓死捍卫清白了! 安可说:“既然你和希存是发小,咱们还去饭店干什么,待会儿不如就到你家吃晚饭吧,反正你连菜都买好了,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哦?” 欲哭无泪的尚野秀端着菜篮子,心说,是你未来老公要请我吃饭好不好,怎么变成我亲自下厨请你们吃饭啦?再说我根本不会做饭,而且我老婆只是一个充气娃娃好不好啊!都是经纪人出的馊主意,说粉丝喜欢长情装逼冷酷男,所以一定要我抱着充气娃娃拍婚纱照发到网上,三年来一个戏都不许接,要接就接最大的单子,结果真的没人来找我了,幸好你未来老公请我去主持众亿和花视的晚会,我经纪人就火烧屁股似的把我签出去了!出身业界豪门那只是贪多贪大的超级玛丽苏大大编造的剧情,没有绯闻是因为真的没有绯闻,要知道没钱是连黑木耳都泡不开的呀!呜呜呜……你们知道这些年我受了多少苦吗?你以为我喜欢每天抱着充气娃娃泡碗面吗?尚野秀忽然想到,这一篮子的黑木耳起码够吃上几天的了,这才平复了满腹的委屈和心酸。 安可指着人群外的纯银布加迪说:“咱们先走吧,希存现在正忙着,待会儿电话通知他好啦!” 忽然一个穿着暴走鞋的古灵精怪的小男孩儿平展双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尚哥哥,童阿姨,你们不留爪印就想走吗?” 安可弯下腰,摸摸小男孩儿的脸蛋:“小底迪,你辈分弄错了吧?” 小男孩儿倔强地躲开她的抚摸,抻起自己的白色t-shirt衣角,坚持说:“留爪印!” 尚野秀笑了笑,从花花公子最新男款手包里掏出一支梦特娇专用签名笔,给小男孩儿在衣服上签了个漂亮的名。心想,这个群众演员还算比较专业。 接下来又是穿帮镜头:安可跟尚天王借了签名笔,在小男孩儿的衣角上写道:爱你的安可。字体如此粗大居然没有人发现问题。 然后,安可在保镖的护卫下坐进尚野秀的豪车,跟他一道回家了。 尚野秀依然把他的保镖们丢在了风中凌乱的十字街头,这些保镖就像召唤师的随身护法,随着主神星男的离开而消失在系统的神秘时空里。 第15章 [出道剧]matche15 纯银色布加迪敞篷跑车把安可带到了一幢气派的小洋楼前,这是坐落在富人区内超大绿化带中心最豪华的宅邸,没有之一。为了营造尚天王的神圣形象,超级玛丽苏大大将以浓墨重彩渲染此处的迷人景致和奢华生活,系统显示效果在三次元空间中也将是极其立体且真实的。 安可快活地跑向喷水池旁,这是一座低噪音的充满意境的华丽喷水池,一尊大约三米多高的安格尔唯美风格女神雕塑屹立在池水中央,裸/体女神体态柔美,神情恬淡,一只古朴的花瓶被她举在肩头,花瓶中流淌出清澈的泉水,泉水淅淅沥沥地打在女神脚下的水面上,发出闷顿而幽绵的声响。从喷水池到洋楼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一条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甬道通向门前,半人多高的雕塑分立两侧,一路走来,园林中原汁原味的复古风格透射着纯正高雅的欧式艺术品味,令人仿佛置身于某座皇家美术馆。 安可难以置信地回头问:“小秀秀,这就是你家?” 身高一米九几英挺漂亮的尚野秀跟在她后面,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嗯。” 尚野秀不禁感叹,我这个所谓的神级星男真是家大业大,可惜除了碗面和手纸是我自备的以外,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道具。 说到道具,安可忽然看见几个穿制服的萌萌哒女佣从房子里走出来,而其实这群女佣都是系统提供的,脸庞清瘦柔美,眼睛大而水灵,皮肤嫩得放光,身材娇媚可爱,她们的台词和戏份在本剧中少得可怜,尚野秀独自生活在这里时,她们几乎成天就那么排队站着,家里来客人时,她们会听从主系统的指令做出适当反应。 “哇塞!”安可又回头别有深意地看着尚野秀:“你有这么多女佣?怪不得在外面没有绯闻。” 尚野秀扯起嘴角淡然一笑:“呵呵。” 一句呵呵包含着幕后数不尽的心酸和泪水,人艰不拆~~(q_q) 安可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和女佣们打招呼:“嗨~你们好啊!” 女佣们齐刷刷地向她鞠躬:“童小姐好。” “哇!”安可转身惊讶地看着尚野秀:“你什么时候通知她们我要来的?” 尚野秀说:“她们本来就认识你。” 安可总算想到一件事:“对了,你老婆呢?” “她不在家。” “咦?”安可捏着嘴唇疑惑地问:“你不是要回家给老婆做饭的吗?她怎么会不在家呢?” “去度假了。” 安可奇怪地问:“一个人么?” 这时安可的手机响起来,她掏出来看看,笑着对尚野秀说:“呵呵,是希存,我先接一下。” “好。” 吴希存在电话里说:“亲爱的,你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接你。” 安可带着讽刺的口吻说:“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 安可说:“我在尚野秀家,他要亲自下厨请客,你来吧?” “你在他家?”吴希存的声调很讶异:“你怎么跑到他家去了?” “哼哼,不用担心,他老婆不在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不来了是吗?” 吴希存明显在电话那一端深深愠怒了半天:“……我马上过去。” 安可说:“呵呵,别太着急,注意安全。” 吴希存一气之下把电话挂断。安可看着显示屏上“希存已挂断”几个字笑了笑。 尚野秀问:“吴总要来么?” “嗯,他很快就到。我们去准备一下食材吧,说是你亲自下厨,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我来帮你打下手怎么样,女佣们先靠后吧。对了,你只买了一种菜吗?” 尚野秀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篮子:“是的,我只喜欢吃黑木耳。” 安可脸上一双莹莹的黑色水洼弯起来:“那我们今天就开个黑木耳宴好啦。” 尚野秀勾起了神级美丽的嘴角:“好啊,不过……各种做法你都会吗?” “别担心,我经验丰富得很。” 好没节操的台词,尚野秀跟在安可身后走进厨房。 尚野秀家的厨房比正常人家的客厅还要大,琳琅满目的现代化全钢厨具架、功能强大的电子液晶冰箱、全能电烤箱、洗碗机、保温箱、消毒机等全部采用嵌入式设计,镶嵌在古典高雅的石质板材橱柜中,因而依然保持着统一的欧式古典风格。 安可打开冰箱,真奇怪,和童蕊家的冰箱一样,空的。她忽然想起了“系统最简化原则”,既然有了一个随身空间,空间里生产所有道具和耗材,系统就不可能再从现实世界里弄吃的过来,这也是系统维护自身磁盘空间的底线原则,好吧,安可对着一篮子黑木耳说:“今天我们就吃这个了!” 尚野秀抱着双肘站在旁边想,她会用黑木耳做出什么菜呢? 安可举起一只拳头说:“看大厨(爷)怎样给你做一席黑木耳盛宴!第一道,甜品补血汤!” 尚野秀吐吐舌头:“你确定这道菜只需要木耳吗?” 安可说:“甜品补血汤很简单,就是把木耳和红糖放入水中熬熟,红糖我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小秀秀,你能不能帮我洗一下木耳?” 可能是男人的头脑太邪恶了,尚野秀总是忍不住联想到某物:“好……好的。怎么个洗法?” “用手洗呀。” 尚野秀囧。 尚野秀挽起黑色gucci衬衫袖口,把木耳放入洗菜盆中抓来抓去。安可把红糖放进锅里溶开,倒入少许清水,最后把洗净的黑木耳整片地放入锅里,加盖儿,调大火,煮到沸腾,再调小火,慢熬。 这时,安可的手机又响,又是吴希存打来的。 安可接起电话,急躁地问:“你到哪儿了?我们正在厨房做菜。” 吴希存说:“我马上就到,对了,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吗?” 安可说:“不用!我那边还烧着菜呢,先挂了!” 吴希存说:“等一下!你说你们俩一起在厨房做菜?” 安可说:“是啊,我们俩正在研究黑木耳的各种做法。” 吴希存奇怪地问:“黑木耳?” 安可说:“是啊。” 吴希存说:“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汤也差不多熬好了。安可在碗橱里找出一个好看的汤盆,把汤盛出来。尚野秀看见水颤颤的膨胀胖大的黑木耳竟然生出一丝食欲,可惜甜品补血汤是女士菜,作为惯以硬朗男子形象出境的尚天王,应对女士菜不屑一顾才对。 安可在厨具架中抽出一把菜刀和一把炒勺,乒——地一声在空中擦出一个精钢电花:“下面,大厨(爷)要做一道纯正的男士菜,爆炒黑木耳!” 尚野秀问:“还用我给你洗木耳吗?”忽然发觉此话歧义颇多的他赶紧咳嗽两下:“咳咳。” “当然用啊,不过,洗完木耳后记得要用干净的餐巾把水分吸干,不然放进油锅里会爆炸的。” 看她这般认真的样子,尚野秀忍住好笑,手遮在眉骨上向她致敬:“收到。” 安可把锅烧热,放入橄榄油烧至七分,加入一点花椒粒在油中炸香,将洗好擦干的木耳倒进锅中大火爆炒,放进几滴食醋,少许白糖,少许食盐,翻匀后关火装盘。 尚野秀端起来嗅了嗅,味道真不错。餐桌上已经有两道菜了,安可想,三个人至少要做三道菜,要凉热均搭才好,于是又想出第三道:蚝油拌木耳。 拌好之后,安可和尚野秀坐在桌前等吴希存。 尚野秀说:“真不好意思啊,今天全是你掌勺,我倒成了打下手的。” 安可说:“没关系,对了,你家有酒吗?” 正当尚野秀为难之际,吴希存被一群女佣前呼后拥地从门外送进来,他是男主,系统待遇当然不同,平时这些女佣在尚野秀面前连眼皮都不抬,只知道打扫房间,吴希存一出现,女佣们立刻殷勤百倍,说话声都变嗲嗲的。 一只女佣拎着一只高大上手提袋,奶声奶气地说:“这是吴总带过来的洋酒。” 尚野秀走过去和吴希存握手:“欢迎吴总到我家里做客,有失远迎。” 吴希存露出恭谨而又充满敌意的笑容,嘴上却像抹了蜜一样:“呵呵,别这么客气,叫我希存就好啦,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嘛。”说完,以责备的眼神看着安可:“亲爱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来了?” 安可拆着红酒包装,根本不看他:“你还让不让员工活了?下班后去哪也是你的管辖范围吗?” “哈哈。”吴希存表面上装作和颜悦色,心情却变得越发敏感多疑。 入座之后,吴希存盯着三盘黑漆漆的东西,终于明白安可在电话里说的确是事实,他们俩把黑木耳折腾成三道菜其实只等于一道,这不会是恶作剧吧,第一道菜,红糖水里泡着膨胀的黑木耳,第二道菜,布满花椒粒的爆炒黑木耳,第三道菜,耗油凉拌生的黑木耳,怎么开起了黑木耳宴呢?这……吃起来不会尴尬吗? 第16章 [出道剧]matche16 在宽敞富丽的饭厅里,一张大气的餐桌前,三个人按宾主落座。为了从多方位塑造尚野秀的神级星男形象,系统不介意考证每一块地板砖的来历,更不用说墙壁上挂着的这副巨型油画《最后的晚宴》了。这是号称当代小梵高的绘画神童莫卡里尼的临摹大作,据说这是莫卡里尼九岁时在意大利圣玛丽亚大教堂照着达芬奇的真迹《最后的晚餐》临摹的,这幅临摹之作最大的亮点在于以现代抽象派绘画技法再现古圣贤神学之美,小神童成功地以梵高的色彩和笔触临摹达芬奇的杰作,并非刻板模仿而是把每个人物的神情都画得惟妙惟肖,重新诠释了当代各种思潮之下人们对耶稣、犹大以及十二门徒的理解。这幅画曾经在美国纽约为神童莫卡里尼举行的官方拍卖会上展示,起拍价格甚至超过了野兽派绘画大师塞尚的一幅18英寸见方的真迹,最后以八位数成交价格落入华裔巨商许见深的手中,后来被辗转馈赠给多名收藏家,直到落入娱乐巨擘尚淳泽手里。尚淳泽就是尚野秀的老爸,在剧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配角。 整洁可爱的女佣们列立在餐桌两侧。女主人不在家,安可代替女主人帮两位男士各盛一碗甜品补血汤。 安可忽然想起之前的话题:“对了,小秀秀,你老婆是一个人出去度假了吗?” “谢谢。”尚野秀接过汤碗,顺口撒了个弥天大谎:“是跟闺蜜去的。” “噢,我就说嘛。”安可又盛了一碗端给吴希存,笑眯眯地说:“吴总,吃饭前请先喝汤。” “哦,好。”从一入座就呆呆的吴希存可能还在担心这是个恶作剧,安可打趣他的话语也没太当回事,他双手接过这碗奇怪的汤汤,看了半天,迟迟不肯动勺子。 既然男主不动筷子,被系统冠以硬朗男子名号的尚野秀就更不能表现出对甜品汤的热衷。 安可用白瓷勺舀起红糖汁放在嘴边呷一口:“嗯,黑木耳的味道很不错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尝尝啊,我可不会轻易展示厨艺的哟。” 尚野秀和吴希存互相看了看,彼此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吃。素日以碗面果腹的尚野秀再也禁不住诱惑,对汤盆中的黑木耳发起一场灾难性的空袭。 吴希存却只是盯着自己的碗,整片木耳本来就很大又加上泡胀之后体积倍增,吃起来真的超级尴尬,所以他用勺子舀了点汤,尝了一小口,然后点头说:“嗯,不错。” “哼,虚伪。”安可说:“看人家小秀秀,把整片木耳都放进嘴里嚼,也没显得有多尴尬呀。” 吴希存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一朵黑木耳,不过吴希存吃黑木耳时的表情真的超级萌,有的女佣居然偷偷在旁边用手机给他录下来了,为了放大萌点她们还用美图秀秀在他头上加了两只耳朵,发到群上去秀,转眼间“众亿集团吴总被未婚妻逼吃黑木耳萌视频”走红网路。 幸好女佣们对尚野秀不感兴趣,不然他的吃相一旦被录下来发到网上,神级星男的形象就全毁了。安可当然不会了解,尚野秀好久都没吃到除了方便面之外的东西了,哪像天天山珍海味连凤翅鱼翅都吃够了的吴希存,而且这道菜属于甜品,甜品一般都是在正餐之后才上的,在外面吃惯了大餐的人不会习惯先吃甜品的。 安可说:“来,我们再尝尝下一道菜‘爆炒黑木耳’吧!” 吴希存温情地说:“亲爱的,在一起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还有一手好厨艺。” “我当然不会轻易给男人做饭的啦。”安可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为日后的求婚做铺垫,所以安可故意拧着说:“一个女人如果愿意给一个男人做饭,才能说明她真的爱他。” 吴希存象征性地夹起一小片木耳放在餐碟里,笑着说:“反过来也一样,一个男人如果愿意给一个女人做饭,那是因为他真的爱她。对不对,野秀?” “嗯嗯,对对。”尚野秀吃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安可误以为自己的手艺真快赶上特级厨师了。 吴希存带着一种表决心的口吻对安可说:“结婚后,我愿意每天给你做饭。” 安可装作没听见,转头问尚野秀:“小秀秀,我的手艺怎么样?” 尚野秀停下大嚼大咽赛得鼓鼓的腮帮子,向她竖起一根大拇指,眼睛弯成幸福的月牙。 安可也笑了起来:“那就多吃点吧。” 尚野秀点头,继续吃。 妒火熊熊的吴希存赌气夹起一片爆炒黑木耳尝了尝,真心难吃,吃惯真正的特级厨师做的菜再吃什么菜都难以下咽了。 “怎么样,吴总,还能吃吧?”安可又来打趣。 “好吃!”说完,吴希存盛了碗米饭把菜倒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高冷总裁形象全没了。女佣们伤心地抱在一起,怎么可以这样虐我们家小存存~~ 毫不夸张地说,一旦尚野秀和吴希存比赛吃黑木耳的视频被发到网上,将会在娱乐界时尚界艺术界乃至饮食行业等相关领域中引起一场全新的流行风潮,届时黑木耳的时代就会到来,类似黑木耳重生技能等科研项目以及周边产业也将会随之火起来,市场需求大幅度提升导致的企业利润激增进而引起的人才需求量增大将致使新生就业压力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最后,两个男人把所有的黑木耳都抢吃一光。吴希存用餐巾擦了擦嘴,不服不忿地看着尚野秀。尚野秀更是目光如炬,潜台词:草泥马的,好不容易吃上一顿菜,你还跟我抢! 安可拿起吴希存带来的xo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别光吃,这里还有酒呢!” 女佣为他们三个倒上酒,三个脆亮的酒杯在餐桌上发出悦耳的碰撞声,乒—— 吴希存说:“今天没有看到野秀的爱人,真的很遗憾,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一睹她的风采。” 尚野秀说:“我也希望这样的聚会能时常有。”这是真心话。 安可说:“对了,希存,你们两个不是发小吗,为什么连小秀秀的爱人都还没见过呢?” 吴希存正中下怀地笑了笑,她终于问到了重点。这正是吴希存突然聊起这个话题的目的,因为他知道当初尚野秀结婚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当见证人,而他的老婆也从未在媒体采访中亮过相。之前吴希存已经派人调查过,尚野秀是假意退出演艺圈,说是回家陪老婆过日子,其实私生活混乱程度堪比约翰尼德普,只不过他找的都是圈外的良家妇女,且都是有夫之妇,凭借漂亮外表速战速决,完美地掩盖了放荡本性。 做贼心虚的尚野秀赶紧打马虎眼:“希存,你们不是见过面的么,一定是你工作太忙见过的人太多把她给忘了,她长得很普通。” “不可能吧?”安可说:“你长得这么帅,你老婆怎么会长得很普通呢?太谦虚了吧,谦虚大劲儿了就是虚伪哦。” “真的很普通,不骗你,不然的话希存怎么都不记得她了。”尚野秀自然不是白痴,把早已准备好的复出之后应对媒体的说辞用在了这里,他说:“我老婆是我高中同学,高中时我也很普通,我们其实挺般配的,只不过后来我走上演艺界,从形体上和容貌上进行各种塑造和整形,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可是我老婆没变,而且她对我依然如故,我没有理由不娶她呀。” 安可对他肃然起了敬。 听听,听听,渣男,你都听见了吧?一味追求外在的你都不觉得悲哀吗?你那一套爱漂亮、爱年轻、爱新鲜的泡妞标准,在这个男人的光芒下显得多么龌龊啊,你那些华丽的告白在这一刻显得多么空洞啊!你处心积虑地想要揭露尚野秀的私生活给我看,结果没想到自己变成反面教材了吧?你本身就是个神级渣男好吗,别谦虚了。 此刻,已经看出安可诸多心理活动的吴希存只是无所谓地一笑。 你还笑,同样是高中同学恋人,看看人家对老婆多好,瞧瞧你把童蕊弄得,在这么好的男人面前,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惭愧吗? 吴希存对尚野秀说:“我和蕊蕊也是高中同学,而且我们俩也快要结婚了,到时候一定要带着你爱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哦。” 没等尚野秀作出反应,安可的脸先拉下来:“喂喂喂,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么。” 吴希存笑着说:“可是我还没同意呀。” 安可说:“你有病吧?” 吴希存说:“你有药吧?” 安可说:“你吃多少?” 吴希存说:“你有多少?” 安可说:“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吴希存说:“呵呵,你有多少我吃多少,好老婆。” 安可说:“滚!” 呃呃呃呃呃……这台词,这台词,这台词……真是一对极品……作为大配角的尚野秀觉得自己的脑洞还是不够大。 “呵呵。”吴希存的眼角微微弯起几条细小漂亮的笑容线,嘴角却是向下垂的,他以不容悖逆地口气警告说:“亲爱的,别再闹了,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俩。” “好吧。”安可举起酒杯:“喝完杯中酒,我先失陪了。” 吴希存没有举杯,却以家长式的命令语气说:“亲爱的,尚天王是我们公司千呼万唤才请出来的尊贵嘉宾,而且今天是尚天王坐东请客,你好意思让这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么?” 安可说:“是你非要提起不愉快的事啊。” 这时,一味宠爱未婚妻的总裁大人的眼角和嘴角再也没有温度。 安可想,渣男这是在吓谁,大爷又不是童蕊。 尚野秀赶紧说:“哈哈,既然都吃饱了,咱们不如去打牌吧!” “好啊,打牌。”吴希存第一个举手赞成,起身走出去。争着抢着给他引路的女佣们把主人和安可丢在饭厅,分分钟追随总裁大人而去。 安可说:“他以为他是天之骄子吗?他要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 尚野秀说:“我听说你们已经相处好多年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都看见了呀,还用我说吗?”安可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坐姿极其不雅。 别说是聪明机智的尚野秀,换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两口子闹别扭,尚野秀说:“哈哈,恋爱谈久了都会闹别扭,赶快结婚吧,结婚就好了。” 忽然间,安可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呀!结不结婚我说了算,我为什么要跟他怄气呢? 她立刻放下踩在椅子上的脚,恢复影后该有的玉雅坐姿,然后,语气和表情来得比女佣还嗲,就像突然换了个频道:“小秀秀,我们去陪希存打牌好吧好?”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这蛇精病的剧情啊~~~尚野秀都快被这反复无常的剧情折磨射了。 尚野秀被安可挽住手臂,拉到客厅里。富丽堂皇的客厅也是塑造神级星男的重要道具之一,深棕色真皮沙发、暗灰色短毛地毯、金盏花风格华丽的墙纸和石雕神像罗马柱等必备元素的运用依旧不离欧式古典风格的主题。 大沙发中间,吴希存正在给美眉们表演洗牌术,女佣们围成一圈跪在茶几旁,故意向他大秀凶器。安可挽着尚野秀的手臂走进来,吴希存其实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调戏小女佣。 “你多大?” “十八岁。” “我问你几岁了么。” “吴总你好邪恶……” “呵呵,你到底多大?” “我三十!”安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受惊的小女佣们都挤跑了。 吴希存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哼哼,安可想,这货肯定以为大爷在吃醋,很好,接下来大爷要和阴暗的系统比谁更阴暗…… 尚野秀目不转睛地看着茶几上的扑克牌:“哇赛,专业洗牌术!希存,你从哪儿学的?” “自创的。” 安可不屑地撇嘴:“听他吹。” 吴希存别有深意地对她说:“我会不会吹你最清楚了。” 我艹我艹我艹我艹我艹……尚野秀心想,这台词已经往超——级没节操的路子上奔去了。 邪恶的女佣们个个都把小脸羞红了。既然安可已经决定和阴暗的系统比阴暗,所以接下来她要挑战十年演艺生涯中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嗲戏。正好尚野秀家里有这么多嗲妹,奔三的安可今天就要做那个最嗲妹,没有之一! 吴希存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扑克牌再次收起来,一只手将牌摊开在桌面上,唰——只看到他那漂亮的手快速闪过,一条笔直的线出现在桌面上,却不知道这些牌是怎么一下子就被他摆这么匀的,然后他动作利落地再收牌,再放牌,又是一个圆圈,比圆规画出来的还要圆,接下去是扇面,矩形,菱形,方形,三角形……没有一次失误。 尚野秀惊叹不止。女佣们惊为天人。 安可心想,阴暗的系统,不管你给渣男配置多么牛掰的装备,大爷就是不动心,就是不动心! 另外,为了向强大而阴暗的智能模式致敬,安可决定给亲爱的系统手动安装一个“志玲系”剧情。所以当吴希存表演洗牌术的时候,安可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嗲妹:“哇噢~~吴总好厉害!” 这一手动安装的志玲系剧情把在场所有人都搞傻了,在魔法系、武力系、抖m系、穷摇系四大界域中实现本土栽植的男主吴希存,由于得不到系统的有效指令,一时处于宕机状态。与此同时,几次被反复无常的剧情折磨到快射的尚野秀,也在这突如其来的群秒中躺枪——因黑木耳中毒而当场晕倒。 第17章 [出道剧]matche17 不论吴希存如何向安可吐槽自己的幼/齿玩伴尚野秀的混乱情史和龌龊私生活,安可都无动于衷,最后吴希存也无可奈何。其实安可是觉得现在尚野秀躺在医院icu各种医疗仪器中间插着大管子奋斗在生死一线上,作为好朋友的吴希存真的有些过分了。没想到吴希存很没所谓地说不要紧,尚野秀天生有99种过敏源,从小到到进icu就像进厕所。安可终于明白系统后妈为嘛常年喂他方便面了,99种过敏源,后妈也疯狂。 以性感冷峻而著称的实力派影视巨星尚天王吃黑木耳中毒事件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娱乐新八卦。出乎所有粉丝的预料他复出后的第一脚会踢得这么有个性,作为两个罪魁祸首的安可和吴希存一起到医院里看他,多亏尚野秀身体底子好,洗了胃之后基本无大碍,但晚会排演的档期需要向后推延几天。 其实自从那天手动安装了“志玲系”剧情外挂之后,安可就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别人的系统都那么机灵、乖巧、有眼神、知道护着主子,而自己的这个蹩脚的破系统却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自己搞成油茶婊呢? 安可想起了中二时的一个教导主任每天都找她到办公室里谈心的事,后来她决定退学步入演艺圈也是因为这个,虽然多年后她终于知道教导主任给她使的那招叫做“劝退”,但就像所有名人接受记者采访时常说的那样,她感谢所有给过她挫折的人。所以,她想用教导主任的方法试着和系统谈谈心。 于是她戳开“系统答疑功能”,和系统语音聊天。 叮——[主系统:你好,请问何事密我?] 安可把语音设置成“志玲系”外挂模式,对系统说:“人家今天心情好好哟,想和系统大大聊聊天好吧好?” 叮——[主系统:非常欢迎和我聊天,请问你想要在我这里知道什么?] 安可说:“喂,人家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干嘛这么警觉嘛,人家和你不是已经合体了吗?” 叮——[主系统:是合脑。] 安可说:“好吧,合脑就合脑。这个副本我打着感觉有点吃力,想跟你求点经验总可以吧?” 叮——[主系统:那就直说好了。请问你感觉哪方面吃力?] 安可咬着手指头说:“为什么我总感觉系统在玩我,总想看我笑话似的?” 叮——[主系统:绝对没有的事。副本中不论你怎么折腾,男主好感度都不会变,这样的副本打着既无压力又无动力,所以本系统的原始设计人伟大智慧并美貌于一身的超级玛丽苏大大设计了系统智能模式。在智能模式下副本存在无限可能的随机性剧情,也就是说当你脑子里产生一个念头,智能模式就会随机做出相应反应,所以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你感觉吃力是因为现在你在爱男主与不爱男主之间徘徊,这是你的问题,并非系统责任。] 对如此阴暗的系统后妈安可简直无语了摔!她以“志玲系”语音嗲嗲地说了一声:“靠。” 然后她发现这个“靠”太嗲太没力度,就改成“阿姆系”语音,骂了句:“mother*er!” 然后她再改回“志玲系”语音,继续跟系统聊:“好吧,我还想了解一下打这个副本有什么好处,以及能不能直接退出副本?” 叮——[主系统:没有人愿意无偿打副本尤其是当副本比主系统任务还要复杂的时候。因男主好感度保持不变,所以看似难度值并不高,其实它的难度值相当于三星级中等偏上。不过,这个副本打完之后,外怪模式中各系的buff都将看到可观的升级后的粗大数据,不仅如此,每打完一个这样的副本,即可把一项手动安装的外挂装备添加到系统默认项中,成为兼容程序变成你的特色技能大系,你可以在此系大类下配置多种技能,特色技能的优点是应用上很少出现法力不足、躺枪、回档、宕机、掉线等状况。值得一提的是,在打副本过程中还可能会随机掉落出四星级甚至是五星级的牛掰装备的哦!如想了解一至五星级的所有装备及功能,请点击此处。] 叮——[主系统:打副本半途退出会有相应的debuff损值,这意味着男主好感度提升进制将以+5甚至是+1为单位,主系统任务催眠模式下提升男主好感度将变得比较困难。三次从副本中半途退出将会被系统暂时封号,在一段时间内就无法进入智能模式打副本了,并且在主系统催眠模式下男主好感度进制降到最低,变成以+0.1为单位,此时主任务完成速度无异于乌龟爬沙,又不能通过打副本而迅速变强,这样一来就会变主动为被动,是相当郁闷的。所以,除非你想和男主拼穷摇系剧情拼到射,否则系统不建议半途退出副本任务,最好一次都不要,千万得慎重。如想了解buff等级设定,请点击此处。] 卧槽卧槽卧槽……那岂不是天天都要哭告白?安可想到了咆哮教主小马哥,唔啊!(=><=) 安可说:“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是不是在副本里不能用武力系攻击渣男?” 叮——[主系统:如在副本中男主好感度保持满血,男主必须保证无伤才符合逻辑。此原本为本系统设计之初的一个明显的bug,但已被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超级玛丽苏大大事先发现并打好了补丁,设定为永久生效。注:补丁打在智能模式下就是智能补丁,补丁打在超能模式下就是超能补丁,补丁打在全能模式下就是全能补丁。什么叫智能模式?点击获知。什么叫超能模式?点此获知。什么叫全能模式?点此获知。] 次奥,大爷就知道这里肯定有猫腻,肯定有猫腻! 安可承认,作为骨灰级强迫症玩家自己只是想找回时不时就“红名”一下的麻爽快感罢了,为了这个空洞而又蛋疼的终极目标,安可依然锲而不舍地追问系统:“这么说我如果想要扁渣男一顿只能在主系统任务下实现咯?” 叮——[主系统:在主系统任务下使用武力系完全可以,祝你好运。] 谈到这里,安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系统并非中二女生可比。 当安可点开buff等级设定和一至五星级的所有装备及功能的“了解详情”页面后,发现在让人目不暇接的等级分类和各种装备下还有诸多下拉菜单,其繁琐程度一时之间难以尽述,只能在后面剧情中逐一展开。然后,安可再点开“超能模式”和“全能模式”的系统答疑页面看看,发现当下正在打的这个“智能模式副本”和将要在以后的穿越中遇到的“超能模式副本”、“全能模式副本”比起来简直是弱到爆!系统为解释“超能模式副本”和“全能模式副本”之下的运行情况的说明加起来就有几十页之多,更不要说在最高级别的“超级玛丽苏副本”运行模式下的复杂且海量的等级分类和装备了。这个系统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让人跪下来膜拜,叫人不得不为超级玛丽苏大大的yy能力而颤抖。 到此已经很明显了,阴暗而强大的系统后妈在超级玛丽苏大大不厌其烦的补丁摞补丁的修补之下已经无限趋向于完美,几乎严密到无懈可击,所以查找系统漏洞的念头可以省省了,这……究竟该高兴呢还是该悲桑呢。(〒_〒)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形的压迫感从天而降。重度强迫症的安可到头来还是觉得自己被系统玩了。其实,安可忽略了一点,系统读取的是她自己的脑洞空间呀。等到系统中强大而细密的各系剧情在她的脑洞空间中实现了本土化栽植后,她自然而然地会为这个阴暗的系统后妈所深深地折服而欲罢不能。 但或许安可不那么想。 她关掉系统答疑功能,按下小猪按钮。华灯璀璨的商业街夜景在眼前流过,街边的橱窗设计低调而奢华,随便走进一家舶来品专门店都会被其悠久的品牌故事和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兢兢业业的奋斗历程所震撼。这是一条位于本市最繁华地段的奢侈品专门店大道,看似惨淡的生意其实利润远非一般的商业街可比。别看此处顾客寥寥,在这里逛街的人随便拎出一个来,高低都上过富豪榜,因为这里没有掉下八位数价格的商品,那些山寨版总裁和暴发户土豪是万万没有底气到这里摆阔气的。这条街上连店外的看门狗都戴着钻饰,店内的柜台和置物架多数是真金白银,售货员小姐各个可以拿到花花公子上做封面女郎。在这条街上走一圈,随随便便买几件衣服、鞋、包包,像众亿影视这样的国际娱乐业霸主级别的公司至少要白白运作一年,一个国际化药品生产厂家保守说十年负盈利,一家全国性的餐饮连锁店直接倒闭。而这条街的主顾就是为数有限的几个高坐在食物链条顶端的娱乐业名流,譬如说,吴希存。 透过暗淡的黑色玻璃窗安可看见一家被水钻包装的耀眼店面,招牌上以黑宝石镶嵌出几个巨大的英文or法文字母mxinl,音译过来是“迈锡尼”。这是一家全世界历史最悠久的钻石老店,店名也即是品牌名,是巧妙借用古希腊迈锡尼文明中的古希腊语发音而得名,迈锡尼文明兴盛于希腊青铜时代的中晚期,它由柏罗奔尼撒半岛上的鼎盛一时的迈锡尼城而得名,迈锡尼文明的辉煌标志之一就是金箔雕刻术,著名的“阿伽门农面具”就是出土于迈锡尼城遗址,赫西俄德《神谱》中描述的英雄时代在迈锡尼文明中可知并非凭空捏造。在公元前2000年前后,古希腊城邦制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当时的迈锡尼城为雄雄赫立的霸主,也是最早拥有图腾的城邦,它的图腾是卫城入口处的石雕狮子。因而店里的每颗钻石的白金脱座上或白金配链上必然有一个雕刻精美而深刻的狮子头,这就相当于迈锡尼钻石的皇室血统证。当然,也会让人想起狮子座黄金圣斗士,因此,在安可生日这天,吴希存决定送给她一枚300克拉的巨型钻石作为生日礼物。 这枚冰蓝色的鸽子蛋大小的心型钻石是世界上仅存的几枚英皇室收藏的古老钻石之一,一直以来作为迈锡尼总店的镇店之宝被锁在保险柜中由专人看管,其实它属于非卖品,但多年来几代店主为保护这枚钻石的安全花尽了心力,店主亲自训练专业人员保养和看管钻石,却又多次险些被专业看管人员和内部人员盗走,在长达百年之久的盗窃与反盗窃的内外交战中,迈锡尼三个字几乎变成了“不忠”的代名词。所以,这一代店主决定将它切割出售。只要它有价,就有人买得起。闻讯而至的吴希存花天价买下了整颗钻石,成交价格是切割后总价格的一百倍。 吴希存买下这枚钻石后,给它取个名字叫“爱神之心”。但这不是一颗用来求婚的钻石,而是用来证明自己对过往过错的透彻反思并请求原谅的钻石。吴希存的这个做法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如果钻石真的能印证一个人的心,那么现在的吴希存已经痛改前非,世上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这颗巨型心钻都不会再对过往耿耿于怀了。 任凭这条昂贵的大道平时很难看见一个人影,但是在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系统依然派出数以百计的群众演员扮成各界大亨围聚在迈锡尼专门店宏伟宽敞的一楼销售大堂里,安可站在这些人中间,面前是手里拿着名为“爱神之心”的鸽子蛋大钻石的吴希存。 “你什么意思?” 一句话把误以为赶了个求婚场子的围观群众们搞得很茫然。其实,安可并不意外,今天是7月31日刚好她过生日,从尚野秀的病房里出来之后,吴希存就把保镖悄悄遣走,自己开车带她出来逛街,逛着逛着就把车开到了迈锡尼钻石店门前了。当安可看见店面上的狮子头标识后,立刻明白他要在她的生日上送这个牌子的钻石给她,但是她没想到送了这么大一颗,所以直接怀疑吴希存又要给她上演一出超级狗血的求婚剧情。 吴希存说:“亲爱的,对于过去的种种我真诚的忏悔如同这颗透彻的钻石,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请原谅我吧,好么?” 我擦,只要不是求婚就行。安可看看被系统临时拉过来冒充大亨的煞有介事的围观群众们挽着临时从花花公子封面上拉过来充门面的一句中国话都听不懂的美国大妞们以及每个人脸上洋溢的格格不入的让人看上一眼立刻出戏的芸芸众生的呆傻萌痴的非专业表情,她实在憋不住乐了。 吴希存看见她笑了,心里十分高兴:“亲爱的,你愿意原谅我了,是吗?” 安可说:“其实只要你不提结婚的事我就可以原谅你,不用搞这么隆重,还花这么多冤枉钱。” 吴希存有点没听明白。她原谅自己了,但是不能提结婚,这算什么原谅啊?难道她不想结婚,只想这么一辈子谈恋爱么?这女人的心思真的好奇怪。 他说:“如果我不提结婚,你就会回到我身边,是么?” 安可说:“是的。” 从小到大看着国内国外东方西方诸多狗血剧情长大的非专业的群众演员们根本没法接受这等离奇剧情!高富帅送钻石不是为求婚也就忍了,奔三女不想嫁给钻石王老五坚决不能忍!于是缺乏专业训练的群众演员里的各种肤色的未婚女青年们一拥而上,巨型钻石几乎被舔化,吴希存差点被大卸八块。幸亏安可及时按下了小猪按钮,迈锡尼钻石店瞬间变成了一座恐怖蜡像馆。 在张牙舞爪的人像底下安可把尸体般的吴希存拖出来拖出店外,然后回去找那颗钻石,大堂里堆积着名副其实的人山人海,安可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最后终于找到了钻石,凭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钻石是被她从一个女孩儿的嘴里抠出来的。(?_?)这玩意吞下去真没事么? 第18章 [出道剧]matche18 不是第一次扑街了喂。 我们可怜又无辜的小渣渣揉了揉微微镇痛的后脑勺,一脸茫然地看着迈锡尼钻石店中貌似疯狂降价大抢购的热闹场景,回头问安可:“他们在抢药吗?” 安可弯下腰拍拍他的脸蛋,把巨钻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有药,你不用跟他们抢了。” “呵呵。”吴希存趁机抓住安可的手放在嘴唇上亲了一下:“亲爱的,谢谢你原谅我。” 安可无所谓地说:“本来我也没怪你呀。” 吴希存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拉住安可入怀:“真的吗,太好了。亲爱的,我们重新开始吧?” “怎么个重新开始法?”安可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心想,这家伙骗女人的花招真多,这都要归功于他那又中二又没节操的系统后妈。 吴希存像小孩儿一样拉着安可的手在空中荡着秋千,说:“我们回到从前,还记得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我们经常翘课偷偷跑到野外去约会吗?” 安可以奔三熟女的一双火眼金睛不屑地瞄着他,哼哼,这货其实是想打/野/炮吧? 既然系统不让大爷在智能模式下使用武力系,大爷就跟系统玩阴柔,于是“志玲系”剧情外挂被安可手动开启。 所谓手动开启剧情外挂其实就是拼演技,作为一名出色的女演员安可时刻不会忘记自己在演戏,假作真时真亦假,一秒钟之前安可还是奔三熟女火眼金睛,一秒钟之后宅男女神附体的安可眼神立刻变得柔媚乖巧有灵气,丝毫不让嗲教主。安可羞涩地把一边头发掐耳后,嗲嗲地说:“不要啦,这又不是在美国,会被人偷拍的。” “偷拍又怎么了?我和我女票传绯闻不是恰恰说明我们感情好么?前段时间媒体上出现不少猜测说咱们俩背地里分了,还有人散播谣言说我劈腿了,后来那些人实在没什么可指摘的就把我中二时的集体照片拿出来晒,说我前后左右站着的都是女生用以暗示我花心什么什么的,气死我了!我中二时还没长个子当然要站在前排了!从今以后我要理直气壮地牵着你的手出席各种各样的宴会,我要给那些喜欢看人家笑话的坏蛋们点颜/射看看哼!亲爱的,我们……” 初尝胜利硕果的小渣渣一边开着车一边兴奋而又激动地说着说,突然他的手机响了,已经晚上十点半了,通常不会是公司的事务秘书来电话,也不太可能是哪个斗胆的女明星敢在半夜给他打骚扰电话,除了家里二老有急事找他以外,那只能是老同学想他了。(v^v) 以安可的直觉判断这个人肯定是林悠。虽然吴希存毫不犹豫地直接按下挂断键,但是很快对方又发过来一条文字消息。吴希存看完之后脸色立时变白。 林悠说:我怀孕了。 谁能给我们可怜的小渣渣解释一下这究竟是肿么回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处女在一夜情之后怀孕的脑残梗早已被妈妈桑级别的系统导演玩到射了啊。林悠虽然已被拉下圣母的神坛,但是在不加干预的情况下剧情还是会按照原始设定走。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吴希存不可能会对林悠负责。剧情经过大反转后,和老同学叙旧的梗显然已被他用在了安可身上,就是所谓“重新开始、回到从前”的剧情,所以,在与安可重温学生时代甜美爱情的同时,吴希存会偷偷带林悠去坠胎,然后给她一笔封口费,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一刻,安可发现自己又被系统阴了。(︶︿︶) 现在的林悠就是童蕊,童蕊就是林悠啊! 在此智能模式下想要虐渣男真的是需要一点智能,无奈渣男有系统护持基本上很难虐到,一不留神就虐错了人,其他小怪又那么容易死,而虐女主真不是安可的g点。安可在想,关键是虐不到渣男这个副本就打不到头,究竟怎么做才能真正虐到渣男呢? 这些是安可暗自揣摩,表面上她故意忽略刚才那个电话,问:“你说……我们什么?” 吴希存此刻思维断裂在怀孕和坠胎的剧情里难以衔接。他的字典里怀孕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是林悠不一样,因为之前童蕊最介意他和林悠的关系,童蕊好不容易才原谅了自己的过去,虽然自己决定痛改前非,可是见鬼的是林悠居然怀孕了,她随时都可能一个电话就把自己苦心营建的爱巢推塌。吴希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对安可说:“我是说我们都累了,我送你回家吧?” 安可微笑点头:“好的,是很累。” 吴希存调转方向盘,原本计划带她去吃宵夜然后就近开个房,转念之间全部取消,林悠那边不能放着不管,得赶紧去确认一下情况是否属实,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安可送回清沙湾,然后直奔林悠的家,中途他还特意绕了个小弯儿到24小时零售店里买了两只验孕棒。 自从一夜情之后,林悠无数次给他打电话,烦得他甚至想换手机号,如果不是这条信息发过来,他才不会主动来找她。吴希存知道林悠和演艺圈里的那些女星不一样,虽然粘上就很难甩,但不会为了提高身价公开这层关系,毕竟是人民教师多少懂点廉耻。林悠在剧情设定之初就是平民家的女孩子,住在破旧的小区里而且路很难找。原本总裁大人亲自开着豪车到贫民窟送女主回家的狗血梗现在却变成了总裁大人亲自开豪车来给她验孕。就连身为极品渣男的吴希存都觉得这剧情越来越没节操越来越不靠谱,已经像一只脱缰的野马难以驾驭了。 他把车停在林悠家楼下,凭记忆走进单元门里,楼道中变质发霉的味道几次差点把他熏出来。自己当初脑袋进水了居然会和这里的女人过一夜情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死了。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来这儿,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是来了。深夜敲门,吴希存更希望看到林悠的床上有男人,这一刻他渣男的本性尽露无余。 让他失望了,林悠独自披着外衣来到门前,轻声问:“谁?” “是我。” 漫长的半分钟之后,林悠讶异地打开了门。暗淡的灯光下,她穿着半旧的睡裙和软底拖鞋,头发松散,眼神凌乱,满脸倦容却毫无睡意。 吴希存说:“我可以进去么?” 还以为他连回个短信的时间都不想再给自己,正当她在床上哭得伤心惨目的时候,他就来了。 只可惜吴希存不是来给她肩膀的,他进屋不到三分钟就掏出验孕棒,对她说:“你确定是我的吗?我总觉得不太可能。你去洗手间里自己验一下,说不定是你月经不调呢!” 林悠站在那里没有动弹,青白色的脸颊和碎乱的长发看上去像一只冤魂,她看出吴希存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去呀。”吴希存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明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林悠二话没说抓起两只验孕棒就去了洗手间,几分钟后踢开洗手间的门,把验孕棒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什么都不用说,两只都是阳性的。 吴希存低头看着验孕棒沉默不语,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林悠哭了。 吴希存说:“别哭了,这没什么。” “没什么!?”林悠泪流满面地惊望着他。 吴希存是想说这不过是一个技术含量很低的手术而已。这年月给人代孕的美女比比皆是,凭你是什么玉女还是什么嫩模,只要给足钱,没有摆不平的意外怀孕。他记得有一个胆儿肥的女孩儿故意用美甲把套套划破,不久后拿着验孕棒去找他开价,他就真开了张支票给她,她利用这第一桶金在开了家内衣公司,现在也当总裁了。人民教师怎么就不能泡?人民教师的处女/膜很贵吗?($_$) 从林悠家里出来后,吴希存拿手机拍下门牌号和单元门以及小区名,回到车上,点了支烟。 [剧情回顾:返回到二十分钟之前。] 林悠家里。林悠在哭。 吴希存说:“明天我的秘书会联系你,陪你去医院做人流,因为你是第一次堕胎,所以我会叫秘书给你双倍的补偿金,记得给自己请个月嫂,多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好了,我先走了。” 林悠说:“等等!” 吴希存转过身来。 这一刻,林悠脸上狰狞的神态已无复从前的清纯和柔美。她说:“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吴希存面无表情异常平静地说:“不行。” 林悠浑身瘫软眼泪狂飙脸色更加扭曲声音愈发绝望:“凭什么,我不要做你那些默默无闻的女人中的一个,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需要你的钱,不需要你捧,不需要你娶!我有权力生下这个孩子!” 吴希存脑子里忽然飘出一句歌词: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 此刻,内心里一阵冷笑的吴希存很想对她说,小爷泡遍各种各样的茶叶婊,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说实话,你实在没什么不一样的,顶多是价码偏高一丢丢,但你的智商怎么跟那些嗲妹比,她们为了抬价什么样的手段都不新鲜了喂,我见的多了,听说过因为产后失调症给我打电话要钱的没?你说你要生下来,是打算一辈子都跟我伸手要钱么?不好意思,这样的我也见多了,就像第一次出条子的小鸡雏,还不知道自己值多少钱,漫天要价最后只有个零头,大家都很没面子的。 吴希存收起漫无边际yy的思绪,说:“那你还告诉我干嘛?” 额额额额额……这台词,这台词,这台词……林悠的怔愣状态貌似是宕机了,系统后妈打死也没料到自己的御用男主居然不肯配合自己的穷摇系剧情。[系统重启,剩余五秒,5——4——3——2——1——]已被气冒烟的林悠身体微微颤抖着,对于这样死缠烂打的剧情又超级无脑的台词简直忍无可忍,但依然是一副对面前这个渣到爆的男人无计可施、恨入骨髓的表情。 吴希存轻松地笑笑说:“你有钱你就自己养呗,何必半夜给我打电话?” 林悠的穷摇系台词还有一大堆,然而她只挑最有力度的说:“你居然对自己的骨肉不闻不问,你的心真的好狠!我好恨我自己当初看错了你!我要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衣冠禽兽!我要让他恨你!我要让你们父子俩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吴希存对于这种超没创意的要挟手段早已听腻,说你胖你就喘,不要冒充伟大好么,你这样赌着气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第一个恨的就是你好么,好不容易有个富豪老爸你告诉他不可以叫爸爸,你觉得他的智商会随你是么? 吴希存一副毫无压力的神态已经明显昭示了系统妈妈桑的那一套哭告白根本不灵。于是林悠也不管什么职业精神不职业精神了,干脆把系统台词扔一边,单刀直入对吴希存说:“我想给童蕊打个电话,你说好么。” 以上就是二十分钟前发生在林悠家里的剧情。^_^” [现在,时空返回正常模式下。] 吴希存坐在车里郁闷地狂抽烟,诸多不言而喻的梗都在眼前上演一遍,这事如果被童蕊知道了,肯定掰,没商量,他坚决不能接受。且不说现在他对童蕊的好感度是100%要是被人民教师摆一道实在太没面子了喂,吴希存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装逼的最高境界是装雏,是自己太轻敌了,她的确不一样。 第19章 [出道剧]matche19 作为众亿影视的当家花旦安可被邀请到花川电视台做一档特别节目。 据说这档节目是众亿和花视的两位老大在私下里策划的,这档节目如此地重要,以至于连花视的金牌主持人陈蓉在开播前都有点紧张兮兮的,单从节目的命名来看《一易千难》无法判断它是什么类型,但是不得不承认两位老大合脑之后的产物确实不同凡响。 节目组还邀请了一位当红影星作为神秘嘉宾,应当赞叹的是花川电视台完善的保密机制,就在开播的前一分钟直播现场里观众席上坐着的高层领导们还不知道这个神秘嘉宾究竟是谁。其实别看这台节目是花视做的,除了花视的老大梁总以外,其他层级的领导和员工真的不知道其中的猫腻。为了给安可助威,殷勤而又体贴的吴希存当然要衣不解带地坚守在观众席里了。 当安可再次登上花川电视台的直播大舞台,台下是爱着她的男人,电视机前是爱着她的观众,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终于替童蕊赢回了这幸福的一天。 对这位神秘嘉宾观众们确实百般猜测众口不一,但身为众亿老大的女人安可对于这个神秘嘉宾早已心中有数,所以当主持人宣布有请神秘嘉宾上场的时候,整个演播大厅里除了安可和吴希存会目一笑心知肚明以外,所有人包括主持人自己都为之一惊。 销声匿迹多年不久前以黑木耳中毒事件一鸣惊人的大家心目中永远的男神尚野秀尚天王从黑色幕布后面华丽现身! 然而置身在一片欢呼和惊叫声中的安可在这一秒终于明白了这个节目的命名的含义。尚野秀整整退隐了三年,一个男影星能在最辉煌的时候急流勇退三年如一日在家里给老婆做饭这份情意实属难能。众亿和花视也同样合作了三年,三年来的默契合作共同打拼出娱乐帝国空前辽阔的版图,辉煌成就有目共睹。最后,吴希存和童蕊已经正式交往一千个日夜而在这一天两人终于心心相印了。这三件事情放在一起来看的确是个惊人的巧合。一日相爱很容易,一日合作也不难,一日坚持谁都可以,难的是一天一天积累,积累到第一千天的时候,量变引起了质变,所以才说一易千难。真是一个绝妙的创意! 同时安可猜到这个节目有三层用意,一是为尚野秀的复出作铺垫,帮他消除“木耳门”的负面影响。二是庆祝众亿和花视两家娱乐大咖合作三周年。三是对外宣布吴总和女票和好如初破镜重圆。 最重要的是,吴希存可以借此向安可完美地解释三天没露面的原因。 策划这样一台节目怎么说也得忙几天吧,就这个创意和节目命名来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想出来的吧。不过安可深深了解吴希存这个人,他在出策划案这方面确实是个天才,这种创意对他来说只需一闪念,根本用不了三天。这台节目是花视制作的而不是众亿制作的,主持人用的也是花视的金牌主持人陈蓉而不是众亿的御用主持人袁倩,众亿的当家花旦童蕊和神级型男尚野秀只能作为嘉宾参与等等诸多非常规的操作都只有一个原因——吴希存分/身无暇。 那么从7月31晚到8月3日晚这三天当中小渣渣到底都在忙什么呢? [剧情回顾:回到8月1日早晨。] 吴希存从林悠家里出来后开车回到办公室一夜无眠,考虑林悠现在情绪很激动,必须用安抚加利诱的手段劝服她,所以一大早他亲自来找林悠,可惜家里没人,林悠上班去了,他只好在车里等。在这期间他给秘书打电话,让陶靖把自己办公室电脑里的一个加密文件传给花视的梁总,然后他又发一个短信告诉梁总文件的密钥,拜托梁总全权处理。 痴心妄想嫁入吴家无奈郎/心如铁备受羞辱的林悠经历了一夜之间沧海变桑田之后转眼间至少老了十岁!阴暗的系统后妈让林悠居然还留着中学时代的通讯录,上面有吴希存的家庭住址和固定电话,而且还让吴家二老恋旧情结严重放着豪宅不住直至今日还住在老宅里。所以林悠已经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吴家二老让二老做主旨婚,如果二老不给旨婚她就要把他们吴家闹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然后把童蕊搞臭,让她再也无法光鲜亮丽地和吴希存出双入对。 事实上吴希存没想到林悠会把这件事闹大,因为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林悠自己,为了尽快解决这件事他决定放低姿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化林悠。 大学讲师不需要坐班,林悠上完课就回来了,两人在楼下相遇,本来是一夜情之后总裁大人久久不能忘怀拿着一只丝袜到贫民窟找女主的童话狗血梗变成了一场谁比谁更狠的对决。 为了让林悠看出自己的诚意,吴希存早早地下车给她打招呼:“下班了?” 几天没睡好的林悠脸色糟糕到没法看,其实这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她的周身积聚着强大的负能量,都说怀孕的女人有一种慈忍的力量美,而在林悠身上完全看不到,脸也不洗妆也不化刚从床上睡起来似的,其实吴希存很想告诉她她现在的神情酷似一只鬼,怀个孕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么。 林悠阴郁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想为整件事向你道歉,对不起。”吴希存郑重地向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可是林悠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收起那三个字吧,我不需要!你爸妈还没给你打电话么?” 吴希存问:“你是什么意思?”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爸爸打来的,赶紧回到车上接电话。本来是奉子成婚皆大欢喜的剧情变成了一桩未婚先有子父母兴师问罪的超尴尬的梗。一脸幸灾乐祸表情的林悠回想起稍早的剧情。 [剧情回顾:回到六个小时前,凌晨四点。] 吴希存离开林悠家时已经快凌晨了,林悠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高中时的同学录查到吴家的固话号码,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过去,听见一个男性老者的声音后蒙着叫了声:“吴伯伯。” 对方却说:“老爷出去打球了,请问你是哪位?” 在本剧里除了吴希存的老爸之外还有谁能被称为老爷,于是林悠确定这就是吴希存的家,她说:“我是希存的朋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吴伯伯,请务必让他接一下电话。” 老者听了之后好像很着急,对她说:“你等一下,我马上找太太来接电话。” 林悠有点奇怪,并没多想。 很快,电话听筒交给了喘着粗气的吴希存的妈妈,她劈头就问:“姑娘,你是不是怀孕了?” 林悠当时就碉堡了。 接着,希存妈在电话里问了一串问题:“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几个月了?希存知道吗?” 我靠,这台词确定是剧本上的吗?就算是大配角也要找专业一点的好不好?本想给吴家二老来个措手不及希望看到吴家人仰马翻情景的林悠这一刻多少有点失望了,她无精打采地回答说:“是的,我怀孕了。” “太好啦!”希存妈妈高兴得忘乎所以,对家里老仆人说:“快去把他爸叫回来,告诉他我们有孙子了!我们有孙子了!” 林悠心想,这也倒好,我就等着做吴家少奶奶了,刚想到这里电话那边就压线了…(⊙_⊙;)…连我是谁都不问问么? 其实吴家二老已经盼孙子盼很久了,根本不在意她是谁,只要是地球人,性别女,就ok。 [现在,剧情回到六个小时后。] 吴希存在车里接爸爸打过来的电话,为了掩饰情绪波动他深呼吸之后接起来:“喂?爸爸。” 本剧大配角众亿影视集团的创始人吴勉躬说:“希存,今天早上有个女孩儿给家里打电话说她怀了你孩子,这事是真的么?” 吴希存装作很可笑的语气:“呵呵,爸爸你别逗了,我在办公呢,直接说正事好不好。” 吴勉躬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就是在说正事,今天早上,有个女的来电话说她怀孕了,我在外面打球,是你妈接的,你妈一高兴忘了问她是谁。到底是什么女人?圈里的圈外的?不是童蕊吧?” 吴希存也清清嗓子,假装身边有秘书的样子说了声:“你们先出去。”然后他借着这个功夫考虑了几秒钟,接着说:“爸爸,这不可能,我一直都在忙晚会策划案你是知道的,我这几个月都在办公室里住,童蕊和我闹别扭呢,更不会是她了,一定是个恶作剧或者是诈骗什么的,别理她。” 吴勉躬叹了口气:“唉,害我和你妈空欢喜了一场,真是的。你也不要太累了,注意劳逸结合,童蕊那边多陪陪她。好了,就这样吧。” “好,爸爸再见,等我忙完晚会就回去看你们。”吴希存挂掉电话,愠怒地攥紧五指,这女人,这女人……居然还留着高中同学录么?他奇怪自己高中时为什么要把真实信息留给林悠?这要问系统,因为原始剧情是吴希存一直喜欢林悠,所以当然会留真地址和真电话啦。 等着看好戏的林悠眼看着吴希存从车里出来,赶紧问他:“哼哼,是你爸还是你妈?” “是我秘书。”吴希存目无波澜,心里却想,臭表子,跟我玩,我会叫你死得很难看! 林悠不相信地笑了笑:“哼哼,别装了,你爸妈都知道了,他们盼孙子盼红了眼,说要把我接家里去安胎呢,还说如果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将来接管吴氏企业的人非他莫属。” 吴希存淡淡一笑:“呵呵,你想太多了,刚才真的是我秘书,是请示公司要办的一台节目的绝密策划案的事。我爸妈经常接到各种女人的诈骗电话,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另外他们也不可能在电话里跟你承诺那种事。言归正传吧,林悠,我们谈谈好吗?” 发觉自己改编的台词漏洞百出的林悠显得有点hold不住,女人蛮横而又稚嫩的一面表现出来:“没什么好谈的,反正我就是不堕胎!” 吴希存说:“不管怎么样,你总得去医院照一下影,看看胎位正不正常,一旦是宫外孕会有生命危险的。”其实他心里恨不得她是宫外孕疼死算了,这种连妆都不给化的女配还想要在剧中活多久啊! 林悠有点动摇了,这种事谁也不敢保,要想赢,唯一的筹码绝不能出问题,她说:“好吧,我去医院照影,但是你得先说清楚,如果胎位正常怎么办?” 吴希存暗自好笑,只要你答应去照影,我还能让你胎位正常吗?傻逼。 与此同时,他超有爱地说:“如果胎位正常,我带你回家见我爸妈。” [以上是8月1日的剧情。] [现在,剧情返回到正常模式下,8月3日晚。] 花川电视台《一易千难》节目现场。 童影后和尚天王在台上才艺大比拼,一人一句情歌对接把节目气氛推向高朝,场内场外观众的热烈鼓掌声几乎淹没了主持人的声音。安可在这一瞬间按下了小猪按钮,整座演播大楼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全部定格在欢笑喜悦的一帧上。安可拖着红色及地长裙走下舞台,走入观众席,仔细观察每个人脸上的的笑容,其实人生就是这样一帧一帧地拼接起来的影画剧,没有人能把幸福留在静止的空间里,只要我们曾经幸福过,人生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她走到笑容灿烂的吴希存身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蛋。小渣渣,为什么你总是活在不断地追逐中不肯停歇?为什么你总是把你的刺深深扎入一个女人的心里却要用你最柔软的内心包裹住另一个女人?林悠童蕊,童蕊林悠,这两个女人之间真有那么大的差别吗? 安可从他兜里掏出他的手机,翻出秘书刚刚给他发过来的文字信息:吴总,手术做完了,已送林悠到家。 安可想,系统说的没错,问题的确出在我身上。 [剧情回顾:回到8月2日上午。] 吴希存高高在上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前站着一个男子。办公桌上有一张个人名片: 张某,职业医师,毕业于某高校医学系,目前在某医院工作。 吴希存把一张支票推过去,对他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件事不会有问题,放宽心去做吧。” 男子拿着支票离开。 [剧情回顾:回到8月3日上午。] 影像报告单出来了,知道自己是宫外孕的林悠在医院走廊里哭得泣不成声。陶靖看着不落忍,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扶到长椅上坐下。手术安排得异常迅捷,当天下午林悠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剧情回顾:回到8月3日晚。] 陶靖开车把林悠送回家,在桌上留下一张银行/卡,在回去的路上她给吴希存发了条信息。 [现在,剧情再次返回正常模式下,8月3日晚。] 花川电视台《一易千难》节目现场。 安可把吴希存手机里的那条短信删除,点开系统外挂功能→魔法系→时空咒→剩余使用上限为2。安可把纤细的食指放在那上面,稍微犹豫了一下,心里默念“迈锡尼钻石店”同时触了一下时空咒的按钮——[系统读档,剩余三秒,3——2——1——]刷—— [系统提示:这次不是剧情回顾,时空真的回到了三天前。] [系统提示:这次不是剧情回顾,时空真的回到了三天前。] [系统提示:这次不是剧情回顾,时空真的回到了三天前。] 商业街繁华夜景从眼前流过,在迈锡尼钻石店销售大堂里,几百名群众演员扮演成各界名流围聚在一男一女身边。 风度翩翩自信满满的吴希存双手托着名为“爱神之心”的大钻石站在安可面前。 安可说:“你什么意思?” 一句话把误以为赶了个求婚场子的围观群众们搞得很茫然。 吴希存说:“亲爱的,对于过去的种种我真诚的忏悔如同这颗透彻的钻石,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吧,好么?” 安可看看被快要崩溃的系统后妈再次拉过来冒充大亨的煞有介事的围观群众们挽着刚从花花公子封面上拉过来充门面的一句中国话都听不懂的美国大妞们以及每个人脸上洋溢的久违了的格格不入的让人看上一眼立刻出戏的芸芸众生的呆傻萌痴的非专业表情,她竭力忍住笑肌痉挛,终于没有乐出来。只要你足够敏感就不难发现,人生的旅途总是在那些极其微小的细节处转折。 安可大声说:“不好!” 诧异中的吴希存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安可说:“不好!不好!不好!对于过往你的种种伤害,那些虽然不是我的真实经历,但我只要听一听就会觉得很伤心很伤心,伤透了心!你终究是一个渣男,我不会原谅你的!童蕊更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 吴希存在想,肿么回事情?这台词好像不对吧? 安可说:“大家准备抢钻石啦,预备——上!” 安可把钻石抛向空中,群众演员们一拥而上,“爱神之心”在空中打着旋儿,飞呀飞,像一个美丽而又不切实际的童话,无数只手在底下抓呀抓,谁也抓不到,永远抓不到…… 吴希存被冷落在一旁。 安可拍手笑道:“希存,你看,那些人是不是很傻?” 吴希存转过来气肿的脸,说:“我觉得我才傻呢!我们到此结束吧!” 安可勾起微笑的唇角,什么也没有说,独自走出迈锡尼钻石店。 爱神之心——试问阿弗洛狄忒的心真正属于过谁呢? 逶迤璀璨的商业街在晴朗的夜空下华丽谢幕。 第20章 [出道剧]matche20 晚上十点,正在纠结着是否给林悠电话告白的郑浩突然接到童蕊的电话。 安可说:“林悠现在很无助,你去看看她吧。不要打电话,直接去她家。” 郑浩说:“她怎么了?” 安可说:“让她自己告诉你好了,如果她不愿意告诉你,也不要追问。” 郑浩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怪怪的?和希存之间又出问题了?” 安可说:“我和希存之间结束了。” 郑浩说:“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 安可说:“不要问了。你如果真的爱林悠,就赶快去借给她肩膀,她现在很无助,很需要你。” 郑浩说:“好!” 他挂掉电话立刻开车直奔林悠家,在林悠家楼下看见一辆黑色幻影,郑浩认出这是吴希存的车,他使劲儿咬了咬牙槽,一口气冲到楼上。 林悠正泪流满面地看着吴希存。 吴希存说:“你确定是我的吗?我总觉得不太可能。”他从兜里掏出两只验孕棒,扔在桌子上:“你去洗手间里再验一下,说不定是你月经不调呢!” 林悠看看桌上的验孕棒,咬着嘴唇犹豫不决,这时听见一阵急躁的敲门声。 吴希存敏感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怀疑:“谁?” 林悠走到门口问:“是谁?” 郑浩在门外焦急地说:“是我,郑浩!林悠,希存,我知道你们都在!快给我开门!” 吴希存扶着额头冷笑起来:“林悠,你真出乎我的意料耶,我想我如果再在这儿多呆几分钟,说不定会碰上全班男生呢!” 林悠觉得很奇怪,郑浩只是稍微超出普通朋友的那种男闺蜜,他怎么会突然半夜来敲门呢?郑浩敲得越来越急,林悠不想让邻居都听见,赶紧给他开了门。郑浩一头闯进来,扶着林悠的肩膀,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神经质地问:“你没事吧,林悠,你怎么了?” 就在刚才吴希存的言行举止把林悠的心彻底敲碎,林悠的命运就在这一霎那发生了转折,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想要嫁入吴家的她转念之间发现郑浩才是真正在意自己的人。她猛然扑进郑浩的怀里哭了起来。她这一哭,郑浩再看到桌子上的验孕棒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抱紧林悠,横眉冷对吴希存。 “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 吴希存根本不会正视一个在自己公司里拉磨的驴子,他扫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二点整,想到童蕊,心情很糟,他摸了摸裤兜里的车钥匙:“我想去喝一杯。你们聊。” 郑浩从后面冲上去,抡起拳头直冲他的后脑勺,可惜吴希存早有心理准备,往旁侧一躲,或许吴希存是想趁机发泄吧,两个人在林悠家里打得不可开交…… 而我们功成身退的小猪钥匙链持有者安可,终于能进入到系统唤醒模式了。 在童蕊家楼下,吴希存单膝跪地:“童蕊,嫁给我吧!” 拒绝。 系统刷地一下自动切换到一年后。 金色/大厅。 这里正在举行偶像派小男神郑浩和人民教师林悠的结婚典礼。地上铺着红毯,音乐充满喜庆气氛,优雅的礼仪小姐们在门口热情周到地执宾,托着酒品的男服务生在白色餐桌之间走来走去,偌大的结婚礼堂被鲜花团团簇拥。圈里圈外的俊男靓女举着高脚杯向台上祝酒。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台上的一对新人,主持人说:“请新郎新娘交换爱情信物!” 郑浩为林悠套上一枚钻戒,然后吻了她一下。 台下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与喝彩:“祝你们永远幸福!” 新郎牵着新娘的手,款款走在红毯上,走到人群中,走向礼堂大门,走下红毯阶梯,一辆加长版白林肯花车在门前等候,摄像机和闪光灯连成一片耀眼的白光。 安可和少数工作人员被甩在大厅里。 这时,吴希存从身后走来:“你一点也不后悔么?” 安可无所谓地一笑:“这话应该问你自己。” 吴希存摇摇头,目光依然追随着新人的背影:“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安可举起细瘦的高脚杯,喝了一口酒:“那我更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吴希存沉默良久。欢笑随着人潮涌退而零星散去,花车载着未知的剧情驶向远方。一年来,众亿影视官网首页上的女人像走台模特一样频频更换,然而昔日的童影后却奇迹地打破了集体忘性定律,变成了人们心目中永远的女神,无人能超越。一年后在朋友的婚礼上不期而遇的两个人,本该随着尘埃落定的剧情而尘埃落定的心又一次经受旧情复燃的可怕考验。 吴希存久久凝望着安可的侧脸说:“童蕊,你爱过我吗?”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吴希存失落的神情与这里的喜庆气氛很不相称,喉结一动一动像是忍不住暗自哽咽起来,因为这样的半阴不晴的天气记忆中曾经有过,想起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一对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出现在国际机场,女孩儿肩上背着一个加长版双肩包,一只手提着一个大旅行包,另一只手还拖着一个拉杆行李箱,与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她身边那个英俊桀骜的男孩子,他手里只提着一部超薄笔记本电脑,在过安检的时候女孩儿被落得很远,他连头都不回一下,到飞机上女孩儿又是要毛巾又是要毛毯,原来全都不是给自己的,怕男孩子睡着的时候冷,吃便餐时,她在一旁又是帮撕湿巾又是帮擦嘴角,吃完后,把所有不需要的垃圾盒都放在自己的支杆桌上,看男孩子在笔记本上打电竞,每通一关她都夸张地尖叫给他鼓舞士气,害得自己被整架飞机上的空姐翻白眼,后来在美国的三年里,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老板和秘书、大明星和经纪人、首长和警卫员、天神和侍者,反正没有人把他们当成恋人,然而她一直都乐此不疲,相信世界上没有哪个秘书或经纪人,警卫员或侍者能像她那样不辞辛苦……记得出国的那天天气也是这般阴霾,机舱外的白云像长着三只耳朵的超级八卦的小天使从灰蓝色的天空中探下顽皮的脑袋,太阳像一颗破不开溏心的嫩蛋在微薄迷蒙的浮云深处顾影自怜……一只小手为熟睡中的男孩子轻轻地掖紧了毛毯。 吴希存眨了眨潮湿的眼睑,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你是真的爱我,就应该会替我想到被你那样爱过之后的我根本无法和别的女人过日子,如果你是真的爱我,就不会在你的有生之年离开我,所以,你根本没爱过我。” 安可释然一笑,这只无可救药的小渣渣在最后的告白里依然是撒娇耍赖还带着点尿性味儿,然而风轻云淡之后,安可反倒觉得这一刻的小渣渣很可爱,于是她悄悄按下小猪按钮让剧情暂停,走过去吻了一下他那坏坏的嘴唇,在他耳边说:“爱过,比如说现在。”然后她回到原来的位置,按下小猪按钮,让剧情继续。 吴希存依然保持着那个凝望的姿势,崭新的西装被他穿得板板儿的。 她说:“你不应该总是问别人爱没爱过你,而是应该问问你自己值不值得爱。唉,我何必对你说这些呢,你是不会明白的。好了,我该到下一个时空去了,再见。”安可把一只空酒杯放在红毯阶梯上,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 吴希存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渐行渐远的人流中,消失在身心俱疲的时空中,消失在他永无止境的追逐里。 至此《娱乐圈·花心总裁的小娇妻》全剧终。 <(””o””)> 第21章 [神话剧]matche1 上一个系统任务圆满完成后,安可看见系统各项数值果然比之前粗大许多,时空咒使用上限增加到6,志玲系外挂功能也被嵌入到特色功能之下,这时,空中漂浮一条最新系统提示: [第二站:《希腊神话当宙斯爱上塞默勒》,角色扮演:赫拉(女配)。催眠模式开启!] 随着一声“开启”安可的身体低低地漂浮在地面以上,就好像不再受到地球引力的羁绊,脊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展和放松,以及全身每一个骨节间疏离开原有的缝隙,身体内的所有细胞变得不再摩擦不再逼仄不再趸蹴,她想去哪儿只要动一动念头就立刻闪了过去,像一股风,一道光,一抹云。 在系统中完成任务不像在现实世界中拍摄神话剧那样全靠电脑特效后期处理来实现,这个时候就能充分体现出系统的好处来了,安可可以切身体会到希腊神话中所描述的各种异能和现象,这真的是一次不可思议的神奇之旅。 乐悠悠的安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体形变得愈发修长且丰满,皮肤逐渐变得粉润有光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她的身体已经超出正常人类两倍之高,恰如那位巍然屹立在尚野秀家的喷水池中的女神雕像。待一切变化都完成之后安可从手包里掏出小化妆镜照了一下自己的脸,刹那间她就被镜子中的这张脸慑去了魂魄!这是天后赫拉吗? 都说天后赫拉长着一双能看透神王丈夫不忠之心的极端犀利的母牛一样的眼睛,可是镜子里这双宝石般晶莹剔透光闪动人的璀璨明眸却美得镇魂摄魄,它时尔像奥林匹斯神山夜幕垂临时氤氲上涨的紫色暮霭,时尔像伯罗奔尼撒半岛凸出海平面那郁郁葱葱的翠绿松林,时尔又像匠神赫淮斯托斯精心雕刻的深橙色的琥珀胸针,时尔还像冥界火焰般殷红诱人的石榴籽。它蕴藏着嫉妒的紫、贞洁的蓝、平静的绿、欢愉的橙、恼恨的黑、愤怒的红,原来这位天后明澈的瞳孔会随着情绪的变化而变幻出各种妩媚的颜色,美到无法用人世间的任何事物来比拟。 她柔滑明亮的肌肤像浅粉色的玫瑰花瓣,丰腴圆润的胸脯散发着花蕊的香氛和膏脂的光彩,她头上戴着精美绝伦的王冠,金丝般柔软细密的长发一直垂落到地面与宽阔的裙摆和脚下的云朵连成一片。她实在太完美了,难怪最伟大的宇宙之主众神之王宙斯曾经苦恋她三百年之久! 安可扬起稀世美质的脸庞,看见黄金宝座周围升起一座四壁生辉的黄金王宫,青铜铺就了宫殿的阶梯和地板,金色的墙壁被无数道金光和彩霞穿透,整座宫殿看起来窗明几净神圣巍峨,脚下的云彩中生出许多花朵的幼芽,转眼间幼芽冒出新的藤蔓枝叶爬满宫殿的大金柱子,无数鲜艳芬芳的花蕾齐时绽放,清润的金色水珠沾惹每一片娇嫩的花瓣和翠绿的树叶,或许是宙斯刚下了一场畅快的金雨,整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闪烁着明快的彩色水光,这多姿的色彩无法用人间的画盘描绘渲染,这奇异的盛况亦无法用人间的诗句赞颂咏叹! 而此时安可还发现了一项奇异的能力,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从自己的躯壳里钻出去反观自己的天后尊容,毫不费力地伸手帮自己正一正王冠、扯一扯裙摆甚至亲吻自己柔嫩的香唇。可是王冠和裙摆都是她忠实的臣属,它们才不会胡乱扭摆自己的身体毁坏天后的威仪来给主人添堵,要知道它们都恨不得以最姣好的姿态配合天后展示她那完美的尊容,特别是这顶被戴在天后头上既不失尊贵又不乏柔美的王冠,在天后的所有装饰物中它的地位是极尊无比的,别说是它就连天后脚下的金云都是整天整夜地趾高气扬,因为它们随时可以亲吻天后女神赫拉的美丽柔软香芬扑鼻的脚踝,这等殊荣又是为尊贵而又柔美的王冠所望尘莫及的。 如果天后赫拉头顶的王冠说自己是所有装饰物中的极尊,或许天后手中的这柄黄金王杖只会投去不屑的一瞥,因为这柄时刻伴随着天后赫拉左右的黄金王杖顶端镶满华光四射的珠宝,它是奖赏与惩戒的源泉,掌管着婚姻和生育,捍卫着一切家庭,震慑着所有企图破坏婚姻家庭和谐美满的妄念。 可是天后赫拉屁股底下的那个雕工精湛的黄金宝座却说:“只有臣子才持杖侍立,哪有王者没有宝座?在奥林匹斯众神的会议上那唯一与雷神宙斯并排而座的白臂天后叫人何等艳羡,是因为我黄金宝座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天界女主人地位,象征着赫拉女神是神王宙斯的唯一合法妻子啊!” 黄金王杖因为知道一点关于黄金宝座的底细便趁机奚落起它来:“精雕细琢的黄金宝座啊,你是出自伟大的匠神赫淮斯托斯之手,天界有谁不赞叹你这件珍贵的礼物,可是又有谁敢觊觎你这张拥有百爪千勾的枷锁之椅呢?” 出自匠神赫淮斯托斯之手的黄金宝座因被揭了老底而顿感火冒三丈,可为了挽回点面子它还是假装一副不愠不急的口吻:“我亲爱的黄金搭档,你斥我为枷锁之椅其实一点也显示不出你的机灵巧辩,恰好相反你所捍卫的婚姻家庭才证明你是真正的枷锁之杖,因你的绑缚而受苦受难的男男女女悠远劫来被你赏赐的那点聊胜于无的甜头所蒙蔽,你就是插在爱情坟墓上的一根定棺叉,若问谁愿意飞落在你的头顶恐怕只有那被远射神阿波罗变黑的乌鸦吧!” 黄金王杖听到一半时就已经知道它接下去要说的那些话了,愠怒已使它忍不住轻轻振颤,但作为庄重的器物它是没有权力擅自移动的,所以它也假装无动于衷的样子轻蔑地笑了起来:“我亲爱的黄金搭档,你难道正在以你所处的位置而感到欣慰不已吗?每当我们的主人天界的王后赫拉女神暂时离开你那宽阔的座位时,有多少痴心妄想的天界女神和下界凡女想要把屁股暂时坐上去啊,可是她们怎么就是不明白,无论是谁只要坐上你那宽阔的座位都将要面对凄凉的长夜和无尽的独眠,因为雷电之神克洛诺斯之子宙斯永远不会把他那充满爱意和温情的目光投向你座位上的女人,所以与其说我是插在爱情坟墓上的一根定棺叉,不如说你是以有名无实为荣以独守空房为乐的一把可悲的贞操椅!” 两个死物无休无止的争辩已使赫拉女神身边的孔雀圣鸟厌烦了,它静默地展开自己美丽的翎羽,霎时间百眼巨人阿耳戈斯烨烨生辉的瞳子令世上所有的黄金和珠宝黯然无光。 在神圣的克里特岛上的美丽的克洛索斯河畔,神王宙斯迎娶赫拉女神为妻。 这个盛大的婚礼是三界最早的婚礼,他们的神族家庭是人神两界的第一家庭,从那个时候起,婚礼上男神和女神都要指着地下阴河发誓忠于彼此。 然而婚后不久,作为誓言的护法神的神王宙斯首先背弃了自己的誓言走上他的猎艳历程,这些风流韵事更是天后赫拉的一把把心酸血泪史,善妒的天后每每在神王宙斯前脚离开王宫后脚就跟了出去,然而无论神王宙斯如何反反复复地背叛他的妻子,醋海翻波的赫拉除了把怒气撒在和丈夫有染的那些女人身上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 可是烈火一团的宙斯总是想方设法使心仪的女人怀孕随即就将她们抛弃,导致神族后嗣们大多受到天后赫拉的迫害而拥有一个雷同的凄惨童年。神王似乎不以为意,他也从不会为博取妻子的欢心而刻意去做一丁点体面的事,当他把天界的猎艳游戏玩到腻烦了,他又下界去人间勾引那些高贵可爱的女孩子,使她们怀上自己的神嗣,生出半人半神的混血儿。对于捍卫婚姻、掌管生育的赫拉女神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天夜里,宙斯还没睡热自己的卧榻,他就趁赫拉熟睡的时候溜到凡界去参加一个贵族盛宴,这个盛宴上有一位美艳绝伦的公主,那是他垂涎已久的“药药”。 安可这次的穿越之旅就要从这个凡界的盛宴开始,这次的治愈对象是有着goddossizer称号的天界第一大神风流成性的神王宙斯。 goddossizer——直译为“神族索引”,意思就是通过这位神族老大能够摸清神族谱系里的成员构成,换句话说天界里所有平辈女神都给他生过孩子、所有小字辈的神族成员体内都流着他的血。 在本文语境下超级玛丽苏大大将它译为“药不停神渣”。 刷—— 系统把安可送到午夜里的王宫盛宴——天后赫拉悄悄尾随着神王宙斯奔赴凡间! 第22章 [神话剧]matche2 紧随在神王的身后,安可看见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位贵族少年,只要他有兴趣他可以把自己变成任何事物,当然也包括人世间独一无二的绝色男子。只要他想让女人们对他过目不忘那他是完全有能力办到的,他曾变成一头金色公牛诱惑腓尼基国王的女儿欧罗巴,也曾变成一只白色天鹅接近斯巴达的王妃勒达,他的动作闪电般迅捷,得手后就将她们弃如敝履,他并不在意落下不好的名声,世俗伦理对他这样一位大神来说毫无约束力,在诱惑女性的游戏中他已学会了怎样享受追逐的快感。 宙斯坐着金色马车降落人间,这位自称是奥林卑斯王子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都与凡人相异,他是天地的主宰,人类是他的羊群,倘若说他化成人型来到凡间毋宁说他把自己变成一只公羊混入草场,他怎能不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一只? 金色马车驾着云朵下凡到拥有七个城门的宏伟建筑里,这是曾经受到过诸神恩惠的卡德摩斯所建立的城邦国家——忒拜。卡德谟斯的妻子哈尔摩尼亚,是爱与美之女神阿佛罗狄忒的女儿,也即是神王宙斯的孙女。哈尔摩尼亚为卡德谟斯生下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儿——塞默勒公主。 正值妙龄的塞默勒公主论起来应该是宙斯的重外孙女,可当这位药不停神王看到塞默勒第一眼时就从内心里燃起了熊熊爱火,他把以前的情人都晒在一旁,把天后赫拉抛在冰冷的孤枕之上,真爱的火焰已将他焚烧得身心灼痛,而这一次他不想变成任何动物去诱惑心爱的塞默勒,也不想隐瞒身份伺机占有她的*,他只想据实相告让她知道她有多美以致博得了神王的爱慕,他要让她知道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为她带来殊荣和快活使他甘之如饴,因为他已无可救药地坠入馨香馥郁的爱河,他要把爱的欣喜和甜蜜完完整整地赐予这个美丽无邪的公主,让她以此为傲——作为人间女子的她将要与神王宙斯同榻共寝,享受天穹覆盖大地之交雷电般轰轰烈烈的云欢雨爱,尽情啜饮天与地主宰的金色甘霖!非但如此,他还计划把她作为长久的情人升入奥林卑斯山诸神之列,给予她神的灵魂和法力,使她变成不朽的存在! 在他无数个情人当中,没有一个被他带到奥林卑斯山上,也没有一个被他赐予神位,让他第一次决定要为之排除万难力挺为神的却是一个人间女子,单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她的曾外祖父是多么爱她了。这场人神之间的不伦之恋要归咎于顽皮的小爱神丘比特,即便是强大如神王宙斯也不能逃避爱情神矢的魔力,可这样一场人神之恋真的会有结果么,恐怕这位药不停神王头脑一热的意愿未必靠得住。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前天夜里塞默勒公主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魇中她看见自己的躯干变成一棵枝蔓茂盛的参天大树,手臂变成大树的枝干,手掌和五指变成了枝和叶,当时天空出现一道霹雳雷火,燃着了她的双手和双臂,使她万分痛苦。雷火必然是宙斯大神下界的象征,这是大预言家提瑞西阿斯解释给她的谶语,但是她自己为什么会在梦里变成一棵大树,这却没有得到提瑞西阿斯的任何提示,他只是告诉她的父王卡德谟斯,让公主殿下亲自去宙斯神庙向宙斯献祭一头公牛。 塞默勒公主由于惦念着这个诡异的梦境而始终不能安枕,自己的梦里为何会出现象征着神王宙斯下界的霹雳雷火,恐惧与好奇使她久久无法释怀,直到父王吩咐侍者为她准备好一头公牛和所有献祭的仪式,第二天一早她就亲自带着献祭的仪仗队来到宙斯神庙前,亲眼目睹侍者宰杀了健康强壮的公牛,然后她用公牛血从头到脚浸染了整个身体。人间按照这样的献祭仪式用公牛血洗刷自身的不洁,同时借用公牛的生命像宙斯大神换取一个吉祥的誓愿。这个献祭仪式如此盛大使得全城的男女老幼都围在远处翘首而望,塞默勒公主洁白无暇的玉体在血染中显得更加鲜活妩媚。 与此同时,神谕使者对着高高在上的宙斯神像振振有词:“众神之主,雷电之君,我们永世膜拜的父神宙斯尊上,请怜悯地上无知而又脆弱的人们,怜悯他们的国王卡德谟斯的女儿塞默勒公主,因为她是您女儿的女儿的女儿,因为她虽是凡人却始终保守神族的荣耀,因为她虽是神族的后嗣却失去了永生不灭的资格,但她是整个忒拜城的眼睛,她是整个底比斯国度的月亮,她是整个小亚细亚大陆的瑰宝,她是我们所有王族和平民的女神,她是我们所有美地亚人的骄傲!请答应她的许愿并兑现您对她的誓言,因为您正是誓言的守护神,请您爱护她就像您保护所有神族后嗣那样,因为您曾爱护鲁莽的阿瑞斯、丑陋的赫淮斯托斯、狡黠的赫尔墨斯、滥情的阿佛洛狄忒、傲慢的阿波罗、争强好胜的雅典娜……” 他这么念叨着的时候,侍者们负责把牛骨和牛肉分离,并把牛油单独剥出来覆盖在牛腿骨上,再把牛肉和牛皮分别摆成规整的形状放在神庙外的石台上,放好之后,塞默勒公主亲自从火堆中取出一根燃烧着的柴棍,寻着牛油最疏松的地方把火苗引向牺牲,火借风力很快就着起来,巨大的火苗在宙斯神像前燃起,浓郁的牛油香味传到了奥林卑斯山的神阶之上,神使赫尔墨斯闻到了美妙的牛油香味,知道人间不会无缘无故向他的父神宙斯献祭公牛,一定是哪个王公贵胄许下了什么誓愿或是想躲避什么灾祸再不然就是祈求出征顺遂,当他想要更进一步了解事情的原委,驾着金云来到拥有七座城门的宏伟的忒拜城上空俯视下界时,塞默勒公主的献祭仪式已经完毕。 赫尔墨斯是奥林卑斯神族中最懂得神王宙斯心意的一个,他看到这样盛大的献祭仪式既不是祈求风调雨顺也不是祈祷战场获胜,美丽的公主塞默勒不会无故在宙斯神庙前奉献祭礼。 赫尔墨斯自从被升到奥林卑斯圣山上在父神宙斯身边听差以来得到多方面的赞誉,都说伴君如伴虎,在神王与天后的紧张的夫妻关系中求生存求发展的确不容易,每当天后赫拉向他询问神王宙斯的去向和心意时,他的发言往往左右着事态的趋向,所以在履行职责时如果不知内情就会弄巧成拙,也只有精明强干的赫尔墨斯能够胜任神使这一职务,他是当之无愧的神界百事通。他以机灵巧妙的智慧似乎总能在这对神王夫妇中间游刃有余,看起来他好像总能从一些看似稀松平常的小事中察觉到猫腻,就像一个大管家总能从每个家庭成员的口气和眼神里嗅出各异的心思,一个经验丰富的师傅总能从每个学徒的神色和反馈里捕捉到各自的专长,但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挖空心思地窥探神王夫妇的*。 就像今天,赫尔墨斯看到人间无端地举行这等盛大的祭祀仪式后,就立刻去询问梦幻之神修普诺斯。修普诺斯是黑夜女神尼克斯之子,他的三个儿子分别以人形、鸟兽和无生命之物在梦中发布神谕。 赫尔墨斯听到修普诺斯这么说:“我的大儿子墨菲斯可以在梦中变成任意什么人给睡眠者托梦,如果他想让睡眠者按照他的话去做,他就可以变成睡眠者喜欢或尊敬的人,如果他想让睡眠者做出相反的事情,他就可以变成睡眠者憎恶或鄙视的人,这比直接以神的形象托梦对人类更起作用,别看他只不过是一个睡梦之神,他以这样的方式促成的好事与坏事数不胜数,在所有凭借神力操控人类的思维和行为的方法中,这一古老的方法不得不说是最直接最凑效的了。我的中儿子福柏托尔可以在梦中变成所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大到猛兽小到虫豸,不拘是什么动物,都可以因他的托梦而像人一样做出好的坏的事情,驱龙驭凤乃至发动虫灾都是他的专长,威力和速度不亚于强大的军队毁灭一座城邦。我的小儿子樊塔萨斯更是身负绝技,他可以变成任何无生命的事物进入睡眠者的梦境,金山银山,地狱火海,霹雳闪电,暴风骤雨,一切美好或邪恶的幻象可以随心所欲地呈现出来,作为对未来的隐晦而复杂的预示,多为预言家们所重视,从以往诸多经验来看,对于自以为是的人类而言,隐晦的神谕反而更容易被他们接受。所以我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但是他们只效忠于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除了他们夫妇以外他们不会听命于任何人任何神。” 赫尔墨斯以敏锐的直觉力判断出神王宙斯曾暗地里驱遣樊塔萨斯进入塞默勒公主的梦境,向她暗示烈火般的爱意,然后惊奇无助的塞默勒公主把梦境告诉了释梦人,释梦人向国王建议在宙斯神庙里举行大祭祀,事情的原委一下就被机灵的赫尔墨斯猜得八、九不离十。 但是机警的修普诺斯也不会轻易就把神王宙斯的隐秘透露给别人,赫尔墨斯是善于察言观色并且极会巧言令色的人,为了从修普诺斯的嘴里打探出一点消息,他对修普诺斯这样说:“尊敬的梦幻之神修普诺斯啊,梦境是天界与人间的重要桥梁,这座桥梁只有你和你的儿子们掌管着,你们才是真正的守护神谕之神,哪有傲慢的太阳神阿波罗什么事情呢,可是每当太阳神出现你们就默默隐去,你们却从不像他那样居功自傲,你们的美德我经常在天后赫拉的口里听到,你的三个儿子遗传了你的美德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想我不用在你面前重复天后赫拉对你们的夸赞了吧?” 修普诺斯听到这些虽然很高兴但同时暗自在心里纳闷儿了,事实上天后赫拉很少借用梦境向人间发布神谕,刚好相反神王宙斯经常半夜把他们父子四人叫到身边吩咐差事,赫尔墨斯却只字不提神王宙斯对他们父子的赞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诡诈的赫尔墨斯已在夸赞他的同时设下了圈套等待修普诺斯自己钻进去。 修普诺斯回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神王宙斯因热切地爱慕着人间女子塞默勒而辗转难眠,他一会儿变成一只花哨的大蝴蝶,一会儿变成一只擅于啼啭的夜莺,一会儿又变成一头银白色的小马驹……让天后赫拉都误以为他这是在向她发出夫妇燕好的信号。 得到一个凡间女子的手段有很多,但他这次都不屑于使用了,擅用各种方法诱惑女人诡计多端的他从没像现在这样为了制造一次美丽的邂逅而冥思苦想,因害怕打破朦胧的美感而显得无所适从。 等到赫拉沉沉地睡去之后,宙斯穿上一条金色纱网的长袍来到金殿里,召唤梦幻之神修普诺斯父子前来晋见。坐在黄金座椅中的神王看上去兴奋而又焦虑,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因惦念着情人而彻夜不眠却丝毫没有困倦。修普诺斯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墨菲斯、福柏托尔和樊塔萨斯荣幸备至地来到金殿里。他们是黑夜女神的后嗣,每当夜晚降临他们都精神抖擞地坚守在夜幕后随时听从神王的召唤。 宙斯将他们召到身边对他们悄声地说:“我要你们托梦给忒拜城僭王的女儿那个叫塞默勒的女子,毫无疑问我已经爱上她了,我的心正在为她燃烧着强烈的雷电之火,这火焰和电光几乎要把我焚烧成一枚酥焦炭,我的心时尔又像海水一般忧郁,因为我并不想以粗暴狂作的方式占有她,你们要替我委婉地告诉她,她以她动人的姿态和恬静的心性博取了宙斯的欢心,她的身体不能给任何人抢先占有,她的芳心更必须等待我去撷取,她将要到天上来做我长久的情妇,这是她的命运。我的话只要一出口就会变成铁的事实,这是我对她的誓言。” 修普诺斯父子知道发布这样的神谕泯灭了赫拉女神的威严,但他们宁可得罪赫拉女神也不敢对强大的雷电之神有半点忤逆,在经过一番研究之后,修普诺斯的小儿子樊塔萨斯回禀宙斯说:“为了能够按照殿下的意愿‘委婉’地告知塞默勒公主您‘强烈’的爱慕之情,小神只好代替父亲和两位兄长在此发挥一点作用了,因为小神最善于运用梦幻发布隐晦的神谕。”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劳,这件事对于神王宙斯来说至关重要,他对年轻的樊塔萨斯说:“如果你不能完整地传达我的意思,就交给你的哥哥们来完成吧,因为你承受不住雷神的惩罚,我也不容许任何人坏了我的好事。” 作为父亲的修普诺斯回禀宙斯说:“我以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名义向伟大的雷电之神您担保,我的小儿子完全能够独自完成这项使命。”之所以极力举荐樊塔萨斯为神王宙斯发布模棱两可的神谕,是因为修普诺斯父子甚为了解这位花心大神的脾气秉性,作为誓言守护神的他恰恰是第一个破坏誓言的人,所以为防止赫拉女神秋后算账,他们父子必须做两手准备。 第23章 [神话剧]matche3 由于黑夜女神尼克斯是为宙斯所鲜少敬重的神祗之一,宙斯同意了他们父子的请求,就这样在父亲的担保之下年轻的樊塔萨斯得以为神王发布梦幻神谕,于是,雷电之火出现在塞默勒公主的梦境中并且焚烧了她的身体,稍有经验的释梦者都晓得这将是宙斯大神下界的征兆,可是大预言家提瑞西阿斯故意隐去了宙斯下界的用意,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促成这桩美事。 刚才赫尔墨斯奉迎的话语使得修普诺斯深思良久,和大预言家提瑞西阿斯出于同样的考虑,修普诺斯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把塞默勒升为神祗将会撼动天后赫拉的地位,说不好神界就要面临更换天后的局面,可是天后赫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同谋者会被她碾成粉末撒进地狱阴河给河神当献祭。 修普诺斯这样对赫尔墨斯说:“精明的神使,你是来为我们父子开辟另一条出路的,这我非常感谢,但是作为神王忠实的臣属我还是不能把神王吩咐的事情向你和盘托出,既然赫拉女神知道我们父子从不居功自傲也不刻意奉迎主子,那么在这件事情上赫拉女神必将了解我们父子的苦衷,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阿佛洛狄忒的儿子丘比特,是他从古老年迈的卡俄斯手中取出十二支爱神之箭,开启了神王那荒唐的旅程。” 聪颖绝伦的赫尔墨斯怎么会听不出修普诺斯的话外音,依靠托梦发布神谕传达爱意的事情跟自己的猜测毫无二致,暗自诡笑的赫尔墨斯对他说:“我的朋友,你我同为神王忠实的臣属,就像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的两个人,我们没有理由在大树下面升起一个火堆在炎炎烈日下使唯一的绿荫变成火海,就连狡猾的兔子也不会把窝穴周围茂密的草丛吃光,相信为这等事情保密是我们不谋而合的心愿,但愿我亲爱的父神能把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好让夹在他们夫妇中间的人们幸免于难。” 等爱说风凉话的赫尔墨斯走后,修普诺斯因为担心小儿子的安危,不远千里地跑到黑夜女神尼克斯身边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叙述给她听,请求黑夜女神尼克斯用她那宽大的鸦羽似的衣襟藏起可怜的樊塔萨斯,不叫他日后被愤怒的赫拉碾碎。 此时此刻用公牛鲜血浸染了整个身体的塞默勒公主在众多侍女的陪伴之下拖着鲜红的长裙款款地走进清澈见底的阿索波斯河里。塞默勒公主的绸缎般的头发尖和鲜笋般的脚趾尖先沾了水,河水流速不急不缓刚好把尚未干透的公牛血洗涤净尽,然后她在侍女的帮助下脱掉了鲜血淋漓的长裙,露出雪花石膏一样的肌肤,随着她的脚步渐渐地走向河中心缓缓流过的清泉水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圆润的大腿根和坚/挺的臀部,河水也变成了淡红色。她金色的长发飘在水面往水流的方向随性舒展,连水底的河神都忍不住想要偷窥几眼她那曼妙的身姿,然而这时神王宙斯正在以洞悉世界万物的眼睛从天上注视着这个美人,细心看护着他心爱的猎物,他无可替代的药药,决不允许什么人投以觊觎的目光。 梦魇的恐惧随着公牛的鲜血被洗涤一光,塞默勒公主心里感到无比轻快欢畅,她散开金黄般弯曲的长发在河里尽情地游泳,美丽的裸/体在碧波中优雅地伸展,玫瑰色的嫩足不停地踩着幽暗的深水,使她花瓣的脸庞和柔软的长发时尔露出水面时尔没入水中,她像美人鱼一样悠闲地畅游在大河里。太阳的光辉洒满她的头上,使她的长发耀眼如清晨的明霞,月亮的柔波照耀在她的身体上,使她的肌肤洁白如同甘美的牛乳。水下的宁芙们惊叹着悄悄聚拢而来,美丽绝伦的塞默勒公主让她们想起了从海中诞生的阿佛罗狄忒,然而她泞澈的目光却证明她是贞洁的处子。 她略显羞涩的神情使天上的宙斯心窝顿时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难以压制的激情支配着他在神殿里来回走动,尽管他不想以粗鲁的方式占有她,但这一刻他再也无法遏制内心的冲动,他决定下界去到近处一睹她那婀娜的体态! 塞默勒游到岸边坐在一块青色的石头上休息,*的长发贴着她光洁的后背和香软的胸口,她轻轻合拢双腿把少女羞涩的部位隐藏起来,从头顶流淌到脚趾尖的水珠零星地滴在河面发出叮咚脆响。被牛血染红的长裙已经在河水里洗涤成原本的乳白色,被侍女们搭在斜横的大树枝上晾晒,清风微微拂过裙摆上的流苏像纱帘一样遮住塞默勒若隐若现的玉体。 这时,一只巨大的枭鹰扑打着宽阔有力的翅膀朝这边飞来,在她的头上盘旋周匝,明亮犀利的鹰眼中充满了烈火般的情/欲。塞默勒和侍女们没并没在意这只巨鹰,她们在河边有说有笑地等待着衣服慢慢晒干,等待着晌午温暖的阳光把身上的水珠蒸发,然后欢声笑语地穿好衣物,离开碧蓝的阿索波斯河,回到近处的忒拜宫殿里。 宙斯叹息着回到了奥林卑斯圣山的神殿,他那绛色的绣满金边的华丽袍摆沉沉地拖在青铜地面上走来走去,郁郁寡欢的情绪写满他俊美无俦的双眸。 迎面走来奢华高贵的天后赫拉,她一眼就看出了丈夫那从不刻意掩饰的情绪,报复式地冷嘲热讽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瞧瞧我魂不守舍的神王丈夫啊!你那失魂落魄的神色就好像被霜打了的谷穗一样没精打采,是谁偷走了你那不甘寂寞的小心肝儿?又是哪个肮脏的荡/妇使你这般念念不忘?” 宙斯冷硬地瞥了她一眼,随口应付说:“哼!倘若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在丈夫失意之时温柔体贴、好言安慰,那么作为地上的平民她将得到蜜糖的奖赏,作为地上的贵族她将得到珠串的奖赏,作为天界的神祗她将得到同寝的奖赏,但如果一个轻浮恶毒的妇人在丈夫失意之时幸灾乐祸、恶语相讥,那么作为地上的平民她将受到鞭杖的惩罚,作为地上的贵族她将受到干粗活的惩罚,作为天界的神祗她将受到禁闭三日的惩罚,倘若你意识到了自己的不驯,就该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卧室里,三日之内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那副可憎的面孔!” 赫拉似乎不以为意,这样的待遇对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但若让她闭上刻薄的嘴巴却是不可能的:“提着埃吉斯神盾的宙斯啊!不幸的我既然嫁给了你,为何不能忍受你的浪荡?多亏你的循循善诱使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应当在丈夫的屡屡背叛之下安之若素,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应当在恼羞成怒的丈夫面前跪地求饶!饶是如此我今天合该被你关进房里面壁思过,这样一来你岂不是既惩戒了不驯的妻子又成全了自己的美事?” 对于这般巧舌如簧的奚落讽刺虽然早已听得耳根生茧但禁不住被她一语道破天机的神王宙斯顿时握紧了黄金权杖“吭”地一声戳在青铜地面上,使整座宫殿在他的愠怒之下振颤发抖。 “刁钻的妇人啊!你惯于用那些污秽的措辞辱骂雷霆之主你的丈夫,这我都不和你计较了!可你总是把莫须有的事情加诸在自己的丈夫身上,这就是你的疑心病和自卑心在作祟了!狭隘的妇人啊!作为神王的配偶你是那样的热衷于低俗的传闻,天地间如果有什么蜚短流长没有哪个人或哪尊神会比你先知道!但你做梦都别想来打探我的事,你那些诈哄盘诘的辞令还是趁早收起来吧!可笑的妇人啊!不要以为我的所思所想和一举一动都难逃你的眼睛,更不要像影子一样时刻跟随在我的身后,这样你非但限制不了我,反而使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下降!愚蠢的妇人啊!我建议你乖乖地闭门思过,想想真正的天后应该是什么样子,否则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要对你甩开我的双臂,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到那时就算整座奥林卑斯山上的诸神都替你说话也无法保全你!” 赫拉听到这样的警告心中产生强烈的惧怕感和受伤感,她一声不吭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心神不宁地坐下来,竭力控制着剧烈的心跳和此起彼伏的心绪。家常便饭式的争吵从未像今天这般令她感到精神虚弱。赫拉茫然自失地望着窗外安详静好的美景,她的胸口又闷又乱,神王赌咒发愿的神态总是在她的眼前徘徊不去,灾难性的睽兆在这位明智的女神的头脑里不安地窜动着。她开启金色的窗户,放出色彩斑斓的孔雀圣鸟,在窗口对它嘱咐道:“快去为我召唤神王的信使无所不知的赫尔墨斯神来,就说天后赫拉要盘问他点隐秘的事情,并嘱咐他来的时候不要被神王窥见。” 孔雀圣鸟展开蓝色的雀翎,轻轻扑腾几下,飞到高空,眨眼间变成远方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第24章 [神话剧]matche4 与此同时,为爱发狂的神王宙斯却在焦急地盼望着夜幕降临,他感到时光变得特别漫长,坠坠夕阳变成不完美的圆弧形慢吞吞地沉下去,在雾霭深处留下一牙金边迟迟不肯隐殁,斜射的火红色光线刺痛了宙斯冰蓝色的眼睛。 他不耐烦地坐在黄金椅子上对着日神赫利俄斯大声喝斥道:“驾着火马车的赫利俄斯啊!你可知道我此刻爱着塞默勒的心情有多么疯狂!你为何不早点把那驾破马车赶到地平线以下,或者赶到俄刻阿诺斯的彼岸上去?难道是黄昏女神赫斯珀里斯还没有来接替你?难道是季节女神塞勒涅遗忘了你?难道是被禁足的赫拉在召唤你?我若能早些下界去参加忒拜城的午夜盛宴与可爱的塞默勒相见,那么你也能早点去幽会你的克吕墨涅!别再假装尽忠职守地在天边瞎逛悠了好吗!莫非你想代替赫拉来折磨我?只要我召唤薄雾之神弥斯特的女儿们来掩敝你,我将以巨大的雷电之火劈碎你那破旧的马车、将你掀翻在地!使昼夜混淆!正午的天穹中将升起星和月!” 日神赫利俄斯像每天一样赶着四匹火马从东边的天空向西边驰骋,一丝一毫也没有比往常迟缓,然而等待的人儿会觉得时光特别难熬,既然听见了神王的驱逐,赫利俄斯只能赶快催促马车趁早收工免得激怒为下界去幽会而焦燥怒吼的雷电之君。 太阳落下地平线以后,连接白昼与黑夜的傍晚却在神王宙斯看来变成挥之不去的讨厌鬼。 他用黄金权杖不停地戳着地面,大声向黑夜女神呼唤:“姗姗来迟的尼克斯啊,既然日头都被我赶走了,告诉我你还在犹豫什么?我请求你挽着阿尔忒弥斯的手一起升上卡德摩斯的宫殿,在塞默勒的屋顶上散射朦胧柔和的月光,把美丽的塞默勒装扮成今晚最迷人的姑娘,用沁人心脾的夜风轻轻撩拨她的心弦,教她静待梦中的神王降临午夜的宫殿,来拮取她初生的麋鹿般欢喜跳/荡的芳心。敬爱的尼克斯女神啊,请将今夜变得悠长而恬静,配合我达成长久以来的心愿!” 黑夜女神尼克斯听见了神王宙斯殷切的祈求怎能安坐在原位,可是在夜幕降临之前傍晚的时光还很漫长,她抛出一棵巨大的黑松果遮住整个灰白色的苍穹,遮天蔽日的阴影使得天地仿佛瞬间进入黑夜,她又将自己宽广的长裙展开遮盖起黑松果的边缘。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也来帮忙,她披散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快速地跑到尼克斯的裙摆下梳头,朦胧柔美的发丝像月光一样洒向人间。缪斯女神们穿上金线编就的衣服飞到尼克斯漆黑的裙摆下面装点午夜的星空。诸神竭尽全力为宙斯大神伪造一个完美的午夜。 凡间的人以为黑夜真的降临了,收起一天的功课躺倒在床上酣然入梦,这一夜将会特别漫长,卡德摩斯的宫殿仓促地点燃了为午夜盛宴准备的蜡烛,金银铜制的精美器皿在洁白的餐桌上闪烁着光辉,光鲜亮丽的王宫贵族们驾着马车纷至沓来。 这一刻,遂愿的神王满意地笑起来,他又说:“我忠实的臣属修普诺斯啊,快别躲在傍晚微弱的余光下昏昏欲睡了好吗!既然尼克斯和诸女神帮我伪造了黑夜,你还不快敲打那催眠的魔棒让多嘴的赫拉睡去,助我下界去与小可爱塞默勒比翼成双!” 缩头缩脑的修普诺斯既然已听到宙斯的召唤只好现身,按照神王的指令催眠了赫拉女神。 而此时,系统抓住时机切入到这一帧,在赫拉女神入睡之后让安可穿越到她的身体里。修普诺斯的催眠魔棒具有强大的神力,不拘是凡人就连诸神都无法跳脱它的法力,但在剧情之上还有凌驾于诸神之上的文盲级神祗超级玛丽苏大大,超级玛丽苏大大将以其更为强大的法力值唤醒赫拉女神,并且从这一帧开始剧情将因此发生大反转。 叮——[系统自动提示:前情回顾完毕,剧情顺序展开。] 听见修普诺斯回来复命说赫拉女神已经睡熟之后,神王宙斯从座椅上惊跳而起,一溜烟跑出了奥林卑斯圣山的黄金宫殿,在下界的途中他争分夺秒地变成一个俊美无双的贵族少年,驾着一辆黄金马车紧赶慢赶地奔向卡德摩斯的宫殿。 安可想,既然大家都把这件事欺瞒赫拉,那么暂时不要以原型示人为好,于是,安可按下小猪按钮让剧情暂停,打开系统设置功能,从头到脚改头换面,小至脸型五官,大到个头三围,声音、肤色、瞳孔、发质全部改换一新,与现实拍戏相比系统的优势就是可以无限地美化自己。 最后,她跑进随身空间精心挑选几件复古的装束穿上,灵魂出窍帮自己系紧束腰以及繁琐的裙带。装扮完毕,安可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儿,现在的她虽然与天后赫拉判若两人但无疑已经成为一个艺术品似的美人儿了。 忒拜城卡德摩斯国王的宫殿里正在举行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宴会,在塞默勒公主向宙斯献祭之后卡德摩斯国王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已经长成风韵十足的少女,所以作为父亲的国王陛下有意在参加盛宴的王公贵族里挑选未来的女婿,显然大预言师提瑞西阿斯向塞默勒公主隐瞒的神谕同样连国王都不知道,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已经注定的命运,在所有待选的青年才俊当中谁能比宙斯更出众呢? 卡德摩斯国王和哈尔摩尼亚王后膝下有四个女儿,她们是奥托诺埃、阿高埃、伊诺和塞默勒。塞默勒是最小的女儿,她的容貌显然是遗传了她母亲的母亲那位风姿绰约的爱与美之女神阿佛罗狄忒,而阿佛罗狄忒又是宙斯的女儿,众神之间的*几乎被传承为一种美德,反正诸神既不会老也不会死,在此超级玛丽苏大大就不作更多絮烦了。 塞默勒公主按照父王(系统)的吩咐在寝殿(后台)里精心妆扮自己,待到宴会的高朝时分她才被允许露面。所有的王公贵族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以赴宴为名想要一睹养在深闺又闻名遐迩的拥有绝世美貌的塞默勒公主的神采。 安可以其高妙的演技混在这群王公贵戚之中走进忒拜宫殿,她看见我们今晚的主角宙斯大神穿着华美的夜礼服低调地处在众人之间,与所有的俊男美女相比,安可无从指出他的不同但他又确有不同,他志在必得地远远观望着塞默勒公主闺房的动向,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 里拉琴纯净空灵的音色将这伪造的午夜渲染得更为逼真,缪斯女神们不遗余力地在天空中晃动着满是金光的身体使夜空发出闪闪星光,月亮女神为博神王欢心恨不得梳断银白色的长发为漆黑的夜空增光添彩。而神王带着强大的气场静静地等待着心爱的塞默勒,这一刻他反倒变得比谁都有耐性。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看到猎物时的兴奋狂喜与搭弓射箭时的沉着冷静往往形成强烈的反差。不得不叹服的是,在赫拉女神咄咄逼人的高压监视下,他已经把这套追逐的游戏玩到了极致。 及待盛宴开始,许多光闪的银质酒杯被斟满了香甜的美酒,这个时候从神界到凡间都没还有葡萄酒,因为葡萄藤种植术将是宙斯与塞默勒的儿子柔美的狄俄尼索斯的发明创造,所以今晚盛宴里所享用的美酒是用燕麦酿造的还是用豌豆酿造的尚有待考据。 侍女们穿着拖地的长裙在宴会桌之间忙来忙去,卡德摩斯国王举起第一杯酒,向所有宾客致意:“是主宰天与地的宙斯神赐予我们美好的夜晚和丰盛的宴饮,使得我们能欢聚一堂尽情享用美酒和美食。在这愉快的夜晚,我愿意给年轻人制造美丽的邂逅,既然各位僭王和王子都莅临宴会,我现在命令我的女儿奥托诺埃亲自为大家弹琴,命令阿高埃和伊诺亲自为大家唱歌。” 塞默勒的三个姐姐从不同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已经准备好的镀金的七弦琴旁边,落落大方地向众人展示她们过人的琴艺和歌喉。卡德摩斯国王一家盛情的款待使在座的宾客交口称赞,然而神王宙斯无意欣赏凡间女子拙劣的才艺,他在奥林卑斯圣山上口干舌燥地吆喝了一个下午绝不是到人间浪费宝贵的*来了。正当塞默勒的三个姐姐在欢呼鼓掌声中一曲一曲地唱个没完,神王宙斯来了个金蝉脱壳,他把奥林卑斯王子当成替身留在宴会桌上津津有味地欣赏节目,自己化作一只蜜蜂飞出了宴会场。 当宙斯到达塞默勒公主寝殿外面的时候,守门的侍女们立刻睡了过去,宫门上的横木自动脱落,一道道宫门为他悄然开启。盛装的塞默勒公主正坐在插满花卉的藤条椅上等待父王的传召,她看见一个俊美的王子轻而易举地闯进了自己的闺房。 真是时不我待,安可循着宙斯溜出去的方向追到塞默勒公主的寝殿外面,她看见一些侍女东倒西歪地靠在柱子旁边酣睡,宫门四敞大开,门闩掉落在地,顺着宫殿的长廊走进去,在大殿的两旁柱子底下一路生满了翠绿的常春藤,藤蔓正在快速地向上延伸,爬满塞默勒公主的寝殿,姣好的形态宛如俊俏的情郎,这预示着酒神狄俄尼索斯将要在这座宫殿里降生。 安可顺着常春藤延展的方向走去,远远就听见了塞默勒公主柔弱的惊呼声:“我的天啊,陌生的殿下,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侍卫没有在门口拦挡你吗?我的宫女没有在柱子前盘问你吗?怎么会没有任何禀报就让你一个人闯进来了呢?难道你迷路了吗?天啊,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在这里久留,求求你快些离开,千万别被我严厉的父王看见!” 午夜的月光下惊慌失措的塞默勒却令宙斯心神荡漾。 他镇定自若地走近塞默勒的身旁,轻抚她柔软的长发:“我亲爱的塞默勒,你可知道我爱恋你多久了吗?我既不是迷路的王子也不是鲁莽闯入你闺阁的强盗,我就是你命运的主宰之神宙斯的化身啊。你的出生使我无数次感谢自己曾经与你母亲的母亲的母亲度过快活的夜晚,但她在我心目中还不及你的千分之一。你的父王也必须顺从神的意志,你今晚注定要做我的新娘,所以你无需抗拒我接下来所要对你做的一切。”他说完就噙住她玫瑰色的唇瓣,将娇柔无助的她揽进他不可抗拒的坚实的手臂中。 头顶生出两个公牛角的宙斯俯身于插满鲜花的藤椅上以公牛般嘹亮的嗓音如痴如醉地狂叫着。神王终于遂愿了。他先是变成人面牛身的怪物而后又变成兽面人身的黑豹,忽而又变成人面狮身的野兽,再而又变成翻腾盘绕的巨蟒,口中发出嘶嘶嘶的瘆人的声响……最后他变回带着常春藤花冠的俊美的情郎温柔抚慰惊悸中的新娘。他疯狂的吻如同浸过沁香的蜂蜜和神界的美酒一般馨香醉人,令身为凡人的塞默勒公主彻底失去了抵抗力,只得依附于他火热的身躯之下委婉地祈求他无尽的给予。 黑夜女神默默退去,月亮女神羞涩隐遁,缪斯女神们纷纷逃逸,因为午夜已经升起真正的月亮和星辰,不再需要她们帮忙。这轰隆隆的人神初拥终于在宴会的高朝来临之前圆满完成。宙斯心满意足地躺在塞默勒的床上,安抚着怀中委屈啜泣的少妇:“我心爱的娇妻啊,你不必感到难为情,你应该为有这样一位众神之王的丈夫而自豪!在凡人之中没有任何女人会比你更幸运,你的姑母欧罗巴也不如你,她只有去克里特岛的荣耀,而你将会随我一同升上神圣的奥林卑斯神殿,与诸神平起平坐!你的父王正在宴会上为你挑选丈夫,我知道你只为这个烦恼,你只要对他说出实情,告诉他等你顺利地生下一个儿子,雷电之神宙斯将亲自下界来接你去奥林卑斯圣山,到那个时候木已成舟,善妒的赫拉也不能把你怎样!噢,我可怜的小塞默勒,为了腹中的婴孩儿,为了日后的荣升,暂且隐忍吧!”宙斯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变成一只蜜蜂飞走了。 安可打开系统地图追踪这只蜜蜂的去向,这位满心快活的神渣直接飞回了奥林卑斯圣山,回到自己的金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忒拜城里却像开水锅一样沸腾起来,卡德摩斯国王派人传召塞默勒公主出席宴会,塞默勒公主却遍身狼藉地趴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也动弹不得,卡德摩斯国王不得不草草终止宴会,回到塞默勒的寝殿里一查究竟,门庭大开,所有的侍卫和宫女都是刚刚睡醒,这激怒了卡德摩斯国王。 塞默勒的母亲哈尔摩尼亚王后和她的三个姐姐也一同前来了。哈尔摩尼亚王后带着王室女眷们小心地查看塞默勒的寝殿,在所有地方都发现同一种植物——清翠的常春藤,然后她们又惊愕地在塞默勒公主的床上发现了斑驳的血迹——这说明她已告别处子之身。这个被妈妈桑级别的编剧和导演用到射的狗血剧情终于找到了根儿,我们姑且相信天神有能力让处女怀孕这个脑残梗吧。 第25章 [神话剧]matche5 在众人纷乱之际,哈尔摩尼亚王后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安可。心地善良的哈尔摩尼亚王后走过来对安可说:“公主殿下,你来自哪座城邦?你的父王和你的王兄究竟是谁?很抱歉我们的宴会在仓促之中结束了,请你赶快趁着明亮的月光追寻你父王或王兄的马车,不要一个人在外面逗留,要知道这世道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越来越乱了。” 这样充满善意的规劝,安可是很有同感的并且愿意接受的,但安可忽然发现自己虽然外表和穿着跟古希腊人如出一辙,但是内在并没有古希腊人那般出口成诗的才华,于是她按下了小猪按钮,打开系统答疑功能。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请问何事传召在下?] 系统这口气……安可吃了一惊,这口气是肿么回事情?安可赶紧翻了翻系统外挂功能区,不知什么时候阴暗的系统后妈竟自动安装了个荷马系剧情! 安可几次想要把这个宝贵的“荷马系”拖拽到特色功能模式下,系统却总是显示“无法嵌入”。 [系统提示:新的功能只可在副本智能模式下使用,到下一时空中才能实现嵌入。] 安可发现自己又被系统阴了,刚嵌入了个“志玲系”,系统告诉她接下来要穿到古希腊,“志玲系”等于摆设,现在她要省点事直接嵌入个“荷马系”,系统却告诉她要到下次穿越才能嵌入,这不是阴她是什么啊! 安可在心里咆哮了,从一开始就装傻充愣的阴暗的系统后妈,你特么就是想看大爷笑话,就是想看大爷笑话!别看大爷没有荷马系,大爷照样闯荡古希腊! 安可切换到系统答疑功能下,对系统说:“不咨询你点事情都对不起你管我叫一回神后,我亲爱的阴暗的爱说车轱辘话的系统后妈,你能告诉我你把我送到人间到底干嘛来了吗?我怎么觉着我特多余呢,人家哈尔摩尼亚王后都撵我走了,接下来我该去哪儿啊我?”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劳驾您打开系统外挂功能→魔法系功能→时空咒使用说明仔细阅读,那里面有您需要的答案。] 靠!这算回答啦吗!安可顶着一脑门子的邪火忿忿不平地再次打开系统外挂功能。 叮——[魔法系功能:时空咒。可使时间倒退、快进,可使空间缩近、拓延。由于目前渣男好感度为0,随身空间内的营养液处于相对匮乏状态,目前本系功能使用次数上限为6。] 安可把这条烂熟于胸的破说明读上好几遍,最后终于发现答案就隐藏在后半句话里——“可使空间缩近、拓延”。既然空间也能任意移动,也就是说安可能像宙斯一样在人间和天上随意穿梭咯?原来这个时空咒在神话剧里是用作在天空和地面飞来飞去的,只不过宙斯没有次数的限制,而安可有六次的限制。为什么是6次呢?安可记得系统原初数值为3,现在变成了6,难道说……系统数据都是以倍数形式递增的?以中二女生的数学头脑,安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系统数据是以等差数列性质递增的,但这个数据却是为凌驾于系统之上的超级玛丽苏大大所精心设计的,目前安可还不知道。 不过,安可能够对这个数值感到疑惑说明她还是相当敏感且精明的。安可在心里默默算一下来回往返的次数,叮叮当当,海螺烧香,她警惕地发现自己可以回到天上3次,而最后一次旅程一旦回到地面就再也回不到天上了,因为到那时时空咒已用完,没有第4次返回天上的机费,这也许就是系统在刚开始时无偿将她送到地面的用意。 此时此刻系统的真实意图尚不明确,安可也懒得想太多,她把手指放在时空咒按钮上,心里默念着“奥林卑斯圣山”,时空咒瞬间起作用,将她传送到了神王夫妇的黄金宫殿! 安可笃定神王宙斯还在床上睡大觉,她在赫拉的卧室里换了装,这时孔雀圣鸟扑腾着蓝色的大翅膀从窗外飞来,落在安可的黄金权杖顶端,用鸟语说着奇怪的话:“咕咕呀啊咕啊呕嘎啊嘎呕唔唔哟唔咕唔咕呱呱。” 处于催眠模式的系统自动弹出了一段翻译: [系统提示:孔雀圣鸟禀告说,尊敬的神后殿下,您在三天前传召的赫尔墨斯殿下因公事耽搁了时辰,现在他正焦急地向您的寝宫赶来,并且保证不会被雷神宙斯看到,请您耐心等待。] 恢复天后尊容的安可端坐在黄金宝座上扯着嘴角冷冷地一笑:“嘁!这个赫尔墨斯真不愧是小偷与骗子的庇佑神呢!因公事在身不早不晚刚好耽搁了三日是吗?我看他是算准宙斯昨晚已经办完了美事才假装赶回来的吧!” 众神全都帮助宙斯欺骗赫拉,在天后宝座上还没坐热屁股的安可已经觉得这乌烟瘴气的天界闷得透不过气了,必须好好整顿整顿了,赫拉女神回天乏术的现状,安可决定要替她改变! 自认为可以圆滑进退的赫尔墨斯神从天边迅驰地赶来,他站在神后的面前显得尤为不安,因为他曾亲手砍下百眼巨人的头颅,放走宙斯的情妇小母牛伊娥,赫尔墨斯虽然只是奉命行事,但他比谁都清楚一旦神王有了新欢,过去的情妇都将任由赫拉处置,而赫拉并不满足于拿那些已被神王抛弃的妇女泄愤。 善于察言观色的赫尔墨斯神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没等安可发问他就先说了话:“无辜的神后啊,听说您被我的父神禁足在寝殿里,可我一直在天地间充当您的眼睛和耳朵,然而我惶恐地发现在这三日当中真的发生了一些不尽人意的事情,我敢保证起初我的父神向您下禁足令并不是为了抽身到人间去幽会一个凡女,这只是个偶然,这个凡女是忒拜城僭王的女儿,她的父王和母后都是礼遇神祗的诚实之人,他们叫女儿给雷神献祭完全是出于对神的恭敬,请不要迁怒无辜,一个凡女何德何能能跟高贵的神后争抢丈夫,既然您的禁足令已经解除,今晚就请您换上最漂亮的装束等待雷神吧!” 如果当初系统没有把安可送到忒拜王宫中亲历亲闻,也许她就会听信赫尔墨斯的一面之词。安可知道赫尔墨斯把整件事都颠倒过来说,是想最大限度地保全宙斯的颜面而归咎于弱小的人类,并尽可能使这件事听起来微不足道。 安可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哼哼,赫尔墨斯,你不必煞费苦心地为宙斯遮掩了,你的父神是什么样子的你我心里都清楚不是吗?他要把塞默勒带到奥林卑斯圣山上来做他长久的情妇并赐予她永恒的神性,依我看这样还不够。” 这种论调出自善妒的赫拉口中,赫尔墨斯还是闻所未闻的,所以他不由自主地支起耳朵。孔雀圣鸟拍打着翅膀饶有兴致地抻出脖子。黄金权杖和黄金宝座等等这些拥有灵魂的圣物也张开了隐形的耳朵。寝殿里带有神性的花卉们自然地低垂纤纤细腰,准备耐心地谛听。 安可说:“如果那个凡女能够使他快活,如果他从此不再流连于花丛,我不介意把王后的宝座让给塞默勒,我愿意回到彼奥提亚的优卑亚岛上过我未出嫁之前的生活,神王不用再为背叛妻子而烦恼,天界诸神也不需要再替他遮羞而大谎套小谎了。赫尔墨斯,你是诸神当中最机智的神,你说我的这个决定神王会不会喜欢?” 赫尔墨斯神以及天后寝殿中所有仆从连同那些有生命的无生命的圣物都被安可这一席话震慑住了,安可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十分镇静,并不像在试探赫尔墨斯。以赫尔墨斯昔日对天后赫拉的了解,她是恨不得把王后宝座坐穿也不会愚蠢地自动给别的女人腾地方的,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把屁股一抬起来就再也别想坐回去了——绰号药不停神渣的宙斯身边从来不缺乏稀世美女。 聪明的赫尔墨斯是这样回答安可的:“仁慈的天后,先不要那么悲观吧。如果您对雷神的做法感到伤心,不妨向他表达您的真情实感。请相信无论在天界还是在人间您的威望和影响力远远大于一个世俗凡女,至少在我看来雷神目前并没有驱逐您的想法,就算父神真的想要更换天后,也要通过奥林卑斯诸神的会议公开表决,到那时支持您的力量自然现前,我也会为维护神界的正统性而投您一票。” 安可知道赫尔墨斯是善于两头买好的滑头,一则诸神会议并不能左右神王的婚姻,再则一旦塞默勒生下了狄俄尼索斯也就不再是凡女。赫拉的儿子战神阿瑞斯是在神界出了名的愣头青,关键时刻还不如赫淮斯托斯,但赫淮斯托斯又是个有孝心没效力的残废,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宝座和权杖,难怪她宁可牺牲夫妻之间最后的温情和好感也要紧紧把占着这个位置,和自己的丈夫斗智斗勇一定是件异常辛苦的事。这段婚姻已经糟糕到极点,安可的任务是提升神王的好感度,并不是维持和神王之间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 果然不出安可所料,墙头草两边倒的赫尔墨斯神从天后赫拉的寝殿里出来后拐了个弯儿溜到神王宙斯的黄金大床边将他唤醒。其实作为旁观者的角度,安可十分理解赫尔墨斯神的处境,现在诸神还不知道他们的天后已经更换灵魂,认为她这不过是爆发前的沉默。以赫尔墨斯对赫拉的了解,她表面上说要退出奥林卑斯诸神之列让位于神王的新宠,实际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说不定她正在暗地里策划着什么阴毒的圈套,而原始剧情也的确如此。 安可回忆起原始剧情:天后赫拉得知塞默勒怀上神王的儿子之后,气得几欲爆炸,但她转而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她按照托梦的情节来了个顺水推舟。赫拉变成塞默勒公主的乳母唆使塞默勒请求宙斯以真神的面貌与她相见,可宙斯知道塞默勒受到了蛊惑,所以拒绝她的请求,但塞默勒再三相逼,宙斯无奈之下只好带着霹雳雷火下界,使忒拜宫殿着起大火,塞默勒无法逃脱噩梦的运数,被烧死在宫殿里。塞默勒在垂死中流产,宙斯划破自己的大腿,把不足月的婴孩儿缝了进去。这个婴孩儿就是狄俄尼索斯,他因从神王的大腿里出生而拥有了不朽的神性,在赫拉女神接连不断的迫害下他与诸多神族的后嗣一样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用来炫耀的桑感的童年,多年后他成长为一尊出色的神祗,到地狱中救出了自己的母亲,并请求宙斯兑现多年以前的承诺,最终,宙斯将复活的塞默勒擢升为奥林卑斯女神梯俄涅。 全剧里,在赫拉女神的阴毒迫害之下,塞默勒母子一再受到神王宙斯的庇荫,这是显而易见的,否则一个死去的女人和一个早产的婴孩儿如何上演一出逆天的剧情?女配赫拉在这个剧里一坏到底,最后也没能遂愿。堂堂奥林卑斯圣山的神后连一个凡间小三儿都斗不过,这并不能说明赫拉女神智商不高或神力不济,关键还是因为神王宙斯打心眼里不待见她,所以说神王好感度才是剧情的关键! 冰狗!安可心想,塞默勒母子,这次你们别逆天了,还是让大爷来逆天吧好吗?! 第26章 [神话剧]matche6 赫尔墨斯在床边低声呼唤雷神宙斯。 “我沉睡的父神啊,如果不是有紧要的情报儿臣怎敢在您的寝榻之侧搅扰您的美觉!请打开您洞听万物的神耳听取儿臣的禀告,您凡间的新娘塞默勒公主旦夕之间就要遭遇祸事了,因为她的美貌和幸运遭到嫉妒女神涅墨西斯的憎恨,而刚刚解除禁足的神后赫拉已经从她的口中得知了您昨晚下界偷情的始末,您比谁都清楚您的妻子将会对年轻的塞默勒公主做出什么事来!请您快些苏醒吧,快些想个办法防患于未然吧,要是等您一觉睡到黄昏,您可怜的小情人恐怕就要奄奄一息!” 赫尔墨斯调侃式的禀告传到了宙斯的耳朵里,但沉醉在美梦中的宙斯并没有被他蚊蝇般的叨叨声吵醒,相反却睡得更沉。藏在神王耳朵背后的不和女神厄里斯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狡猾的赫尔墨斯趁神王苏醒之前悄然地离去了。 不和女神厄里斯兴奋地跑去对她的姐姐争吵女神安菲洛格娅说:“雷电之神的正妻与他的情妇就要见面了,而他却在枕上酣然入梦,连赫尔墨斯神都没能唤醒他,现在我要到忒拜城的上空亲眼去看赫拉与塞默勒的好戏,如果有什么需要煽风点火的事情少了我可不行,我的姐姐,你为什么不随我一同去呢?” 争吵女神安菲洛格娅说:“亲爱的厄里斯,还是你最了解我,没有争端的日子真心难熬,我正闷得五脊六兽呢!我的姐姐费罗特斯,你要不要随我们一块儿去呢?” 友爱女神费罗特斯说:“你们笃定神后赫拉会去忒拜城找塞默勒公主吗?” 厄里斯和安菲洛格娅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敢打赌赫拉不会放过塞默勒。” 友爱女神费罗特斯说:“如果赫拉女神愿意冷静地处理这件事,你们就不会看到你们所希望的场面,我会尽最大努力化解她们之间的矛盾,假如她们不能化敌为友,至少我可以想办法避免悲剧的发生。” “噢,天真的费罗特斯啊!”搬弄是非的不和女神厄里斯用嘲弄地口吻说:“虽然你是我的姐姐但我还要奉劝你千万别把友爱的力量夸大粉饰不和的真相,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仇恨都能化解情敌之间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就算世界上所有的情敌都成为朋友天后赫拉也不会原谅抢走她丈夫的女人!伊娥被变成了母牛遭受牛虻的叮咬,那达厄被装在了箱子里到现在还漂流在海上,欧罗巴怀孕后就被丢弃在克里特,就连勒托女神也是千辛万苦才在荒岛上生产……雷神宙斯何曾停止过追逐女性?赫拉又何曾对宙斯的情妇手软?” 争吵女神安菲洛格娅冷笑着说:“厄里斯,我看你就不要跟她讲这些世俗的道理了吧,她是活在玻璃罩子里的孩童,她深信友爱的力量能化解一切争端,因为她是生在我们之先的,但是世上的事情都在变化,爱会转恨,朋友也会成为敌人,否则我们俩怎么会随后就出生了!” 友爱女神费罗特斯说:“既然我们三姐妹的看法不一致,那我们来打个赌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谁都不要插手这件事,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不和女神与争吵女神异口同声地说:“好啊!” 友爱女神费罗特斯说:“可是我们下什么赌注好呢?” 不和女神厄里斯不屑地笑起来:“如果赫拉能够原谅塞默勒,那么太阳、月亮和星星同时都在天空升起,尼罗河的河水要在七月里干涸,一年当中将有三个冬季,奥林卑斯圣山的棱角会被云彩磨平,雷神宙斯从此不再把目光投向妇女!” 友爱女神费罗特斯考虑了一下,说:“虽然这些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但为了使你们得到教育,我同意这个赌注,相信我们的母亲黑夜女神尼克斯已经看到了今天这个赌局,并为此作证!” 不和女神和争吵女神一起笑了起来:“亲爱的姐姐,既然你那么自信,那你就等到那一天吧!我们先走了!” 等她们走远后,友爱女神费罗特斯赶到神王宙斯的宫殿里向他禀告这件事,可爱的神王依然在呼呼大睡。费罗特斯没有神使赫尔墨斯的特权无法进入宫殿,她只能站在宫殿外面说:“沉睡的神祗啊,你为何顶着日头在床上酣睡?难道昨夜你真的下界去与凡女幽会了吗?既是如此,你为何不防范天后赫拉的耳目!如果你就这样一觉睡到黄昏,说不定我的妹妹们就会看到令她们高兴的事,而那对于你来说将是极大的不幸!请你赶快清醒过来吧!为了你心里宠爱的塞默勒,为了你将要出生的儿子狄俄尼索斯,为了我和我妹妹们的赌注!” 神王深深地沉浸在熏熏的梦乡里,虽然他已经打开了洞悉万事万物的耳朵,但无论费罗特斯怎么大声疾呼他都不曾听见。急中生智的费罗特斯决定去找睡梦之神修普诺斯帮忙。 经过一番大费周章,宙斯终于从幽深的梦境中苏醒过来。宙斯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地大睡过了,自从爱上塞默勒之后,他终日寝不安枕,总是一整夜一整夜地在床上烙饼,于是在他遂愿之后,他就抛下所有的事,先跑回寝宫睡个大香觉,本来这一觉至少要睡一个昼夜的,可是睡梦中修普诺斯现身,向他禀告了赫尔墨斯神刚才禀告过的事情。 当宙斯穿好金色丝线织就的长袍睡目微垂地走出寝宫时,他看见友爱女神费罗特斯焦急而恭敬地站在青铜阶梯下面。宙斯坐在黄金铸就的王座上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聪慧的友爱女神,你为何看起来满面愁容?是什么事使你这样一位宽宏大量的人想不开?” 费罗特斯说:“慵懒的雷神殿下啊,我可没有您那么乐观,如果我在凡间有一块牧场,那么当我呼呼睡大觉的时候我至少会派一条忠犬去看护它,这样当我睡着的时候我不用担心牛羊都被野兽叼走,如果我在凡间有一个宝库,那么当我沉入梦乡之前我至少要派一名亲信去守卫它,这样当我做着美梦的时候我不用担心财宝都被小偷盗光,而您却放着您在凡间的情人不管不顾,您可知道您这一觉醒来,塞默勒的名字已经在奥林卑斯圣山上变得尽人皆知,如果您还幻想着将天后赫拉蒙在鼓里再次下界与情人幽会,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了。如果您不赶快想办法保护塞默勒母子的安全,恐怕人神两界又将结下难解的冤仇。” 宙斯原本散漫的目光顿时凝聚成一点,谢天谢地这位花心大神没有在一夜之间忘记凡间的情人,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很不安的样子,似乎想起了梦中修普诺斯向他禀告的事情,因为白昼是太阳神阿波罗管辖的范围,所以睡梦之神修普诺斯不便现身。 宙斯攥紧黄金座椅的扶手,目光盯着好心的费罗特斯:“你是说赫拉已经知道了塞默勒的存在?是谁向她透漏的消息,我要抓住这个人!” 费罗特斯说:“殿下请息怒吧,消息不管是什么人透露的都事已至此,快别再跟神后捉迷藏了,夫妻之间开诚布公会比互相猜疑更好,如果神后愿意原谅殿下并接纳塞默勒母子,何必要大动干戈迁怒于无辜呢?” 没等她说完宙斯就已经在摇头了,他甚至带着一种嘲笑的口吻说:“天真的费罗特斯啊,事情在你那里总是简单得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请求赫拉的原谅啦?我做这样的事从不觉得需要她的原谅,而且如果要让赫拉接纳塞默勒母子,还不如直接叫她去跳斯提克斯河!看来这一次我必须做出抉择了!如果赫拉敢动塞默勒一根头发丝,我就要倒提着她的脚从这里把她扔回彼奥提亚的优卑亚岛上去!叫她永远也回不到天上!我要把塞默勒娶到奥林卑斯圣山上来做我的王后,把忒拜城变成我的圣城,赐予她的父王和母后福祉和荣耀!” 费罗特斯听到这等事情感到极为惶恐,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天啊!殿下千万别动这样的念头!赫拉天后没有过错,是您一再背叛婚姻,您哪来的理由说服人神两界的嘴巴?” 宙斯的脸上写满不以为意:“我的话一旦说出口就不会轻易收回,你也可以向天界诸神去传达我的意思,让诸神都来作证,只要赫拉敢对塞默勒不利,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驱逐出奥林卑斯诸神之列,到时候我的小可爱塞默勒正好可以补上那个位置。这即是我为塞默勒设下的第一道防护,如果在这期间我的心肝宝贝发生什么事情,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赫拉!接下来,我还要派快脚的时序三女神赶在赫拉之前替我去看护已经怀上身孕的塞默勒,使她无忧无虑地在她父王的宫殿里生孩子。” 费罗特斯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就不再说什么,默默地隐退了。但是,她担心赫拉会忍不住对塞默勒下手,害人害己。于是好心的费罗特斯又赶到了神后的寝殿,进行她认为有意义的劝谏。 第27章 [神话剧]matche7 安可打开系统地图查找宙斯的寝殿的位置,系统地图显示,宙斯的寝殿在赫拉寝殿正前方五十步。安可关掉系统地图,刚走出寝殿便看见费罗特斯忧心忡忡地迎上来。 “尊贵的神后殿下,如果您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传言而要下界去忒拜城的话,我劝您冷静一下,千万别上了嫉妒女神涅墨西斯的当,做出让自己也后悔的事情。” 安可说:“我不会愚蠢到只凭传言就怀疑我的丈夫,我现在正要去找宙斯一问究竟,如果确有其事,我也想从他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如果他否认,那么我大可不必在意那些传言。” 费罗特斯惊喜地说:“噢,明智的神后殿下!您真是一位聪明且宽厚的妻子!” 安可说:“但如果他不打算再对我隐瞒,这种充满背叛的婚姻也就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我愿意给下一个不幸的女人让位置。” 费罗特斯双手捂住惊愕的嘴,连忙说:“噢噢噢,不要这样,受伤的神后殿下,我相信事情还没到那种不可挽回的地步,雷神只是给您下了一道禁足令,说老实话,这对您来说稀松平常,您为什么一夜之间变得这般脆弱?这不是我所熟识的神后赫拉。我想奥林卑斯圣山的诸神都同情您的遭遇,都不会欢迎任何女人来顶替您的位置,请您一定要坚守下去,不要气馁。” 安可笑笑:“呵呵,好心的费罗特斯,谢谢你的安慰,我的心情好多了,但是我很清楚我那无义的神王丈夫是不会在乎舆论的声音的,更不会在乎我的感情受到多么大的伤害,如果他在乎就不会一再制造令诸神瞠目结舌令我颜面扫地的绯闻。之所以变得这样脆弱,也许是因为我已经累了吧,我不想再在原谅与绝裂之间徘徊不决,这是一种快速催人老去的极为痛苦的酷刑,想到他那永不消减的旺盛的追逐欲我就不堪蹉跎,我怎么能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值得他为我改变,都是当初我太天真了……” 此时此刻,神王宙斯正在以洞悉万事万物的神耳静静地聆听着这两位女神的谈话。 心地善良的费罗特斯被安可一席话说得心酸满腹,她饱含感情地说:“正义的赫拉殿下,在您和雷神的婚姻当中,您是有原则的一方,无论雷神怎样放浪形骸,您也从不背弃婚姻的誓言,您始终保守着您对神王的忠贞,这是为人神两界所有目共睹的,如果雷神真的要把您驱逐出奥林卑斯圣山,那他一定是愚蠢透顶的丈夫,同时也是荒淫无道的王者,就连诸神都不会赞赏他的所作所为。” 安可说:“所以说,我要去找宙斯表态,是我无法忍受婚姻的不完美,请求他与我解除婚姻关系并放我走,我要回到我原来的地方,相信如果是我主动退位,则不会引起诸神的不满。” 费罗特斯听到这些话之后感到非常伤感:“仁慈的神后啊,难道您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么,如果还没有,请您敞开心扉地和雷神谈一谈吧,夫妻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东西牵绊着彼此,我们都不想看到雷神因为一时糊涂失去一位明智的王后而抱憾终身。” 安可微笑说:“谢谢你的提醒,有些事情确实不能一拖再拖,有些话题也不能刻意躲避,该面对的就尽早面对,我这就去找宙斯谈,是去是留,我期待立见分晓。” 费罗特斯遗憾地退了下去。 安可按照系统地图的指引来到神王宙斯的寝殿,看见这位雷霆之君以懒散的姿态倚在纯金座榻上,最惹眼的是他那镶金嵌宝的闪耀着炫目光辉的及地大长睡袍,其次是他那像玉石一般坚实且光滑的袒露的胸膛,可能是刚睡起来的关系,他头上没有戴王冠,落在肩膀和椅背上的白金长发也是一副懒洋洋的睡态,一双冰眸朦胧而*。安可猜他可能还是没睡好,两条修长的眼线之间生着细密睫毛的眼睑不时在打架,一眨一眨,眨得非——常非常慢,却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穿越之后安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这位系统催眠模式下四米多高的药不停大神渣,现在安可的身量也比人类高出两倍,所以并不觉得他有多么“高不可攀”。忽然间,安可心底冒出一个超——级无节操的疑问:他,是怎么和人类交/配的呢? 这低能的问题让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心底立刻有了答案,他会变。 对于安可的到来,宙斯并不觉突然,因为在神后殿外面的那番谈话已经被他听见了,此刻,他很平和,很平和不代表他对安可有好感,这种平和也许正是心中无爱一身轻的外在写照,但他在平和中还夹藏着一分疑惑,面前的赫拉为什么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淡定? 几乎是同时,安可发现,他不是困了,他是在想事情。原来神只有在想事情的时候才眨眼睛。因为神界的空气质量极优,眼睛不会发干发涩,另外,神的身体体力非常充沛,眼睛是不需要眨的,神只有在表情达意的时候和在想事情的时候眼睛才会不由自主地眨。 神还有许多和人不同的地方,比如说,神的身体会发光,奥林卑斯圣山上的大神身体能发出非常灿烂的光,其他小神们是不可企及的。还有,神不会出汗、不会脱发、不会打嗝、不会放屁,打哈欠的时候极少,打喷嚏肯定是有人骂。再者,神的身上不沾水,神阶越高肌肤越不爱挂水,神的身体是一尘不染的,其实是不需要洗澡的,但神有定期沐浴净身的传统。神不但身体不会脏,神的衣服也不会脏,神头上戴的花冠永不枯萎。 安可一步一步走近神殿,站定在宙斯的黄金座椅前面。自打她进来宙斯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脸歪在一侧的手臂中,保持着那个任性的姿势。 安可省掉所有繁文缛节,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想和你谈谈。” 几乎度过了凡间的一分钟,宙斯才开口说话,让安可误以为系统又崩了。他对寝殿旁侧的一个白银座椅说:“是谁让我美丽的天后站这么久的?” 话音刚落,那个白银座椅忙不迭地飞到安可的身后,颤动着身体请求安可坐下来。安可向后看了一眼,大模死样地坐下。 不知什么时候宙斯换了另一侧的胳膊枕着,白金的长发依旧烂漫地打着松散的卷卷,冰眸仿佛比先前稍微凝聚了一些,但还是找不到瞳孔中的焦点,他总是这样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发妻,而且他总是以不咸不淡的语气调侃自己的枕边人:“时光的马车跑得飞快不是么,赫拉,三个日夜一转眼就过去了,你又重获自由了,祝贺你呀。” 没来由地安可觉得他很可爱,作为一个局外人,安可有理由喜欢他的说话方式,仿佛神后赫拉的禁足令与他毫无干系。一个幸灾乐祸的丈夫配一个幸灾乐祸的妻子,不是挺好的么。可问题是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安可玩笑着回敬他说:“如果自由值得祝贺,那么你应该再祝贺我一次,因为我接下来就要获得彻底的自由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宙斯装傻充愣的功夫不比阴暗的系统差到哪去,或可说他们其实是一伙的,当神拥有洞悉宇宙真相的智慧,没有什么隐意是他们听不懂的,但如果他根本不想懂,你是真的拿他没办法。 “赫拉,不要跟我玩心计,乖乖躺在你的金床上,等待我的传召,或许我偶尔还能想起你。” 可怖的是,这位神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依然漫无聚点,犹如在说,安可挑起的话题并不在他现在所考虑的范围内,他现在的一切精神都聚在塞默勒身上,他的言外之意是赫拉想要拿离婚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做梦。 安可承认,自己一开始把这次任务想得太简单了,把这个神渣也想得太善良了。 安可在这个神渣的眼中看到了恋爱中的男人难以掩饰的喜不自胜,这双背叛的眸子为塞默勒重新斟满新鲜的热情,一如往昔在克洛索斯河畔他信誓旦旦要与赫拉永世相伴时的样子。 想起他曾在一个雨天变成一只可怜的小鸟钻到少女赫拉的怀里,瑟缩颤抖的翅膀被冰凉的雨水淋湿,冰晶般萌萌哒小眼珠注视着赫拉女神含羞绽放的梨涡,为博她一笑,他不在乎比这更狼狈一些,为拮取她的芳心,他宁可被她囚禁在牢笼,可是如今他已忘记自己曾经汲汲营营地苦苦追求了她三百年,那刻骨铭心的初恋、那指天指地的海誓山盟、那些恩爱缠绵的日日夜夜一朝都被他埋入遗忘之神利提斯浩瀚无情的沙漠中。 有人说男人像圆葱,既然知道他没有心,何必流着眼泪一层一层地剥开来证实它的空洞,滑稽的是,安可面前的这颗美味的大圆葱根本不想被她剥,此刻它正晃动着浑圆的身体告诉她,我才不要到你碗里去! 靠啊,蛋疼的女人,你的眼泪没处排放是么,非要自作多情剥圆葱吗? 碰上这等超尴尬、超没面子的剧情,安可只好暗暗地把虐死他的冲动狠狠地压到副本里,摁实。 “好吧。”安可低垂着涂满孔雀蓝金粉的睫毛,轻启滋润光闪的芳唇无可奈何地说:“既然你无意向我解释,那这个婚是离定了,我要回彼奥提亚了,再见。”安可起身绕过白银座椅扭头便去。 作为超级玛丽苏大大无爱一身轻的御用女主,安可不会像赫拉那样思念这个神渣丈夫,更不会贪恋神后的宝座,所以这不是为保持尊严而忍受孤独,也不是为获取胜利置之死地而后生,从来都不是,这只能算是一种攻略。可是,城府在胸的安可接下来却突然萌生出想要使用武力系的念头——随着她的脚步走远,身后传来神渣不屑的声音:“不用拐弯抹角地让我知道你要去哪儿,随你去什么地方,别指望我会出现!” 第28章 [神话剧]matche8 神渣不屑的声音在恢宏的殿宇中回响,满腔戾气的安可用力攥了攥五指,黄金镌镂而成的精美高跟鞋在青铜阶梯上稍作停留,她背对着攻击对象沉默了五秒钟,然而转瞬之间她又高兴地笑起来,就在这一瞬她终于想到了破关的制胜法门! 刚才她忽然觉得这些故意气人的话肿么不像是从神王宙斯的口里说出来的呢。别忘了这对神王夫妇是姐弟恋,在赫拉的面前宙斯只是个被惯坏的小破孩儿,重口加乱仑势必招来负面的隐患,人类世界的“姐弟恋”也常伴有男方出轨的诸多例证。而奥林卑斯圣山上的大神们之所以对神王宙斯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甚至是姑息养奸,并不完全因为忌惮宙斯的神威,更因为他们是一对亲姐弟,亲姐弟之间的恋情是不容旁人置喙的,在他们的婚姻关系中赫拉兼具了姐姐和妻子的双重角色,使得宙斯觉得自己无论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都理所应当被原谅。 安可回忆稍早的剧情,当友爱女神费罗特斯劝谏宙斯不要继续欺瞒赫拉的时候,宙斯宣布了一通灰常叛逆的渣言: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请求赫拉的原谅啦?我做这样的事情从不觉得需要她的原谅! 然而在宙斯下界之前他还是先把赫拉催眠了,借口是她太多嘴,这说明他实际上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宙斯放荡不羁的心理根源有想要摆脱长辈控制的阴影,另一方面他又有严重的恋姐癖倾向,也就是说在姐姐和妻子的宠爱下我们这位可怜的药不停神渣在心理发育上出现了畸形。(/。\) 安可就在想了,世俗的姐弟恋并不存在真正的血缘关系,宙斯却活生生地娶了自己的亲姐姐,可见他病得不轻呀~~~~~ 与此同时,藏在宙斯神殿黄金屋檐上的争端之神尼克亚听到了神王夫妇闹离婚的消息,立刻跑到战神阿瑞斯的面前挑唆:“骁勇善战的阿瑞斯呀,奥林卑斯的众神当中还有谁能比你更有资格在将来接替神王宙斯的位子?是中看不中用的太阳神吗,是狡诈出了名的快脚神使吗,是瘸脚丑陋的匠神吗,是纯爷们儿智慧女神吗,是身为凡人的大力神吗?如果他们都不能与强壮果敢的战神相争,那会是谁?我看见凡间有一位怀着身孕的新娘,在她的头顶有时序三女神昼夜轮番看护着她,因为她将为雷神生下一个优秀的儿子,雷神已经为他取好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有哪位神子会比他在将来更受雷神的宠爱!不仅如此,及待他降生以后他还要随着凡间的母亲一同来到奥林卑斯圣山荣升为天界的大神!一旦他的母亲顶替了赫拉女神的位子,那么他将顶替谁的位子?” 英俊健美但心无城府的战神阿瑞斯听后面色陡然剧变,争端之神尼克亚知道这些话对他起了作用,便悄悄地隐退了。可是战神阿瑞斯并不是真的勇士,他不敢直接去找自己的父神宙斯,就跑到神后的寝殿去找自己的母亲赫拉。 坐在黄金宝座上正在思索问题的安可看见阿瑞斯脸红脖子粗地跑进来,安可心想,这个愣头青一定是听信了什么蛊惑。在他母亲赫拉看来他就像宙斯一样只用下半身思考,而在他父神宙斯看来他就像赫拉一样暴戾恣睢,于是这位荷尔蒙分泌过剩的战神就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纸。只有爱与美女神阿弗洛狄忒愿意和他在一起,但是现在滥情的阿弗洛狄忒因爱上了一个低阶小神而把他凉快在一边,这使他在诸神当中颜面无光,现在他的处境非常不妙,如果再失去一个神后母亲在天界给他撑腰,那么他在天界几乎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阿瑞斯跑到安可的黄金宝座前,猛然跪地,双手抱住了她的小腿,吓得安可的心脏偷停了三秒钟,阿瑞斯说:“我的母亲,您怎能容忍父神和凡女之间的奸/情,你怎能甘心放弃神后的宝座,您的嫉妒哪去了,您的坚强和无畏哪去了!您所守护的圣洁和忠贞难道要败给邪/淫和背叛!您所掌管的婚姻和生育难道要毁于破坏婚姻的荡/妇以及卑劣的私生子之手!就连我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人抢走丈夫,更何况地上的无数凡间的子女!我不知道您在这件事上究竟有什么过错!瑞亚女神我的祖母究竟允许父神以何种名义把您驱逐!我的母亲,过去您曾无情地折磨过怀着阿波罗和阿耳忒弥斯的女神勒托,现在为什么却变得如此软弱,轻易地放过这个怀着狄俄尼索斯的凡女塞墨勒?就算神圣的天后不屑与凡间的女子为敌,您怎么能够忍受一个卑劣的私生子比您的儿子更荣耀更得父神的宠爱!这个私生子将会比雅典娜更智慧,比赫淮斯托斯更风趣,比赫尔墨斯更机灵,比赫拉克勒斯更强大,比阿波罗更吸睛!最重要的是他将比您的儿子阿瑞斯更尊贵!如果您意气用事一意孤行,天界将不再为您开启金色的大门,奥林卑斯圣山的阶梯将不再让您攀登,父神的金床上将再也没有您的位置,诸神的会议也将不再为您留有一席之位!您只能在偏僻的孤岛上茕茕孑立悔恨终生!” 谁说战神阿瑞斯胸无点墨,安可觉得他挺有文化的,只是被他紧紧抱住的小腿有点不回血,看他这架势好像不答应他他就不让回血了?安可尽可能慈祥地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对他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儿一样,快起来,别把膝盖跪疼了。” 阿瑞斯确定自己是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母后居然一边慈祥地微笑一边抚摩自己的头?他怎么会知道安可其实是想骗他松开手,可是被母亲抚摸的这个动作是阿瑞斯从来不敢想的,他的心底猛然涌起一阵亲情的暖流,结实的双臂反而抱得更紧了:“请您答应儿臣吧!” 呃呃呃……安可动动自己发酥的脚趾,再这样抱下去恐怕就该截肢了…… 这么有爱的剧情,安可真不好意思煞风景地说自己腿麻,于是她偷偷在袖子里按下小猪按钮。阿瑞斯亲吻抚摸母亲小腿的动作唯美得可以拿去塑一尊石雕。安可呲牙咧嘴地从他怀里抽出碰一下就跟针扎一样难受的小腿,然后按下小猪按钮让剧情继续。 此刻,阿瑞斯单膝跪地,怀中空空。他看看稍微往旁边移动了一点的安可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没来得及多想,然后满怀热情地又一次抱住了安可那条发麻的小腿:“我的母亲!儿臣会成为您坚强的后盾!请您一定要挺住!” “嗷——”安可顿时屁股长刺似的从黄金座椅上弹了起来,阿瑞斯投来了惊惑的目光。 靠靠靠靠靠……这不算生理反应好吗! 但神是不会腿麻的,没法解释了,安可决定用时空咒返回,把这一段掐掉。于是,她耗费了一次时空咒来读档,当剧情返回到安可抽出小腿的那一刻,她决定盘腿坐在黄金座椅上。阿瑞斯第二次怀中空空地单膝跪地,然后,他惊愕地发现母后在黄金宝座上盘腿打坐! 安可心想,不管他了,浪费我一次宝贵的时空咒的讨厌家伙,本来还觉得他挺可怜,现在看着都烦! 悲催的阿瑞斯何从知道在这一扑一抱之间发生了诸多离奇剧情,但他已经发现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母后这会儿已经变得满脸黑线头子。 安可暗自思考着一个问题,系统似乎依然遵循着最简化原则,如果是这个原因,系统不会另外开辟一条分支剧情给他们母子发展感情,所以赫拉终究会讨厌阿瑞斯这个儿子,只是讨厌的理由变了,似乎阿瑞斯跪地抱腿的这个剧情是系统的有意设定。 既然安可显露出一脸的厌烦,阿瑞斯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跪地苦求,他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对安可说:“儿臣的话说完了,请母后三思。”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安可有点后悔了,其实刚才让儿子给敲敲腿不也挺合情合理的么,母子的感情线索不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发展出来的么,倒不是良心上过不去,关键是安可总想给系统捅点娄子,坐看系统崩溃重启现在是她最爱。 其实在阿瑞斯的心里,这对神王父母早就该离婚,他们的结合就是错误的结合,他们把孩子看成姐弟乱仑的稗种产物,孩子纯粹是他们互相泄愤的工具。因为母后是赫拉,阿瑞斯是天界里唯一一个没有桑感童年的小孩,为此他感到很自卑。 阿瑞斯从神后殿出来之后,探触地来到了宙斯神殿。对于这位雷霆之主的父神,他每每见面时都感到极为陌生。天界的好事全轮不到阿瑞斯,相反天界一出乱子宙斯第一个先把阿瑞斯拎出来数落一番,然后再派人去查,查来查去跟阿瑞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再挨一顿数落,谁叫他让宙斯觉得没面子了! 宙斯就是这样一位连他儿子都觉得他太孩子气的任性的大神,如果他只是一个地位不显赫的小神,或许这些任性都可能成为一种美德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然而他的品性和喜恶都随着他独尊的地位而无限放大,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他从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一个至高无上的神王让他当得这么没压力也是一种境界。 第29章 [神话剧]matche9 阿瑞斯走向宙斯神殿,看见茂密的常春藤已覆满父神金碧辉煌的寝宫,其上的花朵比以往更加娇艳美丽,枝叶也比以前更加亮丽鲜活,灵界的小植物神们都把娇艳的生殖器顶在头上、长在脸上拼命地招蜂引蝶,作为天界的大神宙斯又怎能甘受永生的寂寞? 因为宙斯此刻正热恋着凡间的女子,而常春藤是人神同体的狄俄尼索斯降生的标志,所以这些灵性的常春藤把枝蔓一直牵延到奥林卑斯圣山的山脚下,途经萨洛尼卡郁郁苍苍的黑森林然后延伸到忒拜城的城墙上,爬进忒拜王宫中,与塞默勒公主寝殿墙壁上的常春藤同生连理。 妒恨中的阿瑞斯抽出战神之剑将眼前的藤蔓斩成万段,可是这些藤蔓随斩随生,反而长得更加茂密挺拔,它们从墙上延伸到地面沿着地缝中的泥土寻找路径,爬上阿瑞斯的脚面缠绕着他的脚踝和小腿使他行动困难。愤怒的阿瑞斯用力挥动手中的神剑,却被迅速生长的藤蔓越缠越紧,他知道这是宙斯施展的法术,要让他尊重宙斯的意志,警告他不准对宙斯的私生子存有歹心。 恰好经过此地的爱与美之女神阿弗洛狄忒,看见凶悍的战神阿瑞斯竟然被一堆灵界的植物爬满全身,变成了一个支楞八翘的绿巨人。 个性轻薄的阿弗洛狄忒实在忍不住满心的蔑视和好笑,便趁阿瑞斯无法动弹的时候走到他的面前,讥笑他说:“哎呀,我旧日的床/伴儿,你这身绿色的盔甲看起来可真不怎么样!” 恼羞成怒的阿瑞斯向宙斯神殿里面大吼道:“我偏心的父神!你在凡间的情妇将要给你生下头戴常春藤花冠的儿子,这使你无比欢欣快活,可你名正言顺的儿子前来求见你,你却用难缠的藤蔓束缚他的脚,让他不得见到你那严厉的怒容!饶是这般难以得到父神的欢心我们父子就只有分道扬镳了,但父与子之间的敌对何必要让别人来看笑话?” 宙斯听到阿瑞斯在殿外屈辱的喊声,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教训,就把法术从常春藤上移开,使阿瑞斯的神剑得以砍断它们,等阿瑞斯从藤蔓中脱身之后,断掉的藤蔓又重新生长起来。 阿弗洛狄忒打趣地说:“噢,原来那不是绿色的盔甲,原来只是青翠的藤蔓,威武的战神为何不去战场却在宙斯的神殿前同植物开战?” 愤怒的阿瑞斯扯下缠在头上和身上的常春藤,义愤填膺地对她说:“心性放浪的女人!谁不知道你诅咒凡间女子密拉与其父乱仑生下了你那个娘娘腔的小情人阿多尼斯!可别忘了越是娇艳的植物越是无法熬过严寒的冬季,火红的银莲花伴随着爱/欲泛滥而盛开也将枯萎在分别的季节!因为拿罪恶换取的美色必将令你坠落,用诅咒获得的爱情终将使你痛哭!当你春风得意之时你若不记取我的衷告,那么当你一身狼狈之时你也别指望在我这里获得慰籍!我将要离开父神的天界去我自己的特剌刻做伊斯特罗斯孤胆无畏的君主!不论是谁胆敢前来挑衅我的神威,我将手执致命的提坦之枪无情地将那疏狂无知的家伙送入永远的严冬!” 听完了阿瑞斯的一席“衷告”,倨傲的美人阿弗洛狄忒闪动着风流笑目从又妒又恨的一脸紫青色的阿瑞斯面前袅娜地走过,只留下一阵香风。地上毓毓的青草扎痛了她娇贵的脚尖,艳粉色凤仙花侵染了她流风回雪般柔薄的衣裙,飘然而去的阿弗洛狄忒压抑着惊骇的心跳和不祥的预感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回她那年少疏狂的爱人阿多尼斯的身边。 阿弗洛狄忒离去之后,金殿里飘出一个任性的声音:“阿瑞斯,你不必在此为你那愚蠢的母亲求饶,回去转告那个刚强不化的妇人,我不再需要她了!让她赶快回到她的彼奥提亚,和那冰冷汹涌的洋流作伴去吧!和那偏避荒凉的小岛相依为命去吧!我将很快迎娶新一任的妻子,把赫拉这个名字与墨提斯、忒弥斯、欧律诺墨、德墨忒尔、狄俄涅和勒托一起丢进遗忘女神利提斯的杂物罐里永久地封存起来!天界的大门将不再为她开启,奥林卑斯诸神的会议将不再有她的席位,我的金床也拒绝她再爬上来!她为何不快点动身呢!我新婚的妻子正在凡间忍受十月怀胎的痛苦,只要赫拉离开这座宫殿,我马上就下界去接我的新娘,将她升为天神,使她免受作为凡人的分娩之罪!” 阿瑞斯面对这般铁石心肠的父神再也无法控制鲁莽的本性,他对着金殿里大吼道:“当我回到我的地盘特剌刻之时,我会告诉那里的人民,我的父亲常常诱拐凡间的女子,用她们来装点他的寝宫,如果某天他来到我的国家诱惑这里的姑娘,我将带领我的人民拿着神剑和棍棒将这个好色之徒无情地赶走!” 这对父子正好是针尖对麦芒,天上下刀子,地上用针接。怒火中烧的宙斯再次命令殿外的常春藤把暴躁无礼的阿瑞斯缠绑起来。 酷爱煽风点火的争端之神尼克亚又一次发挥了大作用——代替行动不便的阿瑞斯一字不差地把宙斯的话转告给天后赫拉。安可就猜到这个愣头青儿子在中间不会起什么好作用,那么大个人被宙斯绑在神殿前示众,连赫拉都跟着他跌份儿!如果是赫拉,要强的她一定会立刻去为阿瑞斯解围,接过宙斯的针尖和刀刃,夫妻彻底闹翻,但这样也就正中争端之神尼克亚的诡计。正当犹豫之时,一阵芳香的柔风拂过,迷人的爱与美之女神阿弗洛狄忒来到神后的寝殿,她的到来让安可顿时感到一团僵局的剧情出现了转机。 爱神阿弗洛狄忒来不及换下被凤仙花沾染的衣裙,就从塞浦路斯岛从熟睡的爱人身边匆匆地赶来了,她手中托着一条光华万道的金腰带,款款地走到赫拉的黄金宝座前面,温婉地祈求说:“尊贵的神后啊,您怎么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沉稳大度了呢?一定是您还不想离开英俊强壮的宙斯,使您一改往日的强势作风在这里曲意隐忍吧!同样,为了我心爱的阿多尼斯——我为之日夜担惊受怕的疏狂少年,我愿意在这件事上助您一臂之力!这条金腰带有着非凡的神力,如果将它系在腰间,不但能使俄刻阿诺斯与忒堤斯举案齐眉,更能使至高无上的神王回心转意,使他离开他世俗的情人回到您的身边来!如果您接受了这条腰带,也请您向我保证一件事,管教好您的儿子,让阿瑞斯息事宁人,不教我的情人阿多尼斯被嗜血成性的战神所杀!” 安可仔细看看她手中的金腰带,与天后赫拉所有珠光宝气的腰带相比它显得太过稀松平常,但是这条腰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任何人都无法抗拒它的魅力,它能使渐渐远去的爱人重新燃起爱情之火,也能使风流成性的伴侣钟情于一人,这是爱神阿弗洛狄忒的至宝,她从不轻易拿出来示人,更别说借给别人用,只有为了她挚爱的阿多尼斯她才肯忍痛割爱。 安可把腰带托在手上,矛盾的心情难以名状。如果接受这条腰带,系统任务会变得容易吗?这是系统不经意出现的漏洞吗?阿多尼斯是一个低阶的植物神,植物神的生命是很短暂的,人间的一年对天界来说等于一个昼夜,金腰带总有物归原主的一天,到那时宙斯岂不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了?再说那个自以为是的超级玛丽苏大大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系统漏洞吗?会不会是陷阱呢?阴暗的系统在这种关键时刻都不说给个提示什么的……沉思中的安可忽然被系统的自动提示音吓了一跳。 叮——[系统提示:接受金腰带可使渣男好感度迅速提升,但剧情将会出现马赛克情节。] kao靠! 猜就是陷阱!阴暗的系统无时无刻不致力于把安可一步步引向自爆,不知这对系统自身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说,这样大家都解脱了? 安可又点开讨厌的系统答疑。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请问何事传召在下?] 安可拉着脸说:“我想问问,如果接受金腰带有没有办法不跟神王马赛克?” 叮——[主系统:一样的。] 安可说:“什么一样的?” 叮——[主系统:如果接受金腰带却一直不跟神王燕好,渣男好感度还是会慢慢降低,直至原来水平。] 安可说:“那至少渣男好感度会在一段时间之内保持上升趋势,对不对?” 叮——[主系统:理论上是对的。] 安可火大地说:“总是把话说半截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啊?” 叮——[主系统:其实都一样的。使用金腰带可使渣男好感度上升,但到一定程度就会保持不变,只有发展马赛克情节才能跨越瓶颈,如果不发展马赛克情节,渣男好感度不可能突破系统设定的瓶颈。] 安可说:“难道是我理解力有问题?如果不使用金腰带,是不是就不用发展马赛克情节,渣男好感度也会持续上升而且没有瓶颈问题?” 叮——[主系统:正确。但是作为一对夫妻,如果不发展马赛克情节,好感度很难提升到较高值,这一点和恋人关系有所不同,尤其在最后阶段,进入唤醒模式将变得相当困难,到那时你还得消耗魔法系抖m技的使用系数,而且,使用抖m技提升好感度时渣男温柔度将大打折扣,很划不来。综上所述,建议接受金腰带。] 安可说:“行了,你可以滚了。” 叮——[主系统:荣幸之至。] 安可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狗屎”,把小猪手链塞进镶嵌着宝石的金线滚边的袖口。 剧情继续。爱神阿弗洛狄忒诚恳的目光非常感人,当一个人愿意为所爱之人做出自己最大努力的时候,这个人就由流俗变成了艺术,由平庸变成了卓越,由市侩变成了圣贤。但命运之神不容亵渎,阿多尼斯就算不死在阿瑞斯的手中也不可能长存于世,他的父亲同时也是他的外祖父,他的美扎根于罪恶,罪魁祸首恰恰是阿弗洛狄忒,她的爱情悲剧是她自己写就的。 安可把金腰带还给阿弗洛狄忒,温和地对她说:“我了解我儿子,他不会杀死情敌,用卑劣的手段谋取爱情。相反,你应该好好地管教年少无知的阿多尼斯,教他换一种方式稀释他的荷尔蒙。如果他不懂得爱自己,那他也不懂得你的爱,那就随他去吧。” 阿弗洛狄忒曾经与赫拉争夺金苹果一度势不两立,这一次,阿弗洛狄忒肯降低姿态恳求赫拉也是迫不得已,本以为赫拉会欣然接受,却没想到会被她回绝,阿弗洛狄忒的第一感受不是颜面无存,而是为她可怜的美少年的悲惨命运而感伤,她失魂落魄地离开神后殿,凌乱的脚步在被鲜血和凤仙花沾染的衣裙下面时隐时现…… 第30章 [神话剧]matche10 就在奥林卑斯圣山上的大神们发生热火烹油般激烈争执的同时,大地女神已经换下了衣衫,妖娆的秋女神接替了春日女神的娇羞为大地涂染上绚丽的色调,忒拜王宫中参天茂密的常春藤也被涂染上一层黑绿发紫的深沉,人间转眼已过去了半年,塞默勒公主微圆隆起的小腹再也没办法用衣裙遮掩。她的姐妹们都不相信使她怀孕的男子是什么天神,侍从和女奴们的诽谤和非议则更为不堪。为了这桩神赐的家丑卡德摩斯国王不甚烦恼,他忍受不了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而变得日渐阴郁,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问国事。伤心欲绝的哈尔摩尼亚王后天天跪在宙斯神庙里祈祷,她那悲切的言辞令人心酸。 “至尊的雷电之神啊,您可曾听见我在凡间的祷告?您为何久久不肯回应一个母亲悲痛的呼唤?难道是我的女儿塞默勒撒了弥天大谎玷污了您的名誉使您震怒?那么在您决定让乌云覆盖忒拜城的上空发出雷火击垮忒拜城的宫殿用以泄愤之前,请您把一切罪责都加诸在我的头上,作为塞默勒的母亲我愿意为不幸的女儿承担所有后果,如果我早把倨傲不矜的幼女管教好,如果我早知防范翻墙越瓦的骗子,就不会发生这等让您的荣誉受损的事情!但如果我可怜的女儿没有撒谎,您为何不用您强大的意志惩罚那些恶舌之人,让莫须有的诽谤销声匿迹!您为何不用雷电劈开阴霾的天幕,证实我女儿怀的是雷神的儿子!” 宙斯以洞悉宇宙的神耳听见了这样的祷告,内心里甚为不悦。浅薄的人类只因一时名誉受损就不堪忍受甚至要死要活,却不知道忍辱负重顺应神意将会在日后给他们带来更大的荣耀。 但塞默勒公主却因怀着宙斯的儿子变得健康而又快活,世俗的眼光和凡间的声音对她毫无影响,她的脸上时常带着红润和光泽,比以往更加光艳动人,自从受孕以来她每天都精力充沛,神性的血脉在她体内生长,使她变得像擅射的阿尔忒弥斯一样矫健,她常常兴奋地跳进阿索波斯河里游泳,然后一个人载歌载舞地跑进萨洛尼卡的黑森林中感受潘的冥想。时序秋女神尽职尽责地在天上守护着她,她能轻易地学出各种野兽的吼叫和蟒蛇瘆人的嘶嘶声,这位年轻的母亲与森林中的寄居者们一聊就是一整天,傍晚,她又踏着欢快的舞步不知疲倦地回到寝宫。 宇宙中所有的生灵都艳羡这位幸福的新娘,只有嫉妒女神涅墨西斯内心里备受煎熬,为了夺走这个凡女不该享有的幸运,涅墨西斯变成天后赫拉的样子来到人间。 被嫉妒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涅墨西斯在忒拜城上空不安地徘徊,看见哈尔摩尼亚王后独自一人在宙斯神庙里祷告,忧伤的情绪溢于言表,涅墨西斯就趁机在宙斯神庙里显现。满面泪痕的哈尔摩尼亚王后认出了这位端庄的天后,因为赫拉神像就落成在宙斯神庙对面的一块儿巨大岩石上,作为凡人的哈尔摩尼亚王后辨认不出这是涅墨西斯,以为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惊喜之中俯伏在地。 涅墨西斯模仿天后赫拉犀利的口气说话:“阿瑞斯和阿弗洛狄忒的私生女哈尔摩尼亚,哭有什么用!你的哭声传到了九千里之外的奥林卑斯圣山上,搅扰了诸神的安宁!现在奥林卑斯的神祗们都知道了这件事,但没有人敢站出来发言,到底是谁奸/污了你美丽的女儿塞默勒并使她怀了孕,使她蒙上不可抹掉的污点,让她日后只能在指指点点中苟活?作为妇女的守护神我必须要来提醒你,这不是凡人干出来的事,她的寝宫不会无故开启,她的腰带不会甘愿解开,当我看到她怀孕之后那快活的样子,就知道她的体内一定是被注入了神性的血脉!然而这个偷偷摸摸的无耻之人究竟是谁呢?如果是为阿弗洛狄忒所遗弃的阿瑞斯偷走了她的贞操,那就让他拿他的战神之矛来做婚姻的证物,因为作为战神阿瑞斯凡间的新娘怎肯被世俗的声音压得透不过气来!如果是诡诈的神使、小偷与骗子的守护神赫尔墨斯做了这件不光彩的事,那就让他用他的传令杖或飞鞋来做证物,使忒拜王宫中的姐妹们和侍从们再也不敢轻视这位年轻的母亲!如果是颜值爆表的太阳神阿波罗潜入王宫一夜贪欢,就让他走下神圣的火马车,送来他最心爱的里拉琴作为婚姻的证物,因为他曾疯狂地追在达芙妮的身后展示他那超凡入圣的琴艺!如果是风流成性的海神波塞冬骗走了她的初夜,就让他用他那扎鱼用的三叉戟来做婚姻的证物,因为他也曾变成厄尼珀斯的摸样上了堤洛公主的床!如果是酷爱拈花惹草的雷神宙斯做了您的女婿,就让他拿着他的霹雳神棒从天而降,以闪电和雷鸣证实塞默勒腹中怀的是神的儿子!不论是天界的哪一位大神做了这件事,都要他用自己的圣物来做聘礼,那么还有哪尊神或哪个人胆敢轻视这对母子!那么作为他们的父母和外祖父母,卡德摩斯和你也将脸上有光!” 涅墨西斯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和女神厄里斯与争吵女神安菲洛格娅正躲在宙斯神庙的屋檐上看着这一切。涅墨西斯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从天空中隐去了。在天后赫拉一番怂恿和煽动之下,懦弱的哈尔摩尼亚王后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勇气,浑身充满了吊炸天的力量。不和女神与争吵女神互相会目一笑,虽然知道这不是赫拉的本意,但是她们义不容辞要为赫拉传播这样的谣言。哈尔摩尼亚王后离开宙斯神庙,回到忒拜王宫中,将赫拉女神显圣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卡德摩斯国王。不和女神与争吵女神飞回奥林卑斯圣山,去找她们的姐姐友爱女神费罗特斯。 厄里斯和安菲洛格娅一起蒙骗她们心慈手软的姐姐费罗特斯说:“我们在忒拜城的上空看到了一个伤心的母亲,她跪在宙斯神像前哭诉女儿的不幸,可是宙斯并没有回应她的祈求,然而后来我们看到天后赫拉从天而降,把这位母亲从地上扶起并拭干了她的眼泪,给她指了条明路。” 费罗特斯说:“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赫拉女神已经宽恕了卡德摩斯一家和塞默勒母子,但是,你们为何输得这样开心呢?” 两个妹妹把赫拉对哈尔摩尼亚王后所说的那番话向姐姐复述了一遍。冷静而智慧的费罗特斯并不相信这是事实,她笑了笑说:“既然你们不遵守赌局的约定,那这个赌注就作废啦,我亲爱的妹妹们。” 安菲洛格娅说:“我亲爱的姐姐,既然我们在赌局里都动了手脚,那就算扯平啦,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要再插手了,只管擦亮各自的眼睛吧。” 费罗特斯知道自己去神后殿劝和的事是瞒不住古灵精怪的妹妹们的,所以她也只好默认,接着她故意十指交缠在胸前祈求道:“但愿无所不知的雷神宙斯不会被谣言所惑。” 厄里斯和安菲洛格娅表面上虽说不再插手,但心里已经急不可耐地要把这个谣言扩大化,所以她们匆匆地告别了费罗特斯,跑到别处煽风点火去了。与此同时,卡德摩斯国王和哈尔摩尼亚王后在赫拉神像下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嗅觉灵敏的赫尔墨斯神闻到了来自人间的牛油香味,便拨开云朵俯视他们的举动。 这对夫妇本想通过这样的祭祀公开赫拉女神显圣的事,让所有说闲话的嘴巴紧紧地关严,但是空口无凭根本没人相信他们,他们的祭祀被忒拜城的老百姓看成是一次自欺欺人的表演。 随着塞默勒公主孕期的推进,整个忒拜城邦里人心动荡,流言蜚语已从塞默勒公主的小腹转移到了国王的信誉,当初是卡德摩斯国王把贵族中的优秀男子请到宫中,为举世闻名的塞默勒公主择选夫婿,而现在看起来他那是在给破壶的女儿找一个刷锅仔。卡德摩斯国王和哈尔摩尼亚王后意识到光举行祭祀是没用的,这对筋疲力尽的父母把肚腹饱满的塞默勒公主召到近前,决定要对她施加压力。 满面红光的塞默勒公主还不知道父王和母后为何事召见她,她抱着初生的羊羔从附近的牧场兴冲冲地跑回来,孕中的女子没有一个及得上她好看,就连小腹平坦的姐姐们也对她的美丽羡妒不已,宛若神女下凡的她头上戴着一顶常春藤花冠,身上穿着满是流苏的无袖短裙,一双公羊皮制成的长靴裹起她修长的小腿,她的装束一改从前做姑娘时的风格,这将是未来的天界大神狄俄尼索斯的招牌装束,她的儿子随着母亲的每一次心跳兴奋地蠕动着、如饥似渴地汲取着。 卡德摩斯国王向来以严父著称,对女儿们的管束从来都没有松驰过,但恰恰是这样视名誉为生命的国王陛下却遭受了一次尊严的彻底摧毁。其实这只是卡德摩斯一家厄运的开端,但此时卡德摩斯国王想要尽最大努力挽回这一切,于是他对心爱的幼女下了命令:“如果你不能拿出证据来证明你那秘密的情郎是神祗,就不要再在我的国家里继续呆下去,趁你怀中的孽种尚未出生之前,独自到外地隐姓埋名做一个单身的母亲吧!忒拜城里再也没有你的亲人!” 哈尔摩尼亚王后听罢流下痛苦的眼泪。 怀抱着小羊的塞默勒公主一时间把笑容僵在脸上。 与她最交心的姐姐伊诺率先抗议道:“父王和母后!这就是你们要对可怜的塞默勒所说的话吗?你们到底受到了什么人的蛊惑!赫拉女神名义上是守护妇女的神祗而实际上却净干些戕害年轻母亲的事情!” 哈尔摩尼亚王后立刻捶着胸口对伊诺公主说:“天啊!快闭上你的嘴吧!亵渎神后的罪名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塞默勒公主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地回了她自己的寝宫。 在遥远的奥林卑斯圣山上,神王宙斯正手扶权杖坐在黄金座椅上,听取赫淮斯托斯的劝谏。这位瘸腿的火神虽然相貌丑陋但却非常有孝心,当他听说他的母亲赫拉女神要只身一人离开神界的时候,他就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小行囊跨在肩上,走出他的铁匠铺,决定和母亲一同回彼奥提亚的优卑亚岛。他先来到神王宙斯的寝殿里来向宙斯递交口头辞呈。他是一位十分能干的大神,天界的宫殿和所有生活用具都是他亲手锻造的,少了他,天界的日常生活将陷于瘫痪,所以宙斯一再挽留他,可是他去意已决。阿瑞斯在殿外的嚎叫让宙斯心烦意乱,这时的他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趁热打铁是匠神的看家本事,赫淮斯托斯就趁这个机会劝谏宙斯放弃离婚的决定。 就在神王那如山的意志将要发生动摇时,他听见凡间的塞默勒委屈地哭泣声,他的冰眸立刻凝聚在一点上,神的视线穿透圣山的棱棱角角和层层叠叠的浮云以及忒拜王宫青色的瓦片,看见塞默勒跪在自己的床边扶着床栏杆绝望地啜泣,她那幽怨的哭诉刺痛了神王宙斯的心。 第31章 [神话剧]matche11 “雷电之神,天地的主宰啊!现在生我养我的父母怀疑我向他们撒了谎,他们逼迫我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曾上过我的床,你说的话我深信不疑,可是我要如何证明我们至尊的结合?无助的我只在黑暗中听到了你瘆人的牛鸣与蛇嘶,只在朦胧中看到了你的俊容一会儿变成野兽一会儿变成猛禽!但谁会相信这些荒诞的细节呢,谁会理解你*的恶作剧呢?若把这些告诉别人我一定会被误解成与妖精上了床!怎么办呢,难道我要把肚腹抛开让他们看到我们未出世的儿子长有一双神的翅膀!宙斯,我的丈夫,你为何沉默不语!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可怜的塞默勒,忘记了你曾在这张床上所发的誓!” 塞默勒的祷告字字句句让这位任性的大神心如刀绞,这会儿他也不说人类浅薄了,他也不埋怨人类不善于忍耐了,满面忧虑的他再也听不进去一句劝谏。被晒在旁边的赫淮斯托斯看见了一个饱受相思之苦的男人,他了解这种感受,当他偷偷地爱上神界第一美女阿弗洛狄忒的时候,他第一次为自己瘸拐的脚踝和丑陋的面容而感到自惭形秽,然而相思这东西是一种迫切地想要得到满足的*,它会令人歇斯底里,不计后果,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赫淮斯托斯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跟神王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他不声不响地离开宙斯的寝殿,又来到赫拉的寝宫。他看见赫拉女神正吩咐侍从们打点行囊,日用的器皿和衣服首饰全部被分类,凡是天界的东西一样不带,侍从们默默地将物件拿到天后赫拉面前过目,然后按照她的命令决定是带是留。毕竟是万年的婚姻,离婚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以前赫拉负气出走从来都不带东西,因为她知道无论走到哪宙斯都会找到她,以前她并不是真的想离开他,所以他也知道她不会真的走,安可其实不稀罕那些珠宝首饰,只是必须做个样子给他看,间接地告诉他如果这一次她走了,她就不会再回来了。 神后殿里的一切都变得黯然,连黄金都不再闪光,孔雀圣鸟在空中盘旋飞舞,纤细的蓝色颈项中发出声声悲鸣。 赫淮斯托斯快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在安可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手臂:“我的母亲,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雷神的秉性您还不知道吗,两天半新鲜,没有长劲的。所以,请您忍耐吧!” 安可低头看着这个孝顺的匠神,他长得是够丑的,不过他的眼睛很真诚,真诚的眼睛都是美丽的。安可揉了揉他的卷毛短发,微笑地说:“我知道,他跟谁都没长劲,所以我要离开他了。但你要留在这里,要像以前一样尽职尽责,因为我承诺过不会以离婚的名义掀起天界诸神的内讧。” 赫淮斯托斯眼眶里噙出涩涩的泪水,鸡蛋那么大瘤子似的喉结在脖子上不住地滚动着,知道的他这是想哭,不知道的替他噎得慌。友爱女神费罗特斯也匆忙地赶来了,和赫淮斯托斯一样是生离死别式的表情。费罗特斯身后还跟着许多旧日曾受到过赫拉恩惠的或与之交好的低阶神祗们。 友爱女神费罗特斯诚恳地说:“仁慈的天后啊,我真的不想隐瞒您,现在形势对您可能很不利,但是我必须要向您禀告,是心理变态的涅墨西斯出卖了您,恐怕雷神很快就要下界去安抚哭泣的塞默勒公主了,就算是无所不知的雷神也不免会被情人的眼泪弄得心力交瘁,一时的偏听偏信不能永远蒙蔽雷神的慧眼和慧耳,请不要怨恨他,用您宽广的胸怀包容他吧,请不要因雷神一时的迷惑而离开您的丈夫!” 安可毫无压力地笑着说:“你真不愧是友爱女神,我亲爱的费罗特斯,等我走了以后,希望你常常在宙斯的身边提醒他,不要因他一时的犯蠢而离开他。至于我,我不是友爱的化身,并且,我也有我的立场。” 费罗特斯还想继续劝说,但安可已经不想再重申自己的决心了,她走到侍从们身边,分配或带或留的东西去了。赫淮斯托斯很不甘心地离开了。其它人也只好默默隐退。 天上每度过一分钟,地上都要经历漫长的黑夜。 拂晓时分,一只知更鸟飞进了忒拜王宫。塞默勒公主一夜的祷告终于应验,而她自己却哭睡了。宙斯化作奥林卑斯王子的形象走到她的身边,吻了一下她满是泪痕的脸颊,然后温柔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处于浅度睡眠的塞默勒在这一刻惊醒,黎明的微曦中她清楚地看见了这位烨烨生辉的王子,幸福的眼泪再次从眼里涌出,她发现自己躺在他的臂弯中,俊美的脸庞与她只有咫尺之遥,这一刻她确信他真的是宙斯! 宙斯轻抚她浑圆的小腹,柔声说:“我的公主,你哭了一整夜,都不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吗?” 塞默勒兴奋地扑到他的怀里:“我的新郎,你终于来了!你果然是宙斯的化身!你真的没有骗我!现在好啦,我要让我的父王和母后看看你,让我的姐姐们也看看你,让忒拜的王孙公子们都看看你!我为有你这样的丈夫而感到无比地荣耀!” 宙斯用一根手指抵住她柔软的嘴唇,侧身躺在她的床边,坚实的臂膀紧紧地搂抱住她,热情地俯下身去吻她,激烈的长吻过后,他方兴未艾地对她说:“我的小可爱,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啦?等你生下我们的儿子狄俄尼索斯之后,我会带你上奥林卑斯,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学会隐忍,答应我不要再哭了,好吗?” 塞默勒摇着头说:“为什么你不肯向世人证明我们的结合?难道因为我是阿瑞斯和阿弗洛狄忒的后代?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像是一场梦!你曾变成一头有角的公牛驮着我的姑母欧罗巴在海上漫游,让她的父王和王兄到处寻找她的踪影!你也曾赐给那达厄华丽的金雨,让她的父王看到奇异的圣迹!可你为什么不能向人们证实你是宙斯,让我可以从此扬眉吐气!” 宙斯沉默不语,因为他看到塞默勒的身上有着年轻女孩儿不可避免的轻浮和浅薄,但此刻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他却因此觉得她更可爱了。他点了点塞默勒的眉心,用宠溺的语气说:“真拿你没办法,我教你一句召唤神使的咒语,以后不准再说我是妖精了。” 塞默勒欣喜若狂地双手捧住他的脸,送去炽热的香吻。为爱情撇家舍业的神王宙斯把召唤赫尔墨斯的咒语告诉了塞默勒,并吩咐赫尔墨斯从此要听命于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他的小情妇塞默勒。神使赫尔墨斯为有这样的父亲和领导而感到整个人生都不好了。(︶一︶) 心满意足的塞默勒偎依在宙斯的怀中恹恹地睡去,她感觉到宙斯温暖的手臂渐渐被冰凉的靠枕所代替,她赶紧抓住他的衣襟,反反复复地把这双透彻的眼眸牢记在心里,但他只能暂作停留,他躺卧过的床榻丝毫压痕都不留,他践踏过的地毯更看不见任何脚印,如果再晚一点,黎明女神欧若拉就要诚惶诚恐地跑到天边的山脉后面躲起来,太阳神阿波罗就要勒紧火马的缰绳将太阳车赶回地平线,昏星女神赫斯珀里德斯只好赶快穿上刚脱下的衣裙再次升到西边,困累交加的黑夜女神尼克斯必须用双手撑起她鸦羽般的大氅掩蔽白昼刺眼的光晖,因为宙斯并不想现在就公开和塞默勒的这层关系,或许他心里还没有拿定主意要跟赫拉离婚。 宙斯回到奥林卑斯圣山,友爱女神费罗特斯在神王寝殿前面恭候多时,宙斯早已听说了她们三姐妹的赌局,因为她们只是闲散的小神,所以神王对此事不以为意。费罗特斯紧随宙斯的脚步走进神殿,急不可耐地禀告说:“雷神殿下,赫拉天后正在收拾东西!” 宙斯轻笑一声:“哼,她还没走么。” 费罗特斯快速追上几步,接着说:“殿下不去看看么,赫拉天后要把所有陪嫁的东西都带走!” 宙斯的脚步稍微停了停,依然不屑地说:“我不用去看了,反正她寝宫里的东西都将要撤换,我想我的新婚妻子不会喜欢我前妻用过的东西。你说呢,费罗特斯?” 费罗特斯吃惊的表情让躲在屋檐上的不和女神和争吵女神感到特别好笑。 更让费罗特斯吃惊的是,一位天界大神去了趟凡间竟然把他开心得摘下王冠挑在手指上打圈圈儿? 费罗特斯已经不认识这位神王了。(vˍv) 第32章 [神话剧]matche12 收拾好行囊的天后赫拉要到神王的寝殿向宙斯辞行,顺便解救被捆绑在常春藤上的儿子阿瑞斯。但是在安可达到宙斯的寝殿之前不和女神和争吵女神已经在里面了,安可没有进去。 被牢牢地绑缚在大柱上的阿瑞斯看到自己的母后摘下了天后的王冠和戒指,打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来向丈夫辞行,阿瑞斯的心中充满悲愤,他大声号叫道:“如果雷神执意要把那个凡间的荡/妇接到奥林卑斯,我就到叔父海神波塞冬和冥王哈迪斯那里借兵,我要把这不义的君主推下王座!噢,我可怜的母亲,请姑且忍耐在优卑亚岛吧,离婚对您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因为天界的哗变将掀起一场惨烈的众神之战!仇恨与愤怒所点燃的火焰将要烧毁这座黄金铸成的神殿!三界的混战将持续一百个世纪!但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您勇猛的儿子!到那时,请您坐上华贵的金车,驾着彩色的金云,风风光光地回到奥林卑斯圣山上来!” 安可却对他发出严厉的警告:“你做梦都别想反叛你那仅用一条常春藤就把你捆住的父神!闭上你的嘴老老实实地呆着。” 阿瑞斯被她说得顿然哑口无言。 宙斯的耳根突然清静了,他的神目穿透金殿的大门看见赫拉一身朴素的装束静候在阶梯下。不和女神和争吵女神飞快地退去了。宙斯冰凉的瞳孔发散出冷峻的光芒,他对门外的赫拉说:“满心不甘的妇人,我倒想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安可想,这个神渣丈夫从来都是故意装作一副跟你很不熟的样子,在这即将告别的时刻,他的态度依然故我。她缓缓走上阶梯,这条通向神殿里的阶梯从没像今天这样悠长过,两扇宽阔的黄金大门也从没像今天这般沉重过。面沉似水的安可边走边想,这算什么告别呢,一个魂不守舍,一个心不在焉,要不是剧情需要,大家都恨不得开个欢送会吧。为了给赫拉女神树贤立德,更为了提升渣男好感度,安可在心里酝酿了一整天的苦情戏,可是当她看到高坐在王座之上那春心荡漾的神王宙斯时,她知道自己完全错了,演苦情戏只能让赫拉在他心目中越发不名一文! 宙斯终于把那欢快旋转的黄金王冠戴在了头顶,可是他浮薄的眼神亵渎了王冠的庄严,他那不露声色的浪荡出卖了王者的风范,他的一颦一笑都写满背叛,让赫拉女神深感无地自容。躲在一旁的不和女神与争吵女神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场好戏。 自以为无所不知的神王宙斯以愤恨的语气说:“恶毒的妇人,作为妇女的守护神你是那么的心狠手辣,为了报复我,你用无形的蛊惑迫害一个虚弱的孕妇,还从这歹毒的计谋中无耻地索取人类的祭品!你已失去了做神后的资格,我要把证明婚姻的金苹果树砍倒,使口蜜腹剑的你再不能爬上我的金床!我要褫夺你神后的权柄,使骄横霸道的你再不能乱发淫威!我要把你驱逐出十二主神之列,使蛇蝎心肠的你再不能获得诸神的敬畏!” 墙倒众人推,安可知道这是丧心病狂的墨涅西斯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厄里斯和安菲洛格娅共同的杰作,这也是系统的陷阱,安可只是想让赫拉女神离开得有尊严一些,可阴暗的系统一定要让她的想法落空。系统答疑中看似贴心的各种诱导已经令安可生出戒心,所以她要自己想办法,因此在剧情暂停了十分钟后,本来是衔冤莫白的天后赫拉大闹神王寝殿的梗变成了下面的剧情: 安可温和地对宙斯说:“主宰不和与争吵的神祗从来不去蛊惑心如止水的人,而你的这一顿迎头怒斥让我看到了一个不忠的丈夫愧疚的内心,因为你急于寻找我的过失以便在内心里原谅你自己,但你会被小人所惑,作为神王你不可以这样。所以,宙斯,现在我告诉你,我原谅你了,你不必再内疚了。我知道曾经的你虽然喜新却不厌旧,那是我留在你身边唯一的理由,但是爱情一旦走到了尽头,我不想被你厌恶,这才是我想要离婚的真正原因。作为妇女的守护神,我守护的是她们的权力和尊严,面对婚姻中的屡屡背叛,是进是退,是去是留,我也曾迷茫过,如果我选择留下来,那才是真正的意气用事,如果我想要迫害塞默勒,那我不会同时选择离开你,相反也一样,你懂了么?” 安可所说的话虽不是精致华美的诗句,却能把宙斯铁石般的眼神融化,从前无论赫拉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不会像今天这般暴跳如雷,前后回想之际,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究竟是爱情走到了尽头还是真爱姗姗来迟,冰火两重天的内心里百感交集,苦不堪言。 安可一针见血地粉碎了系统的阴谋,不和女神和争吵女神没有看到她们想看到的场面,神王宙斯长久的沉默已经说明她们的煽动白费功夫了。 宙斯那渐渐柔软的眼神仿佛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这一刻,奇异的画面出现在安可的眼前,高耸入云的屋顶洒落琥珀般柔和的光辉,金色墙壁上深深浅浅的浮雕变得活灵活现,青铜地板映照出神殿里华丽的倒影,黄金器物重新散发光泽,宙斯白金色的长发颜色越来越浅最后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玻璃丝,安可再眨眨眼,一切事物好像又都没有改变。 终于,宙斯轻叹一声,经历一番百转千回,他深沉的语气不复先前:“赫拉,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们离婚吧。” 正是这样深沉的一句,却是人心无法承受的重量,一座炫目的神殿瞬间坍塌,青铜地板上的倒影变得支离破碎。 神王闭上眼睛,看见了彼岸世界生生相错的花与叶…… 安可刚离开宙斯神殿,系统就发出了一声自动提示音:叮——没等系统说话,安可就按下小猪按钮,把那句“恭喜,渣男好感度提升10点!”活活压回系统妈妈桑的嗓子眼儿,空中漂浮的文字提示被安可不耐烦地抹掉,她在想,如果宙斯仅仅是觉得赫拉很知趣,那么拿离婚换取10个好感度没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常春藤上的法力已被宙斯收回,阿瑞斯臊眉打眼地跟着安可离开神殿。 守候在神殿门口的赫淮斯托斯赶紧走过来,带着一脸愁苦说:“我的母亲,今后我该如何向您尽孝呢?” 安可把阿瑞斯的手臂放在赫淮斯托斯的手里,对他说:“别让他做蠢事,你就算尽孝了。” 阿瑞斯看着比自己丑一千倍又比自己卑微的赫淮斯托斯,不由得产生鄙夷的神色。但赫淮斯托斯诚恳地答应了安可,保证自己会尽最大的努力。安可欣慰地点点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再耽搁了,她按下小猪按钮,在魔法系→时空咒上轻轻点了一下,系统很快把她送到了忒拜王宫。因为在回彼奥提亚之前,安可必须先去忒拜王宫中制止一场悲剧。 一连数月来,忒拜城的上空屯聚着挥之不去的阴云,疾速坠落的冰雹溅起锋利如刀的海水,汹涌的海浪愤怒地拍击着卫城峭立的岩石,断翼的伊卡洛斯的灵魂在波涛中整夜整夜地哭泣……宙斯与塞默勒之间无义的结合使得天地之间充斥着悲愤之情,这是冥冥之中对神的谴责,忒拜城的居民们杀掉了所有的牛羊来祭祀天地,可惜无济于事,而野心家们正在酝酿着推翻僭王的计划。 焦头烂额的卡德摩斯国王意识到自己的统治岌岌可危,而这一切都是他不肖的幼女塞默勒惹的祸,在神王夫妇协议离婚的同时人间又过去了数月之久,现在塞默勒公主已经临产。当天界险些遭受一场哗变的同时,赫尔墨斯代替他的父神陪伴在塞默勒公主与她腹中茁壮发育的婴孩儿身边,擅长诡辩的赫尔墨斯常常编出枝繁叶茂的有趣的故事帮助她度过难熬的孕期。塞默勒也常常让赫尔墨斯在卡德摩斯国王和哈尔摩尼亚王后的面前显现,以证明自己的丈夫确实是宙斯。可是卡德摩斯国王现在面临的困境不止是名誉受损,赫尔墨斯是小偷和骗子的守护神,只此一条就无法服众。 于是,当深居简出的塞默勒公主天真地以为只要父王和母后对自己深信不疑一切就不成问题的时候,走投无路的卡德摩斯国王和哈尔摩尼亚王后双双来到大腹便便的女儿的闺房。 “可以召唤神使的女儿啊,假如神王宙斯真是你的情郎,那么长久以来我们只看到赫尔墨斯神陪伴在你的左右又是什么道理呢?既然你有非凡的能力,那么就请你证明给我们看吧!” 艴然不悦的塞默勒公主双手捧着自己饱满的肚腹从床上站了起来,说:“世上没有像你们这样逼迫女儿的父母,更没有像你们这样贪得无厌的夫妇,我的丈夫为你们带来的荣耀已经可以使你们永世被人民铭记,但你们贪婪的内心里还嫌赫尔墨斯的神阶不够高,居然还抱着非分之想!我告诉你们,你们的愚蠢使你们连赫尔墨斯都别想见到了!不久之后,你们将看到我和我刚出生的儿子一同飞上神圣的奥林卑斯!头也不回地把你们这对可悲的老夫老妇抛在人间!” 面对如此骄矜的女儿,卡德摩斯国王只有巧妙地使用激将法了,他说:“我的女儿,身怀六甲的你何必为这等小事动怒呢,请原谅我们的愚蠢,但我们只是好奇,难道神界的婚姻都是半年也不见一面吗?可我从彼奥提亚地区的人民口中可不是这么听说的,他们说赫拉女神很少回去,多数时间都在奥林卑斯同她的丈夫朝夕相处。如果一个有妇之夫不敢光明正大地走进你的卧房,那他一定是不想让他的妻子生气!这是父亲对你的衷告,你可要好好地想一想!” 不怀好意的赫尔墨斯神在一旁暗暗地看着这一切,埋藏在这个家族中的□□无疑正在崩解,自从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带到人间,人神两界的信义之桥即告坼裂,自作聪明的人类把神当作供奉的泥塑,阳奉阴违,任意亵渎,却不知神已经为他们各自的人生写好了剧本,让作茧自缚的人类上演有趣的故事。 第33章 [神话剧]matche13 一番乘间投隙的奉劝使塞默勒公主原本就郁郁不平的心情更加难以自持,她满腔愤懑地当着众人的面扬起美丽的脸庞朝着天花板祷告起来:“宙斯,我的丈夫!如果我有胆量这么称呼你的话,你是否也要为不教赫拉听见千里迢迢地来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呢?那么我宁愿做一个凡人的光明正大的妻子,也不愿做一个神王的不见天日的情妇!就算是凡间也不乏妻妾成群的王者,何况奥林卑斯圣山上诸神的主宰!而你总是在一片暧昧的阴影中走进我的卧房,又在黎明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去!你那饱受争议的神使赫尔墨斯使我遭受不恭敬的质疑,令我在临产的日子里都不得安宁!如果你不能在这种责无旁贷的时刻挺身而出,那么就连地上的凡夫俗子都要耻笑你的举世无能!假如你还记得你在这张床上所立下的誓言,就请你用你那强大的雷电之光劈开弥漫在忒拜城上空黑压压的乌云,让旷古绝伦的爱的光芒照亮地上的一切斑驳陆离,来证明你对塞默勒忠贞不渝的爱情!” 在塞默勒公主告天发愿的同时,安可以侍女的身份顺利地混进了忒拜王宫。怪异的天气把这座强盛一时的城邦闹得人心惶惶,卡德摩斯政权从上到下一片动荡,随时都有倾覆的危机,但是卡德摩斯国王确信只要塞默勒公主的祷告能够应验,这座城邦里的人民不但不会支持篡位的阴谋,反而会对自己的政权更加拥护甚至将超过以往任何的国君。破釜沉舟的卡德摩斯国王并没有料错。 高坐在奥林卑斯圣山之上的宙斯被塞默勒的哭声弄得回肠百转,赫拉走后那短暂的空虚感被驱赶得无影无踪!欲令智昏的他如同闪电一般迅驰地从王座上来到明亮的窗前,用手中的权杖狠狠地戳着青铜地面,制造出轰隆隆的声响,随着这阵阵的声响他雷鸣般雄浑的声音从窗口传向远方:“还在装聋作哑么活着的奥林卑斯诸神们!泥胚塑像尚有脾气,我跟赫拉的婚姻既然已经宣告破裂,你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难道要让一个凡女瞧不起她贵为神王的丈夫!?要让誓言之神宙斯失信于人间!?阿尔忒弥斯的孪生兄弟啊,我说过要让塞默勒的肚腹隐藏在乌云之下不叫赫拉看见吗?为什么你不驾着驰骋的火马车奔向忒拜城的上空,冲破宙斯聚满心头的阴云呢!别忘了叫上你的姐姐贞洁的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与你同乘一车!拿着纺锤的帕尔卡,插着丰收谷穗的德默忒尔,倚在月桂树下的奥罗拉,昼夜不睡觉的自虐狂赫斯提以及奔忙在天界与冥界之间的安菲特里特,为什么你们不一同乘上阿波罗驱赶的火马车呢!还有昏暗的赫斯珀里德斯,你虽然微弱却也不能缺席!十二缪斯女神,不用我多说了吧!赶快穿上你们闪闪发光的金衣追赶在阿波罗的马车之后,顺便把宙斯的话转告给彩虹女神伊利斯以及沿途的所有神祗,让他们统统都去忒拜城的上空,照亮地上的斑驳,证实宙斯的爱情!” 阿波罗不敢忤逆父神的命令,赶着他的火马车从天边狂奔而去,接上他的姐姐阿尔忒弥斯,又将众多星辰女神一一接上,再叫上伊利斯和众缪斯,马不停蹄地赶路,忒拜城天空上的乌云很快变得稀薄了。直至云层消散殆尽,人们看见了日月星同时出现在忒拜城的上空,看见了旷古绝伦的奇观,强烈的光芒照射着地平面,使一切韬晦和阴影无处遁形,世界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白纸亮得如同银子,银子亮得如同黄灿灿的金子,金子亮得如同晃动的烛光,烛光却暗然无光。建筑没有了阴影,像沙滩上的迷宫,浮雕没有了凸凹,像麻布上的油画。花草树木发出妖艳的姹紫嫣红,海底密密麻麻的珊瑚礁异彩纷呈,喜阴的昆虫纷纷钻入泥土,昼伏夜出的猫头鹰四处寻找藏身之所,含羞草娇羞地合拢生殖器,向日葵花盘转晕了头。 在这毁三观的奇异景象下,卡德摩斯国王带领着皇室家族成员从王宫中列队而出,三步一叩地叩到宙斯神庙前,沿途的王公贵族和百姓们不约而同地追随在侧,连家畜都恭恭敬敬地走走停停。这是一个挑战常理的情景。为了爱情的确证,宙斯让这样的奇观持续三天,重大的祭祀仪式就在一片净极通达的光明中举行,塞默勒公主也在这至尊的荣耀中分娩了。卡德摩斯国王抱着刚出生的小狄俄尼索斯来到宙斯神殿,让所有人承认这是宙斯的儿子,没有人再敢质疑,不轨之徒的逆心也在这巨大的光芒下灭亡。 而此时,不和女神厄里斯与争吵女神安菲洛格娅惊愕地看见了太阳、月亮和星星同时在天空升起,她们没想到和友爱女神费罗特斯定下的第一个赌注居然是这么应验的!她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定下的五个睽兆,那么接下来,尼罗河的河水真的会在七月里干涸吗?厄里斯同安菲洛格娅商量,不能让姐姐在赌局中获胜,为了最终的胜利,她们必须插手这件事! 不和女神厄里斯飞到了嫉妒女神涅墨西斯的面前,对她说:“可怜的涅墨西斯啊,瞧瞧你枯萎发蔫的脸庞,就像烤焦了的燕麦饼一样难看,你知道塞默勒已经在宙斯的爱情确证下顺利地分娩一定嫉妒得生不如死吧?别说是你,就连安菲洛格娅和我都气得快要爆炸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这对母子幸福下去?让宙斯把美艳绝伦的塞默勒娶到奥林卑斯?让他们的儿子狄俄尼索斯茁壮地成长?让赫拉在彼奥提亚安闲地度过寡居的生活?让一切误会全都化解,让每个人彼此原谅,让爱情进行到底吗?” 涅墨西斯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脸就像一颗逆生长的金芒果一样由黄变绿了。不和女神完成了挑唆就飞走了。一脸铁青的涅墨西斯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想出一个阴险的计策。她知道塞默勒公主的乳母贝茹在忒拜王宫中地位很高,因为卡德摩斯国王小时候也吃过她的奶,塞默勒公主和贝茹的感情很好,几乎无话不谈,所以涅墨西斯就变成贝茹的模样来到了塞默勒公主的寝殿。 刚生完孩子的塞默勒公主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别的产妇那般虚弱苍白,相反,她却比重孕时期看起来年轻靓丽许多,平坦的小腹使她的身段看起来玲珑有致,饱满的精力和粉嫩的肤色就像一个未嫁的少女。贝茹的到来使塞默勒公主更加快活了。她拉着贝茹的手走进一层一层幔帐掩蔽着的婴儿房间,将熟睡的狄俄尼索斯抱起小心翼翼地交在贝茹的手臂中,让她能够感受婴儿身体的松软。闻着婴儿的奶香,涅墨西斯嫉妒心爆发,几次想摔死这个血统高贵的孩子,但是她还有更阴狠的手段留给这对母子。 涅墨西斯刻意的微笑并没有引起塞默勒公主的怀疑,因为她的外表和声音和贝茹完全一样。看完孩子,涅墨西斯又被塞默勒亲切地带进自己的卧房,打算和她好好地聊聊自己的心事。塞默勒公主期待着宙斯赶快把她们母子二人接走,但是涅墨西斯却说这不可以。 涅墨西斯告诉她:“在世俗的婚礼中,每个新娘都会向未来的丈夫要一个隆重的仪式,这并不是为了虚荣,因为一个不为人知的婚礼代表着新娘迟早要被丈夫所遗弃。在天后赫拉的婚礼上,神王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但她唯独没有得到霹雳雷火的祝福。世俗的竖琴和管笛哪里及得上神王的霹雳,篝火和火把也无法与神王的闪电相企及!如果你能得到宙斯的霹雳雷火,那么就连赫拉也不如你!你的姐姐阿高埃不过是厄喀翁的妻子,奥托诺埃不过是阿里斯泰俄斯的妻子,伊诺不过是阿塔玛斯的妻子,而你则是众神之王雷神宙斯的妻子!伊诺的竞争对手不过是涅斐勒,而你的竞争对手则是至尊的天后赫拉!一个女人应该在婚礼上得到丈夫的全部,你不能无条件地让宙斯接走!既然宙斯愿意为你离婚,那么除了赫拉以外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及得上你!” 听完贝茹的一席煽动之辞,塞默勒公主稚嫩的内心涌起盲目的争斗欲,原本清澈的瞳仁因点燃了嫉妒的火苗而变得浑浊不明,她沉思良久,然后暗下决心。涅墨西斯见状,心中暗喜,最后又趴在塞默勒的耳边嘀咕道:“赫拉会在彼奥提亚嫉妒得发疯的!我的姑娘,祝你幸福!”说完这些话,涅墨西斯匆匆地离开忒拜王宫,脱下贝茹的衣服,恢复原来的模样,飞回了奥林卑斯圣山。 第34章 [神话剧]matche14 看着涅墨西斯的身影远去,安可随后走进塞默勒公主的卧房,此刻安可的外形是参加午夜宴会时的样子,衣着和侍女们是一样的。坐在床边的塞默勒正陷入沉思,安可的擅自闯入令塞默勒感到惊异,她猛然抬起头,盯着安可的脸,发现这名侍女不是自己寝宫的。 安可按照王宫中的礼节向她微微屈膝,然后对她说:“塞默勒公主,你不要相信贝茹的话,因为那不是真的贝茹,而是嫉妒女神涅墨西斯的化身!她想让你们母子在宙斯的霹雳雷火中丧命,你要知道,宙斯的闪电和霹雳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 塞默勒公主打量安可许久,问道:“那么你又是谁?” 安可犹豫了一下,说:“我是一个新来的侍女。” 塞默勒的眼光中显露出内心的疑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安可说:“我就是知道,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接着塞默勒又发出疑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安可想告诉她,因为逆天的需要,可惜她根本不会懂。就在这个时候,赫尔墨斯突然出现在塞默勒公主的卧房,他从一片金色的幻影中现身,站在安可与塞默勒的中间,一副惊讶的表情被他装得惟妙惟肖:“啊!这不是赫拉女神吗?!” 安可心想,砸了。 她立刻按下小猪按钮,在魔法系里选择时空咒,默念着一句话,点了一下。刷—— 叮——[系统提示:时间回到涅墨西斯离开之前。] 安可躲在塞默勒公主寝殿门口,等待涅墨西斯从塞默勒的卧房里走出来,这时,一片金色的幻影出现在眼前,赫尔墨斯从中现身,他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倒抽了一口气:“啊噢!这不是赫拉女神吗?!” 这一刻,无语的安可使劲咬了咬牙槽骨,这特么到底还让不让人逆天了!安可忍住按小猪按钮的冲动,等待着赫尔墨斯的身影渐渐清晰完全变成真实的形体。 安可心想,听听这货要说什么! 赫尔墨斯走过来微微行礼:“尊敬的赫拉女神,您不是口口声声要回彼奥提亚过寡居生活么?为什么您又化妆成女侍的摸样混进忒拜王宫?难道您还是不甘心退出这场情场鏖战?难道您想要亲眼看着情敌惨死?难道您想在塞默勒公主死后趁机安慰伤心的神王?难道您怕涅墨西斯的诡计不能得逞所以不放心亲自过来看看?难道您还打算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难道……呵呵,是我想多了?” 就知道这个小偷和骗子的守护神不会有什么新鲜台词,安可果断按下小猪按钮,刷—— 叮——[系统提示:时间回到涅墨西斯到来之前。] 安可争分夺秒地走进塞默勒公主的寝殿,她心里暗想着,时空咒的使用权限只剩下2次了,而渣男好感度才只有10点,系统后妈是不是想把大爷卡在古希腊!她飞快地闯进了塞默勒公主的卧房,把正在喂奶的一对母子吓得目瞪口呆。 塞默勒本能地护住怀中的婴儿,惊惧的眼神四处漂移寻找侍从,可是在喂奶的时刻侍从们都回避了,她急忙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啊——” 安可上前捂住她的嘴,加快语速对她说:“塞默勒,待会贝茹要来找你,你不要相信她的话,因为那不是真的贝茹,而是嫉妒女神涅墨西斯的化身!她想让你们母子在宙斯的霹雳雷火中丧命,你要知道,宙斯的闪电和霹雳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听懂了吗?!” 塞默勒公主眼泪汪汪地点点头。安可松开手,发现她的嘴巴四周显现出一个红手印,呃。安可满心愧疚地跑了出去,迎头撞上一片金色的幻影,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赫尔墨斯!安可直接绕过去,继续跑,跑着跑着,她恍然发现自己干了件极蠢的事!这么一来,赫尔墨斯肯定要误会前来煽动塞默勒的是赫拉!卧槽,怎么一次比一次糟?安可想起在原来的剧本里赫尔墨斯没有被宙斯派到忒拜王宫守护塞默勒,这一定是系统临时把他调过来就为了挡她。难道说这个剧情是不可逆转的?安可按下小猪按钮,坐在忒拜王宫的大理石地面上气呼呼地打开系统答疑。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好久不见了,请问何事传召在下?] 安可余喘未消地说:“塞默勒被雷劈死这个梗是不是无法逆转?” 叮——[主系统:这里遇到一个在系统最简化原则指导下无法忽略的abbr标签。注:在系统没有为塞默勒撰写台词的情况下她是必须死的。] otz安可深深地拜服了。安可休息了一会儿,把手指放在仅存的2次时空咒使用按钮上,眨眼之间,刷—— 叮——[系统提示:时间回到涅墨西斯离开之后。] 躲在塞默勒公主寝宫门外的安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涅墨西斯奸计得逞。 塞默勒公主心里既然有了嫉妒就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天真善良了,她每每到宙斯神庙里主持祭祀都叫人把焚烧过的祭品灰渣和刷洗祭祀器皿剩下的血水泼在赫拉女神的雕塑上,并不准人民去擦洗。侍女当中有叫哈拉和赫蒂的两个不幸的姑娘被塞默勒公主卖给了年迈的雇主遭受非人的虐待。卡德摩斯国王和哈尔摩尼亚王后则一味纵容她这样胡作非为。从前不相信塞默勒的亲友被驱逐出王室,传播谣言的奴仆遭到了鞭笞。接连几个月,卡德摩斯家族都在狂喜和庆幸中等待,然而神王宙斯迟迟没有亲自下界来认这对母子。 可知人间的几个月在遥远的奥林卑斯圣山上只是短暂的几个钟头。宙斯还没有决定迎娶塞默勒,虽然他多次向塞默勒示爱,但爱情和婚姻不能混为一谈。人类是短浅而贪婪的,不管塞默勒多可爱,宙斯在婚姻的问题上还是选择了慎重,他决定下界去考验一下这个年轻的姑娘。对于天界大神来说,她实在是太年轻了。宙斯化成一阵清风吹到了忒拜城上空,又化作一抹轻云向王宫中俯视,他的视线穿透屋顶,看到了卡德摩斯国王在会见臣僚,哈尔摩尼亚王后正在花园中亲手栽种,塞默勒的三个姐姐都回到了夫家,只有塞默勒还住在娘家,她正在教小狄俄尼索斯发出第一个音节。 宙斯感到欣慰,他决定带着十车的旷世珠宝和千匹骏马到卡德摩斯国王的面前下聘礼,要知道神送给人的礼物都是灾祸的源头,正如潘多拉之盒那样贻害无穷,但宙斯这次是诚意地想要与人类和好,并且为了显示诚意,他刻意尊重人类的习俗,他把自己变成了奥林卑斯王子的模样,穿着英挺华美的服饰,骑着高大名贵的骏马,带着数以百计的随从,来到了忒拜王宫。这样的迎亲队伍不可谓不气派,但对于塞默勒公主而言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她不稀罕世俗的婚礼,也不理会凡间女子羡妒的目光,她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没有霹雳和闪电的祝福,自己的婚礼就不如赫拉,自己的威望也不如赫拉,自己得到的宠爱也不如赫拉。 忒拜王宫为庆祝奥林卑斯王子的到来而举行空前规模的筵宴,三位公主与她们三位身份高贵的丈夫带着精明强干的工匠和厨师一同回来帮忙,远方的宾客们只为瞻仰一眼宙斯的化身不惜跋山涉水,卡德摩斯国王和哈尔摩尼亚王后诚惶诚恐地款待着宙斯带来的随从,至于宙斯,则被他们以人间最高的规格供奉在国王的寝宫之中,尽管如此还唯恐屈尊了他去,然而贵为神王的宙斯怎么会与自己的羊群斤斤计较。 此刻,塞默勒公主正在闺房里梳妆打扮,青铜磨制而成的圆镜映照出她那玫瑰花一样芬芳的娇面,侍女们井然有序地忙碌在左右,无处不洋溢着喜庆的气氛,然而这位即将成为神妻的公主却郁郁寡欢,她对宙斯以奥林卑斯王子的形象前来提亲而感到失望。 在良好的宫廷教育中她也曾熏习过神族的传统礼仪,她知道宙斯有一千种方法能让这次提亲看起来更神圣,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流于世俗。尽管包括卡德摩斯国王在内的所有人都为神王亲自下界提亲而感到受宠若惊,但塞默勒固执地认为宙斯之所以如此低调行事是不想让他的前妻太伤心。 其实她的直觉没有错。宙斯此刻心里所想的不完全都是结婚的事。他故意不让自己透射着愧疚的瞳孔去追随那个远去的身影,但他每每在转盼流光之间都能看到在优卑亚岛的海滩上有一个心碎成灰的女人,寂寞的海风吹拂着一头及踝的长发,沉默的海沙衬托着一袭朴素的衣裙,那就是赫拉。 其实他认错人了,赫拉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作为卑微的侍女安可不被允许进入供奉着宙斯大神的国王寝宫,更何况在那些眼花缭乱的排场中安可总是有意躲着他。 第35章 [神话剧]matche15 丰盛的果品馋坏了孩子们。摆放在国王寝宫里大盘小盘的美酒美食长久地散发着清香,多日不见腐烂,也不曾减少,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位美丽的奥林卑斯王子从来都不吃不喝,因为神不需要享用人间的饮食,只需看一看闻一闻就可以了,而摆放在外面的供宾客享用的食物却大批大批地被人类倒进肚腹制造成肮脏恶臭的粪便,从这一点上看,如果一尊神爱上了一个人就好比一个人爱上了一只苍蝇,那么他需要极大的勇气。 只有爱情能使一位大神忽略人类的全部缺陷。自从奥林卑斯王子来到忒拜以后,塞默勒公主以各种方式表达了她的不满,作为全知全能的神王,宙斯对此心知肚明,但是当一个考官爱上了一个考生,他总会情不自禁地给她开绿灯。 但接下来恃宠任性的塞默勒公主就要遭遇惨事了,这一天,她精心装扮之后来到国王的寝宫,跪在奥林卑斯王子面前恳求道:“我的新郎,你的降临为我和我的家族带来了无上的荣耀,而我已经成了你儿子的母亲,我们的婚姻将是天地间至尊的结合,现在我对你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我?” 宙斯高兴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将她揽在怀中情意绵绵地说:“我的爱,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你不必如此。你可知道,天与地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你的丈夫办不到的,而且他也乐于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虽然听见宙斯这样坦诚而直率地答应了自己,但是塞默勒的心里还是暗暗地敲着鼓,她知道自己将要的东西是赫拉所没有的,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请求,想到这个请求很可能不被应允,她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你强大的神力我何曾怀疑过,你真诚的爱意也早已向我证实,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凡女,却有了一位神圣的丈夫,地上的人都不及我,但我不稀罕世俗的艳羡和美誉,珠宝和骏马也不能使我略展双眉,因为我并不想要世俗的婚礼,我想要的是一个神圣的婚礼!请答应我,我无所不能的丈夫,用你那神圣的霹雳和闪电来作为我们婚礼的祝福!让电光照亮我们的新房,让雷声伴随我们一步步走向婚姻的殿堂!求求你,请给我一个这样的婚礼!” 宙斯听到她的请求后不禁皱起了双眉,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突发奇想,一定是有谁在背后玩弄阴谋。他怜惜地托起塞默勒泪湿的颌,温声对她说:“我的爱,请不要听信别人的蛊惑,在我们的婚礼上不需要闪电和霹雳,那些都只是空洞的形式,并不能使你快活多久。你现在拥有一个神王的丈夫,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温馨的家庭生活才是你该去向往和追求的。” 塞默勒却比先前更难过了,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再次给宙斯下跪并祈求道:“我是多么可怜!在你和赫拉的婚姻之后的我又能期待些什么呢?你曾在那盛大的婚礼上满足了赫拉的所有要求,但你唯独没有给她霹雳和闪电,赫拉没有得到的东西正是我所向往和追求的!” 宙斯轻叹一声,颓然地坐在宝座上。此刻,安可正躲在窗台外面偷听他们的对话。 宙斯冰凉的语气证明他已经在愠怒了:“塞默勒,你真的以为我的雷电是温和的吗?那会使你丧命的,你知道吗?” 哽咽的塞默勒紧紧抱住宙斯的小腿,似乎要把平生委屈都吐露一空:“乌云的聚集者,闪电的君主,我的挚爱啊!如果你与赫拉之间唯一没共有过的东西只是这个,那我还能怎么办呢?!谁叫我是你的第二位新娘?!我不曾幻想你给我你的全部,我只是想要一个在你心里未被赫拉涉足过的位置,难道这都不行吗?每当我看到赫拉的神像或听到赫拉这个名字我的内心都会剧烈地颤抖,这种强烈的反应甚至超过了我每次经过你的神像或听到你的名号时!记得从前我也曾是赫拉女神的崇拜者,可是我对你热烈的爱使我的内心不再平静,我日日夜夜地期盼着我们婚礼,就为在这个婚礼上得到赫拉未从你那里得到过的东西!如果只有闪电和霹雳那我也想要!这样我就算死也情愿!请收回我的痛苦吧我痛苦的赐予者!用你举世无双的雷神之火燃烧我,证明我才是你唯一的挚爱!” 宙斯看着塞默勒一双被嫉妒之火烧焦的混浊的眸子,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嫉妒的火种一旦被点燃就无有熄灭的时候,是谁把他的新娘变成了涅墨西斯的俘虏?是远在彼奥提亚的赫拉吗?是与她朝夕相处的父母姊妹吗?是世俗旁人的闲言碎语吗?是别有用心的挑唆者吗?都不是。宙斯在这一刻以睿智的眼睛清楚地认识到了,是自己无尽的给予助长了她无止境的索取,明知道人类贪婪的本性无法断除,却忘了就算是渴爱也是一种贪婪,是自己无原则的宠爱害了这个可怜的姑娘,神与人之间的结合真是大错特错! 这一刻,躲在窗台下的安可在想,塞默勒的死果然是无法逆转的,那天就算告诉她贝茹是假的也无济于事,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那么神王就该可怜了。鸡飞蛋打,啊噢。 智慧如宙斯者已经看到了这位短命的新娘将不久于人世,他痛惜地拭干她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流了出来,颤抖的嗓音令人心酸:“好吧,我会给你一个你所希望的婚礼,我的爱。” 宙斯说完就一阵风地回到了奥林卑斯圣山,不情愿地取出他的伤害系数最高的神器,雷霆之杖——它大概有两米长,形状酷似电钻头。 宙斯变回本来的模样,穿着金丝制成的长袍,拿着带电的雷霆之杖,步履维艰地来到忒拜城的上空。整个苍穹被厚重的乌云遮蔽,每一片乌云上都承载着苦涩的泪水,空中狂风大作,地上人仰马翻,布满风中的死亡的气息旋转着嗥叫着席卷人间,恶毒的诅咒在狂风中狞笑,悲怆的恸哭在狂风中嘶嚎,就在这暴雨倾颓的当口,天空中出现一位魁武的雷电之神,他走下电火之蛇盘踞的乌云做成的阶梯,直接走向塞默勒公主的面前,这雄姿勃发的新郎带来了一副黑色的仪仗,因为这惊心动魄的婚礼同时也是的葬礼。 塞默勒站在狂风中见到她的丈夫以神王宙斯的真面目下界来迎娶她,爱意和勇气在她的心底升腾,使得她站得更稳,她伸出手臂去接引云中的宙斯,却被电光火蛇极速地缠绕全身,痛苦的惨叫撕裂闷顿的黑幕,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忒拜王宫上空打了一个霹雳,巨闪在一瞬间几乎晃瞎人眼,随着这个巨闪打过,塞默勒公主就像她梦魇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果树在火海里焚烧成了灰烬。整座忒拜王宫着起大火,火势蔓延到城垣上,迅速扑向周围的麦田、森林和河流,麦田变成黑黢黢的旷野,森林成了天然木炭场,地表的水系眨眼间就沸腾起来,河底的鱼虾被煮成腥臭的肉糜,然后再烧成肉碳,幅员辽阔的小亚细亚大陆在极速的火势下所有的河流都未幸免,七月里正值汛期的尼罗河露出皲裂的河床。不和女神厄里斯和争吵安菲洛格娅亲眼目睹了赌局中的第二个不可思议的睽兆。 雷霆之火在人间整整燃烧了七十个昼夜,大火熄灭后,疾病与饥馁接踵而至,大批尸体被填入干枯的河道中,成了塞默勒公主的殉葬。但在这雷霆之火降临之前,安可趁乱把塞默勒的儿子狄俄尼索斯抱出王宫,用最后一次时空咒瞬间移动到彼奥提亚的优卑亚岛上,连穿飞鞋的赫尔墨斯神也没能追上她们。 [剧情回顾:回到宙斯答应塞默勒并离开忒拜王宫之后。] 宙斯回到奥林卑斯圣山后用神目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一些事情,他速速传召神使赫尔墨斯,并在悲痛中对他下了一道命令:“我要你赶在霹雳雷火下界之前把我的儿子狄俄尼索斯救出去,安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记住,不要被赫拉发现。” 赫尔墨斯回答说:“好的,父神。伊诺公主和塞默勒公主感情很好,又是婴儿的姨母,暂时把婴儿交给她抚养最好不过。” 宙斯点头默许,然后拿着神器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近水楼台的安可已经从王宫中把小孩儿偷走了。赫尔墨斯到达婴儿房间后,看见的是一块儿被襁褓包裹着的木头,他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这个婴儿是安可的救命稻草,不论如何都不能被赫尔墨斯抢走,可是赫尔墨斯是神并且是神祗中移动速度最快的,安可果决使用时空咒逃离,使狡猾的赫尔墨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第36章 [神话剧]matche16 安可抱着小酒神狄俄尼索斯来到了赫拉女神的故乡,优卑亚岛,这是一个位于马其顿北疆的寒冷偏僻的原始部落,这个四面环海的小岛隶属于盛极一时的彼奥提亚城邦,彼奥提亚城邦里有着数以万计的赫拉女神的狂热追随者。城邦的僭王名叫喀泰戎,他可以说是一个“赫拉迷”了。在神王夫妻正闹离婚的时候喀泰戎就曾率众在本地的赫拉女神的神庙中举行大规模的祭祀活动,现在说起来应该是两年前的事了,但在神王夫妻离婚之后喀泰戎一直都为迎接赫拉女神归乡做准备,精心挑选祭司长和侍从,储备丰富的粮食和牛羊,并下令将位于优卑亚岛上的赫拉神庙翻修一新。 安可怀中抱着饥饿啼哭的狄俄尼索斯漫无目的地混迹在用兽皮做衣服的人群中,她还是从忒拜王宫中逃出来的那身打扮,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也就没有人知道她怀里的孩子是谁,为了不让精明的赫尔墨斯查到她们的行踪,安可不会在赫拉女神狂热的崇拜者面前自曝姓名,她要等待夜幕降临,以便趁着夜色从随身空间里弄一栋房子出来,再看看有没有婴儿奶粉什么的。 在小亚细亚大陆七十天的雷霆之火熄灭以后,在丰收的秋季里一粒庄稼也打不出来,成群结队的家畜感染病疫被饥不择食的猎犬撕碎,被饥荒折磨的人民扶老携幼从光秃秃的家园里奔出来,一路挖掘地下的植物根茎用以果腹,食物的匮乏甚至波及到了这座偏远的优卑亚岛。 生活在现代社会国泰民安年代里的丰衣足食的人们绝对想像不到此副惨象,安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打开随身空间把辛苦培育出来的物资统统拿出来赈济灾情,其实她并不是搞什么赈灾,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却无意之间在人民中获得了声誉,而且产生了极速的扩散效应,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成了名。连僭王喀泰戎也听说了她的事迹。脸上挂不住的喀泰戎国王终于下令把为赫拉女神准备的祭品和物资拿出来赈济灾荒,以便人民熬过即将来临的严冬。然而空间里的物资全部分发完毕之后,安可看着系统可怜的10个好感度和0个时空咒,觉得自己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喀泰戎国王听说安可是从南部城邦移民而来的居民,就以国宾的礼仪邀请她,还打算给她颁发一种荣誉——女祭司。在人家的地盘就得归人管,没有时空咒的安可要努力做一个优等公民,更何况空间里的物资都没了,短时间内渣男好感度无法提升,营养液滴速超级慢,连婴儿奶嘴都生产不出来,安可也只好等着领国家工资过活。 只是想不到喀泰戎国王是一个非常善谈的老者,他看着安可怀中正在摆弄拨浪鼓的小狄俄尼索斯,不禁想起了一段沧桑的前尘往事。喀泰戎不吝讲给安可这个外来居民听,这碰巧解开了一个长久以来萦绕在安可心中的谜团。 宙斯为何如此宠爱塞默勒? 在提坦战争爆发的黑暗而悠长年代里,与兄弟们并肩作战的宙斯就已经显露出风流的本性,他一度爱上他的姐姐,美丽丰满的谷物女神德墨忒尔。他们并没有举行婚礼,后来德墨忒尔女神为宙斯生下了一个名叫珀耳塞福涅的女儿。刚一出生的珀耳塞福涅珠圆玉润、皎洁如光,宙斯预言她将是天界最美的姑娘。可是在一旁看着的谷物女神德墨忒尔从宙斯的眼神里察觉到了占有欲。德墨忒尔女神就把刚出生的女儿藏进了一个山洞里,不让宙斯和女儿相见。 但是后来色心不泯的宙斯千方百计地找到了山洞的入口,看见少女珀耳塞福涅正在和雅典娜、阿弗洛狄忒等姐妹在深邃的潭水里游泳,宙斯就化成一条巨龙钻入深潭水中,把珀耳塞福涅卷入更深的水域里,及待雅典娜和阿弗洛狄忒等人发现情况之时,惊恐万状的珀耳塞福涅已经不明不白地被这条巨龙夺走了童贞。 之后珀耳塞福涅生下了一个头上长着龙角的儿子,取名叫匝格瑞俄斯。这个孩子刚生下几天就会说话,会走路,会腾云驾雾,而且还很有主见,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默默无闻的平庸之辈,于是趁年少的母亲熟睡时,独自飞上了奥林卑斯圣山去认祖归宗! 长着两个小犄角的匝格瑞俄斯首先来到宙斯的神殿,发现神王的宝座很中意,就爬上了宙斯的黄金座椅,用稚嫩的小胖手去触摸靠在椅背上的雷霆之杖。雷霆之杖知道这个非同凡响的婴儿肯定与自己的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对他表现出恭敬和依顺,心甘情愿地被他拿起来。正当匝格瑞俄斯挥舞着雷霆之杖嘴里发出哼哼哈嘿的时候,宙斯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有角的儿子同时也是外孙的小婴儿并不认得同为父亲和外公的神王宙斯,竟然用雷霆之杖指着宙斯发号施令。宙斯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地抱起这个光屁股的奶娃娃,预言说这个孩子是接替他王位的唯一人选。 虽然当时藏在宙斯神殿屋檐上看到这个情景的低阶神祗有很多,但又是涅墨西斯那个嫉妒狂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天后赫拉。神经过敏的天后赫拉预感到自己的位子会因这个孩子的出世而变得不稳固,于是她召集了所有的巨人族一同追杀这个婴儿。而宙斯在这过程中对匝格瑞俄斯实施了全力以赴的保护措施,再加上匝格瑞俄斯以龙的特性可以变化成各种各样的形态逃跑,令巨人们一筹莫展。可匝格瑞俄斯毕竟是个小婴儿,天后赫拉让巨人们用各种玩具诱惑他,其中就有拨浪鼓。匝格瑞俄斯虽然抵制了拨浪鼓的诱惑,却被一面小镜子吸引住了稚气的眼球,当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了一会儿花痴时,巨人们趁这个机会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 然后他就悲催了。巨人们把他大卸八块、拨皮剔骨,放在火上烤得外焦里嫩、吱吱冒油,再撒上盐面、辣椒面和孜然粒……然后你懂的。在一堆被丢弃的内脏中,好心的雅典娜找到了匝格瑞俄斯尚有微弱心跳的心脏,把它十万火急地交给了宙斯。宙斯一口将其吞进神腹之中,这样就保存了匝格瑞俄斯的灵魂。 当宙斯与塞默勒公主结合时,宙斯把匝格瑞俄斯的灵魂放进了塞默勒的腹中,所以塞默勒生下的孩子是宙斯的王位继承人匝格瑞俄斯的转世,狄俄尼索斯。宙斯宠爱塞默勒,因为他知道是他的儿子匝格瑞俄斯以王者的性情支配着他的母亲,惨死的匝格瑞俄斯对赫拉与生俱来的痛恨使得温婉恬静的塞默勒公主在怀孕之后性情大变,誓与赫拉势不两立。 所以,追根究底还是渣男惹的祸。 如此辗转的剧情、如此沉重的往事如同老旧的黑白默片在安可的眼前落幕。喀泰戎国王讲完了这段因缘后就沉默了,安可好像刚从遥远的年代中穿越回来,在肃穆的赫拉神庙中,身边的座席上坐着喀泰戎国王和几位原始部落的长老,拨浪鼓被一只小胖手无序地晃动着,她低头看看狄俄尼索斯稚嫩的小脸,一种莫名的伤感萦绕在心头。原本,安可是想借用这个孩子来提升渣男好感度的,现在,她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歉疚和惭愧。 在彼奥提亚地区的历法中,今年的冬季至少提前了两个月并且毫无征兆,清晨大雪封住了平民家的门窗,喀泰戎国王派人送来了过冬的储备,安可接过礼单再三致谢。在人间过日子可不如在天上爽,这个冬季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与天界彻底失去了联系的安可在孩子哭狗儿叫的日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走神儿,树上的雪挂让她想起了宙斯的长发,漫天的阴霾让她想起了宙斯的臭脸。她端着下颌在想,这家伙放完火跑哪儿去了? 狄俄尼索斯含着奶嘴儿把肉乎乎的小手伸向安可的胸窝。安可抓住它假装用力地抽两下,教训道:“不可以像你老爸那么色!”虽然根本没用力,但是腊肠似的手臂顿时浮起一溜红印儿。 安可在想,为什么他不像前世一样刚出生就会说话,会飞,会走路呢?可能是因为这一世他妈妈是凡人的关系吧……安可正试图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忽地一转眼,她看见了床头上挂着一条用常春藤编成的手链。咦? 这儿怎么会有常春藤? 安可奇怪地摘下手链仔细看看,编得好精致哟!可是这是谁放在这里的呢?她又看看装没事人儿的狄俄尼索斯……卧槽,不会吧?! 安可拔出他的奶嘴儿,把常春藤手链举在他的眼前,严肃地问:“这个是不是你编的?” 狄俄尼索斯玻璃珠一般晶亮的眼睛被小毛刷似的眼睑快速地刷新了两下,再刷新两下,再刷,刷刷刷……一次比一次楚楚可怜,安可发现这孩子卖萌求包养的伎俩跟他老子如出一辙,于心不忍的安可把奶嘴儿还给了他,既然他还不想说话,就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吧。 安可发现这小家伙特别怕照镜子,都是前世的遭遇留下了太多阴影。拨浪鼓是他的最爱,不,奶嘴儿是他的最爱,其次才是拨浪鼓。谢天谢地空间里的营养液勉强还能种出几个奶嘴儿,安可最爱吃的巧克力只好让空间暂时停产。 第37章 [神话剧]matche17 在遥远的奥林卑斯圣山上,神使赫尔墨斯在紧紧关闭的宙斯神殿门外焦急地踱步,他必须尽快报告狄俄尼索斯失踪的消息,可是神王把自己反锁在寝宫中终日不出,任何人都不想召见。 太阳神阿波罗显得比赫尔墨斯更着急,经历雷霆之火的地表水系被高温蒸发到天上以后形成九千尺的冻云,沉重的云层蕴籍着严霜和冰珠,如果不将这些凝聚的冻云用雷辟散的话仅凭阿波罗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将厚重的冻云融化,摇摇欲坠的严霜和冰珠将陆续倾泻到人间,大地将被冰雪覆盖,海面上将漂浮着冰山,一年之中将不再迎来春、夏、秋,人间将要面临悠长的冬季,这不仅是人间的灾难更是神界的大乱子,因为到那时将不会再有人给众神献祭。 三位时序女神塔罗、奥刻索和卡尔波纷纷赶来,海面女神塔拉萨也随后赶到,就连深居简出的谷物女神德墨忒尔也匆匆而来,德墨忒尔一出动,天界主神就都坐不住了。众神集聚在宙斯神殿门外,请求他尽快忘记过往的悲伤。 躲在角落里的不和女神厄里斯和争吵女神安菲洛格娅两姐妹比谁都希望神王的宫门早点开启,因为第三个睽兆正好跟现在的情形吻合,如果这个睽兆再应验,那么赌局就会向友爱女神费罗特斯的那一边倾斜。要是姐姐赢了这场赌局,就表示赫拉真的原谅了塞默勒母子,宙斯也不再把目光投向别的女人,一团和气的奥林卑斯还有什么值得她们姐妹俩留恋的呢?! 厄里斯和安菲洛格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想到了她们的另一个姐姐——谎言女神阿帕特。 于是厄里斯又一次履行神的天职飞到了阿帕特的面前,挑唆道:“智慧的阿帕特啊!我知道即使是八面玲珑的赫尔墨斯也比不过你,再棘手的事只要交给你总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每个人都曾利用你达到目的,瑞亚女神曾利用你欺骗了克洛诺斯吞下石头挽救了宙斯,冥王哈迪斯曾利用你欺骗了珀耳塞福涅让她吃下七颗冥界的石榴籽,普罗米修斯曾利用你蒙骗了全知全能的宙斯选择了劣等的祭品,至于神王宙斯则经常利用你欺骗那些年轻可爱的女神和凡间女子,昔日的天后赫拉也无数次利用你来哄骗她的丈夫!天界里的大事小事都少不了你的帮忙,可是大家都不肯承认你的才华,甚至矢口否认你的存在。为了证明你的不可或缺你为什么不在诸神一筹莫展的时刻大显身手设一个天大的骗局让所有人都成为你的玩偶呢?” 谎言女神阿帕特不屑地对她说:“我亲爱的妹妹,这种话还是说给愚蠢的涅墨西斯听吧,因为你的恭维兼挖苦并不能使我动怒。我早已听说了你和费罗特斯的赌局,其实我本来就是和你站在一头的,如果宙斯闭门不出,那就想办法让他出来好啦,假如他知道他的儿子狄俄尼索斯已经落到了狠毒的赫拉手里我不信他还有心情悼念亡灵!” 厄里斯听见这个主意打心底里佩服她的姐姐,这样的谣言一旦散播开来就连精明的赫尔墨斯也难分真伪,于是她飞到各处去扩大这个谣言。 当赫尔墨斯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一向以镇定自若出名的他顿时惊得一身冷汗,但是他必须保持冷静,装做毫不在意的样子加大力度巡查狄俄尼索斯的下落,要在茫茫天地之间寻找一个婴儿何其困难,即使是神也很难找到一个有意躲着他的人。 雪花簌簌地堆满了安可家的小院儿,被雪地映红的天空仿佛是提前到来的黎明女神芬芳柔美的脸庞,本应是春女神塔罗掌管的世界却披上一袭酷感十足的白貂,而且她还将要披着它度过奥刻索的盛夏去追赶今秋卡尔波的新潮。 暖烘烘的壁炉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烧柴声,宁静而清闲的冬天已经在这座人际罕至的小岛上持续了六个月,安可歪在摇椅里拍着怀中的狄俄尼索斯入睡,嗓子里哼着断断续续的摇篮曲,半阖的眼皮不时打着架,肩上的毛毯滑落在摇椅扶手上,无声地坠落下去……一只滚圆滚圆的五瓣小爪稳稳地接住了它并把它重新盖在安可的肩上,瞌睡虫似的安可脑袋突然一跌,迷迷糊糊地展开困盹的眼睑,她看见怀里的狄俄尼索斯已经睡着了,便慢慢站起来,轻手轻脚地把他放进婴儿床中。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庆祝赫拉女神出嫁的节日,喀泰戎国王派人前来邀请大祭司,安可抱着小狄俄尼索斯坐上国王的马车来到彼奥提亚王宫。 妇女们打扮得雍容华贵,男士们穿得精神利落,安可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小狄俄尼索斯却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常春藤花冠,整整十个月的大雪人们也不知道他这根常春藤是从哪长出来的,那上面的花朵都是真的并且一点也不萎蔫,他身上穿着满是流苏的无袖超短裙,看上去像个小女孩儿,但时而暴露在外的逗比可爱的小雀雀暴露了他的性别,他的脚下是一双用软羊皮缝制而成的小靴子,精致程度可以拿来当工艺品摆。狄俄尼索斯的新潮装束令王公贵族的孩子们感到新鲜,他是神王的儿子,却是安可的养子,这身装束除了常春藤以外都是安可拿心爱的巧克力换的!和所有家长的心情一样,安可想让他在孩子们中间脱颖而出。 盛宴正式开始,在餐桌上摆放的所有果品当中,安可最喜欢一种类似酒心巧克力口味的糖果,起初,她试着咬开一颗这样的糖果把中间的酒味糖水倒进小狄俄尼索斯的嘴里,看看他怪诞可爱的表情,结果她忘了这孩子是酒神,也许因果关系刚好相反,狄俄尼索斯是因为吃了第一颗安可咬过的酒心糖才爱上了酒,谁知道呢。 他任性地爬上餐桌,坐在银质高脚糖果盘前,一颗接着一颗地用小乳牙咬开它们,吸吮里面的少量酒水。不知是哪个坏家伙提醒了他,或许只是那人有口无心,那人惊叹着说:“呵呵,你不如抱着酒壶喝酒好啦!” 安可尚没在意,狄俄尼索斯却因此开启了他的酒神生涯。一位好心的女士跑过来抓住安可的手,惊魂未定地说:“你快看看你儿子,我的天啊!这不是真的!他那是在干嘛?喝酒吗?” 安可一转身,发现狄俄尼索斯正用两只笨笨的小手举着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黄金酒壶咕咚咕咚地把酒倒进嘴里。 我艹我艹我艹我艹…… 安可飞也似的跑过来一把抢走他的酒壶,使劲儿地推搡他几下,教训道:“你这熊孩子!好端端怎么喝起了酒呢!是不是想让我打你呀!” 安可真的忘了人家本来就是酒神,但那一刻安可大概真把他当成自己儿子了。小狄俄尼索斯哭了,毕竟才只有一岁。但他哭得特聪明,一边哭一边喊妈妈还往安可身上扑,让安可没法再多生气一秒,立刻把他抱起来又是拍又是亲,都想跟着他哭了。所有人都在看这对母子,经过一阵儿哄劝和抚慰,还在抽抽搭搭的小狄俄尼索斯又露出小酒窝笑了起来,把安可的一颗心都弄碎了。 安可不禁想到,在宙斯众多的儿女当中不曾有谁被宙斯缝进自己的大腿,只有他心爱的儿子狄俄尼索斯;在宙斯无数的情人当中也不曾有谁得到过宙斯的专宠,以致于为之抛妻弃子,只有他心爱的儿子狄俄尼索斯的母亲。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孩子是宙斯认定的王位继承人。但这样一个幸运的孩子却有着悲惨曲折的前世今生。如果不用酒来忘却,还能用什么呢? 这一刻安可觉得自己即使将他抱得再紧也不能温暖他孤独的心。 安可内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帮他去冥界救出他的母亲。可糟糕的是已经没有时空咒了……本来系统给定6次时空咒到冥界跑个来回应该足够用的,可是只有2次用得其所,其余4次都顶算是浪费了。(t___t) 善良的安可心里升起一丝负罪感,她看着把自己认作妈妈的萌呆呆的小酒神,脑子里却在溜号——我本来也是想救你妈妈的,是你妈妈她非要死非要死,她不听劝……没办法,对不住哈。(^^^) 然而小狄俄尼索斯越乖安可就越难过,她甚至想对他说,拜托你淘淘气、撒撒娇、任任性、调调皮、耍耍赖……拜托你别这么乖~~~~~熊不熊?熊不熊?(?(∞)?) 庆典结束后大部分宾客都离开了,作为大祭司的安可要留下来象征性地作陪一会儿,喝醉了的小狄俄尼索斯浑身发软地睡在她怀里,在与原始部落的长老们聊天时安可听到一则奇闻。在阿尔哥斯地方有一个神秘的勒那沼泽,勒那沼泽中间有一个湖泊,湖水深不见底,据说可以直接通向冥界的斯提克斯河,这被怀疑是人间与冥府唯一的通道,但从来都没有人潜下水去证实这一点。那个地方的族长曾经用一种方法试图测量湖水的深度,他命人把一块儿巨大的岩石用网兜起来,在网上栓一条足够结实的绳子,把岩石扔进湖底,在湖面上无限续这条绳子的长度,据说他花了一百天的时间,累死了九个大力士,这块巨石还在继续往下沉,后来这位族长无功而返,因此他怀疑这个沼泽直接通向阴间,连石头都有去无回。但也有一部分长老反驳说,这块巨石并不是无限往下沉的而是顺着湖水流淌的方向往远方滚去。那么就又有人问了,湖水究竟流向怎样的远方呢?去往冥府的路途究竟是何等曲折? 这个问问题的人即是我们可爱的大祭司安可童鞋。长老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她和她怀中的孩子。只有她们是这里的外来客,不信邪的愣头青。安可只是有点不甘心,并没说想做第一个潜入湖底证实这个说法的人好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一种钦佩的眼神看着她?不是吧,难道这是个圈套? 安可低头看看,小狄俄尼索斯真的喝醉了,他在熟睡。 喀泰戎国王用手中的黄金权杖指了指安可,说:“我任命你为赫拉女神的大祭司长,负责去为我和我的长老们证实这件事。” 安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心里在想,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从一开始就恨死我了,对吧? 第38章 [神话剧]matche18 随着国王的命令传达下去,侍卫们从安可的怀里把熟睡中的狄俄尼索斯抢走了。安可站在这群道貌岸然的长老们面前显得身单力孤,但她心里异常镇定,她把手指放在小猪按钮上随时准备暂停剧情,就在这时狄俄尼索斯醒过来了,当他发现自己的小手小脚都被死死地箍在侍卫的手臂里的时候,水蓝色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陌生的侍卫,然后又望向安可,安可的心顿时颤了一下,忍不住赶紧按下小猪按钮,手指的力度差点把小猪脖子压进肚子里,她定了定心神,把系统答疑打开。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请问何事传召在下?] 安可恼怒地说:“这儿怎么杀出一个喀泰戎,我不记得剧本里有他的戏份呀!” 叮——[主系统:喀泰戎是副本中的角色。] 安可惊讶地说:“副本?我还没打副本呢,怎么会出现副本里的角色?” 叮——[主系统:这是因为您提前回到彼奥提亚,而彼奥提亚属于副本里的地图,系统把主任务和副本任务合并了。了解详情?是,否。] 这简直是个五雷轰顶的消息,安可立刻点了一下“是”。 叮——[主系统:根据系统剧情原始设定,赫拉在离开奥林卑斯圣山之前,渣男好感度必须达到100点,宙斯才会到彼奥提亚地区寻找赫拉并请求和好,此时赫拉有三种选择,同意和好,不同意和好,进入智能模式无限虐渣男,智能模式将为您启动副本剧情。但在渣男好感度只有10点的时候,赫拉提前离开奥林卑斯圣山,宙斯是不会到彼奥提亚地区寻找赫拉的,此时赫拉别无选择。系统就会启动超能模式,超能模式补丁可使主系统剧情与副本剧情合并,任务也将合并。]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超能模式”,安可又点开系统答疑功能。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还有什么问题?] 安可阴着一张脸说:“不是说我可以自由篡改剧情么?为什么感觉有系统潜规则似的?” 叮——[主系统:您已经将剧情篡改得面目全非了,还嫌不够自由么,事实上无论是主系统还是副本里根本没有离婚这个梗。感谢系统超能补丁吧,不然您怎么折腾都无法赢得渣男好感度的。] 安可深深愠了一口气:“你又在说车轱辘话了!我只不过离个婚而已,怎么就这么不着人待见?反正你就是不承认系统有潜规则,对吧?” 叮——[主系统:哪来的潜规则?兼智慧与美貌与一身的超级玛丽苏大大所设计的智能补丁、超能补丁和全能补丁已经使剧情无限趋近于自由最大化并且很好地实现了这一目标!] 嘴角抽筋儿的安可用渗人的口气对超级自恋狂的系统说:“你还是不承认,是么?” 叮——[主系统:神后殿下请息怒,为了帮助您顺利完成超能模式下的合并任务,请参考以下副本剧情:赫拉以真实身份回到彼奥提亚,被喀泰戎国王盛情款待。经过喀泰戎国王的一番劝说,赫拉决定回去安慰受伤的神王,夫妻破镜重圆,渣男好感度日渐提升。] “狗屎。” 叮——[主系统:荣幸之至。] 安可当然知道现在的剧情偏离原始剧情太远,当初系统建议她接受金腰带,目的是不让婚姻发展到破裂的程度,可想而知假如不离婚,渣男好感度会提升得比较快,但是既然已经选择了离婚就要坚持到底,自己的剧本还得自己写!现在最头疼的问题不是离婚而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次时空咒……安可收住思绪,又对系统说:“等一下,告诉我在时空咒已经全部用完的情况下怎样才能去冥界?” 叮——[主系统:通向冥界的道路就是勒那沼泽。] 安可说:“我是问我该怎么下去?” 叮——[主系统:如果您真要下去,请您仔细查找一下,您的随身空间中应该有潜水衣的。] 安可说:“没有潜水衣,我看过了。” 叮——[主系统:请您仔细查找一下,您的随身空间中应该有潜水衣的。] 安可说:“我说——没——有——潜水衣!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叮——[主系统:请您仔细查找一下,您的随身空间中应该有潜水衣的。] 而后不论安可怎么问系统答疑系统答疑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安可心想,一定是给难民发放物资的时候把潜水衣当成羽绒服随手送人了orz!安可不信系统会把所有的出路都堵死,她决定看看情势发展再说,于是按下小猪按钮让剧情继续。 喀泰戎国王说:“大祭司长,你最好立即动身。”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侍卫从刀鞘里抽出一把匕首逼在小狄俄尼索斯奶白的脖颈上,锋利的刀尖在娇嫩的肌肤上方发出凛凛寒光,虽然安可知道狄俄尼索斯不会轻易地死在这种小喽啰的手中,但也被这个危险举动吓出一头冷汗。 她说:“挟持妇孺对于尊贵的国王陛下来说可不怎么光彩!先让你的侍卫把刀拿开!” 喀泰戎国王挑了挑恣睢的眉毛说:“哼哼,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我就让你们母子团聚。” 此刻安可在想,如果我现在曝光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个没有时空咒无法返回天界的赫拉会令他心生敬畏吗?还有,小狄俄尼索斯一旦知道我是赫拉会恨我的吧?正当安可暗自犹豫之时,小狄俄尼索斯居然说话了! 这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可置疑的口气:“我愿意协助我的母亲完成这个使命。” 不出安可所料这孩子早就会说话。喀泰戎国王和长老们互相传递着惊异的眼神。那个持刀的侍卫也吓了一跳。但是安可却对这狄俄尼索斯摇了摇头。傻孩子,你看不出来他想让我死吗?所谓的使命只是借口而已啊,因为我在他的人民中享有高于他的声誉,害他不得不开仓放粮救济难民,他是一个伪善的国王,现在他要用手不沾血的方法让我死去,就算我们真的完成了这个使命,他还会有无数个借口等着,你的加入只是无谓的牺牲。 喀泰戎国王用充满疑虑的眼神盯着狄俄尼索斯红扑扑的小脸蛋,似笑非笑地问:“你?” 无所畏惧的小狄俄尼索斯在侍卫的怀中伸了个懒腰,说:“假如由我来协助我的母亲,那么只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能把那块有去无回的岩石找回来,你们信不信呀?” 长老们纷纷走过来把他围在中间好奇地问东问西。 喀泰戎国王冷冷地盯着安可:“哼,只怕他在说大话,欺骗国王和长老可是死罪!” 安可在这一刻也只能顺着狄俄尼索斯的意思去做了,她故作神秘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基于安可曾凭空发放惊人多的物资这一事实,她被这里的人民认为是被赋予了与神对话的能力,强大的好奇心使得长老们变得空前团结,长老们一致认为应该让这对母子试一试。喀泰戎国王一个人的意志无法与众位长老的意志相抗衡,只好硬着头皮命人去准备船只和绳索,然而在这个命令之后他还附加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密令。 经过几个昼夜艰苦卓绝的大生产,足够大的船只和足够长的绳索终于在这贫乏的日子里准备齐了。喀泰戎国王和长老们商议后决定派三十名水手和五十名持有武器的侍从跟随安可母子一同上船,其中浅显的用意不言自明。安可抱着狄俄尼索斯在众人瞩目之下踏上船甲板,岸上不明就里的人民为这对母子欢呼送行,王室和贵族们当中也有许多不知情者,亲切地向她们挥着手。喀泰戎国王和众位长老们在山腰的平台上设有座席,对大船上的情况一目了然。安可环顾左右,身处盔甲和冷兵器包围之中的她一时间感到不寒而栗,怀中的狄俄尼索斯却兴奋地向岸上的人们挥动着胖胖的小手掌。 安可一边亲吻他的脸颊一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儿子,你会飞吗?” 狄俄尼索斯回吻她的脸颊,并回答说:“我不会抛下你的,妈妈。” 安可再装作吻他的样子,对他说:“你真要下水去捞那块石头吗?” 狄俄尼索斯又回吻一下她,说:“傻瓜才会那么做。” 安可越来越不懂了。 沉重的大船渐渐驶向沼泽湖的中央,这个巨大的湖泊因与小亚细亚大陆相隔着广阔的海洋而在雷霆之火下界时幸免于难,人民的欢呼声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几不可闻,岸边的山脉慢慢变成一个连绵起伏的黑边儿,喀泰戎国王和众位长老所在的最高山此时此刻也只不过是黑边儿上的一个小点儿。越是接近湖泊的中央船头就越往下沉,几乎不需要摆渡,水手们最先发现这个湖本身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离漩涡的中心较远的岸边时水面还是很平静的,站在船的甲板上的人们也丝毫感觉不出船身的倾斜,但随着他们接近湖心,漩涡的幅度和角度就越来越夸张了,整个船绕着湖中心一点做螺旋式的运动向内部冲去。水手们和侍卫们都用绳索把身体固定在船桅杆上,形成了一个壮观的巨型人肉串。终于,啪——地一声巨响,船身冲进了漩涡中央,由于木制船自身的浮力,船头和船尾极速对调,像一个磁极颠倒的摇摆不定的指南针。晕头转向的安可紧紧抱住狄俄尼索斯等待着船身稳定。 一场虚惊过后,水手们和侍卫们纷纷解开身上的绳索,几乎每个人都因剧烈旋转而扶着船舷呕吐,只有安可和狄俄尼索斯没事,那些呕吐中的人们还有更倒霉的事等着他们,就在这时从船舷上悄然无声地长出密密麻麻的常春藤蔓,迅速地把他们死死地绑缚起来固定在原地,无论是水手还是侍卫都只有束手就擒,安可抱着狄俄尼索斯站在甲板中央,眼看着常春藤布满整个船身,连船帆都变成一道绿色的屏风。 安可笑着揉了揉狄俄尼索斯那金色假发套一样的小脑袋,说:“儿子,你连水手都绑起来了,我们的船如何行驶呀?” 狄俄尼索斯用小胖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啊哦,我忘记啦。” “哈哈。”安可把他的小脑袋抱过来亲亲。 就在这时,一个年长的水手突然大声呼喊起来:“不好啦!船甲板在渗水!一定是船底漏了!” 所有人都才恍然发现自己的鞋已经被水浸透!安可和狄俄尼索斯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狄俄尼索斯念咒语给那个水手松绑,并对他说:“你去船舱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手说:“水都已经渗透到甲板上了,船舱里的水肯定已经灌满了!” 就在说话的时候水已淹没了每个人的膝盖,狄俄尼索斯焦急之际从肋骨下生出两个小翅膀,银色的羽毛转眼间在阳光下晒干并舒展开,一对耀眼的翅膀轻轻忽闪几下就使那短粗胖的小身体渐渐悬浮起来。人们差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身吓掉眼珠子! 他扇动着小翅膀,对安可说:“妈妈,等我下去看看!” 半个身子浸在水中的安可伸着手想要把他抱回来:“可是你没听那个水手说吗,船舱里都已经灌满了水!”她的话还没说完,狄俄尼索斯已经飞走了。 整条大船快速地向下沉去,许多坐着被绑在甲板上的人已被水淹没。安可和那个唯一的被松绑的水手跑向船身的最高端,恨不得爬到桅杆上。狄俄尼索斯变成一条有角的小银龙钻入湖水下,看见船底板上破了一个大洞,成群的掠食者用锋利的牙齿撕扯着这个大洞,使这个洞口变得越来越大,洞口残留着糯米和鱼虾酱做成的饵料。这便是喀泰戎国王干的好事了。 第39章 [神话剧]matche19 当狄俄尼索斯飞回来时,船身已经完全没入到水面以下,所有的水手和侍卫都已丧命,唯一被松绑的水手拼命向岸边游去,到处找不到安可的身影,急得狄俄尼索斯几乎哭出来! 忽然间,一个巨大的水花在湖中炸开,水面升出一尊美丽至极的女神!她徐徐上升的身体发出眩目的光芒,瀑布般的长发像在月光中洗过一样,孔雀翎羽的长裙折射湖水幽蓝色的反光,她的眸子亮如星辰,她的双臂白如璧玉,她若不是端庄的海女神忒提斯的姐妹,便是居住在深水中贞洁娴雅的宁芙,若不是玲珑的缪斯女神从赫利孔潜水而来,便是大美女珀耳塞福涅顺着深潭水游泳而来!难不成是克洛诺斯再次用石镰刀阉割了他的父亲,从塞浦路斯的白色浪花中又生出了第二个阿弗洛狄忒!? 小狄俄尼索斯用莲藕小手擦掉孩童的眼泪,张开翅膀飞到女神的面前,哀愁而焦急地问:“美丽的女神,你是否见到过我的妈妈?” 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变身的安可轻轻地叹了口气,愧疚之情盈满心头:“可怜的孩子,我不是你妈妈,我是赫拉。” 狄俄尼索斯听出了她的声音,这个回答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巨大的冲击令他心潮激荡。长眠于灵魂深处的仇恨汹涌而出冲垮了爱的沙垒。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深重的哀伤倾覆在这个幼小的婴孩儿身上,令他觉得万念俱灰,生命再无希望。 狄俄尼索斯双手不停地抹着眼泪,仰起头,对着天上说:“不辞辛劳的墨伊莱啊!你的残酷是出了名的!你将那古老的命运线轮转上一周,可怜的胎儿就要在母亲的肚腹中忍受九个月的黑暗!你再将那沉重的命运线轮转上一周,不幸的婴儿就要降生在举目无亲的荒岛!如果我曾在某个瞬间觉得命运女神克拉西斯仁慈,那一定是谎言女神阿帕特欺我年幼!此刻我的一颗心有如被命运之蛇盘踞遍身的痛苦挣扎的拉奥孔、我巨浪滔天般的内心里回响着断翼的伊卡洛斯昼夜不绝的啼哭!甘甜的美酒虽能使我忘却悲伤却不能治愈凄惨的命数,翠绿的常春藤既被我傲然地顶在高昂的头颅之上那它必将义无反顾地追随我萎蔫枯黄!在闪闪发光的黄金殿宇上巍然坐着的我的父神又将在多少个无星无月的黑夜里暗自饮泣!我可怜的父神啊,请不必再将这颗破碎的心留存,这将是对您儿子最好的抚慰!因为赫拉已经用绝妙的计谋把他的身心全部捣碎,他也将不再对残酷的墨伊莱抱有丁点幻想!” 此刻,安可心里难受极了,想上前抱他却又不能再向他伸出双手。狄俄尼索斯说完这些话就念了一句咒语,水面凭空长出许多根常春藤,藤蔓霎时间把安可从头到脚缠得紧紧绷绷,连挣扎都省了,然后他把咒语一收,常春藤顿时缩回水面,巨大的惯力把安可带进水里,眨眼间被漩涡吃了进去,随后,痛不欲生的狄俄尼索斯也一头扎进漩涡中,小翅膀连扑腾都没扑腾整个人就没影了! 当狄俄尼索斯落入赫拉之手的谣言传人宙斯的耳朵时,整个奥林卑斯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赫尔墨斯的巡查不能说没有收效,他已经听说彼奥提亚地区有一对因赈灾而被国王嫌忌遇害的母子,也曾亲自到人间与冥府唯一的通道勒那沼泽的上空查看,结果来迟了一步线索又在这里断了。心慌的赫尔墨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向宙斯报告了全部巡查经过,但仍未能缓解宙斯的雷霆之怒,圆滑的赫尔墨斯神第一次因办事不力挨骂,不过这阵阵的巨雷恰好把九千尺的冻云劈碎,天空终于露出了太阳,春女神塔罗让霜雪融成冰川流淌到田间滋润土壤,谷物女神德墨忒尔继续为大地播种,夏女神奥刻索让昆虫繁殖为一切花草树木授粉,秋女神卡尔波将青涩的秧苗变成黄橙橙沉甸甸的麦穗,劫后余生的人间景象更显得欣欣向荣,天界的秩序也暂时稳定下来。 然而,救子心切的宙斯坐在云端以神的千里眼俯视人间,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连赫拉也同时杳无踪影!难道是伪善的赫拉为了报复他把襁褓中的婴孩儿吞进了肚子里?难道是心有不甘的赫拉为了引诱他把幼小的狄俄尼索斯藏了起来? 手握权杖的乌云聚集者又开始发号施令了:“懒洋洋的云彩啊,在至高无上的天界里谁比你们更逍遥呢!就连伊里斯都得整日奔忙为我和我的臣属传递消息,赫尔墨斯就更不用说了,死去的人们若没有他的指引那是万万到不了冥府的!赫利俄斯每天乘着四匹火马拉着的破车一刻不停地赶路,连修轮子的功夫都没有!能工巧匠赫淮斯托斯咣咣咣地砸铁声一直伴随人们坠入梦乡,睡梦之神修普诺斯和他的儿子们还要在人们的梦境中玩弄两头买好的把戏!病态的涅墨西斯拖着沉重的病体还在操心神王的家庭琐事!幸灾乐祸的厄里斯和她那如影随形的妹妹安菲洛格娅恨不得要在我的屋檐上做窝!五脊六兽的云彩啊!各司其职的天界里可容不下你们这种闲散公民!假如你们还好意思做服侍在宙斯脚下衬托他华丽袍服的配搭,那就不必聚集成一团儿去奥林卑斯圣山磨平那阻挡宙斯视线的该死的棱角!为了找到他心爱的狄俄尼索斯他会另派合适的人选去完成这项宏伟的工程!” 怒气填胸的神王一番不客气的品头论足令那些遭到表扬的神祗们并没有感到多光荣,那些做则心虚的神祗们就更加难为情了。悲痛过后的宙斯已经深谙每个人的心思,却唯独看不见赫拉脱胎换骨的转变。只能说,他真是……慧眼独具。 羞臊之极的云彩们急急忙忙从被窝里爬起来,披着散乱的头发,捂着哈欠连天的大嘴,无论是白色还是灰色都稀里糊涂地聚拢在一起乌压压地飞向了奥林卑斯圣山,这一大团“乌合之众”用它们肥腴的肚皮日以继夜地摩擦着圣山的棱角。 焦躁的神王用他那震慑宇宙的黄金权杖频频戳着地面,众神的劝谏也不能令他暂时宽心一丁点:“不行,这个方法太慢了!我必须亲自下界!我要掘开每一寸土地、抽干所有的海水!” 冥王哈迪斯和海神波塞东听到了这样的威胁,急忙下令在自己的疆域里寻找狄俄尼索斯,可惜狄俄尼索斯现在既不在冥界也不在海洋。不知宙斯是怎样按耐住自己的心性等待云彩把山棱磨平的,当他站在平坦的圣山顶峰心急如焚地俯视人间,地上已经过去了一百天,昏昏沉沉的安可和狄俄尼索斯一前一后落入去往冥界的泥沼,这里既不属于冥府也不属于大海,严格来说还是宙斯的地盘,不过神使赫尔墨斯比他的父神更加熟识这条通路,经过一遭严密的推理之后,诡诈的赫尔墨斯断定彼奥提亚那对被害的母子就是赫拉和狄俄尼索斯,而作为神王得力助手的他既没有倾力去找也没有据实禀告,其中不言而喻的居心路人皆知,这等居心对于一个小偷和骗子的守护神来说是很好理解的。 然而神王宙斯何其明智,什么样的居心能逃得过他锐利的眼睛,这位宇宙的至尊把威风八面的躯壳留在奥林卑斯圣山的黄金椅子上,灵魂却化作一缕渺小的水汽不为人所察觉地降落到人间,这缕水汽在下降过程中遇到冷空气渐渐显现人形,落地之前宙斯已经化成了一位美丽的王子。他有着和黄金一样耀眼的长发、和蓝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他的肌肤胜似少女,体态柔美又不羸弱,与其说他与自己的儿子有诸多相似毋宁说他即是狄俄尼索斯的少年版。他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姓氏,埃美涅斯。这奇怪的姓氏既像小亚细亚大陆的美狄亚王室又像欧罗巴大陆的色雷斯贵胄,既有着千丝万缕的神族血脉又连接着忒拜卡德摩斯神圣家族的脐带。他打着寻找妻儿的旗号游历在小亚细亚地区大片平坦的领土中,这个聪明的姓氏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总是令这些地方的诸多大城邦的僭主和长老们不敢怠慢。 故事的起因是天降神火焚烧了他的王宫,他与年轻的妻子和刚下生的婴儿失散,婴儿还没来得及取名,而他的妻子很有可能为了避免途中的麻烦隐瞒了真实的姓氏。但只要看一看他超世美貌的面容就不难联想到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以及那个刻意扮成老妇模样的含辛茹苦的少妇。他扮演一个焦急的父亲和心碎的丈夫千里迢迢顺着忒拜难民的逃荒路线一路寻查到马其顿境内,人们为他执着的精神所打动自愿伸出援助之手,可惜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当他来到彼奥提亚地区的时候,他寻找妻儿的名义已经传扬在外,心虚的喀泰戎国王下令全国人民埋葬大祭司长母子的事迹,却恰恰弄巧成拙,所有的说法到这里都奇迹般地统一起来,精明的宙斯就决定在这个地方详加盘查。 第40章 [神话剧]matche20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被狄俄尼索斯无意间释放的那名水手以强烈的求生意念从漩涡中游了出去。在死去的众多水手中有许多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和朋友,每当夜晚来临形单影只的他痛苦地回忆起那些音容笑貌,四肢百骸仍然在冰冷的湖水中挣脱不开,终于,愤概的泪水化作了复仇的勇气,可是莽撞的匹夫之勇并不能摧生出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不出所料,在悲壮的泪水中他决定要和喀泰戎国王同归于尽。 他在优卑亚岛萧条的小镇上买了一尊廉价的弗诺伊木雕,这位谋杀之神凶恶的目光令他极度痛苦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地平静,然后他开始盼望着一年一度的庆祝赫拉女神与神王宙斯复合的节日。每天抱着弗诺伊神的木雕才能坦然入睡的他将余生的全部意义寄托在那即将到来的血光冲天的一刻!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碧蓝的天空清透如洗,诺大的海岛集市广场上人流攒动。清爽的海风吹红了每一个渔家姑娘丰润的脸庞,连同活蹦乱跳的虾子海蟹们一丛一丛一簇一簇地聚集在这里随处可见;来自遥远的赫勒斯浜海峡对岸的富庶湿地上的拉凯戴孟人如同矫健的羚羊快捷地穿梭在狭窄拥挤的街道上,他们是这里购买力最强的客商;偶尔会看到一个顶着杂货箱子的中年妇女身前身后围着数也数不清的各种肤色和发色的儿童,这个时候就要赶快走,因为他们的父亲们就在不远处瞄着呢;急着赶在外来客商之前购买第一筐便宜水果的横冲直撞的老妪们比公牛还要健壮,撞翻一地黄橙橙的柑桔的代价就是蹲在原地替它们的主人卖回本钱,少一分也不行,多一分也不要,但这往往是那些想要赶在抢购第一筐便宜水果的老妪们之前的外来商客才会遭遇的事情。 堵塞的街道根本留不下贵族的靴印,因为这里不是贵族该来的地方,或可说几百年来这个街道不曾出现过一匹驮着人的名贵马种,养尊处优的王孙和小姐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种地方的存在,但这是平民的天堂,充满了自由的气息。狂放的酒贩子将一个木制酒杯举到神王宙斯的面前,他泛黄的瞳仁里蒙着一层浑浊的醉意,瞳仁的深处映射出宙斯一双水蓝色的眼珠。 旁边的摊主尖叫着说:“我的老天啊!快看那个卑劣的醉汉!难道他不想要他的胳膊啦吗!” 宙斯的右手轻抚在镶金嵌宝的刀鞘上。这时酒贩子的胳膊都举酸了。人间的酒品对于神来说比尿还脏,对神体的伤害几乎等于毒/药,宙斯犹豫再三,为了查出真实的情况,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就让这杯酒帮他在人间交第一个朋友吧。宙斯下了马,接过醉汉手中的木杯,喧闹的集市似乎因这个举动而暂时治理了噪音,正在抢购的人们扔了手里的货品争先恐后地跑过来,规规矩矩默默呆呆地站成一个圈儿,盯着这位华丽的贵族少爷脸上那令人*的一颦一笑。 宙斯把酒杯停在唇边,先用灵敏的鼻息嗅一嗅,刺鼻的气味中夹杂着甜丝丝的味道,他问:“这是什么酒?” 醉汉如数家珍地介绍说:“这是一种新型酒,是用大麦和一种芬芳的植物酿制而成的!这是平民的酒,试试吧,少爷,一杯酒降低不了身份。” 大家为他勇敢的回答而感到浑身充满了劲头,许多人都试探着哄笑起来。宙斯抿起玫瑰色的嘴唇喝了一口,满意地说:“你的酒很好,我要全部买下,送给喀泰戎国王当作节日献礼。”宙斯很自然地从空空如也的钱囊中掏出一把空气,随着那漂亮的五指慢慢地舒展,一枚黄灿灿的金币出现在手掌心,币面上刻有卡德摩斯国王的头像,在昌盛一时的忒拜城被神火焚烧以后这种足金货币几乎在世间绝迹,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醉汉难以置信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开心的鱼尾纹渐渐在两个眼角上加深,他回过头看看围观者们敬佩艳羡的神情,用粗壮的双手颤抖地接过了金币,并高兴地说:“太感谢您了!乐善好施的殿下!可是,这实在太多了!就算我把所有的家底都给您也不能找零您所支付的面额。” 宙斯说:“对不起,这已经是最小面额了,如果你没法找零,你也可以回答我几个简单的问题作为一种补偿,而且,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帮你回答。” 醉汉当然是一百个同意。 然而这位贵族少爷的问题似乎与人们的期待大相径庭,或许在这些穷苦的人们心中,国家大事和未嫁的公主才应该是他所关心的问题,但宙斯的问题却是:“这酒是用什么植物酿的?” 醉汉说:“这是个秘方,尊贵的殿下,不过,既然您对这个好奇,那我只告诉您一个人,相信不愁吃不愁穿的您不会来抢我的生意。” 调侃式的回答引起人们哄然大笑。宙斯却很严肃地说:“好,我发誓不会说出去。” 誓言之神到处乱发誓,其实这种酒就是啤酒的前身,它的发明者因轻信了宙斯而透露出啤酒的配方,以致在几万年后的今天啤酒成了超市里最廉价的洋酒。///^_^....... 诚实的醉汉趴在宙斯的耳边把制酒的全过程都说给他听,但他关心的只是那个可以使大麦发酵出气泡的植物。不出宙斯所料,那是常春藤。在赫拉的故乡出现了常春藤,这证明流传在天界的谣言是可信的,到目前为止宙斯都还不算冤枉赫拉,因为安可偷孩子的最初意图确实是为了勾引他,而且宙斯料定赫拉会化成人类的模样混在难民当中逃避赫尔墨斯的追踪。 在平民当中也不乏机智之人,在宙斯说出第二个问题之前就有人猜到他会这么问:“你们看没看见一个少妇抱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婴儿到这儿来逃荒?” 整天泡在酒缸里的人即使看到过这样的难民也不会太留意,酒贩子回答不出来的问题自然而然地被围观的人们接了过去,而人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看到过!” 宙斯轻轻蹙起长眉,这又是喀泰戎国王的缄口令在起作用么,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一个双颊发红的卖鱼姑娘拖着一袭腥臭的脏裙子彬彬有礼地走上前来,她的勇气为那些正在犹豫中的女孩儿们所钦佩,在她说话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替她心肝发颤,这个问题太容易,每个人都能回答,但是只有她,这个不知姓名的卖鱼姑娘胆敢上前和英俊的王子面对面地说话:“亲爱的殿下,若说逃荒的妇孺那是数不胜数的,但我想您要找的肯定是其中最高尚的一对母子,不过她们恐怕不是来逃荒的而是来接近穷人的,她们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母子,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们的恩惠。” 接下来,出乎宙斯所料的事情发生了。喀泰戎国王的缄口令早已使百姓们生出反感之心,彼奥提亚地区的人民并不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在底层的民众当中依然传扬着安可慷慨赈灾的事迹,记忆犹新的难民们在赞扬他们的大恩公时更是不吝溢美之词。宙斯在一个老渔夫的口中听到安可发放物资时的慷慨言行,又在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嘴里听说了安可一度被封为大祭司。但这个叫安可的女人是否是赫拉的化身一时还不能确定,本来是顺着常春藤的线索想要打听狄俄尼索斯的踪影,结果却被热情过度的民众们灌输了一箩筐一箩筐大祭司的故事。 纷乱中,宙斯注意到一个渔家女孩儿的头上戴着一枚金质发卡,这是违背常理的怪事,接着他又在很多人的身上发现了只有天界大神赫淮斯托斯才能制作出来的精美饰物,这不是真的,如果他没有认错,这些饰物都是赫拉离婚时带走的陪嫁品! 一个黄金发箍勾起了他对过往的回忆。在赫拉还是少女的时候,美丽的她经常为一件事而烦恼,她的发量太多太密,夏天一来就会特别热,许多时候她双手撩起头发不是在搔首弄姿而仅仅是想让脖子凉快一下,她的崇拜者们那些水下宁芙和繁星女神都学会了这个动作,但是深知其中曲奥的宙斯每当看到水下宁芙和繁星女神们以这个动作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时候都对她们嗤之以鼻,在一次盛大的天界宴会前夕,他命人打造了一枚精致的黄金发箍送给了他的姐姐,这个发箍正好可以把长发盘在头顶露出修长如天鹅般粉色的脖颈,赫拉很高兴,为感谢弟弟的体贴她亲切地吻了宙斯的脸颊,朦胧的爱意就在这一刻从宙斯的心底悄然升起。 这个金发箍是在赫拉出嫁之前宙斯作为弟弟送给她的第一个表达爱意的礼物,勉强也算是陪嫁品,这么珍贵的东西被一个粗丑的姑娘戴在发量稀少的头上真有点暴殄天物,起码宙斯在一瞬间曾这么觉得。 可是接下来一个更令宙斯难堪的事实摆在眼前,他看见一条镶嵌着硕大孔雀石的腰带被一名年迈的老妪系在腰间,若不是太眼熟,宙斯很难相信赫拉会把这么私密的东西送人,大概这么大的孔雀石戴在如此丑陋的老妪身上不会有人把它当成真品,但这确实是一条连赫拉自己都应该视若珍宝的腰带,看着这条腰带,受刺激的神王想起了一件情侣之间特别伤自尊的往事。 都说阿弗洛狄忒有一条能令人神魂颠倒的腰带,而在宙斯与赫拉秘密恋爱的时候,赫拉曾为这件事生气。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条腰带,那么想必所有热恋中的女子心里都会不踏实,生怕情郎抗拒不了金腰带的诱惑而抛下自己,可爱的少女赫拉也犯过这样的傻。赫拉一生起气来就不肯见宙斯,被相思折磨得难以忍受的宙斯当时头脑一热想出一个哄她开心的办法,他亲手磨制了一枚可以和真孔雀翎相媲美的孔雀石,镶嵌在一条金丝编成的精美腰带上,并把一句咒语悄悄地放进了孔雀石中。赫拉看到这条腰带之后忍不住启颜而笑,从此不再为阿弗洛狄忒的金腰带生气了,因为她好笑地发现孔雀石中的咒语是“宙斯的命根子”言外之意也可以理解为“宙斯的生殖器”。 如果贵为神王的宙斯不亲自下界来巡查,如何能晓得自己的命根子被系在这等肮脏恶臭的老妪腰间,这无疑是赫拉对他的辛辣嘲讽。在无数确凿的证据之下,宙斯断定赫拉和狄俄尼索斯确实回过彼奥提亚。带着一脸的羞恼和内心深处隐隐的受伤,他恍惚地离开了那个可怕的集市。 第41章 [神话剧]matche21 虽然神王和神后已经离婚,但盛大的节日依然如期而至。优卑亚岛上赫拉神庙中的祭司们事先预备了丰富的祭品并精心编排了庆典节目等待着国王陛下驾到,这是优卑亚岛的居民最荣耀的一天,国王的仪仗从街道中间穿行,街道两旁跪满了衣衫褴褛的平民。随着喀泰戎从锦旗飘摆的大船上换乘到镀金的高轮马车上,众人瞩目的埃美涅斯王子谢绝了乘车而跨上了他的马,在喀泰戎看来他这个举动是想在人民面前显得比国王更平易近人,虽然这个作威作福的国王头脑里想的全都是如何持久地在王位上享乐,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很快就要永远地告别这个位子了。 在祭祀正式开始之前大祭司为国王和国王的贵客安排了岛上居民的歌舞表演,人间的乐曲令宙斯头晕脑胀,这等靡靡之音只为取悦品味低俗的王室,兴趣昂然的喀泰戎国王伸出戴着绿松石大戒指的手指捏起一粒香甜的奶酪刚要放进嘴里,转眼一看,埃美涅斯王子的座位空了。 羞涩的优卑亚岛像一位穿着白纱的新娘在静谧的海域中守候了万年,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与世隔绝的它依然沉静如昨。沿着晶洁如雪的沙岸亦步亦趋,负心的人想起了那些深刻的岁月,那些杂糅着悲欢离合的缠绵旧事。 世上不乏快活的情侣,可谁能像他们那般爱得忘乎所以,用躯体里所有沸腾的血液当成爱情的燃料,疯狂地为彼此燃烧。可是爱情的火焰燃烧得越旺当它熄灭之后就越觉得寒冷。宙斯俯身抓起一把烫手的细沙,真切地感受到这份温暖在手指缝里慢慢消逝的过程。波光荡漾的海水映现出这位宇宙之主寂寞的倒影。 尽管彼奥提亚地区的人民有力地反驳了谎言女神阿帕特的谣言,宙斯仍不相信赫拉真能把狄俄尼索斯视作亲子,可是毫无征兆地他开始对自己的姐姐不再那么有把握了……绵软的海葵伸展花瓣似的触角包裹住彩色的贝壳,这让他想起了在无数个兴味索然的夜晚自己曾与赫拉相拥入眠。当一个男人开始思念那些平淡无奇的涓埃琐细就表示他开始思念那个不可或缺的女人了。 如果赫拉还想挽回这个婚姻最好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别再卖关子! 庆典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埃美涅斯王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回到他的座位上的,这时,喀泰戎国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一个破衣烂衫的醉汉钻入了他的视线,醉汉的身后跟着几个搬运酒桶的苦力,身穿盔甲的侍卫们用铁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时,埃美涅斯王子恭敬地起身,对喀泰戎国王说:“陛下,这是我献给您的礼物。” 喀泰戎国王明知故问,说:“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知死活的醉汉抢了埃美涅斯王子的话,远远地回答说:“是好酒!陛下!是平民的酒!” 喀泰戎国王与几位长老交换着轻蔑的眼神。埃美涅斯王子对于人间的炎凉冷暖了然于胸。 他补充说:“陛下,这酒有一种神奇的功能,只要喝一口就能使人立刻变得年轻,如果常年饮用,能够使人永生。” 喀泰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问:“这酒有名字吗?” 埃美涅斯王子说:“有的,陛下,它叫狄俄尼索斯。” 喀泰戎和几位长老交换着疑虑的眼神。 埃美涅斯王子说:“您不妨先让一个年迈的平民试喝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 几位好奇心极盛的长老纷纷怂恿国王按照他说的去做,喀泰戎也只好依从。粗鲁的侍卫随便在人群中抓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给他灌了满满一碗酒。宙斯就在这个时候念了一句咒语,令他头上的白发变黑,令他脸上的皱纹平展。老汉抓抓自己零碎的黑发,摸摸自己坚实的胳膊,发现自己变成了个壮小伙儿!卖酒的醉汉频频眨着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这奇异的景象面前,连同国王和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埃美涅斯王子做完了戏弄人类的游戏就坐回原位了。此时,喀泰戎国王与众位长老已经在各自的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一批神酒据为己有,而喀泰戎国王是这里面最狡诈最贪婪的一个。 他对宙斯讨好地说:“这是有史以来我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尊贵的埃美涅斯殿下。听说您不幸与妻儿失散,如果您不嫌弃,请允许我代表我未嫁的女儿们向您提亲,不论您看中哪一个或者都看中也无妨,我愿意立刻为您和她们主持盛大的婚礼。” 宙斯委婉地拒绝道:“我想我会在您神圣的国土中与我的妻儿团聚的,仁慈的国王陛下。” 不甘的喀泰戎国王又说:“年轻的埃美涅斯殿下,您的妻儿我会派人继续寻找,但在她们生死未卜的前提下,拒绝迎娶新娘恐怕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各怀私欲的长老们假意顺水推舟,频频点头,好言相劝。 宙斯扫了眼庸俗的王室女眷们,然后毕恭毕敬地离座,说:“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祭祀赫拉女神和神王宙斯复合的节日变成了喀泰戎国王的女儿们和埃美涅斯王子的婚礼。既然宙斯没有明确说要娶哪一位公主,喀泰戎国王就要履行诺言把所有的女儿都嫁给他。喀泰戎国王一共有十一个女儿,最小的才只有九岁。这位一心只想着永生不灭的国王急于同宙斯攀亲家,根本不考虑女儿们的幸福。随着一声令下,公主们都被扔上了婚车。 四匹大马拉着一车新娘招摇过市地徜徉在彼奥提亚的街道上。宙斯却在想,如果赫拉想要挽回自己的婚姻不在这个时候出来那她要等到何时? 就在婚礼举行到一半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婚礼的仪仗队乱作一团。宙斯高兴地朝那边望去,以为是赫拉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结果却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有人杀了国王!快抓住那个该死的凶手!” 为什么赫拉要去杀国王呢?这让无所不知的神王都困惑了,难道说……赫拉恨国王把女儿嫁给了自己么? 形势不容过多思虑,在乱糟糟的一团中,宙斯以穿透万物的神目看到了一个满手是血的水手,他抛下一车的新娘变成一匹快马,瞬时驮起了这名奔跑中快要窒息的水手,救了他的命。胆大妄为的水手并不是赫拉的化身这一点令宙斯有点沮丧,但他在水手的口中听到了更重要的事实——赫拉和狄俄尼索斯都掉进了勒那沼泽。 与这场婚礼同一时刻,沉沦在冥界与人间暗道中的一对母子忽然间悬浮在幽暗的湖水里。在昏迷了一百八十天之后,美丽的赫拉女神终于在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里按下了小猪按钮。安可庆幸自己是在变身之后才掉进了湖里,否则系统就要给她弹出“大侠请重新来过”的消息了。然而,此时此刻她莫名地收到了三条漂浮在水中的系统自动提示。 叮——[系统提示:恭喜,渣男好感度升高10点。] 叮——[系统提示:恭喜,渣男好感度升高10点。] 叮——[系统提示:恭喜,渣男好感度升高10点。] 这不科学呀。安可点开系统答疑。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请问何事传召在下?] 安可在水中吐着气泡说:“我什么都没做啊,渣男好感度是怎么提升的?” 叮——[主系统:也不能说您什么都没做。宙斯已经来到彼奥提亚,好感度是他自己提升的,他……想你了。] 呃呃……由人到神唯有贱性不改。 安可心里算算,现在好感度加起来只有40点,还不能启动倒追模式,早知道就多晕一会儿了。想起掉进水中之前的事,安可的心里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正当她像美人鱼一样一边往上游着一边想着该怎样面对小狄俄尼索斯的时候,她碰见一个悬置在水中的微微发光的小身体,它是那样轻盈透亮,那样孤单伶俜。他的眼睛轻轻闭着,淡淡的眉毛微蹙,胳膊抱着双肩,翅膀像包心菜一样护住整个身体和脑袋,可惜有点短。安可的眼泪在水中汜溢了,不过这位粗线条的大姐大根本没觉察。她赶紧游过去抱起那个悲伤的小家伙,自言自语地说:“傻孩子,你怎么也跳下来了呢?” 在为祭祀酒神而举行的狂欢节上,随着时代的变迁人类社会孕育出一种悲情唯美的艺术形式,它即是文艺史上悲剧的雏形。狄俄尼索斯前世今生的悲惨经历令他在神族当中独具忧郁气质,但他要每个人都为他疯狂,让人们在狂欢中达到一种马斯洛式的高峰体验,完成生命的全部意义,或许酒神的祭祀也是行为艺术的雏形这一点尚有待考据。 安可打开随身空间,发现营养液比先前充裕多了,在系统的世界里营养液就是金钱,换购一艘价值一亿美元的私人潜水艇对于安可来说意味着下次穿越才能吃到巧克力,她觉得当务之急是赶快上岸,所以果断地给空间下单。 第42章 [神话剧]matche22 只有世界首富才能买得起的私人潜水艇被遗弃在勒那沼泽里。在安可抱着狄俄尼索斯上岸之前剧情是被她暂停的,因此在宙斯得知赫拉和狄俄尼索斯掉进勒那沼泽之后,就算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静止的时空里与安可赛跑。 昏迷的狄俄尼索斯在赫拉女神的怀中一点点苏醒过来,他的眼中藏着深深的恐惧,悲伤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来,以为这是与赫拉在冥府相见:“我深爱的妈妈,请原谅儿子的愚蠢,我一想起您没日没夜地把您的双臂当作摇篮,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给我哼唱甜美的歌谣,我对您的恨意就无从追溯,我对您的爱意就油然升起,当我将您推下死亡的泥沼,想到再也不能和您形影不离随时随地亲吻您芳香的脸庞,那一刻我才发现没有什么比那更令我绝望,如今我为自己的冲动而深深懊悔,可是已经为时过晚。” 赫拉用手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欣慰的笑容使她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小傻瓜,你的小藤蔓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我们都没有死,都还活蹦乱跳的呢。” 狄俄尼索斯眨了眨孩童的眼睛,惊奇的大瞳孔使他看起来像一头初生的小牛犊,他抖了抖半湿不干的小翅膀并试着拍打几下,刚飞两下就打了个喷嚏,金色的发卷因为潮湿而拉长使他更像个小闺女,赫拉用一张小毯子把他裹起来,他亲吻着赫拉芳香的面颊,并快活地喊道:“太好了,妈妈!我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啦!” 他的眼中荡漾着爱的柔光,脚下的泥土里钻出常春藤的幼苗,嫩绿的藤蔓在这一瞬勃然生出透亮的枝丫,欢快地向上攀爬,缠绕着参天古树那粗壮的躯干,去树尖上享受徐徐的凉风和温暖的阳光。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耀眼的金光打在幽静的森林中,诡计多端的宙斯变成了丑陋的潘神现身,严厉的目光中看不见父亲的慈爱。 他学着潘神的口吻发出感慨道:“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人呢?他感恩用双臂给他当摇篮的人,却忘了用肚腹孕育他的人;他感恩用奶瓶给他充饥的人,却忘了用乳汁哺育他的人;他感恩从沼泽中救他命的人,却忘了把他生下来的人!我说愚蠢的狄俄尼索斯啊,就算你把前世的教训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该把赫拉认作母亲,让你身在幽冥中的母亲伤心吧?你可知你那可怜的生母在冥府里已经哭干了眼泪日夜盼望着她的儿子能够救她重返阳间?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不该弃她于不顾在这里享受自私的凉风和负义的阳光!” 刚有点笑模样的小狄俄尼索斯听到这些话之后顿时从空中跌了下去,所幸赫拉的手臂一直没有离他太远,他跌进了赫拉的怀中,金色的发缕垂在嫩粉色的额头上,小眉头悲苦地皱了起来,刚晾干的翅膀颓然地耷拉在身体两侧,一个简单的儿童的想要快乐地生活下去的心愿又一次被凉水泼醒。 悲剧性的命运并不由是每个人的年龄所决定的,残酷的衷告句句都是实情,身为养母的赫拉只有在一旁暗自心痛的份,此刻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多嘴的潘神。 美好的希望被轻而易举地敲碎,得偿所愿的潘神在粗大的树干上渐渐隐殁。狄俄尼索斯悲愁的眼泪蓄满了两个眼框,他那水蓝色的眼眸像破碎的冰凌扎痛了赫拉的心脏。赫拉紧紧搂抱住他,在他的额头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可怜的孩子,这不是你该承担的命运。” 说起自私与负义谁能比躲在树干里的神王宙斯更甚呢?若说王者的心思如同嬗变的天气一样难以揣摩毋宁说宙斯本身就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天气神,此刻,妒火中烧的他早已忘记了一个父亲该有的宽容和一位神王该有的胸襟,气呼呼地藏在树干中眯缝着眼睛偷看。 狄俄尼索斯伸出小手捧着赫拉的脸庞,恋恋不舍地望着她:“我亲爱的妈妈,这是我应该承担的命运。一想到我有两个妈妈我就无比快活,但再想到我的生母此刻正在阴冷的幽冥中受苦,我欢乐的肺腑就压了一块大石头。纵然我爱您剩过所有人,我却不能否定生母的功劳,请允许我返回冥府,去救出我那可怜的母亲,完成我该承担的使命。” 赫拉摇着头说:“不可以!我听说冥府之路有去无回,连神王宙斯都不例外!何况你才只有一岁,我不能看着你去白白送死!不如,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我们去找赫尔墨斯帮忙如何?” 狄俄尼索斯摇着机智的小脑袋瓜说:“恕我直言,妈妈,纵然我爱我的兄弟,我也断不会去求一个商旅和小偷的守护神帮忙,倘若他愿意在这件事上出力,我们是不会在通往冥府的路上沉沦180天之久的。” 赫拉点着头说:“我知道了……要不,我们去找你的父神相助怎么样?” 狄俄尼索斯还是摇了摇头,说:“正如您刚才所说,冥府之路有去无回连神王宙斯都不例外,为了救一个凡女让万神之主去涉险太不值得。只有我去了,妈妈。” 赫拉仍然不肯放他走,她咬着嘴唇下定决心:“要不,我陪你去吧!” 狄俄尼索斯这回简直把脑袋摇成了小波浪鼓:“那更不可以,妈妈。” 赫拉说:“为什么不可以,你忘了妈妈有一艘潜水艇了吗?如果冥王哈迪斯不肯放我们走,我就用现代武器毁灭他的冥府,相信我,我们一定能顺利救出你母亲的!” 听到这些,七窍生烟的宙斯几乎能点燃一棵千年古木,虽然他刚才亲眼目睹了一条大鱼在沼泽中央露出凶悍的背脊把赫拉和狄俄尼索斯托出水面,然后那条体形庞大的怪鱼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水中,但自以为无所不知的神王认为她们不过是侥幸被鲸鱼救了,搞不好是他的兄弟海神波塞冬派来的援兵。现在这个疯癫的妇人竟然放出大话说要去冥府拯救塞默勒,难道她不担心自己的丈夫会被塞默勒再次抢走吗?! 叮——[系统提示:恭喜,渣男好感度升高到50点,已启动倒追模式!] 安可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系统提示,真的快爱死这个让人省心的神渣了! 当安可抱着狄俄尼索斯来到勒那沼泽岸边,潜藏在水里的“大鱼”露出庞大的背脊并向她们游了过来,敞开了它满是“獠牙”的大嘴伸出一条长长的铁舌头来接引这对母子。这等惊人的画面令神王宙斯都叹为观止。随着赫拉与狄俄尼索斯的身影走入鱼腹深处、被浓重的阴影吞没,“大鱼”缩回一节一节的铁舌头并闭合了大嘴,然后闷不作声地沉入水底,像一头老水牛似的任劳任怨。这时湖面产生一个巨大的凹陷,这个吸力能把一座城市在数秒钟内吞没。宙斯化作一团低矮的乌云悬停在湖心上空,用异常担忧的双眼俯视着这条大鱼全速地冲向极深的水域里。 一片金色的幻影出现在勒那沼泽的上空,心虚的赫尔墨斯从幻影中现身,主动向神王请令:“父神,让儿子代您下去看看吧。” 宙斯严厉地说:“如果赫拉和狄俄尼索斯有什么不测,你也不必上来了。” 赫尔墨斯诺诺而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奇异旅程,赫拉和狄俄尼索斯抵达了冥界,被潜水艇的特制摄像头所拍摄下来的风景竟然美得让人难以置信,这里不是阴暗而可怖的地狱之所,而是唯美而静谧的世外桃源,鬼泣如同凄美绝伦的芦笛自幽谷的深处袅袅上升,在峡谷的两岸,她们看见了铺天盖地的绚烂如血的曼珠沙华,赫拉感到手背冰凉,一滴眼泪从怀里的小不点脸上滴落,狄俄尼索斯默念咒语,在曼珠沙华的旁边长出了嫩绿的常春藤,赫拉笑着捏捏他的脸蛋,水盈盈的蓝眼睛带着顽皮的笑容望过来。 潜水艇搁浅在峡谷的深水中,赫拉与狄俄尼索斯手拉手飘浮在冥界的空中徐徐前行,她们看到了那条古老的斯提克斯河,如果神渡过了这条河将永远失去神性,孝顺的狄俄尼索斯及时拦住了赫拉:“妈妈,您在这里等我就行了。” 赫拉笑着说:“我不会失去神性的,不必担心。” 天真的狄俄尼索斯仰着头问:“为什么呢?” 赫拉揉了揉他的头发,在衣袖中偷偷地按下小猪按钮,然后打开系统答疑。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请问何事传召在下?] 安可说:“塞默勒在什么地方?” 叮——[主系统:塞默勒公主在爱丽舍乐园中过着宁静的生活。] 安可点开爱丽舍乐园的地图,大致看了一下方向,关闭系统答疑。她来到了斯提克斯的岸边,看见许多亡灵在河边直挺挺地站着,一些像在排队,一些还在犹豫。河边有一个穿着生锈的铁甲的人拿着一把破旧的铁剑看守一个大钱罐,每个亡灵留下一枚钱币才允许乘坐冥界的船只渡过苦恼的斯提克斯。 安可直接从河面上飘了过去,顺着停滞在路上的标杆一样的亡灵们的走向,寻找爱丽舍乐园的所在。一路上都是灰色的风景,偶尔看见一点亮色,发现竟是镜子中反射自己的影子,安可心里有点发瘆,于是点开了系统答疑,想一边聊天一边往前飘。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请问何事传召在下?] 安可故意说:“我怎么找不到爱丽丝乐园啊?” 叮——[主系统:纠正一下,不是爱丽丝,而是爱丽舍。] 安可说:“你刚才明明说的是爱丽丝啊!系统自检多久没运行啦!” 叮——[主系统:神后殿下恕罪,在下立刻启动系统自检。] 安可等了一会儿,说:“喂,好啦吗?喂喂,说话啊!喂喂喂,怎么不说话啦?” 叮——[主系统:系统自检中,请稍候……] 崩溃了or===z! 第43章 [神话剧]matche23 后背冒凉气的安可只好咬着牙继续往前飘,随后她到达了地图上所标注的那个真理田野,在十个城市中心广场那么大的广阔的灰色田野上积聚着难以计数的已经渡河的亡灵,在这里他们被迥乎不同地分成了三路,一路是将要去爱丽舍乐园享受长远福祉的无罪之人,一路是将要去塔尔塔罗斯服刑悔过的有罪之人,最后一路是将要去阴森的阿鼻地狱受苦的罪大恶极之人。 安可战战兢兢地绕过拥挤的人群到达田野的中心地带,看见高耸的审判台上坐着一位相貌威严的地狱判官,他即是神王宙斯与腓尼基公主欧罗巴的儿子拉达曼堤斯。回想宙斯和欧罗巴偷情只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天界的个月其成对于娑婆世界而言却等同于百年,当宙斯遗弃了欧罗巴去另觅新欢,他在人世间的儿子早已化成白骨。 拉达曼堤斯生前以公正严明著称因此在他死后被冥王提拔为冥界的主要神祗,在他的手边有一册用软羊皮纂成的记事簿,这不是一本普通的记事簿而是大判官的重要法器,每个亡灵的生前琐事都被这件法器细致入微地记录在册,来龙去脉丝毫不爽,亡灵们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最公正的审判,这个能干的侄儿为他的叔父担当起了这一冥界最繁重的也是最主要的政务,没有谁不服他的裁断,因此无人到哈迪斯那里上诉。刚正不阿的最后审判不仅有着告慰死者的作用更有着震慑活人的重要意义。在这井井有条的秩序之下,安可无意扰乱他的裁决,但她不能因此停住脚步。 安可恭敬地绕过了大判官的身侧,飘向那色彩斑斓的爱丽舍乐园。 别说是人间就连天界都是纷扰不绝,谁又能相信真正的忘忧国在冥界?可是安可发现,在爱丽舍乐园中万物虽不再以生命的形式呈现却有着超越生命之上的安详与美,如果用景色优美和生活悠闲来形容,那么娑婆世界的人们就会马上联想到各种精神享受和物质享受了,除此之外他们是无法理解的,所以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懂得什么叫“超越生命之上”的意思。恍然间安可觉得那些一世清贫的修道者才是最智慧的人,因为她在这里看见了许多僧侣和祭司,鲜少有国王或富豪。 在这里等级制度也是被严格划分并恪守的,不过这里的等级制度完全由生前所决定,谁又会去反抗呢。那么为爱献身的塞默勒公主住在什么位置呢?这个乐园实在太大了,安可不可能满世界瞎转,于是她又打开了系统答疑,额滴神,系统自检总算完事儿了。 叮——[主系统:尊敬的神后殿下,请问何事传召在下?] 安可说:“塞默勒公主具体住在哪儿?” 叮——[主系统:已经在地图上为您做了标注的,她目前住在乐园的边界线上,就如同是毗邻城市的郊区。] 安可说:“你不是告诉我她过得很好吗?” 叮——[主系统:在冥界能住在爱丽舍乐园里的都算不错了,我的神后殿下,毕竟她生前也是有些小过错的,她因惩罚过两名无辜的侍女而被降格为一名农妇。] 安可说:“那她怎么没去塔尔塔罗斯服刑悔过呢?” 叮——[主系统:因为她生了酒神,酒神是狂欢之神,抵消了她的过错。] 安可说:“这么说在冥界也讲究母以子贵?” 叮——[主系统:是的。譬如说,释迦牟尼的母亲摩耶夫人也曾因生了佛祖而飞升到忉利天宫享受大福报。] 安可掰着手指头暗暗低语:“喔喔喔,这么说来,我要是能生个好儿子的话就能抵消我之前因无知而犯下的小过错,死后就可以到这个地方来生活啦?可是我儿子的好坏并不由我决定而是由他爸爸决定的,那我岂不是就得先找个好老公,然后才能盘算死后享福的事了?说来说去还是男性本位啊,什么破玩意儿,狗屎……” 叮——[主系统:呵呵,可爱的神后殿下,所以说,还是回去跟神王和好吧。] 意淫中的安可突然醒过来,说:“哦,你可以滚了。” 叮——[主系统:荣幸之至。] 安可随后打开爱丽舍的地图,沿着边界线寻找发现了星星形状的标注,位置就在乐园的最南边。 转眼间安可就到达了星标地点,与中心地带相比这里的环境确实朴素了些。安可看见在一栋蓝白相间的冰淇淋一样的小房子前面彩色的栅栏中种植着欣欣向荣的奇花异草,塞默勒公主就蹲在门口的雨花石甬道上,她的长发挽在一块碎花的发巾中,泥泞的双手正在侍弄土壤中的绿植,她恬静的神情就像一株静静地生长在无人问津的幽谷中的野菊。为了这份平静,她献出了生命,割舍了孩子,放弃了名分。安可想,真不知道把她带回人间是否符合她的本意。 但安可愿意为狄俄尼索斯做一次江洋大盗,何况在剧情暂停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易如反掌,她迅速地把塞默勒和狄俄尼索斯抱进了潜水艇,而后,为了启动潜水艇她不得不按下小猪按钮。潜水艇正在全速返程,一对真正的母子四目相对却不敢相认,这不要紧,只要能成功逃脱,时间有的是,然而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冥府里把一个亡灵带回人间? 透过潜水艇的摄像头她们发现了回程的艰难险阻,才知道只要有一个亡灵试图逃逸冥界的事物就会发生一连串的反常效应。悠扬的鬼泣变换了刺耳的蜂鸣,峡谷两岸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由血红变成了纯白,斯提克斯的水流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亡灵们全都转身抗议着要重返阳间! 冥后珀尔塞福涅的花园大门将随即关闭,谁也别想在冥界的国土中带走一粒草芥,这样胆大包天的举动究竟是何人所为!难道是阿多尼斯想要提前到塞浦路斯与阿弗洛狄忒相会?难道是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妄图拯救忒修斯那色胆包天的兄弟?难道是思女心切的谷物女神德墨忒尔偷偷要把身为人妇的女儿带走?难道是有角的狄俄尼索斯渡过了苦恼的斯提克斯企图用不朽的神性来报答亲恩! 在一片金色的幻影中神王的信使穿飞鞋的赫尔墨斯现身了,为了赢回父神的宠爱他不得不和潜水艇赛跑,他看到在冥界的入口处冥王的妻子设下了天罗地网,为抓捕到背叛丈夫的亡灵她不遗余力地守在那里!谢天谢地,机灵的赫尔墨斯预感到成功就在此一举,因为珀尔塞福涅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儿子,养尊处优的狄俄尼索斯无论走到哪都要依靠他的母亲们! 想到这里,赫尔墨斯嘲笑地耸了耸肩膀,然后继续赶路。 绝顶聪明的他来到冥后珀尔塞福涅的面前即兴地吟诵道:“是谁胆敢偷窃亡灵,这个神秘的盗贼?他躲过大判官的法眼掳走不值一提的农妇,却大张旗鼓地用常春藤包围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他在神圣的肚腹中孕育,又在凡女的怀抱中啼哭,大摇大摆地闯进有去无回的冥府!他在镜子中丧命,又在雷火中重生,有恃无恐地在冥后的花园里撒野!他在仇恨中沉沦,又在狂欢中豪饮,洋洋得意地惹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祸端!这个狡猾的盗贼,从波塞冬那里借来铁鱼,又从阿波罗那里借来飞箭,并把铁鱼插在飞箭上,像宙斯的闪电一样飞快地驰骋,连快脚的伊利斯都别想追上他!这个自寻死路的盗贼,妄图从最后的关卡中逃脱,只要有我赫尔墨斯在此,冥界的大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让谁通过的!” 珀尔塞福涅听见这样的话,知道是她的儿子匝格瑞俄斯要从冥界逃脱,就故意把大门的锁头打开,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从阳间射进来的光束,不叫神使赫尔墨斯看见。 当潜水艇全速地冲出冥府的辖区时,珀尔塞福涅化作一根轻柔的羽毛躲开了致命的冲撞,由于速度太快,即使有水流减压,航天材质的潜水艇外壳还是被半开半掩的冥界大门撞出一个不小的坑凹,潜水艇内部剧烈震荡,所幸无碍。珀尔塞福涅看着儿子顺利离开阴间之后才化成原型回去向冥王陈述原委,相信妻管严的冥王也没什么脾气。口吻生花的赫尔墨斯不废吹灰之力就完成了父神交派的任务,溜溜达达地返回阳间。 成功逃出冥界之后,塞默勒公主和狄俄尼索斯母子抱头痛哭。站在一旁的安可欣慰之中夹杂着一丝失落。潜水艇将她们送上了勒那沼泽的岸边,这一刻若是再苛求狄俄尼索斯留在自己身边有点太自私,小孩子还是跟着亲生母亲好,安可主动向她们道别,狄俄尼索斯亲切地吻她的脸颊,请求她不要离开他的身边。安可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这一刻也有点狠不下心了,正当柔肠百转之时,她无意间看见一棵大树气哼哼地眯缝着眼睛看过来,呃呃呃,早就觉得那个丑八怪的潘神有点奇怪了…… 第44章 [神话剧]matche24 当塞默勒和狄俄尼索斯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若有所失的赫拉依然在原地徘徊不前,孤单的身影显得尤为可怜,她心里清楚这一天迟早要来到,可她就是无法劝服自己跨出新的一步。隐藏在大树里的宙斯终于按耐不住了,但是别指望他会以真实的面目出现在彼奥提亚,作为一个神级的渣渣,他可比谁都介意面子上的事。 宙斯变成一只漂亮的大鹦鹉,忽闪着彩色的翅膀围绕在赫拉的身前身后,用红色的喙唱出婉转动听的歌曲:“孤单的妇人啊,作为一只小鸟我可要奉劝你几句,钟情的鸽子从不舍弃配偶独自远行。假如你有丈夫,哪有不回家和他团聚的道理?信天翁一旦确立夫妻关系就不离不弃,除非对方死了那也要等很久以后才会另觅伴侣。假如你的丈夫尚在人间,哪有不回家和他团聚的道理?白头海雕终生与配偶双宿双栖,倘若有一方死亡,那就连信天翁都不如它,它会独身到老。假如你的丈夫并没有和别人结婚,哪有不回家和他团聚的道理?” 安可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宙斯的诡计,倒追模式虽然不如在副本里虐渣男虐得爽,不过对付这样的神级渣男只要稍微羞辱他一下下就能把他虐得死去活来。所以她不屑地说:“我却听说百灵鸟是世界上最薄情的鸟,每年春天当雄鸟发情时,它就会丢弃旧的巢穴和伴侣去外界寻找刺激!我那神王的丈夫比百灵鸟还要薄情,教我怎么回家和他团聚!” 听到这些,大鹦鹉的喙好像被胶粘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安可却如愿以偿地收到了系统的自动提示:叮——[系统提示:恭喜,渣男好感度升高10点。] 宙斯心想,我怎么笨了?我干嘛变成鸟呢? 安可不知道刚才那只鹦鹉飞到哪儿去了,可是她刚走几步路就又看见一头浑身长满金毛的公牛,它那又粗又弯的牛角像琥珀一样透明,身上的毛像被刻意梳理过一样整整齐齐,冰蓝色的眼睛像钻石一样发射着奇光异彩。这头牛长得也太好看了点,好看得甚至都有点假,假如一不小心掉进毛绒玩具堆里,就算丢了…… 漂亮的公牛温顺地围绕在安可的身前身后,喘着粗气故作萌态地叫唤道:“徒步的妇人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地上落着的松针数也数不尽、躲也躲不及,一旦被它扎破脚趾那该多疼呀,你何不跨上我宽厚的背脊,并告诉我你的目的地,让我把你舒舒服服地送去?” 安可摸了摸它头上的茸毛,微笑说:“谁不知道腓尼基公主欧罗巴就是因为轻信了一头公牛而抱恨终天,想必那头公牛当初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吧?相比被你骗到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委身于你然后再被你抛弃,我还不如让松针扎破我的脚趾呢,呵呵。” 漂亮的公牛顿时面色发囧,自己做过的坏事自己心里明白。它眨了眨委屈的牛眼在想,这倔强的妇人故意拿这种话来羞辱她的丈夫,却不知她的丈夫是想把她从这里背回奥林卑斯。(q_q) 叮——[系统提示:恭喜,渣男好感度升高10点。] 安可又走了几步路,忽然看见远处飞来一个漂亮的小奶娃,他那银色的小翅膀快速地在空中忽扇着,满是流苏的小扎裙精致可爱,金色的发卷垂在嫩粉色的额头上,冰蓝的大眼睛上有一双可爱的小毛刷,东刷刷、西刷刷,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安可捂住了嘴,我的天啊!那不是狄俄尼索斯吗?!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双手托起他的小脚丫,开心地说:“我的儿子,你怎么又回来啦?你知道吗,你才离开了一小会儿,我就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小奶娃收起了柔软的小翅膀落在安可的怀中,孩童的肌肤散发着芬芳的奶香味,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在小家伙的头顶,这个冒牌的狄俄尼索斯让安可爱不释手,他搂住安可芳香的脖颈,把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眼睛上、脸颊上、嘴唇上……当安可感到有点不对劲时,可惜已经为时过晚。 一道金光打在幽静的森林中,丑陋的潘神在她的眼前现身,并牢牢地将她搂在强有力的臂膀里。安可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他那铸铁一般的面孔简直把人吓晕,枯树枝一样的头发乱得梳不开,嗔怒的眉毛暗示着粗暴的威逼,狰狞的瞳孔辐射着*的光束……而且他看起来有点自鸣得意,尽管他并不想以强制的方式拥抱她,可是多日不见的赫拉令他忍不住想入非非,不容抗拒的肢体语言把形同陌路的距离无声地拉近。安可知道宙斯想用这些小伎俩融化两个人之间冰冻的关系,尽管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抵抗,可是两个人的嘴唇还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一个绵长而*的舌吻把安可搞得四肢发软,就在这时宙斯忽然松开了紧扣的铁手,在一道金光中幻然消失。 叮——[系统提示:恭喜,渣男好感度升高10点。] 安可余喘未消地蹭了蹭绯红的脸颊,直愣愣的眼睛里依然萦绕着狄俄尼索斯的影子,即便她知道那是宙斯变的,可这一招对她真的很管用,巨大的空虚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足智多谋的宙斯怎么会不晓得自己的吻计得逞于卖萌,嫉妒心极强的他一刻也无法容忍赫拉的心中有两个小奶娃,于是他以闪电的速度回到了奥林卑斯圣山下令将狄俄尼索斯升为天神,并赐予他迅速成长的神力,又把塞默勒升为天上的星辰女神,使她们母子得以相依为命。就在闪电之神办完了上述这些事情之后,他又在金殿上传召了素日被他凉快在一边儿的友爱女神费罗特斯。 受宠若惊的低阶小神恭敬地踏入巍峨的神殿。宙斯坐在金椅子上用唠家常一样的口吻心平气和地对她说:“费罗特斯,我听说你和你的两个妹妹曾经定下一个举世闻名的赌局,充当赌注的五个谶语逐个都应验了。现在我想听听这个赌局究竟是怎样的。” 费罗特斯惶恐至极地说:“雷电的君主啊,请先答应我不要降罪于我无知的妹妹们,因为这不但预言了塞默勒公主的悲剧,同时也是一个对殿下有些不敬的赌局。” 心中热切思念妻子的神王在此时显得尤为宽宏大量,他说:“我没有理由降罪于她们,正如赫拉曾经说的那样,主宰不和与争吵的神祗从不去打扰心如止水的人,如果有罪也应该由我自己来承当。” 费罗特斯见到如此贤明的神王,感到整个天界都云开雾散了一样,所以她就很坦荡地把赌局说了出来:“我和妹妹们是这样约定的,如果赫拉能够原谅塞默勒,那么太阳、月亮和星星同时都在天空升起,尼罗河的河水要在七月里干涸,一年当中将有三个冬季,奥林卑斯圣山的棱角会被云彩磨平,殿下从此不再把目光投向妇女!” 用心良苦的宙斯在听完她的禀告之后顺势说道:“费罗特斯,你这个赌局设得太好了,就像谶语中所说的那样,赫拉以宽容的心性赢取了天地万物的同情,那么作为她的丈夫今后也应该自律一些才对。我派你到彼奥提亚去把最后的那个谶语告诉赫拉,就说是她那操纵雷电的丈夫派你来的,因为我将要赐给她一根永不磨损的权杖,她仍然是宙斯所钟爱的妻子!当她回到奥林卑斯的时候,我会用响彻云天的霹雳和闪电迎接她,并且心里认定只有她才有享受这等荣耀的资格!” 宙斯说到这里,从金椅子上俯下身来对费罗特斯低声说道:“你务必将我的心意传达清楚,如果她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你一并都替我答应下来,记住,只要她肯回来千万别忤逆她,对了,你最好再带上办事稳妥的赫淮斯托斯和雅典娜,把排场弄得隆重点给足她面子,还有,记得别让那个愣头青阿瑞斯知道,至于涅墨西斯和你的妹妹们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样事无巨细、叨叨嘱咐的神王把费罗特斯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把宙斯的话一一记下,分毫也不敢怠慢。 然后,宙斯坐正身子一边用震慑宇宙的权杖戳着地面一边对着空荡荡的大殿高声地说:“这次凡是可能坏我好事的神祗们最好都不要掺和进来!否则我将用雷霆之杖劈碎他作为神的灵魂,将他永远驱逐出奥林卑斯!我还要以众神之王的名义让海王和冥王以及一切河神也不敢收留他,教他无处容身!” 费罗特斯感恩戴德地承当了宙斯交给她的使命。她非常清楚当宙斯坐在这里发号施令的时候,在金殿的周遭有无数双耳朵和眼睛同时都知道了这件事,但是相信在神王刚才那一番严厉的警告之下再也没有谁敢搞破坏了,她可以放心地去彼奥提亚请回赫拉女神了! 费罗特斯欣喜若狂地来到天界的铁匠铺,有孝心的赫淮斯托斯正在日以继夜地锻造黄金飞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它风风光光地接他的母亲回来,当费罗特斯把来意说明,赫淮斯托斯激动的眼泪掉在了灼烫发红的金车椅背上,所烙下的花瓣一样的图案正好做了椅背的装饰,这样一来金车的铸造就提早完成了! 为了显示神王的诚意,费罗特斯和赫淮斯托斯又来请智慧女神雅典娜同去,明眸的雅典娜放下了手中为宠物猫头鹰所准备的晚餐——活蹦乱跳的小仓鼠,乐不可支地跟着他们离开了奥林卑斯圣山! 三位神祗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赫拉的故乡彼奥提亚,赫拉的神庙坐落在一片在金色的阳光中,赫淮斯托斯和雅典娜一起推着精美的黄金飞车,费罗特斯满面红光地走在他们的前面,他们恭敬地走进神庙,并把神王宙斯的话一句不差地转告给赫拉,诚心诚意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去。 已经在人间渡过了一个多月的安可知道这又是宙斯在耍花招了,他曾立誓不会亲自到彼奥提亚来找赫拉,于是用尽一切手段引诱赫拉自己回去,这样的诚意恐怕还是给自己留着后路,况且渣男好感度现在才只有80点,如果回去就只有跟他马赛克才能提高好感度了。 安可对三位神祗说:“你们回去跟穿金袍的宙斯说,赫拉亲眼目睹了费罗特斯的前四个谶语,但最后的谶语不应该由宙斯自己说出来,所以要等它真正应验时赫拉才会回去。” 智慧相当的三位神祗在短暂的惊诧后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赫拉女神的这个决定是极为明智的。因为就算前四个谶语都奇迹般地应验了,第五个谶语也不是那么好应验的,若想收回雷神宙斯的浪子之心谈何容易! 赫拉女神的决心何其坚硬,三位神祗只好两手空空地回了奥林卑斯。 第45章 [神话剧]matche25 当宙斯满怀美好的憧憬在天界的花园中享用着香甜的耐刻塔尔,风尘仆仆的费罗特斯却为他带回了不尽人意的消息,他那追随着宁芙们曼妙舞动的腰肢的目光瞬时变得黯然失色,手中的酒杯也不再伴着七弦琴的旋律一圈一圈地逛悠了,自以为得计的他就在刚才还胡乱地设想着许多与赫拉小别胜新婚的激情桥段。甚感抱歉的费罗特斯哭丧着脸站在一旁,许久才听见宙斯故作轻松地说了句:“早就猜到了。”然后所有人都被他丢在花园里面面相觑。 浓重的乌云遮蔽了奥林卑斯圣山,彼奥提亚地区连月阴雨,赫拉神庙被雨水刷洗得焕然一新,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婴儿飞进赫拉的窗口,半梦半醒的安可忽地从床上坐起来,神经质地朝阴雨连绵的窗外望去,她看见在窄窄的雨搭下真的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奶娃,滴水的翅膀耷拉在身侧,打绺的发卷贴着嫩粉色的肌肤,他正眨着水蓝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向房间里张望。 “天啊,这竟然是真的……” 安可穿着宽松式的睡袍从床上扑过来,光着脚跑到窗口,打开水帘的纱窗,一把抱住了这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浑沌的天气让她辨不清这究竟是梦是真,对狄俄尼索斯透骨的思念令她长久地处于幻觉当中。 苦闷的宙斯用短粗胖的小香肠胳膊回抱住赫拉,难道只有变成这样才能靠近这女人吗?即便现在他已经不在意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他也不敢轻易变回原样,能抱着这女人就好,可别不知足了,真是自作自受。 天界大神一旦身体开始沾水就表示要挂了,除非是弥留之际他们穷其漫长的一生都不会把自己弄成这么狼狈。安可用浴巾轻轻地把*的宙斯擦干,又用狄俄尼索斯的小毯子把他裹起来,宙斯感到很讨厌,用小手往外推了推,不成想幼儿的体质远不如想象中好,鼻腔一酸,他打了平生第一个喷嚏,糟糕,在女人面前打喷嚏是很丢脸的事,那就表示他很弱小。但当他被安可抱到床上埋进被窝里时,他觉得之前所做的牺牲都值了。 有过一次被骗的经验,这一次安可说什么也不会再上当了。防备过当的安可用小毯子把他裹得像个蚕茧,再把毯子的四个角系成死结, 哭笑不得的宙斯躺在松软而干爽的枕头上请求道:“跟我回奥林卑斯吧,我的蜜糖。” 孩童奶声奶气的口吻令人无法回绝,他是料准赫拉破不了这一招的,他笃定只要他亲自来找她并且不再假借别人的形象现身,给赫拉个台阶下,赫拉就会跟他回去,因为她从来都是这样好面子胜过她贵为神王的丈夫。谁越离不开对方谁就要比对方略显卑微一点,而那个略微高傲一点的也不敢太要强毕竟心里还爱着,这是他们在分分合合的过程中自然形成的规律。这次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赫拉哪有得理不饶人的道理? 可惜他还是太理想化了。正如赫拉在离婚时所说的,反反复复的背叛已使这个婚姻满是斑驳失去了本来的模样,世上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事物,就算是挚爱的心也有疲倦的一天。到如今浪子回不回头已变得无关宏旨,那是因为当恨都恨不起来的时候,面对曾经同床共枕的人只剩下一份纯粹的怜惜之情,赫拉轻抚他丝般幼滑的小脸蛋儿,淡淡地回答道:“你真的已经失去我了,我的蜜糖。” 世上还有什么比怔愣中眼泪汪汪的孩童更可怜,哪怕再多看他一眼都会让人的心狠不下来。倘若答应跟他回去只是出于怜悯那才是对爱情最大的亵渎,当女人把爱情升华成暧昧不明的母性之爱,她对男人的宽容心还有什么样的背叛不能原谅?可是爱情也就在这宽容中渐渐地死去了。请原谅我无法在爱你的同时做到宽容,既然选择了宽容也就无法再爱下去了。 打成死结的小毯子并不能捆绑住一个神王,意识到事态严峻性的宙斯立刻在一道金光中现出原形。他不是第一次低声下气地请求赫拉的原谅,也不是第一次变成狼狈的小家伙钻进赫拉的怀里,每次他这么做时他都能在赫拉佯装不屑的眼神中看见复合的渴望,但这一次他发现赫拉不是在生气,从赫拉决定离开奥林卑斯圣山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发现的,而那个时候为情妇神魂颠倒的他如何能看出赫拉在情感上细微的转变,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认识到他和她不是在闹离婚而是已经离婚了,紧接着宙斯就为自己变成乱七八糟的动物逗她玩而感到后悔,他早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赤坦着上半身伸出双手想要抱住赫拉,可是心有防备的赫拉立刻下了床。安可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说:“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宙斯。” 这话令身为神王的宙斯感到极其难为情,心里骤然觉得两个人变得生分起来,狡诈的他变出一袭宽松的睡袍穿在身上,又以撩人的姿势从身后环住了赫拉的腰身,说:“离了我,孤单的你将如何熬过寂寞的永生,我的爱?” 淅淅沥沥的雨水似断非断地敲打着窗前的雨搭叮咚奏响忧伤的节拍淋湿分别的心境。远方的优卑亚岛上呜咽的海浪不停地冲刷着沉默的沙岸试图唤醒逝去的热忱与希望。失魂落魄的海燕颤动着彷徨的双翅跌跌撞撞地穿行在烟波渺茫的雨雾中。海面上那厚厚的云层恨不得把整座小岛压在身下倾覆满腔悲切的怨恨。 无声的回答令宙斯心口上的疼痛逐渐加剧,他把滚烫的双唇贴在赫拉的颈后发出含混不清的呢喃声:“我需要你,需要你……” 安可深深地低垂下头颅躲闪他纠缠的吻,他却把吻印满了她的后背,忍无可忍的安可深吸一口气,有些愠怒地说:“说不需要我的人是你,说需要我的人也是你,当初答应离婚的时候态度那么干脆,现在何必毁坏自己的形象!” 宙斯听见这话之后唇吻顿然停下来,连同他弯折着的身躯都好像锈住了一样,让安可误以为不小心碰到了小猪按钮,她转过身来,发现他眼睛有点红,他松开了紧扣的双臂,捕捉着她漫不经心的眼神,嗓音有些沙哑:“赫拉,我对你三百年的苦恋难道不足以证明爱之凿凿?” 安可偏过脸去,烟瘾发作似的吹着气儿,说:“不要把爱情和婚姻混为一谈!” 宙斯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好。就算爱情和婚姻无关,那我问你,我们一万年的婚姻难道不足以说明感情确有其事?你和我的感情哪儿去了?凭空消失了还是转移了?转移了吗?真的转移了吗?我都没有转移,你就转移了吗?不要紧,你告诉我他是谁,那个人是谁?这世上有谁敢做宙斯的情敌?我立刻活剥了他!我把他的灵魂碾成飞灰!你说说看!你若说不出来,那你就还爱我!说不出来吧!我知道你很想回到我的身边!说吧,说你很想回到我的身边!我求求你,赫拉,说你还爱我!我求求你,我爱你,我亲爱的姐姐,赫拉,我的天后,呜……” 安可退后两步,看见他捂着脸蹲下去,语无伦次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位任性的神王只把自己当作犯错的小孩儿,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安可沉默地看着他哭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蹲下去,用衣袖给他把眼泪擦干,他那冰霜一样带着泪光的美丽眼眸不解地望过来。 安可轻声告诉他:“别傻了,谁敢做你的情敌,作为天地间第一位神王的妻子和妇女的守护神,我会永远保守对你的贞操,我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宙斯一把将她搂过去,紧紧地抱住,任性地说:“我不要你保证那个,我只要你和我复婚,复婚!” 就在这时安可的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叮——[系统提示:渣男好感度达到100点,已进入唤醒模式!拒绝复婚即可完成主系统与副本的合并任务,接受复婚渣男好感度将逐渐降低直至为0,届时将进入循环模式,24小时后系统初始程序启动,再次回到忒拜王宫的午夜盛宴。] 安可挣脱宙斯的怀抱,以赫拉女神的口吻郑重地说:“如果我曾年少无知,在爱情的诱惑下嫁给了你,那么我要向你道一声歉,因为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婚姻是很沉重的也是很脆弱的,不是两个人一拍即合就可以组成一个家庭,男人破坏婚姻的忠诚被看作是丈夫的权力,而女人一旦失去了贞操就会被无情地扫地出门,这是为全世界所默许的可耻的婚姻潜规则!所以婚姻并不是建立在两/性平等的基础之上的乐园,而仅仅是在爱情的粉饰下的妇女的囚牢!我既已飞出了这个牢笼,看见了真正的自由与平等,领悟了广义的博爱与慈悲,那就不会再留恋笼中可怜的量贩式的爱。宙斯,我深爱的丈夫,我亲爱的弟弟,我此刻虽然也心如刀绞,但我不可能和你复婚,在我满腹心酸的坚持下,神族第一家庭彻底破裂了,宙斯与赫拉宣告离婚,希望以此惊醒世上的人!” 而后,安可轻轻点了一下拒绝复婚的按钮,整个希腊神话世界在她的眼前依稀消逝,神王失落的眼神永远留在了那个细雨绵绵的忧郁的时空中。圣山、神殿、诸神、海岛、乌云、森林、沼泽、集市……全部变成了一场旖旎浮华的梦。 至此《希腊神话·当宙斯爱上塞默勒》全剧终! 第46章 [古耽剧]matche1 系统完全承袭安可在现实世界中的接戏顺序,从希腊神话世界穿回来之后安可即被系统送入一个博大而逼真的古代修仙世界里,与此同时系统弹出来一条醒目的提示: [第三站:《仙道·桃花仙大战菊花怪》,角色扮演:含溪(女配)。催眠模式开启!] 安可想起这是一部古耽剧,一只超美型的桃花大仙被手下败将娘炮菊花怪掰弯,于是打怪变成了打泡,就这样。 >”<安可从空间里找出一盒烟,狠狠地吸了几支,既然大爷杀回来了,怎么说也要对得起观众,这弱爆的剧情……当然得好好篡改篡改! 就在这时,一阵好听的玉环相击声从院外传来,安可连忙把烟蒂都踢进树坑,躲了起来。 门上的横木倏然脱落,一扇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门外探进一个少年的脸,他的眉间画着桃花形的图案,似花非花,比花灵动,使一双本就极美的眼睛看起来更像个姑娘家。这是桃花岛上的规矩,男子在成年之前都要在额前点桃花妆,一旦成年便要去掉桃花妆戴冠,冠上镶一枚桃花形的玉扣,初行冠礼时只是小小的一枚,玉扣越大就表示仙级越高。不过,这个少年绝非一般,他尚未成年就已修成了一身登峰造极的仙术,还未出桃花岛就已举世闻名,及待他行冠礼之后,他额上那枚桃花玉扣的大小将是无人能及的,他与仙界众生的关系将是主宰与被主宰,这当然是后话。此刻,郁郁葱葱的树丛中传出各种鸟雀的鸣叫,幽静的院落里四下无人,一阵香风吹过,美少年从朱漆大门外闪进身来,将系在腰间的前后片袍襟解下,整饬好,假意不慌不忙地款款迈开步子,口中轻轻地唤道:“含溪,小师妹~~~” 这座精舍是历届岛主的闭关之所,含溪小师妹作为十二守关女弟子之一与师姐们在外院精舍中常年打坐练功,老岛主莫万歆正在内院闭关练气,方圆五里设下了飞蛾都无法通过的结界,为了和意中人幽会楚月璃竟敢冒死闯进老岛主的结界,真是霸气又任性啊。安可故意在树丛下露出一只金莲小脚,把双膝压低随时准备摔,以便配合少岛主演好第一个受精若宠的剧情。 这时,楚月璃认出了含溪小师妹的绣鞋,心中一喜。他把仙扇在手掌中磕了一下,屏住呼吸,蹑足潜踪地来到这只金莲绣鞋前,悄悄将仙扇插在后脖领,腾出一双修长好看的玉爪,哈腰弓腿,以猫扑老鼠的架势重重地扑了上去,谁料安可突然一收脚,把个英姿飒爽的少岛主摔了个马仰人翻,这突如其来的剧情是安可心血来潮的临时篡改,要不今晚少岛主和小师妹就要在这儿趁着月色滚草坪了。眼下,楚月璃脑袋上摔出了馒头那么大的一个包,惊叫声惊动了其他守关的女弟子们。大师姐含淋带着十个仙女般的师妹们从精舍里跑出来,挑着灯笼一字排开将精舍内外照得锃明瓦亮,这阵仗把闯了祸的小师妹吓得不敢露头。只闻二师姐含澈以震天大嗓门喊道:“何人躲在树后,还不速速现身!” 楚月璃揉着脑袋从树丛里走出来,心里骂道:该死,该死,这下可要被师父罚了。 他这一现身,所有人都为之一呆,连素爱深沉的大师姐含淋都缩紧了双瞳,她将麈尾在长袖中局促地一掸,立起细长的双目盯着楚月璃,惊呼道:“少岛主?!” 此时楚月璃在想,我若与她们多周旋些工夫,小师妹就能逃出人们的视线,不必跟着我受罚。想到这儿,他甩开仙扇故作潇洒地摇了摇,道:“我刚才看见一只白猫钻进了师父闭关的精舍,便一直追着它跑到了这里,想必是师父的结界有了疏漏,大师姐应当派人在结界的周遭仔细查它一查,莫教那些魍魉魑魅趁机闯入结界破了师父的功才是。” 还当大师姐不知他与小师妹的私情,他这明明是为了掩护含溪而声东击西,师姐们早都把他写给小师妹的情书背得滚瓜烂熟,唯独小师妹被蒙在鼓里,本来小师妹可以不必守关的,正因他的一番“特殊照顾”害得含溪小小年纪便被师父长年幽禁在精舍中,闷得她何止头生犄角,连手指甲都快嗑没了!师父的做法虽残忍了些,却毕竟是为了他们好。而今想必是旷男怨女人大心大,居然不顾岛规在师父的眼皮底下偷偷私会,作为护持正法、主持守关的大师姐怎能暗许这等事情滥觞于此! 含淋又考虑到少岛主的体面,便对手下的几位师妹们说:“你们分头去查一查那白猫的去向。” 楚月璃拦挡道:“追什么白猫,连我都追不到的东西你叫她们去追?若是鬼魅一定早变成别的什么逃出去了,不如叫她们去结界的周边补一补仙力。” 含淋从小臂中抽出拖地长的麈尾甩了一下,面色一改,道:“这儿如有什么鬼魅闯入,我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就不劳少岛主费心了。” 楚月璃估摸着大师姐含淋至少四十岁了,像她这样一辈子不曾嫁人的半老徐娘怎么会懂男女之间相怜相惜的琴瑟和鸣之美,如今他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萌破表的小童子,自从被师父传授了修仙绝学《菊苣*》,对异性的渴望便随着仙术的突飞猛进而愈发难以平复,可是整座桃花岛上除了仙力不足的小师妹以外全都是早已断了凡欲的女修士,教他如何不爱伊~~~(q_q) 至少到目前为止楚月璃还是个绝对的直男,不过剧中种种阴暗的设定似乎都在为直男变弯而做铺垫。师姐们把躲在树窠里的含溪捉了出来,衣裙和发髻被树枝刮得七零八落,安可还故意把头压低羞愧地跪在师姐们面前,百口莫辩的楚月璃看见她这副理亏词穷的样子也真是醉了——哼哼,你若不是已属意于我,何故这般心虚? 老仙师莫万歆一生统共收养了十二个绝色的女童,含溪是最后一个,每过五年,女童出落成绝世风华的仙子,引来慕名青年登岛拜师无数。而今含溪已满十六岁,算起来何止是少岛主楚月璃,桃花岛上九成的男子都喜欢她,也有少数人偏爱只可远观不能近渎的小师姐们,更有极少数师兄们依然钟情于大师姐含淋,至于二师姐含澈,那是为天下男子所共讨之的母夜叉,相貌倒是标致,一嗓子便露馅儿,三千个爷们儿不及她底气足,整座桃花岛除了师父他老人家以外再无任何男子愿意和她挂上半文钱干系。 仙路渺渺,有几个热血男儿真能隔情断爱,可惜仙术中的所有上乘秘籍即便是桃花岛上第一仙宫的问鼎法宝《十二桃花仙决》也不能离开守五戒的窠臼,忍辱、忘嗔、灭欲、绝虑、了生死,已得仙道之人触犯这五条戒律中的任何一条轻则散功破定,重则心魔噬体,再重则成魔道。五戒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守得住的,初修者须习习渐进,毋命强为,乃渐成大器,此阶段属于炼器阶段,炼成大器才能练气,练气才须要闭关,闭关须多年独处于室,力战心魔,除妄断念,直至做到一妄念不生,练气即告成功! 自古及今的大仙师多是走这条路,可是,人到绝顶就要自我膨胀,没人再能约束得了他,认为五戒不必继续守了。仙道中虽倡导无为无不为,但不为而为者才是明智之人,若要有为,何必修仙?处于登峰造极之人犯戒破定破的就是大定,无所不为乃至为所欲为!彼时物极必反,大仙师一夜变成大妖怪,未成仙道反成魔道的前车之鉴为首的一个当属菊花大仙师付雨裳了,而今不能再称他为菊花大仙师,当改口称他菊花大妖怪才是。 付雨裳的故事留待日后慢慢地讲。眼下,莫万歆老岛主对膝下几千名仙道弟子言传身教,一番苦心不可谓不深,他定下的岛规无一不暗通仙道五戒的玄机,主张边守边修,修中蕴守,逐步培养清心寡欲的品性和境界,对于资质中等的人而言这是最快最好的成仙之路,别无他途。他安排十二名绝色女弟子为自己守关,恰恰是以身体力行来暗示众多男弟子坐怀不乱才能真正成仙的道理。大凡仙路阻塞长年修炼无果的男弟子,不要埋怨别人只问问自己见到美女时想的是什么就好了。这就有人要问,楚月璃怎么就不守五戒?刚才介绍的是中等资质的人修仙的必经之路,少岛主可不是什么中等资质。 几位师姐盯着抖若筛糠的含溪愠气,楚月璃却在一旁暗笑含溪胆小,莫说他俩刚才什么都没做,就算什么都做了也不致于吓成这样,师父在闭关,可着整座桃花岛就属他楚月璃仙术第一,如今少岛主心里有她,谁敢把她怎样? 可是含溪害怕的原因其实另有隐情,几位年长的师姐们互相传递着诡异的眼神,楚月璃打死也想不到此时此刻他师父莫万歆正在与一个颇为难缠的大妖怪斗法,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一年多,到如今胜负莫测,雌雄难分。知情者只有他的十二守关女弟子,但女弟子们无法插手,因为莫老仙师是在入定中与大妖怪斗法,为了不使师父散功破定,大师姐和二师姐带领十个师妹日夜轮岗守关,丝毫不敢含糊。师姐们心下疑虑的是小师妹对师父有了异心要把这惊天的内情暗通少岛主欲令其破了师父的定功戕害斗法中一心不乱的师父兀立为新。此次师父设下的结界是最高仙级的金刚罩,若非楚月璃窃玉偷香心切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教他闯进来的,所以白猫闯入精舍之谈纯属无稽,难不成这个白眼狼楚月璃已经等不及恩师仙去了么? 第47章 [古耽剧]matche2 楚月璃若存有这等狼子野心也就不算什么英雄了,此刻师姐们的情态着实令他疑惑,这倒提醒了他,这个结界的真气正在逐渐变弱,变化是极其细微的,目前结界内部如同一个四高中低的极阴之所,大抵是师父老人家引姑射之仙力作十八道金刚墙所成,这倒不足为奇,只是结界外部却像铁布衫裹尸一样死气沉沉,完全透不出一线生机,难怪那些小虫小鸟打远就逃之夭夭。 以少岛主这般青涩的年纪哪里晓得,此刻与他师父莫万歆展开决战的这个大妖怪非是寻常选手,这股极阴的真气并非引自姑射仙子而是发自妖怪的体内。莫老仙师的真气至阳,大妖怪的真气至阴,当强大的阳极碰到足够强大的阴极时便形成一个闭合的场,这个场呈现在外的性质必然是阴性,就好比正负数相乘必然得负的道理一样,但斗法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此妖来势汹汹,诚是不好对付,莫老仙师毕竟年岁已高,打旷日持久战胜算不大,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妖怪也不乱杀人,这个难缠的大妖怪其实是来报仇的。 他就是付雨裳。 美酒斗十千,俯仰流年,须知人间一场醉,梦里浮生枉断肠。这世上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有人求才、有人求色……人到不惑之年,看不透的也能一点就破,浮生若梦,哪有什么真可求? 付雨裳这个人求真。 求真没什么不对,肯下苦功夫成全自个儿的人都求真,可是人不能太求真,付雨裳这个人恰恰是太求真,越求真越得不到真,反把自己害得不伦不类不人不妖,最后便成了人妖。一晃十六年过去了,人家儿子都快要行冠礼了,无奈曾经沧海难为水,付雨裳还是忘不了那个人,那段情,那场恨。 天地玄黄,日月岁转,偏偏遗漏了一个总也不显老的老妖怪,料是那铭刻在内心深处的情仇爱恨酿成一樽驻颜的香醴,逐日浸渍,亦甜亦苦,丝丝缕缕全化成无始从来难解的心结,不然的话这么重的阴气从何而来? 心存疑虑故作无事的楚月璃轻轻摇了摇仙扇,笑道:“既然被你们抓到了,我不妨把话挑明,小师妹早晚都是我的人,等师父闭关出来,我就求他老人家给我们做主成亲。” 此话一出,几位小师姐们不由得大惊失色,十二守关女弟子都曾在师父面前发誓终生不嫁,别说师父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就是几千名男弟子也不答应啊,再者说,少岛主已修成仙道正果成亲自是无妨的,但若小师妹半路嫁人这辈子就算与仙途无缘了。 含溪羞愧难当地低头咬嘴唇的动作换成了安可满脸黑线抬头舔牙花子的动作——这货一句话坏了含溪的名节结果还没娶人家,不娶人家却把人家肚子搞大,抢走人家孩子和老妖怪一起玩养成,一家三口大团圆he。安可特想揪着编剧的头发好好问问他,这剧真的he么!! 这桩八字还没一撇的婚事并不在大师姐含淋的考虑之中,目前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小师妹有没有把师父与付雨裳斗法的事透露给楚月璃,致于师父与付雨裳之间的冤仇整座桃花岛只有含淋和含澈知道,不过近年来桃花岛上的男弟子数目激增,不排除有知情人混在其中的可能,兴许楚月璃早已对父辈的恩怨纠葛了然于心,他这是要扮猪吃老虎吧。 大师姐将计就计应付他道:“此事只得暂且搁下,一切都要等待师父出关才能定夺。” 楚月璃道:“好。”他想了想又道:“师父有没有说他何时出关?” 大师姐和二师姐互相会目点头,异口同声道:“没有。” 这就对了,楚月璃心下暗忖,她们果然有事瞒着我。就在他这么想时,忽然感觉到结界中的真气运行方向有逆转之势,并且极不稳定,不时有极阴的螺旋状罡气钻出十八道金刚墙,犹如尖锥扎透铁布衫,气海穴随着这种刺透而隐隐作痛,这种痛楚扎得人浑身爽利,恰似阴阳初次交汇四肢百骸的气孔随之张开,楚月璃确信无疑地知道这不是男子的罡气,只有得道的女仙师才会有并且她的仙宫位次绝不低于师父,这就不太可能是姑射仙子了。难道说师父的精舍中藏着一位师太?思虑过甚的大师姐未免高估了他。楚月璃此刻越发觉得自己的婚事有戏。 紧接着,二师姐含澈用大嗓门儿给楚月璃下了一道逐客令:“时辰不早了,少岛主请回吧!” 楚月璃一点不避讳双手堵住耳朵走到含溪身边,嘱咐道:“小师妹,你且忍耐些时日,等师父一出关我就……” “就娶我么?”没成想含溪瞪着一双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分明是逼着他咬牙印。 别人自然不懂含溪的用意,过了这村没这店,日后嫁娶全不论,肚子倒不知不觉地大起来,被铁石心肠的师姐们逐出桃花岛,千辛万苦生下孩子,全为别人作嫁衣裳,谁教这是古耽剧,古耽剧中的女配连母猪都不如! 楚月璃扫了眼各怀心思的师姐们,笑把含溪的一双小手托起来,温声说:“我一定娶你。” “要是师父不同意呢?”含溪这一声追问几乎惊破师姐们的胆,也把楚月璃给镇住了,看这架势就算把牙印、手印、脚趾印全都给她她还嫌不放心哩,小丫头,你是真没见过男人么? 原始剧情里没有这一出,含溪不管,小丫头怕羞就要吃大亏,含溪就是抓着他的手不放,非要他把话说清楚。羞得楚月璃恁厚的脸皮都火烧火燎的,师父不同意怎么办,师父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你不会想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和我私定终身吧,傻丫头。 为了掩众人的眼,为了撑自己的脸,楚月璃对含溪放了句狠话:“师父若不同意我终身不娶。” “好。”含溪紧接着又问:“非但不娶而且永不变心?” 楚月璃心里暗忖,这小师妹怎么步步都猜到我要做什么,真是奇了怪了。几位师姐见状对他露出轻蔑的神色,不要觉得我们小师妹好骗,你若敢答应,我们就敢作证。楚月璃放开含溪的手,从怀中掏出他心爱的仙扇,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扇面上写道:此身今已定,相欺到死时。 楚月璃把血字仙扇交给含溪,微笑道:“你收好它,遗失不补。” 算你狠。安可接过扇子,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一股强烈的真气从莫万歆的精舍中钻出,径直冲入每个人的百会穴,于三个丹田旋转一周,在体内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楚月璃顿时感到大事不好,刚才那一股极阴的真气并非罡气而是煞气!众人感到身体即刻向下坠去,顿时没了提气的场,大师姐和二师姐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不好! 再看楚月璃人已瞬移到了莫万歆的精舍入口,师姐们也立即追了过去,两扇石门挡在面前,只见楚月璃迅捷地亮出架式,石室大门被他一掌劈开,由于太久没有人进来过,石门碎裂的瞬间眼前烟尘弥漫黑咕隆咚,人们的视野内只有一扇被楚月璃的掌风振颤得荡来荡去的竹屏风。 大师姐将麈尾一挥,师妹们提着灯笼窜进去迅速把精舍内外照亮,莫老仙师生前曾预言自己会安详地坐化,可是大家看到的却是一具仰面朝天的尸首,面色铁青、表情狰狞,可见妖怪的杀人手段异常残忍。精舍内外痛声一片,十二守关女弟子伏地呜咽起来。 楚月璃却在矮榻方几上发现一封手书,是莫万歆亲笔所写,上面只有四个字:切勿复仇。 他是第一个进入精舍的人,起初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菊花茶的清香,随着进来的人一多香气很快就没了,除此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师父的遗体完好无损,如此说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师父一直在定中与妖怪斗法?看着慈眉善目的师父去世时的痛苦模样,楚月璃悲愤地揉碎了师父的遗命。含淋和含澈相视一眼,默不作声,她们心里其实是希望楚月璃为师父报仇的。 此事要追溯到十九年前,当时举国上下三十岁以内的女子几乎绝迹,就连皇宫里的秀女也多有遭殃,女子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皮肤枯黄褶皱头发苍白如雪,妙龄少女眨眼之间成了七十老妪,自古不曾有过这样的怪事,朝廷大员们一致认为国中有恶魔出世,这个恶魔如果不是嫉妒女子的美貌就是必须汲取少女的阴气来练功。就在那时,莫老仙师临危受命被皇上册封为囸极大国师主持降魔。 杀妖除魔是仙道中人的本分,何况莫老仙师德高望重在仙界能呼风唤雨,一时数以千计的大大小小的仙师们暗中设下结界、布下天罗地网助他成事。可是,恶魔依然纵行肆虐毫无忌惮,不到三年,仙师们逐渐灰心丧气,降魔大阵营名存实亡。 就在人心惶惶的当口,莫万歆听闻楚王淮有一个爱妃生得极好,但是这个女子占有欲特别强,与其说是王爷专宠她不如说是她专宠王爷,为了她,淮王爷逼迫以前的妃子们出家,缢死所有的嬖妾,还把王府里的奴婢全部换成男性。 莫万歆觉得这个人很可疑,于是奏准皇帝让淮王爷把他的爱妃引见给莫万歆。面临此等危境皇帝哪敢不准,可是这下却惹得淮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久,淮王爷便发动一场宫廷政变,把侄儿踹到一边,自己登上了皇位。莫万歆被关进天牢。 这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淮,就是楚月璃的亲爹。 第48章 [古耽剧]matche3 可惜含淋和含澈弄不清当时的细节,只知道这个淮王爷年纪轻轻就死了,其中的曲奥只有当事人晓得,反正莫老仙师在世时说过他并没有杀淮王爷,尽管如此,人们猜淮王爷八成是因他而死的,所以付雨裳才会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 至于说莫老仙师为何不让弟子们报仇,大抵仙道中人与世俗凡夫对人生的看法总有两样,有道是人终有一死,况且若动了复仇之心就等于破了嗔戒,莫老仙师怎忍弟子们断送仙途。 这样一来,楚月璃不得不提早行冠礼好接替岛主之位,自古有替师父守丧须心丧三年的律例,楚月璃心如止水闭关修炼,十二守关仙子昼夜打坐。岁月无痕,斗转星移,三年飞快过去。 叮——[系统自动提示:前情回顾完毕,剧情顺序展开。] 男子笑问:“斯时诚何时,桃花飞作雨?” 女子笑答:“四月。” 男子笑问:“桃花都谢了,婚期还远吗?” 女子笑而不答。 芳草萋萋,竹林幽寂,石椅上有个人,身着一袭素锦,额前一枚硕大的桃花扣,青丝挽在冠中,两鬓齐若刀裁。他的眉眼间风情万种,清淡的芳香从衣怀里散出,若说三年前他只是个血性狂作的少年,现如今他已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只是这份稳重一到含溪的面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脸皮越来越厚。 近来听闻江陵一带有伙占山为王的贼寇,时常下山到村里抓压寨夫人,有四十开外的半老徐娘被捉去成亲,此例一开,不少地方的称呼便改了口。楚月璃讲得有枝有叶,含溪觉着好奇,便问他改成什么了。楚月璃拢过她的耳朵,口中喷洒一缕清香的气息,悄悄道了声:“老婆。” “挺尸去。” 楚月璃甩开宽大的墨扇笑得前仰后合。含溪使劲儿在他身上推了一把,根本没推动他反把手指戳得挺疼,她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褶子,道:“我回去了。” 楚月璃赶紧捉住她的手,拉扯着紧往怀中使劲儿:“别走,别走,我不闹了还不行吗?” 含溪一边和他撕扯着一边逗他说:“别呀,你闹你的,我回我的,两不耽误!” 楚月璃撅着嘴收了收双臂把她的腰身再搂紧些:“我自己闹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怕大师姐,回头大师姐问你,你就告诉她你来我这儿了,有什么关系?三年前你和我就定了终身她又不是不晓得,况且我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何必这么拘谨,我看今日正是良辰吉日,不如……就别走了吧?” 含溪斜眼看着他,心想,他可真对得起他的渣男本性,在精舍中挺了三年的尸,刚出关不到一个月这就活过来了。才想到这里,他的头低下来,嘴唇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碰到含溪的鼻尖。含溪装没反应。他的唇继续往下探,直到两人鼻对鼻,口对口,眼对眼。 含溪本想笑,却发现他闭着眼睛,呼吸还有点急促,整个人紧绷绷的。他这是在紧张么? 安可怎么都不敢相信,莫非这货还是个处男?安可想了想剧本的前前后后,发现他只能是个处男。他从小被师父领到桃花岛上,终日刻苦修炼,不曾间断过一天,桃花岛上除了师父的精舍中别处再无女人,三年前他本有一次月下破雏的机会,却被安可无情地剥夺,紧接着他又为师父守丧,独自在精舍里闭关三年,这刚放出来还不到一个月,独居于岛主的广寒仙宫中,这么算来他何止是个处男,连初吻都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 此刻,不知不觉中含溪的嘴唇已经被楚月璃吮湿,她不由得想起了孩提初次跟班上的小男盆友玩打啵时两个人舔得满脸都湿乎乎的,眼下他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也不至于弄湿一片吧?发懵的含溪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一直不张嘴后果就是满脸都是他的口水。o__o” 含溪刚刚犹豫着张了张嘴,楚月璃就疯了似的以婴儿抱奶瓶的动作双手抱住了含溪的头,并以婴儿果奶嘴儿的动作连气都不喘不要命似的吸吮她的舌尖。真麻。初吻就这么好吃吗?怎么不记得很好吃呢。 敷衍塞责的含溪只管把舌头一伸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跟师姐们打坐练气的时候曾听师姐们讨论过一件事,男子精满则缢,纠正一下,是精满则溢,这不能当黄科儿听,这是《气学杂经》上黑纸白字写着的,不不,纠正一下,是白纸黑字,可是……为毛这个时候我会想起这一句? p!!!因缺氧而浑身发酥的含溪突然意识到这个时代只要接了吻就表示愿意以身相许,不存在我和你吻别的梗。千万别把他的内火撩起来,趁着还没反吻他赶紧装蒜吧。含溪立刻用手捂住楚月璃炽热的双唇,抢呼道:“我必须走了!” 都说了楚月璃是古人,这种吻别梗是绝对接受不了的,他心里自有一套道理,世上哪有女子不想跟自己睡却肯让自己吻的?换句话说,都是学过《气学杂经》的人,你不造酱子不上不下的很容易把你老公憋成自爆奥特曼么。〔*^”^*〕 挣扎中的含溪被楚月璃熊抱,含溪成了落在他手里的怪,虽然他动作很温柔,这里必须强调一下他真的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好不容易讨个老婆还没洞房他怎么舍得把她捏坏,他只是用抓小鸡崽子的方法双手把含溪捧起来,再用手指把它的小翅膀松松地拢住。或许是出于愧疚,莫万歆把一辈子的成就全部传授给了他,所以在修成仙道的同时他也成为了这个时代最年轻的气功大宗师,不仅如此他还把仙术和气功融会成一门独特的绝学,他称其为“载术”,此套绝学因为没有立文字所以至今无从考证,但据猜测它可能是当时尽虚空遍法界的威力之鼎,其威力远超现代核武器。所以,若说真气至阳的莫万歆生前曾被皇帝封为囸极大国师,那么楚月璃就应该是龘宫第一仙帅,因为他爹做过皇帝,而他是莫万歆从兵荒马乱的年代中拯救出来的唯一的一位皇子。 被龘宫第一仙帅缠住了你还想逃你真是不把村长当干部,楚月璃都惊呆了,你难道这么不了解你老公吗?情急之中的含溪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楚月璃喊了一声:“定!” 楚月璃还真就定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老婆,这是什么仙术啊?” 含溪说:“这是专门治你的仙术,从今以后我一喊定你就立刻给我定住,懂了么?” (?o?)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含溪这是魔症了吗,楚月璃深深地拜服了。含溪解开他怔愣中的双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裙,不慌不忙地溜达出去。楚月璃竹竿子一样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呵呵,原来是专门治我的仙术啊……” 含溪回去时,师姐们正在研究菊花仙谷的地图,因为岛主决定大婚之后要去菊花仙谷找那个老妖怪算账。其实楚月璃和付雨裳之间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付雨裳虽然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妖怪但毕竟是他爹的老情人,淮帝驾崩数十年来,恐怕只有付雨裳年年给他烧纸钱,这次也是为了给他的冤魂讨个公道。莫老仙师对淮王爷的死始终愧怍不及,多年来对楚月璃的苦心培育无非是一种弥补。 但是含淋和含澈不这么想,当初天底下的少女无不被付雨裳变成了垂暮老媪,是师父从他的魔爪下救出了她们姐妹二人,并几十年慈心如父孜孜不倦地用纯正的仙道经籍来教化她们使她们得成仙道,这份恩情已高出生身父母数倍,教她们如何忍心看着师父横死而有仇不报? 可是付雨裳何等难缠连师父都斗不过他,自度力不从心的含淋和含澈有意隐瞒其中的种种纠葛企图借助楚月璃和众弟子之力杀了付雨裳。这本是桃花岛的高层秘密,含溪至死都不知道的。 含溪呆坐在师姐们身边,对她们的研讨左耳听右耳冒,心中却在想别的事: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付雨裳才来找莫万歆报仇,不用问他一定是练成了天下至阴的《菊苣*》,不错,就是楚月璃练的那一本,可是楚月璃没有练过最后一章,因为那一页被莫万歆撕下去了。 菊苣这种野生植物喜欢在阳光充足处生根开花,但是它味苦性寒,药用却是极凉至阴的,这本秘籍的修炼方法正如此理,整本书除最后一章外都是男子修心养精的至理,可是临到末页理论陡转,立时由阳转阴,让人无法理解,不少仙道中人曾质疑最后一章是伪作,可是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菊苣这种植物的药用就会发现这本书从头至尾浑然天成并没有一句诳语,前期所有阳极修行都是为最后转阴而作预备,正与道家物极必反的原理暗合,世上有几个人能懂得至阳即阴、至阴即阳、阴阳不二的道理?恐怕只有付雨裳一个吧。付雨裳练过这一章并且整整练了十九年,这又过去了三年,如今付雨裳的仙术应已无人能敌。 含溪心想,大仙师的斗法都是在定中,绝对是1v1,含淋和含澈发动所有桃花岛众为师父报仇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在忽悠楚月璃一个人罢了。 第49章 [古耽剧]matche4 含淋和含澈哪有什么诚意,就连这张菊花仙谷的地图都是二十年前的,不过也是,谁没事儿会去老妖怪的巢穴里画地图,将就着看吧。十二位仙姑围着一张羊皮地图跟一帮老爷们儿下象棋似的聊开了行军线路,桃花仙岛几千人马也该好好调度调度。纸上谈兵谁也比不过二师姐,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嗓门最大,若不教姐妹儿们多少有点子仙功在在身,听她嚷嚷一个上午七窍流血都算轻的。 南方四月芳菲尽,桃花满地无人扫,庭院里石亭下萧鼓隆隆喊杀震天,含溪坐在其间,左一个哈欠,右一个懒腰,正无聊时,余光一晃,月牙石门外露出一个银灰色的袍子边儿,楚月璃一手执扇一手托着一碟樱桃站在门口笑。 含溪溜出来,问他:“不是把你定住了么,你怎么又来了?” “想你呀。”他把一颗樱桃放自己嘴里,猫腰探头向含溪喂过来。 “去!”含溪推了他一把,照样没推动他反把手指头戳挺疼,一只玉手在空中又是抖又是甩。 “没记性。”楚月璃已把樱桃肉吃了把樱桃核吐了,樱红色的蜜汁染上他的唇角看起来不羁俏皮又性感,他的唇型长得很像他爹,何止是唇型,眉毛和眼睛简直跟他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有鼻子,还有脸型……含溪连忙眨眨眼睛,靠靠靠,这不就是淮王爷再世么,难怪那个老妖怪付雨裳被他迷得死去活来的。含溪立刻调整呼吸作心理暗示:我可不能失去理智。 楚月璃端着樱桃碟子往院子里瞅瞅:“你们玩什么呢,带我一把不行么?” “你不嫌闹得慌你就去呗。”含溪用手指尖灵巧地拈着小樱桃一颗颗地都放进自己嘴里,一小碟不过十几二十颗的样子,古代樱桃体型又小味又好,怎么吃都不过瘾唉唉唉……楚月璃转眼一看,碟子空了? 见含溪的樱桃小嘴里鼓鼓囊塞的,不一会儿漱出满嘴的樱桃核给他,含溪吃樱桃从来都是这么吃的。楚月璃端着这碟樱桃核看了看,湿湿的,红红的,像一堆小鸟屎。 含溪吧嗒吧嗒嘴,问:“还有吗?” 风暖花俏,楚月璃微微一笑,捋了捋含溪的垂杨髻子,噙住她的蜜汁香唇。 若问修仙修的是什么?其实就是与寂寞打交道,当寂寞变成了享受,不修也成仙了。若问大仙师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种樱桃,摘樱桃,吃樱桃。种,养情操;摘,练耐性;吃,磨脾气。 原来那一小碟樱桃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摘下来的,都云樱桃好吃树难栽,纵使栽活了树,结了果也难摘。楚月璃栽的这棵樱桃树还不到一人高,闭关时闷来无聊侍弄几下,竟然活了。三月花谢了以后青色的小果便在花谢的地方拱了出来,一天一天由青变白,由白变粉,由粉变红,晚熟的还没上色,早熟的已经熟透落地。樱桃树的主人偏不要那沾了地儿的,偏要耐着性子从带刺的树枝上挑那红得匀称的、形状好看的、大小适中的。摘下来之后放在清水中轻轻揉洗一下,把浮土洗掉,把水沥干,用细瓷的小碟子盛起来,一碟樱桃吃上半个时辰。 遇上含溪这样一口闷的主儿,十棵樱桃树也供不上她吃。眼下,楚月璃欲把整棵樱桃树都摘光,也顾不得什么红的粉的、大的小的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含溪没吃够,含溪没吃够…… 看大仙师摘樱桃也是一个奇景,若说谁能用仙术让樱桃自己掉到碟子里,那是小说,大仙师功能是很强大,但樱桃还得亲自动手摘。含溪端着一个草编的小筐在旁边接着,看着楚月璃一对兰花指在樱树枝头飞来飞去。 含溪忽然问道:“你知道淮王爷是谁吗?” 楚月璃一副困惑的表情回过头问:“什么坏王爷?” 含溪笑了一下:“没事儿。” 楚月璃转身继续摘:“你是说那个昏君淮帝吧?” 含溪嘴角抽了一下:“哈?” 楚月璃道:“小时候听师父说过两次,怎么啦?” 含溪道:“师父怎么说他?” 楚月璃指了指旁边的樱枝,搓了搓手,道:“那边那几颗还有点生,过几天熟了我再给你摘,哦。” “好。”含溪微笑点头,又问:“……师父怎么说他?” 楚月璃道:“师父只是随口提了提,我没什么印象了。” “喔。”含溪端着樱桃跟他走到水井旁边。他从木桶中舀出半瓢清水,把樱桃倒进水舀里洗,一边洗一边说:“早知道你爱吃樱桃多种几棵就好了,回头我多弄些树秧来,栽满这个园子!” 含溪没吭声。 楚月璃俯身寻她的眉眼:“想什么呢?”一双清秀的眼眸饱含着初升朝阳般的热忱和活力,丝毫寻不到岁月年轮留下的蹬蹭划痕,或许一切自有天意,何必要告诉他真相,让他这么早就背负一生不堪承受的沉重。 含溪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别种那么多,太难摘了,我吃着都觉得不忍心。” 楚月璃挑起她的下颌,温声说:“老婆,你记着,以后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就不要管它有多难,你只管告诉我,一辈子都满足你我甘之如饴。” 含溪看着他心底轻轻一叹,怪不得这年头渣男遍地是,原来好男人都让娘炮掰弯了……不知不觉又被楚月璃抱在膝上亲起来,含溪用手挡住自己的嘴,沥沥莺声道:“那我要月亮你给不给我摘?” 楚月璃用贝齿轻轻衔着她的玉指,道:“那我把我给你还不行么。” “不要。”含溪含羞推他的脸。 楚月璃笑道:“那你把字据还给我,我好去找别人。” “你敢。”含溪娇嗔中不觉失语…… 打情骂俏闲逗哏儿的小日子流水一样过去,转眼月余,大婚在即。桃花仙岛上人人都喜形于色,只有含溪心里清楚,洋溢在大师姐和二师姐脸上的分明是大仇将报的痛快表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桃花岛外面连连传来消息,京畿一代时常有人被不明不白地剥皮揎骨,大白天里别说是妇孺连大老爷们儿都不敢单独出行,再加上京城的官员频频更换,把气氛弄得更为紧张,朝廷众口一词,说这是连环杀人案不是妖怪所为,但在仙道中人心里早已有了定论。虽说斩妖除魔是仙道中人的本分,但杀鸡焉用牛刀,桃花岛的人尊从楚岛主的意思按兵不动,更准确一点说是大师姐含淋觉得这不像是付雨裳所为,不想管这档子闲事。 现在楚月璃一心只想娶媳妇,旁的一概不问,为了那个心跳的时刻,他从早盼到晚,从夜盼到明,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其实他这么迫切地想成亲跟他练的仙功有很大关系,多仗他的气功修养深厚懂得用内视之法缓冲,换个人早就人体炸弹了。 仙家办亲事自是有分寸的,成亲这日一切虚礼从简,大红喜堂上摆着莫万歆的灵位,师姐们不会因为参加婚礼就脱下一身素白的绫罗,只象征性地在头上扎一条红绸子。 新郎新娘则是从里到外都红彤彤的。这新郎倌头上戴着的喜冠是金丝网罩配金蝉翼纱帽翅,冠上镶着成色上佳的碧玺一枚,帽檐下一双大红丝线穗子自两耳侧垂下,两边各穿一颗碧玉珠,师姐们没少取笑他自己给自己帽子上插了那么多枝鲜花,使喜冠看起来像个大花篮,谁教楚月璃此刻心花怒放难以自持。新娘子蒙着红盖头颤颤巍巍地被三师姐和四师姐从精舍里扶出来,俩人站在一起诚是般配,与此同时吹拉弹唱鞭炮锣鼓响彻了喜堂内外。 桃花岛不曾有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有些事就是祸福轮流转,若不教莫老仙师去世得早这对痴男怨女如何做得成夫妻。 拜完天地,送入洞房,楚月璃拿着挑盖头的镀金杆美滋滋地从外面走进来,却没想到洞房门口还有人把守着,三师姐含洇和四师姐含沄一边一个门神似的站在那里,这定是大师姐的安排了,难道她们还要闹一闹洞房不成? 楚月璃笑着走过来:“两位师姐受累了,我娘子没跑吧?” 含洇和含沄齐声恭贺:“恭喜岛主!贺喜岛主!我们是奉大师姐之命到此来给你出一道题的。” 楚月璃道:“好,不过别考我文才哦,我是粗人。” 三师姐含洇道:“这道题不需文才,只要有心。”说罢,她朝门楣上轻轻掸了一下拂尘,门楣上立时出现一块金匾,其上写道:金童玉女。 楚月璃习惯性地把镀金杆当扇子在手掌里磕了磕,快意地说:“这块匾题得好!” 四师姐含沄道:“这是大师姐送的,是一幅对联的横批,请岛主在门口的两根柱子上各附一联。” 楚月璃摇摇头:“两位师姐这是存心不让我入洞房了,都说了我是粗人不要考我文才,可知*一刻值千金,等我作出对联恐怕要等到后天了,师姐们行行好,还是放我进去吧?” 含洇和含沄捂着嘴直笑,楚月璃发现洞房大门被一块大金锁锁住,其上加了大师姐的封印,原来她们真的是奉命行事,就算她们好心放人,他也是进不去的。 每个封印上都有密咒,而密咒有八万四千种之多,楚月璃不晓得大师姐用了哪一条,与其一条一条地试还不如想对联来得快些。他用镀金杆敲了敲喜冠,可是一心想着入洞房的他脑子里连个辞儿都措不出来,到哪去寻一双对联呢? 含沄见他如此苦恼,好言劝道:“大师姐出的对联不难,你就踏踏实实地想吧,别琢磨着破密咒了。” 楚月璃叹了一声:“唉,我娘子在里面可等苦了!” 这时听见新娘子从屋里透过纱窗和盖头对他喊道:“不苦不苦,你慢慢想吧!” 听到这话,楚月璃十分失望,含洇和含沄又是一阵好笑。 含洇见他可怜,鼓励他道:“平日里说话都爱押韵的主儿这会儿怎么妄自菲薄起来了?” 楚月璃道:“那是从小背经籍背的好不好。” 含洇道:“经籍也是高人之作,字字句句都是典故,怎么就不能用一用?” 楚月璃心想,洞房花烛之夜,人生哪有两回,我怎么能轻放虚过,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关挺过去。唉,说得倒好,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全是含溪,什么都忘了,唔……他看了看手中的镀金杆,忽然灵台一动!摆在眼前的就是一个绝妙的对子,他又在心底细细润色了一下,然后双手同时向柱子上轻轻一弹,一对蓝底金字牌匾出现在大红柱子上,两句对联也写在上面,含洇和含沄惊奇看去,其上写道:青铜白银生铁熟钢唯尊唯金,珊瑚玳瑁琥珀玛瑙独贵独玉。 含洇和含沄一起拍手赞道:“谁说岛主没有文才,这个对子提得极好!” 只见洞房的金锁自动脱落,两扇门吱嘎一声开了,楚月璃神采奕奕地走了进去。 第50章 [古耽剧]matche5 短花墙,一竿红日照东床,香暖红纱帐,鸟儿啁喳惊破了一枕好梦,天色已通明大亮,流云锦被芙蓉枕,鹧鸪双双,洞房合卺之夜后,新人已成燕尔。 京畿一带又传来消息,但不知是真是假,不少年轻男子莫名失踪,且大多二十岁上下,美姿颜。有个刚中了举的秀才,貌赛檀奴、文欺相如,大白天里竟被一个蒙面高手掳走,有人亲眼看见,于是传开一则异闻,说国中又有恶魔出世了,这次是个专用美男子练功的女魔头。 楚月璃将鬓角和额角的长发各取一绺在脑后别了一支玉簪,对着铜镜里的人问道:“老婆,你说……我算不算个美男子?” 含溪不予理睬,只问道:“大师姐从哪儿看出这是付雨裳所为?” 楚月璃把玉簪摘下放入含溪的首饰盒,甩开墨扇烦躁地扇了扇:“我看大师姐就是不想让我舒坦,随便听个科儿就当敌情报来,成婚才三日不到她就催促我去报仇了。” 含溪道:“大师姐无非报仇心切,也不是诚心和你过不去。” 楚月璃心里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想让她看出来,故作无事地摇着扇子道:“苎萝妖艳世难偕,听师父说女魔头都生得极好,我就假装是一个风流公子去京城各大青楼中寻花问柳,料我这一副仙骨应不逊于那个穷书生吧?” 含溪偷偷瞥他一眼,心底好笑得紧,哼哼,才学了一招就要去外面风流,是他泡妞还是妞泡他都未为可知。 楚月璃问:“老婆,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去好呢?” 含溪故意胡扯道:“我觉得你穿那件大红喜服最好看了。” 楚月璃深深点头:“嗯,就穿那件了。哈哈,想不到这么快我又要入洞房了。” 自认为定功深厚的含溪听见这句话也要挠人了,她努力压抑心头之火,假装一副很担忧的样子,道:“听说那个女魔头诚是难缠,相公,你可千万小心啊。” 楚月璃道:“你是担心我回不来呢还是担心我不回来呢?” 含溪反应了半天,说:“那不都一样么?” “是都一样……”楚月璃使劲儿咬了咬牙根,手中的扇子实在摇不起来了。 楚月璃在房里磨蹭这半日不就是想听含溪主动说离不了他要跟他一起去京城么,现在却越说越远越说越没戏了,师姐们在外面等得不耐烦,大师姐派十一师妹含济到里面来哨探,含济在窗台下偷听了半晌越听越懵,哪跟哪啊这是?含济哪里晓得,大抵新婚小夫妻逗闷子的事谁先绷不住谁日后便成了那总是绷不住的一个,这两下子含溪当然比楚月璃更娴熟。 楚月璃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老婆,你不跟我一起去京城么?” 含溪暗笑,废话,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打怪事小,逆天事大,一旦付雨裳真的在那儿,有我在,我看他怎么把你掰弯!想到此处,含溪却假装怯懦地摇摇头,说:“不不,你快自己去吧,你速去速回,我在家里等着你。” 楚月璃这回真生气了。逗大仙师生气也是一桩很好玩儿的事,但前提得是他喜欢你,否则可就不太好玩儿了。含溪正觉得有趣,谁道楚月璃唰地一声把扇子一合,托起含溪的双手贴在自己滚热的胸口上,说:“娘子,咱们俩私奔吧。” 私奔?含溪的眼神登时凌乱了。 窗外的含济惊得浑身一抖,楚月璃这是发烧了吗?他得烧成什么样啊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儿戏,逗闷子也没有这么逗的,含济哆哆嗦嗦地把脑袋往窗台底下埋去,心想,一旦被发现可就糟了…… 楚月璃言辞甚切地说:“其实我早就不想做这个傀儡岛主了,我想借着去京城捉妖的由子离开桃花岛,以后不再回来。娘子,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一定会奋发图强,让你过上十倍于此的好日子。” 含溪心想,原来他总说他是粗人,并不想让人误解成只会吟风弄月的纨绔公子,原来他早知道大师姐给他办婚事不过是哄他让他听话而已,原来他是装傻而不是真傻,像他这样的人并非池中之物,想要离开小小桃花岛也在意料之中。 楚月璃却说:“我只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和你过日子,师父的仇我也不是不想报,但我的想法和大师姐多有不同,付雨裳并非蝼蚁不可躁进,须从长计议,既然我娶了你我就要想办法赢……” 未待他说完,含溪便搂住他把头靠在他肩上说:“我愿意跟你到任何地方。” 楚月璃欢喜地抱起含溪放在膝上,一番热烈地拥吻过后逐渐压倒了她。当含济慌慌张张地跑回去欲把刚才听到的事禀告大师姐时她却发现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大早就通知他俩开会,师姐们都在议事厅里盘腿打坐,结果两个人在房里磨蹭了一上午,将近晌午,只见他二人手拉手溜溜达达地出来了。大师姐气得一脸青灰色,却不好发作竭力控制着。 楚月璃首先来到大师姐面前拱手作揖:“让师姐们久等了。” 大师姐毕竟老成持重,连忙起身回礼:“岛主快别这么说,请上座吧。” 楚月璃转眼看去发现那位置上只有一把椅子,十二仙子按照排行左右各坐六人,含溪的位置是左手边最后一个,既然大师姐已经排好了座位就只能暂时和含溪分开一会儿了,楚月璃在袖中依依不舍地松开含溪的手,大家各就各位。 楚月璃这回心里有了底,任凭师姐们说什么他都一味应承。自从师父仙逝以后,仙道中无人能打得过付雨裳,老百姓人人自危,说是有人看见付雨裳乔装改扮在京城一带出没,不知又要捣什么鬼,才听到这里楚月璃心里就憋不住乐了,既然是乔装改扮那些人怎么认得出是付雨裳呢,难道付雨裳的易容术那么差,要按这么说那他一点也不厉害呀。 又听七师姐含淳说,朝廷在各大关隘要道上张贴出悬赏的告示,国中之人无论身份高低只要能举报有用的作案线索就可以到官府领赏银,协助官府办案有功者一律加以封赐。楚月璃心想,这倒是个发迹的机会,也不晓得如今的朝廷靠不靠谱。 他还想到朝廷里混个一官半职,殊不知这个朝廷就是当初推翻他爹的那伙人篡立的,不过他爹的皇位也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算来算去反正朝廷里没好人就是了。 十师姐含浙打探来的都是邪门歪道,京城的各个勾栏梨园瓦肆赌场里哪有好玩的、哪有好吃的、哪有好看的尽在她的掌握,所谈所讲全跟旅游攻略差不多,此外还有娱乐八卦,哪个王孙最爱包养名妓、什么样的小倌最容易入选皇家戏班子、哪里的赌场拿人命押注不贪官司、谁家的当铺押的全是皇庄里的地契等等些个半真半假以讹传讹的奇闻琐碎,京城真是个花花世界! 还是九师姐含滢有头脑,她说近两年去京畿地区做买卖的商贩反倒多起来,仨一群俩一伙结伴而行,都是去兜售除妖降魔这一套行头的,什么鬼见愁鬼见怕、十大神兽雕件摆件,再者就是各大仙道祖师爷的画像,销量最大的就是元始天尊的画像,其次是金刚护法空行母,从十八罗汉往下就数师父老人家的画像卖得最好了,别看这买卖利薄架不住需求量大,这一行可出了不少暴发户! 所谓好男人就是除了爱老婆以外就琢磨着赚钱旁的一概不想,楚月璃想来想去,觉得当官实在太拘谨,不如卖师父的画像谋生,版权所有,说不定一夜发达了呢。 最后,大师姐含淋总结说:“师父仙逝整整三载,付雨裳也很久都没有出现了,这次从京城一带传来的动静不会是空穴来风,我们想与岛主商量出个举措协助朝廷查办这桩案子,免教那老妖怪以为桃花岛后继无人!” 师姐们纷纷点头,楚月璃也跟着点头,他远远地瞟着含溪,心里在想,我娘子一定是饿了,都没精打采的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房是过频身子发软,嘿嘿。 二师姐含澈一猜他就是心不在焉,当下吼了一嗓子:“岛主以为如何!” 此嗓惊落梁上燕,楚月璃堂堂一个岛主被她吓得一激灵,这窝囊岛主当真不能继续做了。 师姐们都看着楚月璃,含溪也看着楚月璃。楚月璃扶了扶震歪的冠帽,定了定心神,道:“我发誓与含溪白首不相离。” 一句话惊得所有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含溪在底下乐喷了。关键时刻才看出大师姐含淋定功深厚,在一片笑骂声中,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压过了所有人:“岛主的意思是说……要带含溪一块儿去京城?” “那我可没说啊,我的意思是,含溪去哪我就去哪,含溪不去我也不去。”楚月璃把话一撂,扇子一甩,不论是谁安得什么心思都不要紧,反正他是装傻装到底了。 师姐们恁挺拔的腰板儿各个被雷得东倒西歪,含溪双手捂着脸一时找不到表情。连大师姐都憋不住乐了:“呵呵,岛主的意思我懂了,那好,就按岛主的意思办吧,盘缠和干粮我都叫人准备双份的,明日就启程。” 第51章 [古耽剧]matche6 翌日清晨,夫妻双双登船,与大仙师结伴同行何须舟车劳顿,不日即到京城。 朱雀门外往来行客络绎不绝,自古繁华地界,巍巍宝殿,太液波翻,京畿一带的景色是处运巧萦思,街里巷末,满眼满耳,就是一个热闹!一家金字招牌的客栈门前,老少爷们儿围着一张黄牓啧啧有声,楚月璃与含溪远远地透过人头脑缝往里面瞧。 皇榜云:广招天下英杰,共图除妖大计。还有大妖怪付雨裳的画像一幅—— 长久以来楚月璃对付雨裳这个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心下十分好奇,他刚要往前凑乎,就被含溪拽回来:“干嘛去?” 他回头说:“娘子,是付雨裳的画像哎,咱们去看看吧。” 含溪道:“不去,太挤。” 楚月璃道:“那好办。”说罢,他默念一句咒语,一阵轻风把皇榜揭下送到他的手中。 含溪连忙踮脚望去,呃……这些野兽派的宫廷画师摆明了是对付雨裳人身攻击,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拥有与生俱来的肖像权好吗。 皇榜到了楚月璃一人之手,围观的老少爷们儿可都不干了,他虽是生得气宇不凡但脑门上并没写着大仙师三个字,有位脾气不太好的老爷子打远喊了一声:“喂!小伙子,皇榜可不是随便揭的!” 楚月璃看着这张画像笑着摇摇头,道:“可知并没有人真的见过付雨裳。” 一句话引得群情激奋,连旁边卖秘籍的小贩儿都不乐意了:“你见过是怎么的?” 楚月璃道:“没有。” 大家伙呼啦一下全起哄道:“那不得了!” 见楚月璃仿佛不懂什么叫民愤激昂定是个人生地不熟的,一帮地痞无赖不约而同地把他们俩盯梢了,方才那些看榜的百姓全都吓跑了,卖秘籍的小贩儿飞也似的卷包走人,自古妖魔乱世、恶人帮凶,人魔本无二致,原来这伙无赖专门混在看榜人群中行窃,如有标致的姑娘家也便顺手牵羊,楚月璃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哪里摄得住他们,这伙流氓见含溪生得玲珑有致便跃跃欲试起来。 楚月璃没太在意,慢条斯理地把皇榜叠好揣到衣怀里。含溪拽拽他的袖子,低声说:“相公,后面那些人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呢?” 楚月璃道:“谁叫我娘子生得好,刚进城就让人盯上了。” 含溪道:“那怎么办?” 正说到此,刚才那看榜的老爷子不知又从哪冒出来:“小伙子,你既揭走皇榜可要给朝廷出力呀,眼下这京城乱了套了,妖魔鬼怪夜晚行凶,宵小孽徒白天作恶,王法不丁用!” 地痞流氓听他这话明显是提醒楚月璃加小心,便都把矛头对准这个老爷子,这老爷子倒是圆滑得很,话锋一转:“呵呵,不过我又老又穷的,连妖怪都不稀得吃我,年轻人好自为之吧。”说完便一吱溜地跑了,地痞们怕打草惊蛇也就由他去了。 呵呵,楚月璃心想,天下再乱也是有好人的,但愿那老爷子能长命百岁。 他拉着含溪的手快走几步,走着走着含溪一回头发现那群地痞被落得很远,再一回头就变成几个小黑点了。含溪忘了,从桃花岛到京城遥遥几千里的路程不就是和他拉着手溜溜达达就到了么,快赶上她的时空咒好使了。含溪有所不知,楚月璃的瞬移之术其实就是念时空咒,而含溪不知道咒语是什么,楚月璃是觉得和老婆游山玩水逛京城挺享受,所以在心里慢速念时空咒,瞬移的速度也就相应降低了。 找了家较为僻静的客栈稍作休整,楚月璃打开窗户,一只漂亮的青鸾从窗外飞进来落在他的臂上。歪在床边的含溪顿时惊坐而起:“呀,这不是师父养的鸟吗?” 楚月璃站在窗边逗弄它几下便轻轻抖了一下手臂,含溪顿觉肩膀一沉,青鸾飞落在她的肩上。这只青鸾遍身长满蓝琉璃一般剔透光洁的翎羽,据说它的羽毛不染世间尘毫,它是莫万歆养过的神鸟,有聆听人语的能力。含溪乐滋滋地捋着它的羽毛问:“小鸟啊小鸟,你是不是也觉得桃花岛太闷了?”青鸾并不搭理她。 楚月璃笑道:“它又不是鹦鹉。” 含溪问:“你干什么呢?” 只见楚月璃从仙扇中抽出一根扇骨,捏住扇骨两端向中间挤压一下,扇骨顿时被劈成了数条细密的竹线,他捏住两端分别向相反的方向一拧,这些竹线排成了一个又匀又密的网笼,然后他默念一句咒语,青鸾便飞进笼中。含溪连连眨眼,百思不得其解。 楚月璃回答道:“它是大师姐派来的。” “哦。”含溪有点不太相信地点点头。 楚月璃提着这只精致的鸟笼走到床边递给了她:“大师姐迟早要派人来找我们,没有青鸾给她通风报信要找到我们就难了。”他只手托住含溪的腮:“娘子,你真的不后悔跟我离开桃花岛么?” 含溪微笑道:“我会不会后悔那就看你了。” 楚月璃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好像总是在担心着什么似的。” 含溪抓住他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因为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楚月璃眨了一下眼睛,说:“我好吗?” 含溪知道他的脸皮又厚起来了,立刻改口:“不好。” 楚月璃笑着说:“我刚才可听见你说我好了。” 含溪低眉问青鸾:“你听见了么?” 楚月璃道:“老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坏。” 他说话的同时下意识地扫了眼床笠,含溪早有防备突然把身子一蜷,楚月璃便扑了个空,含溪用被子裹住身子,楚月璃把靴子蹬飞上了床,含溪大叫一声,瑟缩成一团儿,楚月璃扑过来熊抱缎面大被,清香的气喘循着被沿袭来,火烫的柔唇落在她的发际眉梢…… 乌发乱、瓷肤颤,自是一段醉人情态,酥雨润物细无声,只闻青鸾鸣,一头冰凉的长发落在方枕上,楚月璃俯身轻吻含溪的脸颊,浅笑低语:“娘子,我真想就这样一直和你黏着。” 含溪一脸红酲方褪,闭着眼懒懒地说:“虚伪,该干嘛干嘛去。” 楚月璃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就是我肚里的蛔虫。”说罢,起身穿衣。 严装待发,额前乌金冠,冠上桃花扣,两鬓丝穗穿碧珠,双肩掐银线,袖口缂丝镂金花,腰间白玉带,脚下锦绣青缎靴,登靴扬眉踏花毡,王孙不及他风流,神仙不如他卓荦。含溪在纱帐中瞥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空落落。 楚月璃穿戴好之后来到床边,轻抚含溪一头秀发:“娘子,我很快就回来。” “嗯……”含溪趴在枕上装睡,眼里竟有点湿。 楚月璃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玉软花柔,百般难画,嘴唇轻轻凑近她的脸颊印了一个吻,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闩好房门。 这张皇榜的下方还写了一行小字。洞宗大师姚初化乃是仙道中首屈一指的老前辈,与莫老仙师齐名却多年不问世事,这次朝廷能够请他出山想必是废了一点心思的。皇帝的手谕对仙道中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号召力,但皇榜下方还有姚老仙师的墨宝一行:此妖残害百姓、丧尽天良,吾辈欲杀之而后快!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几个字是加了姚初化的手印的,跟随此印即可找到“吾辈”聚集之所,楚月璃作为桃花岛的新岛主初出茅庐自然要先拜访一下这些仙道大德,加入除妖阵营,可是楚月璃万万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人都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楚月璃很快便找到了除妖同修们的集散地——如意馆,这是一家坐落在江边的高档茶肆,更夜深沉,江水悠悠,一轮明月照遍琉璃瓦,小楼灯火通明,几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坐在一起品茶论道。 他们所谈论的并不是轻松的话题,都说斩妖除魔斩妖除魔,其实斩与除是根本做不到的,正如仙道经籍里所讲的一样,真气能转化成阴气或阳气却不会凭空消失,罡气可以转化成煞气,煞气也可转化成罡气,并没有什么东西多出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少了去,这就是道本,也就是修真的基本原理。 妖魔鬼怪从何而来?仙道中人都知道,是孽债转化而来。所以降魔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封印,二是超度。所谓封印就是暂时把孽债积存起来,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所看到的只是一个片段而已。一个魔如果得不到超度,那么它背负的孽债就会不停地转化,一直流转到久远的未来,直到有人超度了它。可是超度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付雨裳还没有死,要降服他就只有暂时封印他心中的魔。 他心中的魔无非就是昏君淮帝。这两个人的孽债不是一世两世欠下的,他们是经历了九十九世的生生死死,互相缠缚,难舍难离,其间的复杂情节令闻者唏嘘。以姚老仙师的法力尚不足以窥探全貌,就是仙尊莫万歆在世时也未必完全知晓这段孽债的来龙去脉。所以说超度是极其困难的,随着孽债的转化恩怨逐世的增加,超度只能越来越难越来越难,几乎等同于一个死债。 为今之计,只有封印这个方法最现实可行。 用于封印的最高级别的载体就是死玉,死玉是无价之宝,可封印一万年大魔头,其色黛绿,死气沉沉,此一说在仙道经籍中记载得不甚详尽,如今已成亘古无考的死典。死玉之下还有一种较为易得的载体,千年桃木。桃花仙岛是千年桃木的盛产地,但那里的桃木并不用于流通,只归桃花岛主一人所有,其他地方偶有真品,价值不菲,流通中的多为赝品…… 坐在最上手的那位老者楚月璃觉得很眼熟,好像就是白天里遇到的那个老爷子。 楚月璃心想,有趣了,莫非他就是姚初化? 第52章 [古耽剧]matche7 正介绍千年桃木的这位道兄话说到半截儿突然两眼发直,楚月璃额上恁大一颗桃花玉扣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今晚仙道八宗都到齐就差桃花岛的人了,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莫老仙师怎么把平生所学传给了这么个粉面小生? 没出桃花岛之前楚月璃不知道自己长得如何,十二仙子除了小师妹以外各个不爱待见他,多看他一眼都好像是一种布施,练就了他一张厚脸皮,到了京师自己这张脸简直要被人盯化,本座长得有那么土么?最受不了的是正在发言的这位道兄,你不认识我别假装跟我很熟似的好么,都说了桃花岛的桃木不用于流通,其实我比你还穷。 正朝着楚月璃微笑点头的这位道兄是首宗大师殷饶程派来的一名代表,姓名不详,张口闭口都是我师父云何云何,大伙一坐在这儿就开始听他白乎,同修们没机会向他请教名讳,只得暂且送他个敬称:首殷兄。 首殷兄不是第一个注意到楚月璃的人,姚初化已猜到他今晚会来,姚初化就是那上手第一位的头戴飘飘巾、颌下留着半尺银髯的老神仙,楚月璃白天已经跟他见过面了。在座各位见楚月璃乌金冠上的桃花玉扣便对他的身份了然于胸。 姚初化赶紧捋着胡须离座相迎:“冒问岛主高姓大名?” “晚辈姓楚,无名,字月璃。” 莫万歆给他取名字时花了不少心思,他爹生前封地在楚,世称楚王,他出生于楚地,自是楚人,因此姓楚,莫万歆为表示对人家父亲的尊重,将名留空,又因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不可以被人随随便便呼作楚大傻、楚老二等等,就必须给他取个字,月即表示他长大以后将要接替岛主之位居于广寒仙宫,璃就是玻璃,玻璃是当时从海上来的一种罕见的贡品,指代他本是皇宫内院里的人物。曾几何时他也像许多天真的小孩一样拼命解析自己的名字想从中找出点内涵,一不小心碰到重名的小师弟心里就往死了膈应甚至几度萌生改名字的冲动,不过,他打死都猜不到自己的名字原来这么有“内涵”。 首殷兄连忙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给楚月璃,从来时到现在说实话他还从没对谁这么殷勤过,料是这些穷酸同修口袋里的铜子儿加起来还不够买半个馒头,这位小道友可不一样,桃花岛上样样都是宝,他随手劈个树杈就够五百个人吃三年的。 仙道之中无多寒暄拘礼,入座倒茶,楚月璃也加入听众行列。却说这京城里可能藏妖的地方就不下一百处,搜查范围太大。不是说付雨裳喜欢抓青年才俊么,不妨从此处下手,若非姚老仙师多年不问世事对京城的形势也不太熟悉怎肯听首殷兄指挥,不自量的首殷兄话题一转,人们还都不知不觉地跟着他走了神儿,京城四大名妓林袅袅,白瓷瓷,田丝丝,苏软软各个都是色艺双尖的绝代佳人,全国的青年才俊都往她们身边凑乎,说不定她们当中的哪一个就是受付雨裳的指使,或许她们都是付雨裳的爪牙也说不定,把她们抓来好好地审一审保不齐会有线索。 有位道友问:“空口无凭如何抓人?” 首殷兄摆摆手:“稍安勿躁。” 严刑逼供那是官府的本事儿,仙道中人怎可恃强凌弱。为了不打草惊蛇,查案手段还须委婉,委婉,再委婉。 有道友就要问了:“怎么个委婉法?” 此问正中首殷兄下怀,楚月璃听得津津有味不禁轻轻地摇起了扇子,月影婆娑,江水潋滟,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少年人风月场里走一遭也不枉活一世,首殷兄委婉的查案手段还真说得人有点跃跃欲试,若不教楚月璃坐在这儿,他断不会引这个头儿,逛窑子得有钱好不好。 忽然一股奇异的阴气从小楼屋顶流过,楚月璃当下合扇,在座几位道友几乎同时屏住呼吸,唯有首殷兄俗念太重并无察觉,楚月璃和姚初化快速交换眼神,有手脚利落的人立刻吹灯拔蜡,屋子里登时黢黑一片,道友们分头行动,眨眼间只剩下首殷兄一个,数楚月璃的瞬移术最神速,青缎靴一跃踏上琉璃瓦,一阵风朝那阴气流过的方向追去。 要说这股阴气就是付雨裳,楚月璃倒不以为然,只是当时在刹那间感到可疑,且姚老仙师的眼神与他暗合。他跟随着这股阴气一直追到郊外十余里的山林中,居然把它跟丢了,而后几位道友从不同方向赶来汇聚于此,竟也没有堵截住它。 楚月璃举目望向夜空,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是个会飞的东西。” 姚初化深同此意,几位道友恍然大悟。 姚初化道:“夜深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往后每缝朔日、望日大家都到如意馆碰头议事,平时如有重要的事老夫自会派人联络各位的。” “好。”众位道友相互拱了拱手,四散而去。 楚月璃本应为白天的事向姚初化道谢却因心里焦急惦记着含溪而把此事忘诸脑后,他回到客栈时已近子夜,残烛染萼,袅袅升烟,青鸾察觉了动静在笼中扑腾翅膀,楚月璃便把手指压住嘴唇,青帐内,含溪欹枕背身睡着,好天良夜,银河耿耿,楚月璃悄悄脱衣上床,轻搂她入怀。 既然已决定不再回桃花岛,就要谋划着在外面安个家,京城最是为清修之人所不喜,楚月璃兴冲冲地把含溪领到城外十里一块无人耕种的荒地上,含溪一看差点没哭了,他这是要在外环投机炒地皮吗?那要等n百来年后才能变现吧。(⊙_⊙;) 楚月璃还蛮得意地问:“老婆,你看这个地方如何?” 含溪望着眼前一片荒郊野岭伤心惨目地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楚月璃心想,在这盖几间房子、挖个池塘、种几棵樱桃树应该足够大了,想到此,他就地打坐念咒将方圆二里以内设下了结界。 含溪问:“相公,我们真要在这里安家吗?” 楚月璃点点头:“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含溪说:“我相信是相信……”下话没说,这里连个超市都没有你让我到哪儿买日用品去? 楚月璃攥着她的手,温声说:“在外面不比在桃花岛,万事都要用钱来打点,京城人才济济,我还只是个无名之辈,昨晚我已加入了除妖阵营,料是为朝廷效力不会白做,你若想到城里安家咱们可以慢慢来,等我……” 含溪用手指压住他的唇:“我一点也不想去城里,我只想和你过没人打扰的日子,朝廷的差事……就别去做了,哦。” “娘子。”楚月璃将她搂住:“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这次连姚初化都出山了,我作为师父的传人是不可以袖手旁观的,况且你也看见了师父是怎么死的。” 含溪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用力地抱紧他。 楚月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相信我,等付雨裳一死我就不再过问世事了,到时候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嗯……” 大仙师每行一事都要讲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之理,安家落户这么大的事更要有依据,楚月璃兴致勃勃地给含溪介绍之所以选这块地来安家的原由,此处地势前有活水后有靠山、青龙白虎各安其位、四平八稳五行和合,乃是一块风水宝地,建造房屋可就地取材,在活水下游可挖一个池塘,有道是片钱半月塘、财谷百千仓,最重要的是儿孙生满堂,啊哈哈哈…… 含溪见他如此心盛,也便宽心许多。 讲五行之理耗时半日,动手施工却只需半个时辰。含溪坐在树下,眼前飞沙走石、倒木引水,水榭楼台平地起,白手兴家一日工,顷刻间荒无人烟的野岭变成了一座柳暗花明的田园小舍。 楚月璃来到含溪身边,携起她的手:“老婆,还缺一样东西,等我下次去城里回来就弄好。” “樱桃树苗,对不对?”含溪摸摸他的脸,眼里有点湿润。 楚月璃看着她晶莹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夫妻手拉手走进屋舍。有情饮水饱,知足菜根香。含溪退下一身素白绫罗,穿成农妇模样,楚月璃也换上一身粗布衣服,你挑水来我种菜,过起了牛郎织女的素淡生活。 莫万歆曾留下遗书不让弟子们去找付雨裳报仇,此中有两层考虑,一是他认为自己的弟子中没有人能赢付雨裳,二是他算出付雨裳的心魔会在这一世得到超度,所以不能杀他,杀了他孽债得不到偿还、魔失去了超度的机会将会变本加厉地涂炭人间。 这一切都在含溪的心里装着,莫万歆在兵荒马乱中救出了淮帝的一个最有天资的儿子并传授他平生所学,用意还能再明显一点吗,能超度付雨裳心中之魔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是谁。 当年淮帝篡位曾血洗宫廷、朝廷,这笔血帐是由他自己和皇子公主们的性命来偿还的,颍帝践祚以后就怕付雨裳来讨债,成日里吓得心惊肉跳白天捉鬼。有人要问了,付雨裳怎么允许淮帝死于颍帝之手?因为颍帝的身后有莫万歆,付雨裳当时还打不过莫万歆,因此在付雨裳练成菊苣*之后第一个被除掉的人即是莫万歆,这只是他复仇的开始,接下来他要向谁讨债那就看他的心情了,实在讲,姚初化的复出根本不能摄住他,他现在只是跟这些仙道老朽木们玩捉迷藏。 但付雨裳不知淮帝有后嗣遗世。 第53章 [古耽剧]matche8 岂止是付雨裳不知,世上除了含溪又有谁知。天地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只要含溪不说,连楚月璃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是否能扭转命运呢? 刚消停几日就有人闯进结界来找楚月璃,此人年过四十、体型消瘦、胡子拉碴,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水墨扇,含溪不认得他,只听楚月璃称他“手阴兄”。 这位“手阴兄”自称是朝廷除妖阵营的联络员,特地来找楚月璃去京城如意馆议事的。初见含溪他惊了一呆,含溪还以为他要夸赞自己两句,结果他却摇着那把破扇子有点惋惜似的咂咂嘴:“啧啧啧,楚岛主这么早成亲真是想不开呀。” 楚月璃无所谓地一笑,转眼再看含溪已是一脸阴森森的表情,茶托盘在含溪手里微微发颤,连茶水都懒得给他倒了,楚月璃亲自为首殷兄斟茶。 含溪坐在一旁满脸黑线地瞥着首殷兄,觉得这个人纯属穷摆阔那伙的,听听他说的话就知道了,他说:“那日在如意馆小聚后,多亏本座慷慨解囊把几位的茶水钱结了,不则仙道八宗和你们桃花岛的脸可就丢大发啦!” 楚月璃对含溪说:“娘子,快取几锭银子来。” 首殷兄朝含溪摆摆手:“不要去了!就当我请客了!” 含溪愠怒着坐回原位——这货敢把老娘当丫鬟使。 楚月璃道:“也好,如不嫌弃就在家中吃顿便饭吧。”说完看看含溪,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呃。 幸好首殷兄知趣地摇了摇扇柄:“我找你不是吃吃喝喝来了,咱们还有大事要办呢!” 含溪最怕他把楚月璃叫走,连忙换了笑脸,说:“兄长初次来家里如不吃顿便饭、薄饮几杯可就是跟我们见外了。” 这个面子总算圆过去,楚月璃心里别提多宽慰。 首殷兄斜眼瞧着含溪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月璃贤弟,虽说你这媳妇儿讨得早了点,不过,有个人每天给洗衣烧饭铺床叠被也算不错哈。” 含溪差点没噎成自爆奥特曼。楚月璃听着很别扭,但他毕竟是客,不好与他计较,只好把含溪支开:“娘子,你去准备饭菜吧。” 含溪“嗯”了声,压着火去了。 含溪刚出去,首殷兄便把扇子拢着嘴低声对楚月璃说:“我看你这位娘子脾气不太好,是不?”楚月璃愣了一下,首殷兄并不是征求他意见,其实重点在后面这句:“你知道什么叫柔情似水么?”楚月璃摇摇头,换谁也是这样的反应,其实首殷兄不需要他回答,关键在最后这句:“我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楚月璃猜出十之捌九,并未搭话。首殷兄看着他笑着摇摇头:“贤弟,你去过蜀山么?” 楚月璃道:“我自幼随师父隐居桃花岛不免孤陋寡闻,请兄长不吝赐教。” 首殷兄道:“不敢不敢,我的意思是蜀山男子都趴耳朵,我以为你也入乡随俗了呢。” “趴耳朵?” 这时,含溪端着一盘清炒小白菜走进来,说:“我去过蜀山,趴耳朵的意思就是妻管严。” 楚月璃一听笑了。 首殷兄没卖弄出去有点不乐意,盯着含溪阴阳怪气地问:“你?去过蜀山?” 含溪把碟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道:“我何止去过蜀山我就是蜀山人!晓得我相公为什么趴耳朵了吧?” 楚月璃见含溪生气了,便对首殷兄说:“家中无米下炊了,我请兄长去外面吃饭好了。” 首殷兄把破扇子一合,对着含溪“哼”了一声,气哄哄地走出去。楚月璃随后跟出去,回头看看含溪,含溪坐在桌边对着一盘清炒小白菜直愠气。 楚月璃喊了声:“老婆。” 含溪没理他。 楚月璃转回托起她的一双白嫩小手,道:“老婆,我去城里买树苗,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向她挤了一下眼睛。 含溪忽然间就憋不住乐了。 出了结界之后,楚月璃本想替含溪描补两句,结果反被首殷兄宽慰起来:“唉,女人嘛就是小肚鸡肠,咱们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贤弟,上回我在如意馆请你喝茶,这回你也该请请我了吧?” 楚月璃道:“自然,兄长喜欢吃什么菜?” 首殷兄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哼哼,我喜欢吃嫩的,越嫩越好。” “嫩的?”楚月璃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堆嫩的,芦笋啦、豆苗啦、香菇啦什么的。 首殷兄道:“算了算了,看来京城你一点也不熟,就让为兄带你去吃嫩菜吧。” 二人一前一后疾行至城中,首殷兄驻足之处,楚月璃抬头一瞧,面前一座巍峨的朱漆牌楼,额匾上三个斗大的金字:小南国。 首殷兄往这块牌子前面一站立马精神矍铄、趾高气扬,也不瞧瞧这里出出进进的都是什么人,一楼多是士族,二楼多是贵胄和富商,三楼只有一间屋,每日只招待一个贵客,高低不限,全凭头牌高兴。 “这?” 首殷兄对楚月璃微微一笑:“就这,瞧见了么,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我不是都说了么,查案要委婉,这里,吃饭查案两不误。贤弟,你银子带够了么?” 楚月璃刚要说话,首殷兄拍拍他的胸脯:“别担心,为兄不会敲你竹杠的,咱们是来查案的,回头叫姚初化给你从经费里补。” 楚月璃在掌中磕了磕扇柄,心想,出来时跟含溪说买树苗,这下把银子都给他结账还怕不够,回去还没法跟含溪解释,不行。 首殷兄在他眼前晃晃手丫子:“怎么啦?贤弟,轮到该你请客就开始心疼钱了?堂堂桃花岛的岛主连这么点钱都没有,不可能吧?求求你别跟我装熊了好么,请还是不请你说个痛快的。” 说什么呢,说完了吗,当我没脾气么,就你这长相进去也给人轰出来,不是我瞧不起你,哼,楚月璃一狠心一闭眼,甩开墨扇华丽丽地走进去。吼吼吼,缝此景激将法一准凑效,首殷兄手舞足蹈地跟了进去。 鸨娘迎面把楚月璃缠住问:“公子第一次来吧,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楚月璃扇子一指首殷兄:“你问他吧,我一会儿回来结账。”说罢转身出去了。 鸨娘一脸不屑地看了看首殷兄,连问都懒得问扭着屁股走了。 首殷兄赶忙跑出去拉楚月璃:“贤弟,贤弟,别走啊!” 楚月璃道:“大白天的我想在街上逛逛,你进去玩吧,我等着你。” 首殷兄道:“咱们不是一起来查案的么,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这算什么呀?” 楚月璃道:“姚老仙师并没有让你来找我吧?” 首殷兄难为情地咧咧嘴:“这案子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这不是着急么我。要不这样,咱们进去喝两盅就出来?就喝两盅,好不好?我实在是饿了呀,自从那日给大家结了茶水钱到现在还没吃上一顿饱饭呢,你瞧我肚子瘪的。” 楚月璃瞧他那副狼狈相忍不住乐了,这下他总算说真话了。 “求求你了,好贤弟了,为兄都这把年纪了还没进过高级会馆呢,眼看头发都白了,这辈子没什么希望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宅心仁厚的楚月璃连忙扶起了他:“好吧,只能坐一小会儿,我还有事呢。” 吼吼吼,首殷兄又活过来了,欢欣雀跃地跟着楚月璃走了进去。一楼散客席上有卖艺的姑娘弹唱,饭菜和酒水较饭庄里略贵,楚月璃和首殷兄往这里一坐大家都不看姑娘了,瞧这一老一少,一个尖嘴猴腮、一个俊俏风流,凭谁也猜不出他们俩是怎么混搭到一块儿的。 首殷兄一手持酒壶一手抓鸡腿盯着卖唱的姑娘目不转睛如痴如醉。雅乐清欢,金炉麝烟袅袅,三楼小阁珍帘一挑,有位佳人凭栏俯视,这姑娘才叫一个会生,黛眉袅袅不高不低,秋水茫茫不大不小,纤腰一束*双垂,艳而不俗华而不冶。楚月璃刷拉一声收了墨扇,盯着楼上的女子站了起来。首殷兄心中一疑,见楚月璃兀自抬步上楼,仙裾飘飘,步步生香,那气派非是寻常凡夫可比。 “嗳——贤弟!” 楚月璃毫无反应,好像被那姑娘迷住了心窍。她是小南国的头牌,名字叫血凤,才到笄年歌舞双绝就红遍了京城,身价已在四大名妓之上。首殷兄漱着鸡骨头把嘴一撇,这小子主意正得很嘛。 楚月璃款步走上楼阁,小阁中传出馥郁的麝香气味,麝香是风尘女子专用的香料,长期薰染可使妇女不孕,但麝香价格昂贵除非是名妓很少有人用得起,像她这样整天整天当蜡烛烧的是没有的。这女子的目光阴郁凄绝似乎还有一点点残忍,料是小小年纪阅人无数早已看破了红尘,更或许是丹田之中密闭的那一股阴气使然,那日从如意馆琉璃瓦上流过的不正是这样一股阴气么。 楚月璃朝她拱手一揖,笑道:“原来你在这啊。” 血凤流光转盼之际便有小幺会意给他掀开了珍珠帘子:“公子,请。” 楚月璃并不想在这里与她交手又怕她再跑了,犹豫片刻还是进去了,屋内氤氲缭绕,对面看不清人脸。血凤随后进来,缓缓将香炉盖儿合严,打开一扇窗户让外面透进点清爽的空气,随着香雾漫散只剩丝丝绕绕的几缕,血凤的单衣随着烟雾消散而麻利地褪去。楚月璃立刻展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血凤哭哭啼啼地披上一条红纱跪在楚月璃膝前央求道:“求仙师放我一条活路。” “摆出这副贱相很过瘾吗?”楚月璃用力给自己扇了扇凉风,道:“你既然敢仗着人多气重混在人中窥视本座就不必这样妆模作样的了!不要告诉我你就是付雨裳。” 血凤顿时破涕为笑,常在风尘,笑即是哭,哭即是笑,练就一个柔情似水的好性情最重要,但她现在不是有意奉迎楚月璃,因为他说话实在太好笑。楚月璃把扇子移开一些,见她一双娇软白皙的小肘抱着胸口扭来扭去,得了失心疯似的左笑两下右笑两下,烦得人都快要吐了。 第54章 [古耽剧]matche9 楚月璃沉着脸说:“你自己一个人笑这么久,这样真的好吗?” 正因为觉得这样不好本要竭力忍住好笑的血凤听到他这句话后又从纤细的嗓子眼里爆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楚月璃扶了扶额头,无奈地等待这阵笑声过去。渐渐收敛笑靥的血凤泛着珍珠般柔光的肤色越发粉嫩娇羞,满面□□掩不住、无限媚意全在眉眼之间。被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楚月璃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有无数只蚂蚁爬来爬去,恨不得钻进被子底下把自己蒙起来,他心下暗想,这叫什么事儿呢,现在我倒成了姑娘、她倒成了嫖客! 楚月璃把扇子一阖,问道:“你笑完了么?” 血凤忍俊不禁地回答:“笑完了。” 楚月璃道:“我来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付雨裳?” 血凤道:“仙师想要找的付雨裳付公子倒是经常来此造访小仙,不过并不代表小仙就是他呀。”说着又忍不住捂嘴笑了两下。 楚月璃用扇子指着她:“你别笑了啊,我再问你,付雨裳一般都什么时候来?” 血凤嘟起樱红的嘴唇自鸣得意地说:“那可就没准儿咯,付公子极是宠我呢,只要他想他随时都会来,我也偶尔接接散客这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来时总会先在外面连着敲四下门,我若不应,他就走了。”话音刚落就听见有敲门声,楚月璃登时屏住呼吸,听那敲门声正在第四下之后戛然而止。 楚月璃悄声对她说:“快应。”然后走到垂花门内躲起来。 血凤娇软无力地应了一句,临时抓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出去开门。楚月璃透过珠帘瞄着门口,紫檀木门开启,血凤呀地一声被吓回来,两眼放光的首殷兄饿狼般地扑将进来。楚月璃心里骂道,该死,该死,怎么是他! 首殷兄舔着嘴角上下打量衣不蔽体的血凤却四处看不到楚月璃的影子,这时楚月璃几步从垂花门里走出来用扇子指着他气得半晌找不到词儿,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首殷兄从眼毛缝里瞟见楚月璃的衣带系得整整齐齐,心里当下大悟,噢~~~原来是那么回事儿啊!紫檀木门四敞大开,楼梯上挤满了表情各异的看客,血凤抱着双肩一头钻进垂花门里不出来了,楚月璃丢给鸨娘一张银票,拎着乐翻的首殷兄气呼呼地走出去。 小南国的牌楼临着正街,街上人流攒动,楚月璃拎着首殷兄走进一条巷子,把他朝墙上一掼,怒道:“刚才都教你坏了我事!” 首殷兄脸上堆起穿针大褶三角眼笑成了一条飞蚊通不过的细缝:“哈哈哈哈哈……贤弟,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趴耳朵了。” 楚月璃义正言辞地说:“我告诉你,别再跟着我了!” 首殷兄追上去拽着楚月璃的袖管打拖儿笑道:“好贤弟,别生气了,我谁都不告诉还不行么。” 楚月璃终于知道他为何笑成了这副摸样,五炸六肺地指着他道:“我,我不和你说了!从现在开始你我分道扬镳!” 首殷兄熊抱楚月璃的大腿道:“贤弟,你听我说,为兄有个方子包你管用!” 楚月璃懒得和他这种人掰扯,念了句咒语把他定在原地兀自拂袖而去。 含溪在家中左等右等心里忐忑不安,几曾想要出去找他们,还好楚月璃在天黑之前回来了,含溪见他手里提着一捆小树苗便连忙迎出来:“相公,你回来啦。” “嗯。”楚月璃把树苗戳在栅栏里,掸了掸双手,道:“这樱桃树苗真难买!我几乎把整座京城都逛遍了才买到。” 含溪用手帕蘸蘸他的鬓角:“你受累了。” 楚月璃笑了笑:“我不累。” 含溪问:“那位手阴兄呢?” 楚月璃道:“他只是为了吃喝没什么正经事,我请他吃完饭便与他告辞了。” 含溪在厨房里端来热饭热菜放在桌上,问道:“他真是你们除妖阵营里的仙师么?” 楚月璃洗了手进来,看见含溪亲手煮的清粥小菜心里隐隐有几分内疚,含溪的手在他面前停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接过含溪递来的筷子并回答道:“嗯,他是首宗大师殷饶程的弟子,大家都问不出他的名字就送了他首殷兄三个字,想必是年纪一大把了也没有什么名气自己觉着不好意思的吧。” 含溪坐在他对面:“呵呵,他们那些人也是,送什么字不好,都一把年纪了也没点正经!” “呵呵……”楚月璃刚吃一口饭,忽然问道:“老婆,我回来得这么晚,说真的在这期间你有没有怀疑过我?” 含溪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听见这句话突然愣了一下:“……怀疑你,怀疑你什么?” 楚月璃厚脸皮地笑着说:“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出去做坏事么?” 含溪笑着夹了他一眼:“快吃你的饭吧。” 楚月璃不依,故意用自己的筷子夹住她的筷子。 含溪沉下脸,把筷子一撤。楚月璃愣住。 含溪又夹了根青菜放在他碗里:“你尝尝这个。” 楚月璃把碗筷放下了:“你在生我的气,是么?” 含溪也把碗筷放下,道:“你为了给我买樱桃树苗转遍了整座京城我有何理由生你的气呢,只是,你身上浓浓的香粉味儿就算你在外面逛一天也散不尽,我很想问问那个首殷兄到底是不是除妖阵营的大仙师,既然你说他是那他就是,我也不便问你们究竟是如何除妖的了。” 楚月璃把矮桌推开搂过含溪,道:“娘子,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含溪闭上眼睛把头靠在他起伏躁热的胸口上,眼角有点晶亮。她在心里对他说,相公,你知道么,你瞒我,我都求之不得,就怕有一天你不瞒我。 楚月璃低眉见她眼角有泪当时就急了,赶紧抱紧她又是吻又是哄:“老婆,我都告诉你还不行么,你别哭啊!” 含溪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哽咽起来,心里在说,我也不想哭相公,我也想轻轻松松地和你有说有笑,但一些事总让我感到越是防微杜渐越是防不胜防,就让我哭出来吧,也许哭完就好了。 楚月璃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急得也要掉眼泪了,他情急之下举起手掌指天启誓:“娘子,我今生若负你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本以为这样含溪就能宽解,却不成想哭得更厉害了。 楚月璃急得团团转,眼里闪着泪光道:“娘子,你说吧你要我怎样我都依你,你别哭,别哭……” 含溪真怕把他急出个好歹,连忙哽咽着说:“相公,我不要你发这样的毒誓……” “好,我不发毒誓。”他说着用袖子拭了拭自己的眼泪,又给含溪擦了擦脸蛋和下颌,道:“我现在把前前后后的事都告诉你。” 含溪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要,我不想听……” “好好,那我不说。”楚月璃紧紧抱住她,胸腔内伴着喉咙的哽噎而一起一伏,他用手轻轻捋着她的后背断续地说:“娘子,你只须晓得我不会离开你,你要相信我……” 含溪哽咽着“嗯”了一声。 秋千院落夜沉沉,微雨清风,月隐云低,帘帏落落银钩闲,侵灯明灭,照影无眠,二人对坐窗前执手相看,泪眼凝注,小榻难耐夜寒,楚月璃起身兜起含溪的小腿,抱进卧房,二更天含溪才睡去,楚月璃为她掖了掖被角,提着青鸾走了。外面夜色四垂,他须臾间便来到小南国门外,对着青鸾默念几句咒语,青鸾向天长啸一声,只见一条火红色的凤鸟从楼中飞出,在青鸾的头顶盘旋应和,一个火红一个瓦蓝,照遍了京城的夜空,煞是绮丽壮观。 楚月璃道:“血凤,你若告诉我付雨裳在哪儿,我就把青鸾放出去与你团聚。” 空中的凤鸟长讴一声即向北方飞去,楚月璃提着青鸾跟随她瞬移而去。血凤在一片青瓦屋脊的上空停住,楚月璃来到近前,见是一座颇为恢宏的府院,青砖灰瓦,古朴典丽,门口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其门楣上有两个字:付宅。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付雨裳竟然如此招摇过市。楚月璃又一想,天下姓付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与世人玩躲猫猫无非扮作世人罢了。想到这儿,他对血凤说:“我进去看一下,你在外面等我,青鸾暂时还不能放还。” 血凤只好在屋脊上方盘桓周匝,有道是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凤凰非梧桐树不落,这便是她的高傲和不幸了。 楚月璃念了句咒语,朱门兽环一摇,大门自开,他提着青鸾走了进去,府院深深,幽暗寂寥,影壁一层接着一层,阁楼一座连着一座,兰台,竹廊,梅阙,松荫,菊阶,荷榭,景致处处工巧绝妙,仙禁怎堪相比。楚月璃心想,这老妖怪倒是挺会享受,我今夜若一举除掉了他,带我娘子到这里来住住也不错。 楚月璃向着竹廊深处走去,越走越深,好似个无底洞府,不是一般地瘆人,青鸾在笼中炸了毛,楚月璃瞧瞧它,叹道:“真没用,你留在这儿等我好了。”于是将笼子放在花圃旁,独自向洞府深处走去。 若是在阴雨迷蒙的清晨来,这里的景致真可与仙境媲美,楚月璃一边走一边在黑暗中观赏园林,纵是不能观尽细节全貌却也使人乐而忘忧,走到中央区域眼前视野极度开阔,想不到这里面别有洞天。 一座飘渺的水榭,荷花清香,一朵接着一朵,翠叶葳蕤,一片连着一片。 水榭中有个清雅的小轩,青纱叠影、朱帘几重,帘幕深处有人席地而坐,手抚朱弦,玉指随意勾勒、淡淡水墨图画,袖口金线密密缝、蛟龙云岫纹样,灯火阑珊,绿苔小汀水线新湿,琴音划破一池碎月,长发流翠,动若行云,曲若蟠龙,莲花美目半闭,银光闪亮的长袖掩去五指,只露削若竹笋的指尖,远处小岘重叠,云雾不知所归,素夜如水,人生岑寂。 第55章 [古耽剧]matche10 当时四目相对、眼波相接,玉徽嗡地一声被那人用手止住了。 楚月璃见他身上穿的不是素常的衣服而是一袭华贵的龙袍,黄金为冠,珍珠充耳,相貌亦是举世无双人中极品,一双沧桑的眼眸却道出了他的痛苦与煎熬同样世所罕及。自别后,度岁经年二十载,不忍相看鸳鸯双栖、花开并蒂,顾影自怜、一场消黯何人说与? 水面掀起恻恻清寒宛若杜宇悲啼,楚月璃在岸边止步,不知为什么心里顿时升起了难言的痛楚,这个人、这身打扮、这样的邂逅像是酝酿了多年的一次沉重的必然又像是儿时一个凄迷的梦境。 若非与此人有什么夙缘我怎么会觉得心里这么难受呢……楚月璃正暗自思忖,付雨裳霎时从水榭轩中瞬移到了眼前,其身法之迅捷较楚月璃有过之而无不及。楚月璃颇为惊讶地后退几步,用扇子指着他,问道:“你就是付雨裳么?” 付雨裳盯着楚月璃的脸看了许久,然后转过身去、负手而答:“正是。”不言而喻的失望和不屑都在转身时的那一个白眼中暴露无余。 楚月璃却高兴地在手里磕了磕扇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老妖怪居然敢在我面前承认他自己是付雨裳,怕是还没算到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吧,不过,他好像一点也不怕我的样子。 这时,付雨裳背身问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 楚月璃眨眨眼,特别不服气地说:“我为什么要怕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付雨裳顿感好笑:“哈哈哈……” “你也喜欢笑?”楚月璃回头看了个石凳坐下,二郎腿一翘、扇子一展:“笑吧,我等你笑完。” 付雨裳怎知他先前在小南国的种种遭遇所以觉得他这人有点怪怪的,若不是这样付雨裳不会让他第二次看到自己的脸,直到出手杀了他也不必再转身。 人名气一大不论是好名还是恶名都会有麻烦,付雨裳就是个很典型的反例,其实他最近正在烦恼一件事,也正是许多名人所烦恼的事——如何在炎热的夏季不戴口罩和面纱却可以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有人说打伞,此地无银三百两,歇歇吧,至今付雨裳都还没想出解决之策,所以凡是看见他脸的人都得死。有时,他甚至会想如果可以在后脑勺开一个洞,是否可以用气功中的内视之法透过头发缝隙窥视别人,别笑,这个脑残的想法不止他一个人有过,仙道八宗的大仙师们几乎都有过,正所谓人各有志、殊途同归。 付雨裳转过身来,郁郁的眉眼又一次在楚月璃的脸上留连不去,说实话,若不教楚月璃长得酷似一个故人付雨裳不会留他到现在。 “像你这样自信诩诩的人一般都有恃无恐,你是颍帝请来的仙师么?”随着这一句明知故问付雨裳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个人产生了恻隐之心。 楚月璃忽然被他惊艳的脸庞慑住了双睛,心里暗想,这人不男不女的我怎么就不烦他,快找找让我烦的地方……对,他穿龙袍真土,嚯嚯,大凡沾点仙气儿的人越是穿金戴银越是显土,付雨裳不是沾点仙气儿而是整个人就是一股仙气儿,穿龙袍反而把他往下坠。 “不错,我就是颍帝请来的。现在该我问你了,你为什么要穿龙袍?” 付雨裳道:“你既是个仙师就应该会懂,人死后长存于世间的只能是场,一个人的场就在他的衣服上、床榻上和起居室内,永远不会消失。” 楚月璃顾望四周,心里想,难道这里原本是淮王爷的府邸么?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很熟悉?究竟是这个人让我一见如故还是这个地方让我一见如故呢? “所以,你就穿着淮帝的衣服、住在他的旧宅里?” 付雨裳淡然地看着他,道:“是的。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怀缅他,直到心力衰竭的那一刻为止,倘若我做不到我会立刻在他的坟前自行了断。” 楚月璃的笑容清澈秀丽,宛如碧晴的四月天里平湖春水上漾开的涟漪:“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付雨裳注视着他的眼睛,神思不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晚风习习,春江水涨,两岸繁华如锦,画船彩灯高悬,楠木绛漆的垂花门缀有珠帘三千,船中一个璧人,五蟒袍、珍珠冠,白玉为肤金做盏,手中骨扇翩翩,吴姬歌舞绕尊前。 想当年,淮王爷也是楚月璃这般年纪,谈吐也似这般诙谐儒雅,只是淮王爷身为王家千岁多的是一份孟浪。 淮王爷酷爱玩儿,书读得却非常好,所以玩的净是些惊世骇俗的声色狗马,例如,搞基。天意让他遇到了付雨裳。只是淮王爷的搞基可不是狎伶人、逗小倌、闲来无事找乐子,他搞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后不但搞丢了卿卿性命还落了个千古骂名,只能说他搞得相当专业。这是世人所见。 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是觉者所见。淮王爷是一个觉者,当人读书读到微妙精深之处亦等于仙道中人修入登峰造极之境,彼时正邪、善恶、黑白、是非、对错……这些相对的世间法已被他一眼看破。 当日他与几个纨绔子弟画船携妓欢游,两层的大龙舟管乐宴饮好不热闹,犹记当时那一袭翠色缎袍衬得他肤如凝脂、白璧无瑕,吴姬不及他好看,月夜春江水,美酒醺醺醉,船舷相错之间,少年人往往奇遇…… 那一切都在付雨裳微微发怔的刹那间一闪而过,面前是楚月璃平湖春水一般无邪的笑容,时隔二十几年同样的笑容却换作不同的意义。付雨裳轻轻摇头欲把萦思千缕在脑海中驱除:“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说给你听也无妨。” 楚月璃收敛恣情笑意只剩一副冰冷的表情:“你弄错了,是你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我才听你说。” 付雨裳毫无反应,只是看着他。 楚月璃在袖中攥紧扇柄,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丈八之地,若交起手来势必疾如电闪,出手慢的那一个就要身首异处,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付雨裳却忽然溜号了。 好天六月,水波澹澹,一条扁舟在莲叶深处荡漾,那人额戴束发金冠,两串珍珠垂鬓,手中象牙宝扇徐徐,唇边隐着一牙笑意:“听,小王填的新词儿。” 远处汀州上有戏子映着水音高一声低一声地唱道:“美酒斗十千,俯仰流年,须知人间一场醉,不醉莫言还……” 一双烟水茫茫的眼睛睫毛微颤,眼前,楚月璃劈头一掌迎面而来势如破竹,付雨裳恍然惊醒登时向后瞬移,几欲失足落水,虽然躲过致命一击,头上金冠却被楚月璃犀利的掌风斩作两段,珍珠垂耳散落跳动,扑通扑通落入水中。 楚月璃一击未中又发一击,第二掌直冲付雨裳的心口而去。这一掌毕竟有所防备,付雨裳腰肢软得惊人瞬时向后一仰,足尖却在水岸方寸之间惊险停住,楚月璃的掌风擦过他的腰带扣与他的下巴尖相差只有尘毫!楚月璃瞬间意识到,如果付雨裳能忘记过去,那他绝对是世间第一高手。 付雨裳衣阙松散,迅速回身瞬移至小轩中,楚月璃紧随其后追去,付雨裳回到轩中急忙拨了一下琴弦,弦音将极强的真气扩散至四周设下了一道结界,楚月璃试着用掌风冲破结界总是无法遂愿,眼看天色将晓,付雨裳不断拨弦强化结界真气,这样面对面地斗真气二人都不得活命,但取胜心切的楚月璃纵是元气大伤也在所不惜,似有豁出去的念头,打仗最怕遇上不要命的,便是身经百炼的大魔头也被他缠得颇为辛苦。 付雨裳真没想到他有这等绝顶的仙功在身,这会儿才想问一问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楚月璃不屑道:“难道你一生杀人无数却不曾想过有人找你报仇?” 付雨裳手指轻轻拨弄琴瑟,淡淡地说:“即然众生平等,为何牛羊要做祭祀之牲、鸡鸭要做果腹之餐、鸟雀要做取乐之物?人借助聪明使自身变强而后恃强凌弱任意屠杀生灵,那当街卖肉的屠户把牛犊肢解论斤论两割肉卖钱,居然没有人觉得他残忍,可见人心本不辨善恶,所有的善皆是自私自利、所有的恶皆是攻伐异己。既然人可以杀生,我为何不能杀人?年轻人凭着一腔血气就来替天行道,试问你这行的是哪一个‘道’呢?” 楚月璃道:“我并不想替天行道我只想为我师父莫万歆讨一个公道,总可以吧!” 付雨裳领略地笑了笑:“原来是手下败将的弟子呀!你们这些所谓的仙师拿经世之学当真理,背诵几篇经籍就以为参透了道本,觉得自己走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却口口声声说要替别人讨一个公道、实则无非为自己求一个说道,与那些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升斗小民有何不同?” 楚月璃怒不可遏道:“你!你这个杀人如麻的老妖怪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讲道本!你要是有本事就别躲在里面、出来跟我斗法呀!” 拂晓天凉寒胜夜,寥落星稀,月牙清浅,付雨裳看着他,似乎并不动怒,一时多少旧日欢情浮现在眼前,笙歌夜夜,似水流年……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第56章 [古耽剧]matche11 如果真气流一直相持不下后果将不堪设想,何况天色越亮楚月璃就越无心恋战,人心所畏无非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楚月璃实在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含溪承诺,若要早日兑现诺言只有先杀了付雨裳,所以他只想速战速决。 可是付雨裳总是退避三舍使对决胶着并且已经察觉出他的真气有细微颓败之势,这种颓败并非真气不济而是心里杂念太多,年轻人总把成败得失看得过重,越想赢越怕输,自己先乱了阵脚,往往不攻自破。 天色越来越亮,楚月璃突然收了真气,这一收真气势必内力大伤,但他实在是耗不起了,如果含溪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一定会胡思乱想。 付雨裳的手指忽然感觉到闷顿的琴弦变得轻捷快跃,非但如此,自己的内力仿佛在刹那间提升了一大截,然而他举目一瞅,内力大损的楚月璃在小轩外面就地打坐运功,双手紧扣于膻中穴正前方,鬓角渗出涔涔轻汗,虽然如此聪明如楚月璃者并未忘记给自己设下一道反八卦阵金刚结界,倘若付雨裳敢靠近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付雨裳调笑说:“反八卦阵金刚结界早就被我参破了,我现在若想杀你就像捏死一只小鸡,你信不信?” 楚月璃不理他,抓紧时间运功修补内力。 付雨裳又道:“但我从来不杀无名之辈,你姓什么?是哪里人?” 楚月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但依旧不屑:“桃花岛楚月璃是也!” “楚……”付雨裳沉吟半晌目光反复在他脸上游移:“你姓楚?你的爹娘是谁?你的姓名缘何而起?” 楚月璃怒道:“本座无父无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杀要剐随便你别废话!来么?来么?不敢来就肃静一会儿没看我正忙着么。”话音刚落,他突然感到通身轻盈,缘是付雨裳把刚才吸进去的内力又还给了他,楚月璃立刻睁眼,却只看到一个飘渺远去的背影。 楚月璃不屑地一笑:“还说参破了反八卦阵金刚结界,说梦话呢吧!” 付雨裳淡淡的声音在小轩的四壁回响起来:“只是不想让你的体嗅破坏这里的场。” “嘁,你都不知道我娘子多喜欢我的体嗅呢!”楚月璃捡起掉在地上的扇子,趁天色尚未大亮拼命往回赶,虽然内力未减但内伤一时半刻无法恢复,一着急还把青鸾落在了付宅,总的来说这一场算亏大了。 含溪昨夜哭累了,楚月璃回来时她还在睡,楚月璃脱掉衣服、把头发揉乱,假装在床上滚了一宿的样子钻进被窝里装睡,一来二去的含溪反倒被他弄醒了,每天清早青鸾都会发出清脆的鸣叫,今天早上含溪觉得耳朵里格外肃静,一时半刻还说不出缺点什么。锦被下肢体交缠,含溪看看熟睡的楚月璃,不由凑近一些搂住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脸颊再次躺下。楚月璃微微抖了抖睫毛尖,心里偷偷笑。 早饭过后,含溪才忽地发现青鸾不见了,她以为是青鸾参破了楚月璃的仙术自己跑回桃花岛给大师姐通风报信去了,所以急得头脑里嗡地一声。正好这会儿楚月璃出去砍柴不在家,含溪到处找这只青鸾,急得都想上房顶去看看了。 楚月璃穿着粗布衣背着一捆柴吹着口哨回来,一进门,发现含溪坐在院子里发愣,此刻含溪已经连房顶上都找过了,还是没有,她想不明白的是笼子怎么也没了呢。 楚月璃以为含溪发现自己彻夜未归的什么蛛丝马迹所以在那里暗自伤心,赶紧跑过来托着含溪的手:“娘子,你……怎么了?” 含溪疑惑地看着他,心里在想,他每天早上都要喂青鸾吃食,他居然都没发现青鸾不见了? 楚月璃见她这副神情心里更没底了,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你感到哪里不好么?” 含溪摇摇头,问:“为什么你今天不喂青鸾吃食了呢?” 楚月璃心中登时破开一个疑团,捋了捋自己的心口,笑着说:“哎呀,我还当你生病了呢。原来你才发现青鸾没了呀,娘子,你不记得青鸾和火凤的故事了么?” 含溪见他的神态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心里便不再像方才那般担忧:“不记得了……我也没听过什么青鸾和火凤的故事呀。” 楚月璃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你可就说谎了,小时候师父可没少讲过这个故事。” 含溪笑道:“那是给你一个人讲的吧,我怎么没听师父讲过故事……可是,青鸾为什么不见了,难道它破了你仙咒飞回了桃花岛?” 楚月璃道:“是我放走的。青鸾与火凤本应是一对,可是因为他们太珍稀经常被仙人抓来作为玩赏之物,所以纵是有情却很难相守。传说,如果青鸾与火凤能双宿双栖,世上的有情人就都能成眷属,不过这只是个传说,我不信,你信吗?” 含溪说:“你为什么不信?” 楚月璃道:“不要问为什么,你是我老婆,我不信,你也不许信,知道么。” 含溪看看他,觉得这口气好怪,明显是脸皮变厚的征兆,这个人就是有这一点毛病,三句话不来就走板儿,让人没法和他认真。她道:“你不信你还把它放走,是不是身上痒痒呀?” 楚月璃故意扭了扭脊梁骨:“哎呀,好痒,老婆你太了解我了!快快快,给你相公挠挠背!” 含溪顺手捡起一根柴朝他后背轻轻抽了两下:“我叫你贫!我叫你贫!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楚月璃假装哎哟哎哟地喊两声,抓住柴棍顺势一牵把含溪拉进怀里,一低头吻压下来,含溪的脸颊红扑扑,推开他的嘴唇,问:“青鸾到底哪去了?”楚月璃道:“放生了。”含溪道:“放什么生啊,你不怕它回去报信了?”楚月璃道:“那就随它吧,反正我不会再回去。”说着轻轻咬住含溪的手指,含混地说道:“你呢?”含溪抽出手指,捧住他的脸用吻回答了他。 接下来,楚月璃将昨天买的樱桃树苗栽进本为圈养鸡鸭鹅而设的栅栏中,竹竿子被拆下绑在树苗周围用作支撑。 含溪越看越不懂,忍不住问道:“你不说要在这个栅栏里养家禽么,怎么又栽上樱桃树了?” 楚月璃说:“娘子,我们不要养家禽了好不好?” 含溪半晌没回答。 楚月璃抬头看看她:“以后我们吃素好不好?” 含溪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的片段,他说他把青鸾放生了,不管怎样青鸾算是家里养的一只宠物,他没商量一下怎么能在夜里不声不响地放生呢,还有现在,这个专门用来养家禽的栅栏是他费了好几天的工夫设计出来的,现在他却改变主意用来栽樱桃树,怎么感觉他在一夜之间好多想法都变了? “为什么?”含溪问。 楚月璃用麻绳把树苗与几根支杆捆在一处:“我觉得那些小动物真可怜,娘子,你说呢?” 含溪道:“可是就算我们不吃、别人也会吃呀。” 楚月璃微笑一下,放下手中的活坐在竹凳上,说:“我们仙道第一祖师爷老子曾说过‘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南华经上亦云‘蔬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南朝梁武帝萧衍在世时不忍食生灵血肉,连儒家大贤也说‘君子远庖厨’,可见吃肉不但于仙道之人的修行无益而且还断绝世俗人的善本,别人爱吃就让他吃去,咱们何不戒除了它?” 含溪听完这番宏论也没法不答应,只好点头:“嗯好吧,反正我只要有水果吃就行。” 楚月璃开心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正在给你种水果么,回头我再去城里转转买点桃树啦梨树啦葡萄苗啦,给你种好多好多水果,好不好?” “我只喜欢吃樱桃,你不用再去城里转了。”含溪的眼神里流露出无限依恋之情。 楚月璃看着她道:“娘子,我若再去城里一定会带你一起去,再也不会把你自己留在家里了。” 只是一句话含溪的眼睛就湿了,扑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相公……” 入夜,楚月璃辗转难眠,想青鸾还在付宅里,若没有人发现它恐怕再过一夜就饿死了,口口声声说已将青鸾放生却因疏忽大意几乎害死它,想来想去他也实在于心不忍,而解除囚笼的咒语离这么远念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还须亲自去看一下才放心,只一条,此次潜入付宅一定不能惊动那个老妖怪,身体的内伤尚未复原不宜接连应付高强度的斗法。 他趁含溪睡熟以后悄悄地离开,却不知含溪始终醒着。 夜静人稀,灯影憧憧,楚月璃站在付宅的大门口,脑海中霎时闪过一线记忆的流光。 门庭外的石狮已被风化得嶙峋狰狞不似昔日那般雄浑昂扬,可是记忆无端地告诉他它们明明还是儿时最后一眼离去时的模样。 门上的青铜兽环并没有重新镀金而是保留着斑驳的原貌,可见宅子的主人是多么怀恋过去的一点一滴、不想涂改记忆中的丝毫。这本不关楚月璃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这里曾与他关系甚密,却没有告诉他这道门的后面全都是答案。 第57章 [古耽剧]matche12 苍如墨染,地似霜侵,月下园林晚景堪画。 楼中弦音似泉水一泻万顷,有人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十根素白的手指紧拨快揉,听去好似指间飞沙走石、擂鼓喧天、疾风骤雨、渐增渐急,如万埠江头摧枯拉朽、长江崩堤、黄河决口,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此际弦断声绝,犹如水墨留白静了半刻功夫,付雨裳睁开眼,极目远处星星点点的烛火人家,二十三载匆匆促促、孤单风月、星霜屡变,故人纵再会恐不是当年情状更何况楚月璃并非故人。付雨裳收住缭乱情绪,指肚一沾琴弦,潺潺流水注入静海,闲闲荡荡、洋洋自在、浑然一片天成。 世间都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而听此琴声却能使人顿然觉悟,若无前番峡口陡隘之逼仄也便不觉后番百川入海之逍遥,方知相濡、相忘并不由人实无奈何耳! 追忆当时这幢小楼中本有两个人,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倏忽便只剩了一个。他曾临终时躺在付雨裳的怀中浅笑清唱:卿卿在左我在右,花花生南楼,耿耿星汉河,皎皎月如钩……到如今,付雨裳每登此楼耳边都回荡着淮王千岁那虚弱的歌声,这么多年付雨裳始终认准一个死理儿,就是觉得死的人不应该是淮王爷,这冤情,他恨不得诉与青天明月知,可是青天默默明月嗤嗤,试问谁又能给他个公道呢!? 楚月璃从小松林中穿行而过直奔那一大片花圃,花团锦簇,两目茫茫,哪有青鸾的半条影子,他心想,既是被人发现了,它就饿不死,放心回去吧。 正待离去忽听花圃丛中有几声小鸡崽子的惨叫,楚月璃觉着耳熟连忙拂开花枝寻找,愣是发现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青鸾躺在花根下奄奄一息,楚月璃不忍相看,双手紧紧捂住嘴差点没把晚饭呕出来。岂有此理,这是何人所为!一定是那个老变态付雨裳干的吧! 楚月璃没有冤枉好人,毛就是付雨裳拔的,他练了菊苣*至阴的一章后每个月都要闹几天情绪,很不幸,这几天正赶上他心情不好,另外人家不都说了么,看不得雎鸠双双、彩蝶并并,你在人家眼皮底下把青鸾和火凤撮合到一处这不是故意惹人家生气么。 楚月璃捧起惨不忍睹的青鸾看看,恨得牙根儿直搓,他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楼琴瑟又响起,有人蓦然流泪、附乐低唱:“卿卿在左我在右,花花生南楼……”楼字后面仿佛断了一根弦忽然没下文了,缘是楚月璃站在他面前双拳紧握气得直发抖。 此生泪眼已成惯,长是看灯似霜花,摇曳烛火下,付雨裳直把他当成了一只发抖的鬼。管他是不是鬼,只要回来就好!付雨裳匆忙起身相迎,只听见“轰”地一声,楚月璃一掌发出去正中他的心窝,付雨裳一口鲜血喷出来,吃足了他十成的掌力。 “千岁……”付雨裳身心都很受伤,捂着心口仍执迷不悟。 楚月璃知道淮帝是他的旧相好,不过他居然能把自己看成是淮帝,他也太有才了吧,在小伙伴们的印象中昏君长得都很丑好不好。楚月璃用扇子指着他,道:“你别过来了啊,我可要用真气了!” 能把付雨裳一掌打吐血恐怕天下再无第二个人,不过付雨裳一闹起情绪似乎就不知道该怎么排遣好了,明知道他是楚月璃不是淮王爷却还苦苦认假作真,他擦了唇边的血,深情地望着楚月璃:“千岁不记得这首歌了?” 楚月璃瞬间回想起刚才上楼时听见的那几句歌词,心想,什么卿卿我我花花草草的破玩意儿啊! 付雨裳坐地拨弄几下琴弦弹出大致曲调,又道:“千岁难道忘了?在洛阳,我们并辔走在路上,桃梨谢了,牡丹开了,千岁兴致很浓,当即吟诵古人诗一首,并辔相驰逐,悠然来古都,古都如雪掩,花落满平芜,落花何独恨,举世皆无常,身与花俱灭,焉能寿且康。而后千岁雅兴未艾又赋词一首,就是这首歌呀。” 楚月璃道:“你认错人了!” 付雨裳沉浸在亦真亦幻的回忆中,仿佛很随兴地与相隔于幽冥的淮王千岁聊起二十年前的风月往事:“那天在掬星台千岁第一次请我吃饭,点了八珍,煸田鸡、溜龙肝、炖鹿唇、爆蟹黄、煎鱼肚、腌凤爪、炸对虾、酱驼蹄,我一看立刻撂下筷子,我说我不吃肉千岁是知道的,为何又弄这些山珍海味来,千岁却笑着说这些都不是肉。” 楚月璃不耐烦地运了运扇子,道:“连人都杀过了,吃点肉不算事儿了!” 付雨裳接着道:“后来千岁说,今后要随我一起茹素。” 楚月璃想了想,觉得应该把家里养鸡的篱笆重新立起来。为什么?世道变了啊,连昏君和大魔头都吃素了,大仙师把一日三餐搞那么惨干嘛,不但鸡圈要立,而且池塘里还要养鱼。 付雨裳又接着道:“后来,我说,我愿意随千岁一起吃肉。” 楚月璃一听差点没喷出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这俩人明摆着是在饭店里秀恩爱嘛! 付雨裳久不作声。 楚月璃终于憋不住了,问他:“后来呢?” 付雨裳目光变得无比犀利,仿佛沉浸在一个血光冲天的情景里:“后来,我愿意为千岁杀人!再后来,我愿意为千岁杀尽满朝乱党!可是……” “可是什么?”楚月璃转动眼珠看着他。 付雨裳又想起了莫万歆纠合仙道八宗大宗师围攻淮王府的那一段叆叇往事,他的手指紧紧地攥了起来、手腕绷起数根青筋。小楼一夜经风厉雨、凄怆满襟,耳边鬼啸鸮啼、催煞人心! 天外一声裂帛,雷驰电掣,彤云压城,付雨裳失血的面色在电光下映得愈发惨白。 满楼生风,残灯骤灭,外面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楼中一片闷黑,楚月璃突然找不到付雨裳的人了,再一看那雷电交加的窗外,付雨裳一转眼瞬移到了大雨中,须臾间浑身湿透,血红的长袍拖地三尺再卷上一层泥水,根本分不清是人是鬼。 楚月璃站在窗前,眼前大雨滂沱的场景又一次惹起心中淡淡的惆怅,脑海里闪过几许难以名状的刀光剑影铁蹄铮铮,心里说不清是难受还是烦躁。 一声霹雳划过闷顿黑夜,倾盆暴雨狂扫一切,凶猛肆虐到无以复加!付雨裳无从宣泄的内心总算找到共鸣颓然一声玉山倾倒,滚在血水泪水雨水泥水里,整个人脏得不能要了,他仰起头让雨点打在脸上,淋透的衣襟前胸贴着后背使体魄看起来尤为单薄,哗哗的雨声里听不清他到底在喊什么。楼中,楚月璃磕了磕扇柄,叹了口气。 就算是装也好,楚月璃希望他开心一点,那样杀了他也有成就感不是,可是现在他活着一点都不开心,杀了他好像还帮了他似的,这算什么事呢。楚月璃给瑟瑟打颤的青鸾运了一口纯阳的真气然后把它揣进袖管,扇子一收,走了。 风雨之夜,一盏孤灯前,含溪对窗而坐。楚月璃已在门外,见房里有灯,一时想不出深夜外出的理由,如果直接告诉含溪自己去找付雨裳单打独斗她一定会很不安,正在徘徊之中,门却开了,一道昏黄的光线打在他惊讶的脸上。 含溪道:“相公,外面雨那么大你怎么还不进来?” 楚月璃“哦”了一声行色匆匆地走进来。含溪见他外面的青纱罩衣尚未湿透,连忙用手绢掸了掸上面浮动的水珠,说:“你快把外面这层脱下来,不然一会儿里面那层也湿了。” 楚月璃立刻脱下交给了她。含溪把罩衣拿到火盆旁边烤。楚月璃很郑重很严肃地走过来,站在火盆旁看着她手中渐渐干燥的衣服几曾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相公,你大半夜的往外跑什么,莫非是姚初化深夜召集你们?”含溪明显是在替他找借口。 这时楚月璃从袖管里掏出一只光毛的青鸾,吓得含溪险些把衣服扔进火里。 楚月璃连忙说:“别怕,别怕,它是青鸾。” 含溪捶着心口问:“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月璃道:“我发现它时就这样了,可能是被哪个顽皮的孩子捉去了吧,不过别担心,过阵子它还会长出毛来的。” 含溪知道他不想说谎话骗她,所以把这个东西拿出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她忍俊不禁地说:“我的天,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顽皮啊?小祖宗,他也太会祸害人了吧,那么好看的一只青鸾活生生给拔光了毛,我都服了他了,亏得他眼神儿好连一根都没剩,不然还不晓得要比这难看多少倍呢。” 楚月璃忽然笑起来,谁敢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嫉妒一只青鸾,再想象一下付雨裳拔毛时的动作就更好笑了。笑着笑着,笑着笑着……楚月璃忽然不笑了。 第58章 [古耽剧]matche13 含溪把衣服烘干之后叠得平平整整放在衣架上,一双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温暖的呼吸、柔软的嘴唇在耳边厮磨,含溪笑着说:“等一下”,楚月璃收紧双臂,把脸埋进她温暖的肩窝,胸口起伏不平、呼吸越发不匀。 含溪试着动了动身子却被他抱得更紧,含溪道:“怎么也给青鸾弄个窝吧,看把它冷得。” 楚月璃呢喃道:“不要管它了……” 含溪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教训道:“青鸾在笼子里养得好好的,你非要放生,现在弄得这么狼狈却又不管它了,你……”楚月璃道:“我错了。” 含溪当时住了嘴,屋子里静了片刻却仿佛捱过很久,含溪说:“那你应该跟青鸾认错呀。” 楚月璃煞有介事地给青鸾鞠了个躬,道:“青鸾啊青鸾,你都听见啦,我娘子替你教训过我了,你君子雅量还请多包涵。” “呵呵,就是嘴巴乖。”含溪话音一落,眼前一晕、身子发飘,登时被楚月璃打横抱起来,只要含溪满意了,楚月璃哪里还管什么青鸾。 含溪在他身上挣扎叫喊:“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你倒是等等啊,还没给它弄窝呢!” 楚月璃垂头用舌头堵住她的嘴,迫不及待地扯掉她身上的衣物,窗外雨借风势、风助雨威,隆隆作响的雷声遮掩了房中颠鸾倒凤的声响…… 说话就来到本月的望日,按例应该去如意馆聚齐,之前楚月璃答应过含溪再去城里一定带上她,夫妻二人昨晚就商量好了,一早进城,先去集市转转买点东西,然后一起去如意馆,因为含溪也很想拜见一下各位仙宗大德。 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上午,他们二人手拉手置身京城最繁华的街衢,若不是正在闹妖怪这里本应比现在热闹上十倍,不过对于含溪这种生在桃花岛长在桃花岛的人来说,看见这么多的新鲜事物已经是大开眼界了。 楚月璃那张小白脸把大姑娘小媳妇们的眼球都吸引过去。含溪知道一上街就得生气,倒不是生楚月璃的气,而是在心里偷偷生闷气,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看完了楚月璃之后自然而然就要看看他身边的女人,含溪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怎么那么不招人待见,那眼神简直能把八卦阵金刚结界戳成筛子,连午饭都省了光吃白眼儿就管饱了。 楚月璃指着前方女人聚集的一条巷子,说:“娘子,那边全都是绸缎铺子和胭脂水粉铺子,想不想去逛逛?” 含溪拉着脸说:“要去你自己去吧。” 楚月璃反应很迟钝,还问:“老婆,你怎么啦?” 含溪故意气他,说:“好久不见手阴兄,我这心里还有点想他了呢。” 楚月璃笑得很无可奈何:“要不,咱们先去如意馆喝点茶等他们?” “也好。” 青山如墨,绿水如蓝,淡荡天光共一色。名胜茶肆如意馆地处江边,原本生意兴隆得很,自从京城闹起妖怪也较之以往冷清不少,昔日高耸清静的雅座更是无人问津。 小二哥带楚月璃和含溪上楼,二楼不像一楼散席那么乱却也不太肃静,楚月璃和含溪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于是小二哥又带他们上三楼,一条长廊曲折通幽,轩中清静无人,视野开阔,含溪向远处望了望,觉得视野真不错。 楚月璃对小二哥说:“就这里,我们先要一壶龙井。”小二应声去了。 含溪心想,怪不得古人爱登高凭栏,人不管有什么憋屈一旦站到高处俯视低处心里就豁然开朗,眼望江边鸬鹚振翅,耳听一声渔歌引来三三两两应和,立刻把人带入与世无争的境界里。 不多时茶水上来了,楚月璃嘱咐小二哥:“待会儿若有姓殷的、姓戴的、姓风的、姓姚的、姓陆的、姓孤的、姓倪的一律带上三楼,我们都是一起的。” 亏得小二哥耳朵尖记性好,楚月璃只说了一遍他就都记下了,何况还有别的客官的嘱咐,小二哥走后,含溪问楚月璃:“为什么他记性能这么好?” 楚月璃道:“只要心无杂念谁都能过耳不忘。” 含溪领悟地点点头:“哦。” 看着她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目送小二哥的背影,楚月璃蛮不服气:“那没什么,你相公也能,你信不信?” 含溪故意说:“不信。” “不信?”楚月璃说:“那你现在说一串人名,我明天给你从头到尾复述一遍!” 含溪调笑说:“你既有这本事儿那你来当小二哥呗。” 楚月璃笑道:“好啊,以后咱们开个夫妻店,你当老板娘,我当店小二。” 含溪噗嗤一声乐了,乐着乐着,含溪看见一个遍身雪白的人走上楼来,熠熠光华如素雪,三千青丝流水成,六翮素锦蜿蜒穿银黹,雪扇一柄白玉雕龙坠,步态雍容,举措温雅。含溪推了推楚月璃,向他大后方呶呶嘴,道:“来了一个。” 楚月璃本以为这种群仙集会的地方应该很安全可以带含溪来玩玩,可是当他回头一看,顿时吓出一头冷汗,这……这个是付雨裳好吗! 这是仙道八宗聚齐的根据地他就这么咣地一声砸到这里?他是来送死的还是来杀人的?楚月璃本能地用身体挡住含溪。 含溪见他这种反应,就知道他已和付雨裳见过面了,含溪装不认得付雨裳,故意问:“他是哪一宗的呀?” 楚月璃只摇摇头,道:“不认得。” 付雨裳走上楼梯后,紧接着又跟上来一个素衣女子,女子体态窈窕,怀中抱着一个琵琶。并没有小二哥在前头带路,说明他是这里的常客,原来这些仙宗大德们天天和付雨裳擦肩而过却不知道付雨裳就在眼前,也许他们所谈论的内容都被付雨裳听到了。 也不晓得付雨裳是有心还是无意,从上楼到落座没有朝这边看过一眼,这才令楚月璃感到可疑。付雨裳和那陌生女子落坐后,小二哥端来一壶茶,斟茶的工夫,女子问:“付公子今天想听什么曲儿?” 付雨裳道:“忆王孙。” 女子轻轻一点头,玉腕一过琴桥哗啦啦泻出一串珠玉般的音调,煞是愉悦人心,前奏无多搬弄便启唇开唱,嘤嘤凄诉摧心肝,一字一抔血一句一把泪:“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一阵清风泛起江面细波层层,付雨裳掩口轻轻咳嗽了几声,想是那日被楚月璃十成的掌力震得不轻,也可能是那夜淋雨染上了风寒。 从操琴女子的媚态里看得出,付雨裳离了淮王爷之后绝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人,而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只游荡在世间的魂,他的余生都沉浸在前半生的回忆中不复有新的内容,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混迹纸醉金迷的京城、醉卧灯红酒绿的销金窟又如何能染得上一丁点世俗尘埃? 含溪只盼这场不期而遇不是故事的开始。 仙道八宗最积极的一个非首殷兄莫属,这些日子也不知他老人家跑哪儿混去了,自从那日小南国门外一别后竟没再来骚扰楚月璃,想必是傍上真正的款爷了?依然是那个楼梯,让首殷兄这么一上坐地就从天上拉回地面,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二哥的高嗓门被他轻松盖过,破扇子吱嘎声伴着吭吭吭的脚步声特别热闹,一个人的动静堪比一屋子人的动静,还强聒不舍道:“哎呀楚岛主可算仗义了一把,只是喝个茶还得上这么高的楼梯,让我这个老人家真有点消受不起呀!” 含溪知道他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早就不跟他计较了。楚月璃迎出老远,实则已经在付雨裳的视野里了,但付雨裳根本不往这边瞅。首殷兄是不认得付雨裳的,也不在意三五个茶客共用一个茶廊的事。 “唷——”首殷兄的三角眼儿一眼就瞧见了含溪,仍旧拿她不在话下,只拍了拍楚月璃的肩膀,起哄道:“贤弟呀贤弟,出来喝杯茶的工夫你还带上媳妇,端的是两个人好成了一个?” 楚月璃用扇子拢着嘴,低声对他道:“别说了,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首殷兄道:“好好好,坐吧坐吧坐吧,上茶——上好茶——” 含溪坐下来,不屑一笑。 楚月璃又把小二哥叫上来点了一壶极品碧螺春和一些茶点。被首殷兄这么一搅和,那边的琵琶也弹不下去了,两个人只对坐品茶,首殷兄根本没在意,只当他们是一对谈情说爱的小儿女。 首殷兄才润了润嗓子便开始风议对付付雨裳的办法,说用于封印的载体千年桃木必须由桃花岛赞助,否则根本买不起,朝廷不见兔子不撒鹰,斥资走的是国库,批皇榜走的是御书房,两者还不是一码子事,看来这些日子他倒是把除妖阵营的财务问题探得个底儿掉。不知付雨裳听见这些作何感想。既然楚月璃不动声色,含溪也就装听不懂,吃点零嘴儿给个耳朵听着。 其他人都比较能沉得住气,天都快黑了他们才等来了第二个人,法宗大师戴仲虬。天色越来越黑,大宗师们纷至沓来,第三个人性宗大师风道,第四个洞宗姚初化、第五个真宗陆归元、第六个气宗孤云、第七和第八个南宗倪兹、北宗倪旻,只有首宗的殷饶程依然还是派代表,其间也有一些陌路茶客坐在别的桌位,看来今天付雨裳是铁了心要看看这些大宗师的真面目,竟也一直坐在原位没动。 讨论开始前,有人问:“殷饶程这个人怎么回事?” 大家齐刷刷一看,说话的是风道。殷饶程是首宗,当年在围攻淮王府时他与姚初化意见不合,两人闹别扭到现在还谁也不尿谁,这次是以姚初化的名义召集各位大宗师,殷饶程就派来个首殷兄给他点眼药,但是没有首宗金刚八卦阵是万万不能成立的。 当年,这八个人于定中在东西南北中及上中天、中中天、下中天位置运真气,一切反八卦阵金刚结界无不崩陷,付雨裳被那崩陷之声震得七窍流血、眼盲耳聩、被逼得散功破定,若不教他当时已把菊苣大法至阴一章大宗论练到了六成,纯阳体质绝对即刻飞魂九霄,而谁也没想到他离死还远得很,过于轻敌的八大宗师在轻易取得小胜后便开始互相怄气,使金刚八卦阵的威力大大减损,才叫付雨裳趁机逃了出去。 付雨裳自然对他们每个人的真气了如指掌,今日是想来认认他们的肉身,因为他此刻还不知道杀这些人其实不需要自己动手。 第59章 [古耽剧]matche14 月圆之夜,江上一点渔火随波逐流、飘摇无拘,水色、月光、灯火相映成趣。 仙道八大宗师单拿出来每个人都是一条龙、聚在一起就成了一条虫,如意馆中众口嚣嚣、谁都不服谁,吵吵了一晚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点不出乎付雨裳的预料。整个晚上楚月璃沉默寡言,一副心思全都在那个人的身上。 忽地雪扇一收,付雨裳站了起来,对身边抱琵琶的女子说:“走吧。”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下楼梯,动静很小,这边开茶话会的宗师们谁也没理会,只有楚月璃随后起身,含溪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你干什么去?” 楚月璃低声说:“娘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含溪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他抽出衣角,麻利地跟出去,只听首殷兄朝他喊:“贤弟!再要两盘瓜子!” 楚月璃没理他,腾腾腾几步下了楼。含溪咬咬嘴唇儿,只好扶着栏杆向外张望、寻找他的身影,月色一轮澄明,江边晚风翦翦,付雨裳与那名女子一人一身素锦尤为显眼,楚月璃在后面不远处紧追不舍,三个人的身影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含溪很想跟过去看个究竟,但是今天是楚月璃请客,两口子都走了那算什么事。 楚月璃远远地看见付雨裳和那女子一起走进一栋青砖小楼,楚月璃来到近前,三五个穿红戴绿的姑娘在门外小袖招摇,楚月璃举目望去见楼牌上写着“掬星台”三个字,原来这就是掬星台,楚月璃后背一阵发凉,心想,这个人简直像个幽灵。 正在犹豫时,头顶二楼有人对他说话:“楚公子,这么巧?” 楚月璃抬头一瞅,付雨裳居高临下站在栏杆前,身边偎依着两个绝色的姑娘,楚月璃惊得差点喊出来:“付……付公子。” 付雨裳微微一笑,给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上来”。楚月璃心想,含溪和八位宗师在一起应该很安全,况且自己这边盯着付雨裳呢,想到此,他便抬步上楼。 楚月璃一进门看见桌上摆着八珍,当时胃口全无。心想,那个人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一般人早该翻篇儿了吧?真是服了。但付雨裳似乎也不是来吃饭的,八样素斋摆在那儿一口未动。抱琴的女子还是那一个,只是身边多了两个倒酒的。付雨裳向他摊手:“请。” 楚月璃坐下,这时有姑娘来给他倒酒,他举起一只手,意思是“不必了”。付雨裳给了个眼色,三个姑娘全部退下。 付雨裳道:“楚公子当日那一掌并未运真气,我还要多谢楚公子的不杀之恩。” 楚月璃冷冷道:“不必谢我,先师一生磊落,我赢你自然要赢得光明。” 付雨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生,磊,落。” 楚月璃看看他,再看看他:“你什么意思?” 付雨裳道:“你师父没跟你说过他年轻时做过一件大坏事么?” “哼哼”,楚月璃展开扇子悠闲地运起来:“你是指辅佐当今圣上推翻昏君淮帝的那一件大好事吧?” 付雨裳眼光中闪现一抹寒凉:“你是后生晚辈,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昏君’这两个字,更不要把这两个字冠在‘淮帝’前面。” 楚月璃道:“没有以后了,咱们现在就找个地方去斗法吧!” 付雨裳摸着心口,道:“我伤势还未痊愈,你那一掌用了多大劲儿你心里应该清楚。” 楚月璃运了一口气:“那就约个时间地点好了。” 付雨裳笑道:“年轻人何必急着死呢,我作为长辈想在斗法之前请你喝一壶花酒、睡一睡名妓,可好?” 楚月璃也笑了笑:“那应该是杀了你之后才去做的事。” 付雨裳怔愣片刻,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不知怎么,楚月璃在这笑声中总算松了口气,仿佛六月连阴雨的天气里终于看到了一抹阳光,如果这个人始终都这么桀骜不驯那么自己可能早就把他杀了吧,现在应该是喝花酒睡名妓的时候了,呲大牙,老婆饶命。 付雨裳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丑妻家中宝,不过,你怎么取了个那么丑的媳妇?” 楚月璃登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两眼冒金星,差点呕出一口血来,如果这个人一直都这么可恨该多好! 楚月璃一直觉着自己跟含溪是一对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成亲之后还发现两个人不但精神上契合而且肉体上也相当契合,楚月璃认为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个好媳妇,传说中的举案齐眉夫唱妇随都在自己的婚姻中实现了,因为有了含溪这辈子他的精神和肉体都不需要去外面寻求安慰了,他时常觉得自己比别的男人幸福得多。 虽然到了京城之后每当看到美丽的女子也会觉得眼前一亮,但仅仅是眼前一亮,心里和身体都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只是把她们当观赏植物看,只有含溪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真女人。 付雨裳一眼就看透了他那呆头呆脑的心思,喝个茶的工夫都带着媳妇,别人拿他媳妇取笑不行,别人说他媳妇丑也不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难道世上真的还有这样的人吗? 时光荏苒,故人已远,也许每个人都曾受到过上天的厚赐,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有的人生来就是幸福的,比如那些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还一点都不好奇的人,眼前就有一只,有的人生来就是悲伤的,比如那些什么都知道想装不知道都不行记忆力特好酒量又大能力超强怎么搞都搞不死的人,自己就是。 活得真实很辛苦,自欺欺人更辛苦,付雨裳宁愿选择真实,这一刻,楚月璃只是表现出很生气并没有说什么,但付雨裳已经很伤心,眼睛湿了,一眨眼、泪珠掉了。一阵大笑一把泪,楚月璃快被他折磨疯了,每当看见有人哭他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安慰那个人,可是眼前这个人劝不得骂不得亲不得抱不得打不得杀不得,楚月璃也只剩下叹气了。 付雨裳自知颇为失态,已经竭力控制不让满心的悲凉像风暴一样席卷这桌宴饮,可是楚月璃还是合扇起身准备要走。 付雨裳说:“等等。” 楚月璃道:“我走了,你合适儿哭吧。” 付雨裳说:“你姓楚是因为你爹就是楚王淮。” 楚月璃愣了半晌,问:“何以见得?” 付雨裳道:“我府里的下人都认得你,你跟你爹长得很像……很像。” 楚月璃沉默良久,留下一句话走了:下个月今日今时城外小松岗一决雌雄。 琲帘乱荡,瑶琚相击,掬星台上只剩一人,楚月璃匆匆离去,听见楼中琵琶指狂蝶乱舞交错如麻,他知道付雨裳这种人不会信口雌黄,但他只想快刀斩乱麻然后带含溪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算是楚王淮生了他又如何,师父的养育之恩胜过生身父母,师父的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谁道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如意馆周遭变得鸦雀无声、黑灯瞎火,楚月璃远远望去,顿时冒了一头冷汗,这难道是付雨裳的调虎离山之计吗?他迅速瞬移到如意馆中,楼上楼下地找了好几趟,发现三层楼全部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 “含溪——娘子——”焦急之中看见外面有许多百姓惊慌逃窜,他连忙截住一个老翁,急切问道:“老伯,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翁抖衣而答:“如意馆闹妖怪了!有人被妖怪抓走了!快跑啊——” 楚月璃心里怕得很,暗忖,不会是含溪被抓了吧?可是有八位仙师在此怎么会放纵妖怪胡作非为?含溪自己也会些仙术的,怎么也不至于被……楚月璃不敢再往下想了,又问老翁:“妖怪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翁双手频摇:“不不不知道……” 楚月璃见他实在怕得要命,就放开他让他逃命去了,不过妖怪是不会捉他这种阳气、阴气、真气、精气都衰竭枯损的七旬老朽的。 这个妖怪竟敢在月圆之夜当着八宗大仙师们的面抓人,若不是有付雨裳背后撑腰谁敢这般张狂?转瞬之间楚月璃又返回掬星台,珍珠帘静若冰滴,琵琶弦忧戚凝噎,付雨裳指尖捏着翠玉酒盅正喝到兴头上。 楚月璃振臂一指,愤然道:“我娘子在哪儿!” 付雨裳十分不解,抬头看看一轮圆月,笑了笑:“你那个丑媳妇脚大跑得快,不用太担心她,倒是你,唉……若不教你爹死得早,一准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楚月璃抢白道:“我只问是不是你!” 付雨裳冷冷一笑:“哼,若是我,二十年前就是我,若不是我,二十年后也不会是我。你师父有一本太阴九论又名菊苣大法,对不对?” 楚月璃道:“这与我问你的事有什么关系?” 付雨裳道:“你看过最后一章大宗论没有?” 楚月璃心下登时疑惑起来,太阴九论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但是师父给的那一本菊苣大法只有八章的内容。初次与付雨裳交手就发现自己与他的场几乎完全吻合,瞬移术也惊人雷同,莫非他也练过那一本菊苣大法? 付雨裳不用看就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什么,那一本太阴九论分上篇、下篇和大宗论三部分,没练过大宗论的人真气纯阳至刚,只懂进取、不懂迂回,所以付雨裳猜他没练过大宗论,甚至连看都没看过,他若是看过大宗论自然就了解,至阴体性完全可以由自性中发出,根本不需要借助少女的身体,所以付雨裳自始至终没有阴气。 付雨裳捻着玉盅,揣测着说:“莫万歆逼死了你爹,抢走我的太阴九论,撕掉最后一章大宗论,把它传授给你,再叫你来杀我?” “不对!”楚月璃此刻想起了师父的亲笔遗书。 “那就好。”付雨裳举头饮下杯中酒,冷笑道:“至少他下辈子不用投胎做猪了。” 楚月璃对于这等羞辱先师的言论早已忍受到极限,但现在不是争犟这些的时候,下个月的今日自会同他把账算清,楚月璃只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把我娘子抓到哪去了!” 这时听见外面有人喊了声“相公——”,楚月璃负气地瞥了一眼付雨裳、拂袖而去,他急忙瞬移到街上,看见含溪正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中左顾右盼寻找自己,他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走过去将她一把扯进怀里,含溪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抱住。 “娘子,你跑到哪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含溪惊慌地说:“相公,如意馆出事了!仙宗们都去捉妖了!” 街道灯火阑珊、人流飞窜,百姓惊恐万状、四散奔逃,楚月璃还是紧紧抱着她:“我知道。” 掬星台上,付雨裳远远地望着他们,翠玉酒盅在指中捻作微尘。 第60章 [古耽剧]matche15 三五月圆之夜是妖怪血气最旺、最沉不住气的时候,捉妖也便最宜在此时进行,可是城南三十里乱坟岗头,七位大宗师又把那一股阴气跟丢了,一具中年男尸仰面朝天躺在坟地山坳间、精气被妖怪全部吸干、面色发黑,看此人相貌便知“妖怪爱抓青年才俊”之说只是个谣言,然而七位宗师实在无法容忍此妖竟敢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抓人,当楚月璃和含溪赶到时才知道这尸身是首殷兄的。 楚月璃从含溪口中得知,他走后不久一阵阴风熄灭了如意馆中所有的灯盏,七位宗师被阴气引走,转眼只剩下首殷兄和含溪两个,首殷兄与含溪匆忙疏散掌柜、小二和茶客,黑暗中那股阴气返回楼中独独卷走了首殷兄,含溪并没有看清妖怪的形状只隐约觉得有一条红纱快速飘过。 站在首殷兄的尸首前,姚初化捋髭叹道:“这明显是逼着殷饶程出山啊!” “不错!是啊……”其他六位宗师也都认为这一定是付雨裳所为,想必他已参破了金刚八卦阵的奥妙,想要与八大仙宗一决高下,以雪当年淮王府被围之恨。 风道和倪兹、倪旻兄弟纷纷表示这次一定要把殷饶程请来,再这么下去八大仙宗颜面何存?姚初化和戴仲虬两位老前辈则认为出了这种事殷饶程会不请自来,只有楚月璃久不作声。 几个人就地把首殷兄葬了,因为至死不晓得他究竟姓甚名谁只能临时立一根木桩当作标识,回头奏与朝廷给他追封个烈士再立新碑,想不到张张罗罗的一个人刹那间成了乱葬岗中的一只鬼,当真是国土危脆、人命无常!众仙师们每人在坟前鞠了三个躬,怅然离去。 月照藤影,鸾帷寂寞。楚月璃披发坐在床边,穿靴。 含溪轻声问:“相公,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 “睡不着,去外面走走。” 含溪起身,从黑漆樟木箱中拿出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夜里霜露重,别走远。” 楚月璃笑笑,点点头,把她弄到床上,躺好:“你先睡。” 含溪轻轻合上眼睛,见他忧思忡忡地去了。含溪在床上辗转反侧,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后半夜困极倏忽便睡了过去,一睁眼天色微青,窗楞影映在帘上斜斜两行,楚月璃还没回来。含溪穿衣下地,一推门,看见他坐在庭院中樱树篱笆旁发呆。 “相公。” 辰星出在紫微天宫,月晕而风,风凉刀裁,楚月璃久坐如雕,竟然毫无反应。 含溪走过去,摸摸他的脸:“相公。” 楚月璃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元神临时回到躯壳里:“唔娘子……” 含溪把他的大氅裹弄严实,撩开他两侧的长发,双手焐着他的脸和耳朵,道:“瞧你都快冻僵了,还不回屋去?” 楚月璃反把含溪的手塞回她的袖管:“我们回去。” 铜镜妆台前,含溪为他绑头发,青丝如水,玉簪入鬓,镜中人的脸比山水清秀、比月光皎洁。自从那日乱葬岗回来以后,他郁郁寡欢,笑容都作强颜。含溪不问,含溪知道这一切迟早会来。一夜醒来三次摸枕边床榻,他有时醒着躺着有时在门外坐着,不管刮风或下雨。三更时分,含溪被屋檐雨点滴醒,翻身又不见了人影,赶紧拿一件大氅跑出去,院子里空空荡荡,他终是走了。 月照西子,凤鸣华轩,小南国生意正隆。有人堆金如土,指名要睡头牌。 血凤从窗缝里偷偷望出去,好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眉角一条一寸来长的疤痕,二目凶光,袒胸露背,伺候腻了尔雅王孙,好不容易来了个野味儿,喜欢得她心里直痒。一摞金条山压在鸨娘的桌上,底下的人只有看着的份,壮汉摩拳擦掌刚要翻牌子,这时来了一个人,一锭银子都没掏就把头牌翻了,鸨娘把金山推倒,扶着这个人上楼。 血凤长长叹了口气,听见鸨娘替那人敲了四声门。 “进来。”血凤爱答不理地应了声。 鸨娘在门口道:“付公子,请。” 付雨裳听出血凤不高兴了,回头看了眼楼下的壮汉,鸨娘连忙向里面教训道:“血凤,还不快出来开门!” 付雨裳摆摆手:“不必叫她,你去吧。” 鸨娘退后,付雨裳推门进去,听见血凤在里面贱兮兮地说:“我的小痛肉,你几时想起我来了?”付雨裳道:“我这不是来了么。”鸨娘才放心地走了。 上趟楼的工夫,楚月璃出现在散客席中,鸨娘记得他,也知道让血凤伺候过的人再看不上别的姑娘,便对他说:“公子下次再来吧,今儿血凤姑娘屋里有人了。” 楚月璃当时说了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吓哭,他道:“把屋里那两个人都给我叫出来。” “哎呦我的妈呀,这可使不得!” 楚月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掌击碎了小南国的额匾,这一掌运了真气,掌风震得整幢楼都忽悠一下,楼中嫖客以为地震,提上裤子跑的不在少数,也有到处找不到裤子的,由此留下“一夜京城裤贵”的典故,付雨裳被他震得由一个时辰变成了一盏茶。 随着一阵雨点般密集的脚步声,血凤慌张披上一条红纱躲在付雨裳身后,楚月璃一脚踹开房门,见付雨裳身着一袭纯白色的亵服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系盘钮。 楚月璃指着他身后的血凤,道:“她是不是那个吸阴气的妖怪!” 付雨裳道:“是又怎么了。” 楚月璃用袖子抹掉悲愤的泪水:“我要你杀了她!” 血凤在付雨裳的身后抖成风中树叶,付雨裳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道:“璃儿。杀,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 楚月璃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何必替她背负妖怪的罪名,你当年若杀了她,我爹就不会死了!” 付雨裳起身穿好外衣,淡淡地说:“事情并不是那样的,你若真想知道,我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有人把外面包围了,你快出去,不要让那些人看见你在这里,说不清楚。” 楚月璃快速瞬移到窗边,微微推开一个小缝,发现小楼外面埋伏了许多朝廷的人马,其中居然还有不少桃花岛弟子,夜苍被琉璃蓝色映照得水晶般透亮,青鸾展开蓝色的羽翼在小楼的上空盘旋舞动,不时长嗷一声等待血凤的回应,血凤却躲在被子底下几乎吓尿了。 楚月璃愤然道:“你舍不得杀她,我来替你杀!”说着一掌真气朝血凤劈过去,一掌足以致命。 付雨裳当时接过这一掌,又呕出一口血,新伤加旧伤使真气大大侧漏。这时,外面有个母狮子向天怒吼一声:“付雨裳!你的忌日就在今朝,快出来受死吧——”是二师姐含澈。 楚月璃不知外面究竟聚集了多少人,时不待我,他用螺旋掌风使屋中所有的陈设像太空船里的物体全部悬浮起来,血凤和被子、枕头、蒲团等卧具被一起卷下床,血凤吓得像一只抽了骨的兔子,闭眼受死。付雨裳捂着心口,道:“璃儿……不能杀!” 巨大的纯阳真气流在楚月璃掌中运势,突然双掌一阖,一股虎头形状的强劲掌风疾如闪电、迅猛地扑向血凤,屋中的四柱被震塌,四扇门窗飞出天外,所有瓷器全部震成细粉、金银碎成沙砾,血凤就在这一掌之下变成一团模糊血肉。 付雨裳连连摇头:“你不听我的话你会后悔的!” 楚月璃“哼”了一声:“我杀了这个只会害人的妖怪有什么可后悔的!现在你随我一起出去向外面的人澄清这一切!” 付雨裳把眼睛闭上了:“没有用。” 楚月璃道:“就算你愿意背负妖怪之名,我爹却不能永远背负昏君之名!快跟我出去!” 付雨裳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今日若不死在你的手上就是对不起你爹了,好。” 彤云蔽月,素灵夜哭,天边憧憧黑影不知埋伏了多少兵马。 八大仙道宗师于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在八方坐镇,乾天位置有一个陌生面孔,正是首宗殷饶程,除此之外还有朝廷不计其数的兵将,桃花岛的女人都穿一身素色掺在其中尤其显眼,大师姐含淋、二师姐含澈、三师姐含洇、四师姐含沄、五师姐含滋、六师姐含沈、七师姐含淳、八师姐含泠、九师姐含滢、十师姐含浙、十一师妹含济……居然还有含溪。 看到含溪,楚月璃的目光有些呆滞,想这小南国是谁带的路?非青鸾不可。想这青鸾又是谁放出来的?除含溪还能是谁。 大师姐见楚月璃摽着付雨裳出来伏法心里十分自豪,在八大宗师和朝廷大员面前自然要赞美自家岛主几句,她麈尾一甩率先屈膝下拜:“恭贺岛主降魔马到成功!岛主神威,举世无双!” “岛主神威,举世无双!”十二仙子纷纷下拜。 含溪却双手拢着嘴大喊:“相公——我……” 大师姐立刻训斥道:“含溪,不得无礼,快跪下!” 此时此刻,楚月璃心中万感交集,冷风拂面,吹得他眼睛有点疼,他赶紧展展眼睑,对下面那些人道:“妖怪已经被我杀了,付雨裳不是妖怪,大家都散了吧。” 大师姐和二师姐深知岛主素喜打诨却没想到岛主在这个时候竟也不忘说笑。 首宗大师殷饶程第一个憋不住气了:“哼!楚岛主比天子还一言九鼎,一句付雨裳不是妖怪就想把我等全打发了?那我问你,我徒儿的命又当向谁讨要!” 楚月璃道:“我已经把血凤杀了,尸首就在楼中你们可以去看。” 底下的这群人对血凤根本不感兴趣,只有青鸾飞了进去,一声带血鸣叫欲把天幕戳穿,再也不见它飞出来。 付雨裳在身边道:“璃儿,你看,你做错了一件事。” 楚月璃回头看去,发现青鸾的头扎在地上,摔死了。想起了小时候师父讲的故事,青鸾和火凤本是一对,却因珍贵而美丽世世代代被人捉来玩赏,久而久之火凤自甘堕落沉沦于风尘忘记了获得自由的初衷,只有青鸾能使她重拾童女的天真本性。 楚月璃道:“可是,可是,她何必要吸那些女子的阴气!” 付雨裳道:“既然人可以把她囚禁在笼中每天只为看她几眼就让她世世代代孤独寂寞直到老死,难道她就不能为增添自己的美丽而夺走人的青春么?” 楚月璃沉默了。 殷饶程冷笑一声,道:“楚岛主啊,你居然被个妖怪问得哑口无言!老夫见识了,唉!” 姚初化也说:“是啊,楚岛主,不要和妖怪搭话!免得上了魔道啊!” 其他人纷纷道:“就是啊,鸟兽怎么能和人比呢,鸟兽本来就是为人所用的啊,笑话,笑话!” 但楚月璃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原来能够存在于世间的道理都是为人所用的,一切不为人所用的道理都被称作魔道,都是不被允许的。想起付雨裳第一次见面时说,所谓仙师,拿经世之学当真理,满口经籍文章,自认为超三界出五行,实则无非自欺欺人之升斗小民乃尔。 当时楚月璃反复琢磨发现这就是自己的写照,所以很生气,认为付雨裳所言不过是邪知邪见,自己没杀过人退一万步讲都比他强得多,可是没杀过人的人数不胜数难道都是正义的么?譬如眼前这些打着正义的大旗攻伐异己的人们,八大宗师、朝廷、大师姐,还有……含溪。 付雨裳轻轻咳几声,对他道:“璃儿,你可以把我交给他们,我为你死和为你爹死是一样的。” 第61章 [古耽剧]matche16 野旷天低,海动山遥,极目之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马背,楚月璃摇了摇头,运一口纯阳真气先将小楼做下反八卦金刚结界,这个举动顿时令众人大惊失色。 姚初化毫不客气地伸出二指,怒道:“楚岛主!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要庇泽这个恶贯满盈的妖怪吗!” 二师姐急了,大喊:“岛主!你忘了师父是怎么死的了吗!” 楚月璃就地打坐权当没听见。 八大宗师愤然退回本位将小楼围在当中,各方真气流汇并于中间形成天地定位、九宫对峙的元气场,其中一点空气凝重、八风阻滞,置于这一点上人如同在稠密的蜂浆中呼吸,这是专破反八卦金刚结界的金刚八卦阵,纯阳体质绝对不得活命,楚月璃正感吃力时,付雨裳与他背身打坐开始运纯阴真气,可是只运到一半便感到不济。 这时,含溪在结界外面喊:“相公!不要再和他们打了!快收手吧!” 楚月璃合目,道:“娘子,你到底是在帮哪一边?” 含溪哭着说:“我当然是帮你啊!我当然是为你好啊!” 楚月璃道:“为我好就不要再喊我相公。” 含溪顿时把话哽在喉中。 金刚至坚之物,金刚八卦术是至强之法,若是付雨裳没有受伤,两人一个纯阳一个纯阴置于八卦阵中间一点必能决胜八方,但眼下付雨裳只有五成纯阴真气,楚月璃的另五成纯阳真气势必会白白被八卦阵吞噬再分散到各位仙宗的体内助长八方,八方真气助长之后便会对中间一点产生更强冲击。在场的仙师都晓得楚月璃这是决意与付雨裳死在一处,但谁也不知道楚月璃还有一个自创的绝招“载术”,这便是当初他觉得自己能打赢付雨裳的筹码。 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而然、无状之状即是超脱阴阳笑傲八卦的载术。八卦尚有阴阳两极、载术却只有一个一,楚月璃称之为“载”,意思是一切的载体。一即是多、多即是一、当下顿入不二法门,因此成就尽虚空遍法界的威力之鼎。借自然之力降服人道、地道、天道,区区几个肉身的仙师不过是人道中的一环,若是楚月璃当真运用了载术,必不会让八位宗师活到眼下光景。 付雨裳忽然发现楚月璃体内的真气浑然如一块儿玉璞、并不存在阴阳两极的往返运行,他仿佛正在翻来覆去地调转把玩一样东西,就像是一个新买回来的水杯到处找不到把手,付雨裳甚至猜不透他究竟在干什么。 不久,自信满满的八大宗师开始感觉到吃力,缘是结界中的元气场阳极与阴极互不通风,全被楚月璃阻断。姚初化年事最高最先支撑不住,一口淤血喷出来染红了银白胡子,接二连三地各位仙师统统顶不住了。 大师姐见状命令十二仙子打坐运真气给八大仙师,含溪不得不从,谁知此法乃是杯水车薪,十二仙子纷纷被中心一点浑然真气震裂五脏、口吐鲜血,多仗含溪并未用十分的诚意听从大师姐的话,受伤还算最轻的。见此败绩之景,朝廷兵马随后冲杀上去,人与马全被金刚罩碰得头破血流,方知结界并不是硬闯的。 桃花岛数千弟子背弃岛主投械而去,大师姐和二师姐抱在一起哭天抢地:“苍天啊——这是为什么!岛主究竟为何要加入魔道!师父啊,您的在天之灵是否看到了这一切!” 天空黑云遮日,地上狂风大作,朝廷的兵马将此地重重包围,刀枪鸣钺,马嘶喧天,眨眼间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御林军。 楚月璃收了真气,站在小楼屋顶上伤感地说:“此地不宜久留,雨裳,你可有藏身之处么?” 付雨裳道:“可叹天下之大藏身之处却无,但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我跟你去。”楚月璃刚要转身,听见下面有人在喊“相公——”。 楚月璃对付雨裳说:“等一下。” 付雨裳道:“那个地方她不能去。” 楚月璃点点头:“我知道。” 含溪哭着说:“相公,你忘了一样东西。” 楚月璃蘸蘸眼角,远远地望着她,竟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含溪,我……” 含溪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扇面又宽又大,是一把男人用的扇子。楚月璃霎时泪如雨下。含溪展开扇子,扇面上十个血字已凝成冷紫色。 此身今已定,相欺到死时。 这一刻含溪才发现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含义,是天意在作弄人,虽则含溪相信他当时只有一个意思。 含溪泣不成声地说:“小女子蒙楚王世子垂爱,此恩此情,无以为报,今日一别,山长水远,望世子多加珍重!”说罢,将扇子抛了过来。 可怜一代仙尊楚月璃在大风中并没有接住这把扇子,巴巴地看着它被狂风卷到了远方。 含溪的背影越来越小,再没有回头,少小夫妻怎堪相舍天涯独步,付雨裳抓了抓他的肩膀,楚月璃抛下一把眼泪,随付雨裳踉跄而去。 目睇烟霄阔,心惊岩壁高,但见脚下山色花野杂,湍急一条水带自古到今流不尽,崖壁清溪泻琲帘,谷中虎啸猿啼声不绝。千里一座孤坟立在悬崖顶上,坟头松云缭绕、鸟迹罕至。 楚月璃长跪于坟前,问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付雨裳道:“当时我与那八个人在定中斗法,千岁亲自挎剑守关,你师父莫万歆率领当时的颍王几千兵马与千岁的禁卫队厮杀了七天七夜,后来所有的禁卫都死了只剩千岁一人,千岁把我藏到王府南角的藏经楼中,而后拔剑自刎。” 楚月璃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师父为什么要那么做?” 付雨裳轻咳着道:“当年你师父被尊奉为‘囸极’,出仕朝廷后三年无功反而多过,舆论压力非常人所能忍,朝廷明着是为百姓除妖暗里却在争夺皇位,先帝驾崩传位于十岁的太子,亲王们都对皇位虎视眈眈,淮王在楚、颍王在汉、湘王在吴、洛王在许、浏王在陈……免不了一场手足相残。千岁封地在楚,府邸却一直没有搬出京师,用意甚为明显,且听说千岁主张道法治国无为而为,有志的仙师们纷纷来助他成事,我受紫微大国师之邀在京城协助降魔,幸遇千岁。而你师父在巨大的压力下终是投靠了颍王。后来我等助千岁取代太子自立为淮帝,一念仁慈留了你师父一命,然区区天牢如何关得住他的五行遁术,不久颍王借着‘妖在宫、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你师父便和八大宗师勾结起来助颍王叛乱。” 如今面对一抔黄土空谈过往曲直,谁肯来倾听,只有夙夜不断的崖顶风沙安抚故人惆怅的亡魂,楚月璃心如刀绞,至哀无声。 付雨裳走上前去用袖子拂去墓碑上的尘土:“什么妖,什么仙,雨裳已经不在乎那些‘名’了,千岁还在乎么?”石头墓碑默默无言。 付雨裳笑了笑,摸摸上面的“淮”字,道:“大直若屈,大辩若讷。千岁回答得真是聪明啊。” 楚月璃不由得泪湿衫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谷深三千尺,空寂无人,回声悠远。一栋陈旧的宅院中没有明媚的色彩没有精巧的浮雕,一切都那么坚实质朴沉敛厚重、四处弥散着淡淡的古木沉香。一盏孤灯在矮几上绰绰摇晃,帘帏里铺着一床粗布棉被。 付雨裳替他把窗扇合严,道:“谷中终年寒冷,夜晚尤其凉,你没有蹬被子的习惯吧?” 楚月璃摇摇头:“没有。” 付雨裳笑道:“那就好。” 楚月璃见他已走到门口,又说:“谢谢你。” 付雨裳没有回头:“这里也不是长久栖身之所,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杀来的。” 楚月璃道:“对不起。” “不过你随时可以将我交给朝廷把自己摘清,我为你死死得其所,只是一样,记得把我的骨灰与千岁合葬。” 楚月璃没说什么。付雨裳走了。 楚月璃打开窗户,此际,菊花谷底气温寒凉阴滞,方开四月之花,不禁令他想起了桃花岛,含溪应是随师姐们回去了吧,烛泪染萼,愁红满园,菊花谷相距桃花岛遥遥数千里,楚月璃如何睡得着,远处响起了依稀的古琴声,是付雨裳坐在崖顶墓志前迎风而弹,月中白鹇影过,旷古凄凉。 突然一阵骤咳代替了琴声,起初他心口上挨的那一掌并不要紧,只是随后他在大雨里淋了一夜,染上风寒加重了伤势,小南国又替血凤接了一掌真气,这就十分不妙了,及至后来在屋顶上与八宗斗法,动本伤元、难以回天。 楚月璃将一条雀翎披风披在他肩上,双眼湿润:“雨裳,我不要你死,你活下去好不好?” 付雨裳笑着点点头,继续弹琴,直至一曲终了都没有再咳,最后却吐了一口血。二月榆落,八月麦生,星辰欲变,人将奈何?轰轰烈烈的人物未必死得惊天动地。不过,能够在最后的日子里和这个人在月下对坐而望,好似回到从前那般相恋相守的光景,已令付雨裳感到三生有幸、百世无憾。 第62章 [古耽剧]matche17 几日后,菊花谷被朝廷的兵马包围,八大宗师与桃花岛诸仙子重振旗鼓、汇合各路仙道志士共同讨伐付雨裳,不过这次他们手中有了一个重磅筹码。 悬崖顶上的淮王墓换成了一块无字石碑,碑的后面添了一座新坟,脚下山花依旧、烟霄渺渺,清溪奔泻古今无休。楚月璃披头散发盘腿坐在一个两仞多高的石壁上,双掌在膻中穴前方十指相钩,一股浑然天成的纯阳真气汇聚在丹田之中,周围并未设结界。 八大宗师与桃花岛仙子们很快便找到了他,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旁门左道,其人数加起来不下百号,更有朝廷的兵马将山里山外重重围困,使这些人看上去颇为有恃无恐。 楚月璃微微睁开眼睛在十二仙子中找来找去并没有看到含溪,心下暗忖,我当日与她在京师恩断义绝八大仙宗和师姐们都看见了,有点人性的就不应该拿她开刀吧? 这时众人已经来到近前,见楚月璃的气色明显较几日前黯淡消瘦许多,立马势气大涨。姚初化轻撩长须,道:“楚岛主,你若把付雨裳交给老夫,咱们和朝廷还有得商量,否则的话,老夫可不敢保证你的妻儿无恙啊!” 楚月璃听见“妻儿”二字立时方寸大乱,身子一歪险些从石壁上摔落。他道:“姚初化,你刚才说什么我的妻儿?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姚初化回头看看大师姐含淋,含淋微微点头,上前一步,麈尾一甩:“岛主,含溪有身孕了。” 只听扑通一声,楚月璃真的从石壁上摔下来。八位宗师看着他轻蔑地笑了笑,就知道这个筹码肯定奏效。大师姐连忙上前扶起楚月璃,低声告诉他:“岛主,眼下含溪被朝廷控制着,不能硬来。” 楚月璃眼眶红了,抓住含淋的手连连问:“她在哪儿?她怎么样?她为什么没有来?” 含淋道:“她在京城,朝廷要拿她做人质,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楚月璃甩开含淋的手,怒然指着她:“含溪怀孕连我都不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是你,对不对?!” 含淋面色骤变,道:“楚月璃,你若继续站在付雨裳那一边,别说是含溪和孩子就连你自己也会成为朝廷钦犯为天下所共诛!还是听我一句,把付雨裳交出来吧。” 姚初化等人也说:“只要你交出付雨裳,我等自会向朝廷请命,保你一家三口平安无事。” 楚月璃已经是朝廷钦犯了,这些人明显是在下套子,可惜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楚月璃已不再是当初的楚月璃。 楚月璃忽然仰面大笑! 妖魔鬼怪到底在哪里?瞧瞧这些人就知道了。付雨裳就是一个靶子,有了这个靶子,大家齐心协力、同仇敌忾,靶子一旦被消灭,大家又会勾心斗角、互相残杀,直到出现第二个靶子,循环往复,争斗不断,这就是人世间,荒唐可笑的人世间!黑白、正邪、是非、善恶、对错、真假……有什么标准?到如今才发现付雨裳说的话实在是太精彩,人心本不辨善恶,善恶无非党同伐异。既然众生平等,为何牛羊要做牺牲、鸡鸭要做餐饭、鸟雀要做玩物?人恃强凌弱任意屠杀生灵居然都没有人觉得自己残忍。既然人可以杀生,我为何不能杀人! 八大宗师互相看了看,议论道:“楚月璃是不是疯了?” 大师姐和二师姐暗中商量:“咱们得把楚月璃献给朝廷,否则桃花岛恐怕会被扣上魔教的帽子。” 正当这些人各自盘算之时,楚月璃双掌从丹田内托出了一个巨大的“元气场”,即是他所谓的“载”,这个元气场所发出的螺旋旋风可将方圆十里之内一切事物捻作细沙! 起初他的手掌慢慢地在膻中穴前方螺旋交错,众人只感觉到像是平地刮起了风,随着他的手掌旋转加快地上的大石块被卷到空中,飞石混成一个漆黑松散的大漩涡,百年老树狂摇不止,除了八大宗师和十一女仙子以外的各路道行浅显的人统统被飓风卷到空中。 狂风中姚初化用袖子挡着脸大喊道:“快看楚月璃!” 人们这才注意到楚月璃双掌之内有一团透明的真气流在转动,其转速与风速一致,人们从未见过此等邪门功法,强烈的碎石撞击将风中的人搅拌得鬼哭狼嚎,百十多号人顷刻间交融杂糅,接着百年大树连根拔起,巨岩猝崩中的矿物质炸出团团彩色焰火…… 二师姐高声喊道:“八位仙师快摆八卦阵啊!” 八位宗师冒着狂风盘腿打坐结成金刚八卦阵将楚月璃困在中央一点。楚月璃双掌一阖,慢慢地钩住十指在下丹田处托出第二个元气场与中丹田的元气场汇合,这时漩涡中的人已被混成肉泥,焰火燃熔被裹在内部的血肉,血肉变得发焦发黑发灰发白,终成飞灰……仙子当中第一个被卷进这个火葬熔炉的是十一师妹含济,接着一个个地全部葬身其中。 原来楚月璃才是最大的魔头! 八位宗师毕竟定力较深,又加上八卦阵互相牵扯制约,尚未被卷入楚月璃的掌风中。这时,楚月璃又从上丹田处托出第三个元气场与前两个汇合在一处,三丹田合并之后一个直径过丈的透明真气团在石壁前旋转,只有被他坐着的那块石壁八风有定如如不动,八位宗师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要坐那么高了。 殷饶程问:“楚月璃,你这练的到底是什么邪功!?” “载术。” 八位宗师面面相觑:“听说过没有?” “没有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楚月璃笑了笑,说:“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大宗师成天追逐名闻利养当然不会懂得何谓载术,你们不是要付雨裳么,好,我现在就给你们。”说着,他双掌合并猛地向前推出,真气团发生大爆炸,只闻轰隆隆一声巨响菊花谷中地动山摇,顷刻间一切灰飞烟灭!楚月璃钩住十指慢慢地收了元气场,眼前的世界山即是山水即是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有自西向东的清溪变成了一条淤阻的血河。 半日后,朝廷兵马杀进来,谷中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京城里出现了一个伟岸的乞丐,他披头散发、满脸胡茬、衣衫褴褛、体气清香,一群顽皮的孩子追在他的身后,不时扯扯他的衣服、薅薅他的头发。 楚月璃站在皇宫正前方,双目微合,二掌将元气场托出高举过头奋力一推,一个透明的大圆盘飞升到天上,他的手掌在头顶水平方向快速交错旋转,只见天上的大圆盘转动起来,起初只像一个沉重的圆盘转速很慢,地上的人只能觉察到头顶有风,其实这不是风,而是场。随着圆盘越转越快禁卫手中的兵刃、铁匠铺里的铁粉、兵卒身上的盔甲、屠夫手里的菜刀、商贾囊内的金锭、妇女头上的首饰……地上的一切真金、白银、青铜、生铁、熟钢全被这个圆盘吸附上天,圆盘由透明而越变越黑最终凝聚成一个遮日的黑铁球!一个参天的大水花——这个上亿斤的黑铁球被楚月璃扑通一声丢进了东海中! 军队没有刀枪剑戟无法武装,国库没有金银财宝难以为继,朝野内外一盘散沙不攻自破,潮水般的百姓涌入皇宫赤手空拳地把贵族和官僚推下神坛,孩子们拍着手唱着歌将体大腰圆的贵胄们一个个拖出宫门。有道是大道无为而无不为,天下大同,这便是淮帝的治国之梦。 楚月璃在人群里东张西望,逢人便打听:“嗳,小丫头,你看见一个大脚的姐姐没有?” 小姑娘伸手向后一指:“她刚过去呀!” 楚月璃连忙回头,花开嫣然,恍如隔世,含溪站在乱哄哄的人流中看着他笑,烂漫倾城,咫尺之遥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见她握着一把折扇,学着某人的样子在手掌里磕了磕,形神洒脱,宛若一位翩翩佳公子。 娘子…… 楚月璃将眼泪一抹,飞快地跑过去。 [剧情回顾:三五月圆之夜,乱葬岗吊丧之后。] 楚月璃一路无多言语,携着含溪的手快速瞬移回家。回家以后,多日来他冥思苦想实际在寻找一个答案,天机不可泄漏,含溪早就知道。 莫万歆的遗命里有很深的用意,淮王爷和付雨裳经历九十九世的冤孽在这一世将得到超度,能超度付雨裳心中之魔的人是谁?这个答案就在楚月璃心里。 在一个深夜里,楚月璃突然握住含溪的手说:“娘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含溪知道他决定要去做一件大事,在此之前想要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相信他。含溪假装很奇怪地问:“都这么晚了还玩什么游戏呀?” 楚月璃笑着说:“这个游戏就是晚上玩才有意思,白天太亮就不好玩了。” 含溪打了一下他的手,说:“讨厌,快睡觉!” 楚月璃死皮赖脸地搂住她的腰:“好老婆了,我要玩嘛,你要是不陪我玩那我可去找别人咯!” “尸体!”含溪使劲儿推了他一把,抖着兰花般的手指,说:“先去洗澡!” 楚月璃笑道:“哦哦哦老婆——你好色哦,我可没说要去床上玩啊,呵呵,玩这个游戏必须先把眼睛蒙起来,然后到池塘旁边去。” 含溪抱着肩膀道:“我不玩,听起来好怕人。” “来嘛,很好玩的!”楚月璃拉着她走出去,或许是他有意挑这样的夜晚,夜苍彤云遮月、天罡遁形,四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楚月璃将发巾解下给含溪蒙住眼睛,含溪早年玩过这个游戏,小时候在桃花岛常和师姐们趁着师父睡午觉的时候玩躲猫猫,那时她最小,师姐们都欺负她,每次都是她蒙眼睛,想不到成亲之后,相公也欺负她。 含溪老大不高兴地嘟着嘴说:“我可是很有经验的哟,被我抓到你就惨了!” 楚月璃道:“娘子,这个游戏跟躲猫猫有所不同,现在你的脚边就是池塘,但你若相信我,绝不会掉进水里的。” 含溪推了推眼罩,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当真是两眼乌黑、双手抓瞎。他要做的事情一定是险峻到了绝境,否则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娘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向左侧跨一步,步长与肩膀同宽。” “啊?哦。”含溪展开双臂,心里扑腾扑腾乱敲鼓,向左跨了一小步。 楚月璃道:“很好,左脚向后跨三步,不要跨错脚。” 含溪道:“相公,我感觉我要掉进池塘里了,好怕啊,别玩了好不好啊?” 楚月璃道:“你若不听话我就把你自己留在这儿咯。现在向左跨十步转身向右,再向右跨十步转身向左,再向左跨二十步。” 那一晚,含溪沿着池塘走了好几圈,腿都溜细了,楚月璃才放她回去睡觉。他这个人做事一向谨慎,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她了。如果付雨裳不肯交出血凤,势必要和他大战一场,此时楚月璃尚未对自己的载术有全方面的认识,所以胜算只有六成。 含溪知道他一定会赢,所以那一夜玩游戏玩累了的她睡得呼呼香,凌晨雨打屋檐把她惊醒,楚月璃不见了,看见他在桌上留了一封信和一顿早点,含溪含泪展开了这封信。 信上云:娘子。我与你煮雪烹茶云泉相约未有始终,奈何祖辈恩仇锥心透骨怎堪抛亸。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无愧于心,此去凶险难料与你无复再别。夫璃。 含溪心里默念一句:“无复再别。” 这句话的意思仿佛是,若是他一去不回,这封信就是永诀。可是含溪当时没有揣摩出另一层意思:若有见面之时,作别即为假。直至时过境迁反复思忖,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无愧于心,这不是明摆着表明自己的心意么,何况他临走前与她做的那个游戏,让她想起了当日两人泪眼相对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娘子,你只需晓得我不会离开你,你要相信我。 第63章 [古耽剧]matche18 传说有一个人间仙境叫武陵溪,曾有人泛舟东游随着湲湲流水误入那个地方,迷路不知归途,有一对神仙眷侣热情款待了他,他与男主人秉烛夜话、相谈甚欢,翌日清早,夫妇十里送别、依依不舍,这个人离开武陵溪之后发现世间已经度过了一千年。后来有一个大乡绅也曾泛舟东游,并没有找到这个地方,后世只当此为谣传。 现在有很多地方因景色优美而被命名为“武陵溪”,其实武陵溪并不在人世间的地理中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它是当年楚月璃用载术设下的一个特别的结界——与人世间并行不悖的重叠时空。 用现代的物理学理论解释重叠时空是很好理解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预言了不同速度的物体具备不同的时间,如果人在高速运行的空间里生活就相当于跟时间赛跑,当你超过了时间的速度即光速时你就可以任意穿越到未来或穿越到过去,真的如同普贤行愿品所说:我能深入于未来尽一切劫为一念,三世所有一切劫为一念际我皆入! 而楚月璃的载术远远超过了光速,所以武陵溪这个地方不是没有,而是在遥远的未来或是久远的过去。不论他们在哪儿,我们都不需要去追根究底,只要相信他们会很幸福就够了。 安可按下小猪按钮,点开沉睡多时的系统答疑。 叮——[主系统:你好,请问什么事?] 安可说:“你睡着了吧,唤醒模式叻?” 叮——[主系统:对不起,这是系统全能模式,全能模式下是无法嵌入唤醒模式的。] 安可说:“哦。那我想再打一个副本可以吗?” 叮——[主系统:抱歉,全能模式也没有副本。] 安可说:“靠,那我就这么被系统弹出武陵溪啦?楚月璃找不着我怎么办?” 叮——[主系统:放心,他不会找你,点击此处了解详情。] 安可立刻点了一下,刷——系统在她的眼前构建出一幅优美而真实的画面。 武陵溪风暖晴昼,雁过平湖细翦清圆水面,碧蓝的湖中有一条曲曲蜿蜒的回廊,回廊上栽种着奇异的花卉和纤细的紫竹,花影竹荫下传出孩子们的嬉闹声。 两个才总角的小男孩儿把一个刚会走路的小丫头惹哭了,这小丫头可不是好惹的,顶着一个毛茸茸的朝天锥跑去找爹爹,舌头流星地告哥哥们的状。 楚月璃听见了女儿的哭声三步并作两步往回廊这边赶,只见女儿眼泪纷飞,张开短胖的小胳膊跑过来:“爹爹——” 楚月璃抱起了她,将她举得高高,焦急地问:“琉儿,怎么了?谁欺负你啦?” 琉儿勾着小手指说:“哥哥,哥哥。” 楚月璃比谁都要了解女儿,现在她还不会说哥哥们,所以要说两遍哥哥。 楚月璃严肃地问:“你们两个是谁惹妹妹哭了,还不快出来赔礼道歉。” 两个小男孩儿见父亲大人来了都很害怕,一个偷偷拉拉对方的袖子,一个用膝盖顶顶对方的屁股,谁也不肯主动去承认。 楚月璃看看他们俩:“淙儿,是你么?潺儿,是不是你?” 淙儿把一只打蔫儿的红蜻蜓交出来,气呼呼道:“爹偏心!爹说红蜻蜓是我们的伙伴,不能捉来玩,可是妹妹一要爹就给捉!” 潺儿道:“爹,我们只是想把红蜻蜓放生,不是欺负妹妹。”说着把红蜻蜓交给楚月璃。 楚月璃转手把蜻蜓放在琉儿的小手里,和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看,这不是回来了么,看啊,它还活着呢,好漂亮啊是不是,哦哦哦……” 琉儿抓着红蜻蜓使劲儿往地上一摔,这一摔,红蜻蜓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慈心不杀的淙儿“哼”地一声生气地跑了。 潺儿道:“爹,我哥一定是去告诉娘了,怎么办?” 楚月璃神色有些不安:“我知道。” 不多时,淙儿扶着身怀六甲的含溪从屋里走出来,琉儿小手缠着楚月璃的一绺头发往嘴里吃,他坐在花荫下故作无事地看着含溪:“呵呵,娘子,呵呵,睡醒啦?呵呵……” 颇有孝心的淙儿把蒲团铺在石凳上让娘亲坐。 含溪大模死样地坐下,说:“我都知道了,你别装了。” “啊?什么呀?”楚月璃连忙把缠在琉儿小手上的头发抽出来,假装哄孩子忙得很。 淙儿拿着一把大大的芭蕉扇给娘亲扇风:“娘,我爹纵着妹妹杀生。” 潺儿也跑到含溪的身边,眼里却流露出很可怜他爹的神色。 楚月璃赶紧解释道:“那个蜻蜓不是真的。” 含溪道:“那也不行,琉儿可不知道那是假的。” 楚月璃道:“可是她哭着要,我有什么办法不给她,小孩子就是喜欢玩会飞的东西嘛。” 含溪道:“你也知道小孩子喜欢玩会飞的东西,那淙儿和潺儿小时候你怎么都不给他们捉蜻蜓,整日就知道大声教训。” 这时琉儿把楚月璃的发簪拔下来摔在地上。 “哈哈哈……”楚月璃掬起琉儿的小脸蛋亲了亲,顾左右而言其他:“娘子,你看她多坏啊。” 含溪砸咂嘴道:“照你这个惯法,等她再长大一点就学会打爹骂娘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楚月璃道:“不会不会,琉儿最乖了,对不对?”琉儿的小手使劲儿推他的脸,他把琉儿的小手指头轻轻咬住:“啊呜——” 琉儿飞快抽出小手,啪地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把楚月璃打得一愣。 含溪噗嗤一声乐了:“呵呵,教你美!琉儿,替娘打得好!” 琉儿咯咯笑,淙儿和潺儿也笑起来,楚月璃活活气笑了,一家五口正高兴,含溪突然捂着肚子,大喊:“哎呀不好,相公——你儿子要出来啦!” …… 安可关掉系统答疑,又点开剧情回顾——京城重逢。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含溪一身男儿装束混在人流中,忽见一个又高又俊的丐帮帮主走了过去,含溪笑着摇了摇手中的大扇,一路悠闲地跟着他。 在一处卖糖果的小摊旁,他停下来打听,两只手一比量,足有一尺来长。 含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不由得将扇子重重一磕:好哇,楚月璃,你给我等着。 至此《仙道·桃花仙大战菊花怪》全剧终! 第64章 [现言剧]matche1 一挑昏黄的纸灯笼被都市人遗忘在烟尘弥漫的夜空中,下面缭乱的城市立交桥透过旋转餐厅的落地窗看去宛若一桄通了电的金线圈。十分钟前,安可接到了系统的指令——[第四站:《恋爱症·剩女时代男人不乖》,角色扮演:古月(女配)。] 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餐桌上的分手蛋糕一口也没有动,对面的座位是空的。十分钟前,古月和孙文超分手了。餐厅里敲响十二下钟声,古月迎来了三十岁生日,古代人三十而立,现代人三十岁高不成低不就正值尴尬年纪,昨天古月刚在学校通过了博士生论文,手机上就有一条微信说,年度最悲十大剧情之首就是女博士生还没拿到结婚证先拿到了毕业证,虽然古月并不想草率地把自己嫁出去,可在世人眼中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古月读国乐系研一时才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花,这个男生就是孙文超。古月成绩优异、相貌出众,要不是因为有硬伤怎么轮得到孙文超,古月的硬伤就在于她的专业方向是古琴。 首先学古琴的人很难找到工作,其次学古琴的人不合群儿,既没工作又没人脉,在现今的社会是万万行不通的。其实学古琴的大有人在,也不见得都吃不开,比如她的导师,走教学的路子,受人尊重,收入稳定,过上准小资的生活没问题;再比如她们学校的校长,走上层路线,从政当官,闲时弹弹琴消遣消遣也是不错的。可是,在古月看来这些人都不是她的榜样,她的榜样是一个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魏晋时期的人物,嵇康。 “哈哈”,正如她的现任男友俞平庸所说:“刚从学校出来时大家都有理想,不过……” “不过什么?”古月问。 他总把后面的话换成一抹宠爱的微笑,然后坚定地对她说:“我支持你。” 古月在一次求职面试中认识了比她年长二十岁的俞平庸,那会儿和孙文超分手也就两三个月吧,本来,她并不想这么快就投入新的感情,是孙文超逼她。 她知道自己定力不够是因为对孙文超余情未了,三年零三个月轰轰烈烈的恋爱宣告结束,分手还不到一个月他就交了新女友,似乎还总是有意在她面前炫耀:“小姿是咱们下下下下下届的学妹,比你小五岁,舞蹈系的,她爸爸是我们公司的董事,不过她性格特好,一点都不任性……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哦,我先去洗澡了,晚安。” 古月后悔答应他分手之后还做朋友,可是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太过计较反而觉得自己狭隘,于是他们俩还保持着每天睡前聊微信的习惯。 小姿,小姿,到现在古月都不知道那女人的大号叫什么,孙文超的微信里全都是她卖萌的自拍照,上海女孩儿的乖巧与甜美被她诠释得无以复加,可这一切总令人有种不真实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嫉妒心作祟,古月觉得自己比她真实得多,不过以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对女人的鉴赏力来看,古月这样的女人才更加不真实——俞平庸,一个功成名就的上流社会的男人,他不需要真实,因为他有足够多的真实,物质上的、精神上的,都可以弥补古月的不真实,然而她又不可能嫁给他。 一个五十岁的半大老头子就算个人形象打理得再精心也会偶尔遗漏一根白发,阳光一晃,古月眯着眼睛仔细看看,竟是自己的视力不好。上周他陪她去配眼镜,验光师说她的近视散光加一起有四五百度了,一副眼镜本来两千块钱就能解决,俞平庸非要刷掉两万块钱,选了一副宝石眼镜片,超级沉,配完之后就扔在家里睡觉。 挎着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女朋友走在熙攘的大街上他的精气神儿和魅力远超那些愣头青小伙子,走进店面买东西时,他的钻石腕表每每令售货员心里发酥声音发颤。古月却心如止水,说她心如止水也许没有人相信,在人们眼里她是个经典绿茶婊,她素日的造型酷似一把古琴,垂直于地面的长发,垂直于地面的长裙,个头一米七,肤白如纸,面部表情僵化,寡言少语,说她二十五岁有人信说她四十五岁也有人信,不知道的以为她总在装逼。 其实她这个人就是很难混熟,用时下的词儿来形容一下就像是古穿今来的,当初孙文超整整追了她三年,终于融化了她的坚硬外壳,然后他们同居了,她本以为这辈子的爱情再没有别的可能性,可是后来提出分手的人却是她,假如她有从一而终的观念那只能是对古琴绝不是对男人。孙文超却认为古琴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这个人冷血。 她说为了回归自我她宁可要一场退而求其次的爱情和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婚姻。孙文超刺激她说:“那你就找个二婚的吧,最好男方再带个孩子,这样你就可以当后妈了。” 似乎还都应着他这话来了。俞平庸十年前就和太太离婚了,当时好像也是因为一个女人,具体情况不甚了解,古月不喜欢挖掘别人的隐私,俞平庸也只是随便聊起来,他和前妻有一儿一女,一家人曾经幸福美满过,事业上他平步青云一帆风顺,乍然间妻离子散变成了光杆司令,世间无常,大家总是能听到这类故事,古月只是笑笑,既然不打算嫁给他也就都无所谓了。 俞平庸追求女人的方式是欲擒故纵,现阶段他们还是有名无实的恋人,他对她的照顾就像对一个小婴儿那般无微不至,让古月觉得他越来越像她爸,其实古月的个人能力特别强,生活上完全用不着男人,除了在床上,可是当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时他会把在床上的荷尔蒙用在给她当牛做马上并且不辞辛苦,尤其是这种老牛吃嫩草的情况,渐渐地古月也学会了依赖,大事小情只要打一通电话,甚至手机费都是俞平庸给充的,谁让他有钱呢,谁让他乐意呢。 偶尔古月会觉得于心不忍,从一开始她就不是真心和他交往,只是贪恋一份认同,毕竟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很少有人能欣赏她这样的女人,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懂古琴、真的懂她,她根本就不指望他懂,只要他能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她弹琴并且不会睡着就阿弥陀佛了,在外行人眼里弹古琴真的就像弹棉花,絮絮叨叨,淡而无味,平平仄仄于远古的时空里又患得患失于当今的时代中,丝毫激发不出现代人的想象和灵感,只适合于那些失眠的人群。 但古月却靠着它治好了无数精神创伤,如果没有古琴她就无法活到今天。以前豆瓣上有一个“父母是祸害”小组,古月曾在那里匿名发过不少帖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觉得那种做法太幼稚,后来就没有再去,她的性格之所以如此孤独可以说完全是被一个不幸的家庭塑造的,她害怕吵架声、敲门声,害怕醉酒的人……她不能离开她的古琴,如果必须在爱人和古琴之间作出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缩回坚硬的壳子里,即便她早已离开了那个家庭独自在外面生活了十几年,但她认为自己的精神伤口还是没有完全愈合,她不敢放开古琴,一次都不敢。 每当俞平庸对她说“我支持你”的时候,他就会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一种安魂,所以他总是重申这句话,至少在那一刻他觉得她是信任自己的。信任会催生出爱吗,不知道,俞平庸从来没有要求过她爱上他,也许他只是玩玩,毕竟他已经玩了十年。 他不晓得古月和前男友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但直觉里告诉他,她还爱着那个男人,如果在十年前他就会知难而退,但如今他已熟稔如何在喜欢的女人身上得到现实的慰籍而不是虚幻的爱情,岁月和青春换来的是经验和耐性,他很擅于守株待兔。 古月真的是低估了俞平庸,其实他与音乐有着不解之缘,他的家族里曾经出过一个如雷贯耳的大音乐家,俞伯牙。俞平庸调笑说,或许前世他和她曾有过闻琴解佩的姻缘,可是拒不配合的古月坚持说自己的前世是嵇康。 俞平庸猜侧她之所以会对嵇康那么死心塌地多半因为《晋书》里的描述: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恬静寡欲,学不师受,博览无不该通,长好《庄》、《老》。 事实上古月并不是因为《晋书》里的华丽描写而钟情于嵇康,嵇康是一个生不逢时的悲剧性人物,古月对他的理解带有同命相连的叹息,在琴史上嵇康的遗篇对后世影响很大,比起名气最大结构恢弘的十大古琴曲来说古月更喜欢有隐遁山林的松散质感的《长清》、《短清》、《长侧》、《短侧》等,这些都是嵇康珍贵的遗作。 第65章 [现言剧]matche2 古月拿着国立音乐研究院的博士学位证到某文化娱乐公司里应聘,连个简历都不屑于制作的她却不辞艰辛地抱着一把密封得严丝合缝的古琴在炎热的六月天里奔走于人流攒动的地铁站,排队等候于一字长蛇阵般人满为患的应聘大军中。三年零三个月的恋情一千二百日的羁绊丝毫没有磨去她狷介的性情,颓然坍塌的生活压力也未能压垮她单薄的双肩。 人害怕拮据的生活是因为看不到希望,正如人害怕死是因为不甘,而希望与不甘都是一种攀援,恰是痛苦的源泉。 这一天,前来应聘的每个人的脸上多少都写着忐忑,可是古月所在的应聘组的面试官被告知:“我要见你们老总。” 接下来当然是一阵令人无地自容的哄堂大笑以及带有挖苦意味的奉告:“这位童鞋,‘我们老总’现在没空见你,你回去做个简历再来吧。” 古月并没有天真到以为不按常理出牌就可以“走捷径”,其实她只是想提高效率,现代化的书面办公程序实在繁冗得没道理,浪费人力、浪费木材纸张油墨、浪费感情,什么时候大家都能意识到脱裤子放屁的愚蠢人类就算是进化了,但她忘记了量变会引起质变,在一个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海选人才绝非易事,况且公司要的不只是人才。 人如果不精于世故怎么可能爬到人上人的位子,从这个意义上说,俞平庸就是一条披着羊皮的老狼,他办的大型实体企业每年为国家上缴高额税利、旗下多如牛毛的中小型文娱公司却连年上报坏账,不这么搞如何保证资产收支平衡,傻骆驼都要想方设法养活一家老小,何况一个养活数万名企业员工的老大。 古月顶着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挤上公交车赶下一个公司的招聘见面会,早晨出来时的清新裸妆全被汗水淹了,汽油味混杂着人肉味、人肉味掺和着火药味,一车密密麻麻东倒西歪的肉体在热浪中焦躁翻滚。 刚上车外面就开始打雷,车窗上渐渐出现雨点划过的斑驳痕迹,然后是大片大片的水点落在飞快后退的沥青路上,花斑路转眼间变成了一条亮晃晃的长街,车窗玻璃被大雨敲打得当当作响,这座城市的雨很脏,古月看看怀中的琴,她每次带它出门时都要把琴罩封得密不透风,当初买这把琴花去了两年的奖学金,这是她最贵重的家当。 汽车在一个歪斜矗立的站牌前蹒跚停驻,道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良田,古月抱着被防雨绸遮蔽的庞然大物顶着倾斜的雨帘下车,车里仅剩的几名乘客统统透过雨幕回头看她,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真荒凉得快让人哭了。 古月心里嘀咕着,一个文化娱乐公司为什么要建在机场路上?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人来上班吗?不过她发现远处有几栋步梯小楼,转念一想,这儿倒是挺肃静,在这儿上班也不错,房租金一定便宜得要死。 后来她才知道那几栋小楼是公司的职工宿舍,后来她也才知道,这个公司和上一家公司同在提亚环球发展集团旗下。 在这个偏僻的小公司里应聘程序变得异常简单,面试官只有一个,楚雯小姐,以前做过俞平庸的秘书,后来从总部出来独当一面负责文化产业方面的业务。她四十岁上下,皮肤白皙,略微发福。 古月开门见山,还是那句话:“我要见你们老总。” 楚雯告诉她:“今晚八点半俞总下飞机,我正要去接他,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但你什么都别说,我尽量找机会引荐你。” 古月在头脑里分辨了几秒钟,点点头:“好。”直到这一刻,古月仍然以为所谓的“俞总”只不过是个东跑西颠的小老板或者仅仅是个公司的负责人。 她在职工宿舍里洗了个澡,换下的衣服都湿塔塔的,楚雯让她到自己的衣柜里挑衣服,说实话她的衣服古月穿着都有点肥,只有一条休闲长裙穿着挺合体,可是楚雯坚持让她穿一套深色制服,理由是“俞总喜欢整洁的人”。 谁不喜欢整洁的人,古月知道楚雯是好心,但还是感到很不舒服,这个“俞总”还没下飞机就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感,以后在他(她)的手下发展应该不会很遂愿吧。 在车上,楚雯对古月说:“如果你仅仅是希望公司全力包装你,其实不一定非见俞总不可,我就可以帮你给公司打报告,只要公司批了公司就会给你最好的包装。” 古月问:“所谓最好的包装是指什么?” 楚雯说:“基本上你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你应该知道刘琛吧?” 刘琛是著名民乐交响乐指挥,搞民乐的谁不知道,国家交响乐团想留住他,二十年前就拨给他一栋靠海边的别墅和一间六百平米的大演奏室,但听说他后来还是辞职了,原来是被更有钱的人挖走了。 楚雯略带自豪地说:“像刘琛那样的人在我们公司里有几百个。” 古月沉默了一会儿。 楚雯说:“不过你想见俞总就见吧,我会给你引荐的,这些年俞总也常常说他想看到新面孔。” 古月忽然说:“像刘琛、赵蘅芜、马自嘲、黄赏、苏玉娥等等这些人的音乐会我都听过,我觉得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楚雯在副驾上从倒车镜里瞟了眼古月。古月望着车窗外,一只手托着尖尖的下巴,一只手搂着与她形影不离的古琴。她的手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手,掌面宽,骨节粗,十指遒劲有力,指甲短到露肉,每一根手指上几乎都生着茧,大拇指和无名指的情况最不好,茧子又厚又硬周围的皮肤又红又嫩,应是老茧不断脱落新肉不断长出的缘故,一个三十岁的女孩子把手练成这副模样真的让人难以相信。 然后,古月又垫着下巴补充说:“况且我要的和他们要的都不一样。” 如果是在公司总部,像她这么说话的人真是不被惯着,立马丢了饭碗而且这辈子都别想在民乐圈子里混,到哪哪不敢留,其实出来混的人最初心气儿都高得要命,到最后无不败给钞票上的微笑,唐寅晚年写过一首《百忍歌》劝导世人,百忍歌、百忍歌,人生不忍将奈何,我今与汝歌百忍,汝当抚手笑呵呵……唐大才子尚且如此说,可知人世间并不能由着性子横冲直闯,可是对于一个把嵇康作为毕生榜样的人,恐怕连唐寅也要江郎才尽了。 三十分钟的车程很快结束,古月跟着楚雯走进接机楼,迎面过来两个西服男,“那个老的叫重华,是俞总的秘书,那个年轻的叫王昕睿,是重华的秘书。”楚雯边走边向古月小声介绍:“待会儿和俞总一起下飞机的小姑娘,那是俞总的生活秘书,好多人都把她当成俞总的女儿了,你千万别叫错,如果她跟你说话你就叫她许小姐,如果她不跟你说话你也不用理她。” 古月“嗯”。 重华看看楚雯身边的陌生面孔,问楚雯:“你也是来接俞总的吗?” 楚雯说:“嗯,俞总之前在维也纳跟我网上视频了,我才知道他今天晚上回来。陈总他们呢?” 重华说:“都在里面,走吧,进去等,还有半个多钟头呢。” 楚雯挽着古月的胳膊,微笑说:“走吧。” 重华开玩笑道:“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还不认识呢,你也不给介绍介绍。” 楚雯笑着说:“就不给你介绍!” 又细又高的小伙子王昕睿在他们身后默默跟随。 《金刚经》上云,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俞平庸这个名字乍听起来很平庸,但是细品起来一点都不平庸,什么样的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做个平庸之辈呢?那自然是一对极不平庸的父母了。据说俞平庸的祖辈可以追溯到晚清红顶商人胡光墉的旁系,大家都这么说,古月权当企业的历史沿革信以为真。 从他们的闲谈中古月还发现董事长、总裁、总监都是由俞平庸一个人兼任,但副总监们的权力很大,相当于别的企业里的副总裁,刚才提到的陈总就不像大家这么随便,有点拿腔拿派的,对于这样的角色古月自然是敬而远之,但是古月懂,一个家庭里必须有人唱白脸,一个企业里更要如此,儿女对家长有敬畏之心家庭才能和睦,员工对老板有敬畏之心企业才能和谐,不过,古月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俞平庸的员工,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和他初次见面的时候。 说他根本不像五十岁的人他却有着一双犀利而又深邃的眼睛,除了这双眼睛以外他的每个细微都让人觉得特别舒服,虽然身兼数职但这个人一点都不严肃,从下飞机到坐上车一直玩笑不断,根本没谈过一句正事儿,来接机的人都趁机嘘寒问暖想跟他搭上句话,尽管他早就注意到了楚雯身后的新面孔,楚雯也很想引个头儿把古月引荐给他,但一直没找到适当的机会,古月抱着琴目送他的车离开机场,恍然间发现自己竟是这样渺小。 楚雯回来拍拍她的肩膀,说:“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古月默然很久,突然冒出一句:“你能不能把他的手机号给我?” 楚雯一脸惶惑:“你要直接给俞总打电话?可是他不认识你呀,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古月问:“他聊微信吗?” 楚雯连连摇头:“俞总最讨厌微信了,不,确切地说他最恨微信了,要知道他是六零后,跟你们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一旦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算你再有才华也没用,你千万别莽撞行事毁掉自己的前程。” 这样的忠告让古月心里不禁有些畏缩了,她咬着下嘴唇说:“谢谢你楚雯姐,你就把他的手机号给我吧,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楚雯叹了口气然后直接将一串电话号码口述给她。回公司的路上,古月问楚雯,那个许小姐和俞平庸是不是那种关系,据楚雯说,俞平庸没有家庭,生活秘书为了照顾方便一直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至于是不是和他睡同一个房间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古月的用意不是要打听俞平庸的私生活,而是想从侧面了解一下他的人品和德行,那个许小姐好像大学刚毕业的样子,应该跟他的女儿年龄相仿,如果他们俩真的有一腿,古月干脆都不想出现在他面前了,文化产业公司又不是只有这一家,犯不上。 第66章 [现言剧]matche3 世事的发展往往很难契入人的初衷,真实情况是俞平庸和他的小秘书一回到家就走进了同一间浴室,而古月后来照样变成了他的女朋友。这中间的大转折全部拜一个人所赐,孙文超。 三年来,古月不止一次提出分手,但孙文超始终坚持,为了哄着古月和好他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最后他为了劝自己放弃而给这个女人下了一个结论,她是冷血动物。他们俩分手后身边的所有人都指责古月。 古月自己也承认,她不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可是当人在恋爱时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也许每个人遇到真爱都会变得患得患失,原本一滴眼泪都没有的人却变成了一个爱哭鬼,古月不喜欢那样的自己,最起码和俞平庸在一起时她不会心酸,既不心酸,也不心甜,更不心苦,毫无感觉总好过天天流泪。 记得他们共同喜欢听的一首歌《如果一世得不到》:爱下去会更悲哀,只因相爱所以分开,这定理无人能改,陪伴的人终非最爱…… 多少次,古月想要给孙文超打电话把他从那个女人身边叫回来,可是她憔悴的内心无法忍耐电话里悠长的接线声,总是刚拨出一两声就挂断了,然后蒙着被子哭到睡。或是凌晨或是午后,孙文超会发过来一条语音,问她:有事么?她总是回一条文字:没事,按错了。 纵然孙文超猜到她所有的心理活动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拆穿她。毕业了,孙文超硕士毕业,古月博士毕业,在校园里,仿佛所有感情都可以重来,在社会上,一旦错过就将是永远。 分手以后,每天晚上古月都会把手机充好电,因为孙文超雷打不动会在睡觉前给她发语音,古月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藕断丝连,甚至还为此而感到羞耻,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自己当初是一个多么纯洁的好姑娘。 那天晚上,古月随着楚雯的车回到公司,天太晚了只好在职工宿舍住下,半宿没睡着觉考虑如何给俞平庸编辑一条短信,担心他又是更年期又是老花眼的,八成是根本不看短信那伙的。凌晨两点多她做了一件特别冒失的事,给俞平庸拨了过去。 看着正在拨通的电话线路,古月有一种想按ctrlz返回的冲动,别说是互不相识,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该这么恶作剧,人家刚下飞机应该让人家好好休息的。可是天意弄人,古月万万没想到,俞平庸在欧洲呆了一个多月回国后生物钟有点乱,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地歪在沙发上看国际斯诺克锦标赛呢。 凌晨两点多,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串陌生的国内电话号码,这很诡异。 俞平庸接起电话很客气地问:“你是哪位呀?” 古月说:“打扰了,我是今天在机场抱着琴的那个人,您看见我了,不是么。” 俞平庸说:“我没注意,你有什么事?” 古月说:“我想见见您,可以吗?” 俞平庸说:“啊,现在么?” 古月连忙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时间由您来定,可以吗?” 俞平庸想了一下,说:“可以啊,那就现在吧,你在哪儿?” 古月有点不知所措,心口忽然乱撞起来:“我还在机场路这边……” 俞平庸说:“哦,我想起来了,你和楚雯一起来的是么?” “是。” 俞平庸说:“那你叫楚雯派个司机把你送到我这边,一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对了,你叫什么?你抱着那个是古琴吗?” 古月激动地说:“我叫古月,是古琴没错。” 俞平庸笑了笑:“好,那我等着你了啊,快点啊。” 古月刚要说这边人都睡下了,不如明天再见吧,俞平庸那边电话就压线了。古月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其实他正想找个人打发失眠的长夜。 可能,连俞平庸也没有料到,红尘万丈,有些偶然看似是偶然实则却是在劫难逃。 一曲悲怆的《广陵散》已充分证明了这个弱女子旷世的才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俞平庸透过她那抑郁的眼神看到失意已经在她过往的生活中泛滥成灾。 古月刚记事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后爸为人过于悭吝使家里的生意难以为继,后来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往事不堪回首,童年流过的眼泪攒起来能够浮起一条船,如今心头的伤疤总算结了痂,灵魂深处的裂痕却很难抚平。 人世间就是一个火宅,真正的解脱也许就在最后的刹那,她要的和别人都不一样,她要的只是一日三餐和一个栖身之处,只要不用再回那个家,只要别让她离开她的琴,因为一切与功利有关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去沾染使得这个简单的愿望难比登天。 清淡的琴声忽然被脚步声打断,一个女孩儿穿着睡袍从楼上走下来,古月和她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她卸妆之后又是一种婉约的美,俞平庸叫她“茶茶”,她叫俞平庸“peter”,两个人的亲密关系可见一斑。同为年轻女人古月拥有高学历高素质却为茶茶所不屑一顾,也许在她看来古月不过是一个半夜三更来家里弹琴的女人。 俞平庸回头对她说:“茶茶,你把果汁拿过来大家一起喝不好吗?” 古月起身:“俞先生,我该走了。” 俞平庸连忙说:“你先坐下。” 茶茶站在小吧台那边说:“果汁没有了,只有汽水。” 俞平庸问古月:“汽水可以么?” 古月说:“可以……” 俞平庸又回头说:“茶茶,你现榨点果汁不好吗?” 古月说:“不用了……” 俞平庸说:“没事,我也要喝,等一下就好了。” 茶茶从冰箱里翻出几个水果,不久便听见榨汁机的嗡鸣声。古月感到气氛很尴尬,可是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实在没办法走。 俞平庸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公司里也养着几个弹古琴的,全是白发老叟,很难见到年轻女孩儿弹古琴,弹古筝的倒不少。” 古月说:“古筝我也会弹,只是不大喜欢。” 俞平庸笑着说:“古人认为秦筝与羌笛是一类,属于俗乐,大概是觉得音色太华丽了吧?” 古月点点头:“没错,华丽的音色虽能悦耳却不可以怡情,所谓‘声色狗马’,头一个就是指靡靡之音说的,古人视音乐为灵魂,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琴是排在首位的,隋朝时甚至朝廷开科取士还要考琴艺,认为五音不全的人根器不行。” 俞平庸兴致上来了,叫茶茶去找上好的茶叶和茶具来,刚榨好的果汁搁在一边不喝了,他带着古月去二楼书房,给她展示自己收藏的文房四宝和沉香雕件,内室东墙上挂着一把伏羲式古琴,看上去很久都没有人碰过,纯属摆设,古月站在那里流连不走。 俞平庸说:“这是朋友送我的,你觉得它怎么样?” 古月摇摇头:“光看是看不出来的,我可以弹弹吗?” 俞平庸说:“可以啊。” 他把古琴取下,琴面沾满灰尘,他说:“我叫他们时常把空气净化器打开,我不在家时这些人懒得连按钮都不想摁。”他说着亲自拿毛布拭掉琴额上的灰尘。 古月惊讶地说:“这琴有天然断纹,竟不是做旧处理的!” 俞平庸问:“有断纹好吗?” 古月说:“看来您是一点也不懂,有断纹当然好了,只有年头长、弹奏得多,琴面上才会出现断纹。” 俞平庸笑问:“比你那把好吧?” 古月笑着说:“那怎么能比呢。都说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你这位朋友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琴送给一个外行?” “呵呵。”俞平庸微笑着把琴平放在书桌上,用毛布细细擦拭了一番:“因为我这个朋友去世了,我虽然是个凡夫俗子,他却把我当作难得的知音,所以临终时把这把琴送给了我,当年俞伯牙一曲高山流水得遇知音,那钟子期也只是个樵夫罢了。” ……后来钟子期死了,俞伯牙摔碎心爱的宝琴誓不再弹,这个故事在《警世通言》里收录过,古月一直觉得有点矫情,琴师与琴互为知己,何须再有个知音?后来,古月和俞平庸两厢争执起来,无意间提到了“俞伯牙摔琴谢知音”这茬儿,古月才恍然大悟。现在,俞平庸讲的这段过往则更悲一些,一把宝琴纵是完好却无人再弹,睹物思人,岂不是凭添人的内伤? 俞平庸用手指随意勾了几下琴弦,室内缭绕着清冽的回声:“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有许多亲人和朋友相继离开,我的这个朋友叫梅伯荪,你听说过吗?” 古月说:“原来您的朋友是梅老。” 俞平庸说:“这是一件遗物,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不要弹了。” 古月说:“能见到梅老的宝琴已是三生有幸,何况弹呢。” 俞平庸很高兴,起身让座给她。不能说古月今天深更半夜来为他弹琴与功利无关,但这也许是她为抓住生活的希望所作出的最后一次努力,就像嵇康临刑前眼瞻日影鼓琴而弹,弹完了这一曲,一切都可以放下。当人身逢绝境决定要抛弃整个世界连自己也要一同抛弃的时候,世界才回过头来给人一个big□□ile,可惜古月已经不稀罕了,别再来这一套了,人世就是个骗局——就在那一瞬,俞平庸的心底里隐隐地萌生了爱意。 第67章 [现言剧]matche4 古月曾不止一次说,她不需要知音。孙文超总把这类话理解为她性格孤僻、难以相处。后来,俞平庸与她争执不下,两个人吵了起来,话题扯到“俞伯牙摔琴谢知音”这个事上。古月原话是这么说的:“我与琴互为知己,无需另觅知音!《警世通言》上的故事纯粹是胡编!” 古月的意思俞平庸一听就懂了,她是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要有她的琴就够了,任何人来也好去也好都妨碍不着她。他说:“这就难怪那个姓孙的小子骂你冷血了!” 俞平庸每次不得不提到孙文超的时候都称“那个姓孙的小子”,听起来如同是在骂“那个孙子”一样。古月自然是不高兴,不过这次她倒是想听听他为何空前地与孙文超一致。 她说:“呵!难不成你也要骂我冷血?” 俞平庸摇摇头:“我不骂你冷血,我骂你愚蠢!” 从小到大自认为慧根深蕴的古月冷笑一声、转过脸去,认为他不过是邪人说歪话罢了。 俞平庸说:“你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愚蠢是么,你弹了这么多年的琴竟然连琴人合一的境界都不理解,俞伯牙和他的琴是合为一体、无二无别的,哪来什么‘互为知己’?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走火入魔了,我要是再支持你的话我就是助着你走火入魔,将来我到佛祖面前都没法交代!你就等着和你的魔琴一起跳地狱火炉吧!没人能救得了你!” 当日俞平庸慷慨陈词摔门而去,那是古月第一次被男人气哭,纯粹是生气,半点也不夹杂伤心,因为她始终不爱他。一周后,俞平庸在微信上发过来一条文字:你还在生气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记得楚雯说过俞平庸最恨微信了,听上去他像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老男人,其实他就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老男人,只是这段时间他在不知不觉中为古月改变了许多,比方说,喝咖啡、穿牛仔裤、聊微信、吃烧烤……越发变得低龄化、平民化。 当他主动发微信的时候已是放低了姿态,如果古月再不理他,他就会启动一招必杀,让他女儿小姿过去劝和。 俞姿,是俞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俞平庸一点也不惯着这个唯一的女儿,相反,他比女儿还任性,俞平庸的儿子跟着前妻在国外生活,是个情感障碍儿童,医生说这个病后天因素多于先天因素,对此俞平庸始终心存愧疚。俞姿是学舞蹈出身的,毕业后一天舞都没跳过,被家长制的父亲逼到自己家的企业里打工,不得不放弃舞蹈从最底层做起,由此和孙文超相识相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俞平庸常常对古月说的一句话:我把我这辈子的耐心都给了你。 可是他这辈子的耐心也不过半年时间而已,他这是按耐不住了吗?古月既不想和他上床也不想和他结婚,如果他是她的知音,那么彼此不越雷池才最好,但如果他对她的欣赏全都是假的,她又会感到幻灭。 可能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个男人纯粹地欣赏一个女人的才华这种事,古往今来人们都说“男才女貌”,并没有“女才男貌”这一说,可知,女人怜才,男人爱色,如此便推论出“才女”和“美男”都是不伦不类的人妖,薄命也便成了必然。 晚上,古月给俞平庸回了一条微信:才没工夫生气,练琴呢。 俞平庸看了之后很高兴,没有再回话,怕打扰她练琴。第二天天还没亮,古月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还以为是俞平庸,开门一看竟是他女儿,俞姿。 俞姿的眼睛肿得跟桃似的,脸上的泪渍还没干,一头扑进古月的怀里满腔委屈地喊“小月姐”!古月只比她大五岁,现在的身份却是她的“准小妈”。古月知道俞姿从小就离开了母亲跟着霸道专横的父亲生活,从来不敢忤逆大人也不会和家长撒娇,那种滋味古月再明白不过了,可是再怎么说俞平庸都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没尝过被后父毒打的滋味,那种感觉不是伤心,而是恐惧…… 古月把她扶到屋里,问她怎么了。 俞姿面带惭色说:“小月姐,我该怎么办,我怀孕了,我爸让我去堕胎……呜——” 从孙文超第一次携礼拜望未来岳父的那一天起,俞平庸就已经明确表态,他不同意这桩婚事。俞姿为了这件事不知哭过多少场,古月看见她哭就不下十次,早已不稀奇了,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古月所有的幻梦都破灭了。 孙文超学历不低,工作能力很强,长得一表人才,比俞姿大两岁,年龄相当,家庭条件也说得过去,以俞家的经济实力硬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做亲家恐怕也难,所以俞姿实在是弄不懂爸爸为什么誓死反对她和孙文超的结合,现在两个人木已成舟本以为他会妥协,没想到他居然叫自己的女儿去堕胎! 此刻,古月不是恼俞平庸而是恼孙文超,他明知道这其中错乱人伦的关系竟然还要把俞姿拉入泥沼中,他这是故意的吗? 俞姿抽搭抽搭地对她说:“小月姐,我真的很爱文超,文超也很爱我,我们真的很想结婚!” 古月的表情十分冷漠。佛祖说人心就像猿猴,总是不停地攀援,人的意念就像野马,总是到处奔跑,心猿意马是极为痛苦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比喻。此刻,俞姿就是那只猿猴,她自己就是那匹野马。 她曾经很羡慕俞姿,看到她就像一个童话中的公主,左边是董事长爸爸,右边是研究生男友,左一个电话来接,右一个电话来约,经常为去哪一边而发愁,恨不得去学个□□术。而古月只有她的琴,冰冷的琴弦伴着冰凉的雨声,阴霾的冬季就显得出奇地漫长,一个秋季连着一个冬季整整七个月的时间,她苦苦地为孙文超守身如玉,而他却和别人弄出了孩子! 古月本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可是那天俞姿走后,她立刻把孙文超约出来,扇了他一记耳光。 孙文超捂着自己的脸郁郁地看着古月。他的两条眉毛很浓很浓,眉弓像山脊,眼睛像深潭,芸芸众生中只需一眼就难以忘怀,他的脸皮很薄很薄,做错事千万别批评他,他会躲起来哭。 古月的手掌有些灼热,蓦然间意识到已经和他分手七个月了,这不是演习。 中心公园的桦树林被雨水冲刷如新,淤泥的潮气向上漫溢侵人骨髓,有人看见一对木头桩子一样的男女,一高一低,从清晨站到傍晚…… 回家的路上,孙文超对她说:“我请你吃东西吧。” 古月摇摇头,想到这个副驾的座位不再是自己的,一丁点饥饿感都没有了。 到家门口时,孙文超问:“家里有吃的吗?” 古月解开安全带,说:“你别管了。”然后默默地下了车,刚一转身就忍不住流出眼泪来,他一点都没变,自己也一点都没变,如今只要想起他就控制不住泪水泛滥,还不如从前。 楼外的路灯暗淡,孙文超降下车窗,说:“等一下,你的鞋带儿开了!” 古月蹲下去系好鞋带,却再也站不起来,抱住双膝泣不成声。也许前世惹的风流债这辈子还没有偿完,那一夜,古月终于圆了她憧憬了七个月的梦,让她感到无比伤感的是孙文超已经不属于她了,尽管他在痴缠中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我爱你”。 茶烟清扬,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变换了颜色,斑马线被潮水般的车流淹没…… 俞平庸坐在桌子对面,说:“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古月回过神来,略显不安地摇摇头。 俞平庸伸过一双温暖的手抚在她苍白无色的小脸儿上:“公司给你策划了一场音乐会,请国家民乐团来配合演出,到时候让那些资格最老的艺术家们都给你当背景。” 古月看了看他:“谢谢你,但是我不行……” “怎么不行?我说你行你就行。”俞平庸捏了几颗虎皮花生放在嘴里嚼:“别成天胡思乱想了,好好准备一下音乐会吧,但也别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弹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弹砸了也没关系,他们都听不懂。” 可能是因为古月素日里总是冷若冰霜,偶尔露出一个笑容就显得特别好看。茶楼的冷气开得很大,茶水很快就凉了,司茶的女服务生端来一壶滚滚的开水。 俞平庸捂着一面腮帮子对女服务生说:“姑娘,你们这儿的虎皮花生搁多长时间了?都快硌死我了。” 女服务生微笑着说:“先生我们这儿的零食都是在楼下那个进口零食专卖店里买的,生产日期都很近,不信您亲自去看,咱们中国人的牙齿普遍没人家老外的好,吃着就会觉得比较硬一些,不如给您换一种吧,您看看这菜单上还有好多呢。” 俞平庸说:“听听这姑娘多会说话,你多大了?有朋友了吗?” 女服务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凭俞平庸再怎么追问她都只是笑。 古月说:“你别闹了好不好,牙口不好快老实儿喝你的茶得了。” “呵呵。”俞平庸心服口服,笑着朝女服务生掸掸手:“不用了。”女服务生拿着点单机走了。 古月说:“小姿前几天来找过我,她都告诉我了,你也太过分了,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父亲。” 俞平庸脸上的笑纹立刻没有了,他喝了一口茶,看着窗外愠气,气氛又凝固了。 许久,他说:“我只知道我女儿不能嫁给一个脚踩两只船的男人。” 第68章 [现言剧]matche5 俞平庸能请出国家民乐团的老将们给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姑娘伴奏完全靠的是人脉而不是钱,音乐会的门票价格按座位分出许多档次,票在网上卖得挺火,但总归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这一天,第一次登台演出的古月有点紧张,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旗袍在后台做准备,身边是忙来忙去的工作人员。 俞平庸说:“你就闭着眼睛弹,弹错了也不要紧,我都跟那些老家伙说好了,他们都随着你,那些小家伙随着他们的老师,所以你就只管弹你的。记得我有一次在公司的联欢会上唱歌,我前后唱的不是一首歌,当时我没发现,乐队伴奏都跟着我一块儿跑了,下来之后他们才告诉我,估计是在中间啦啦啦的时候串过去的呵呵!” 工作人员们都笑起来。古月说:“你当然行啊,你是老大,人家都看你脸色。” 俞平庸说:“你这么想就对了,这个音乐会上你也是老大,别人也要看你脸色,懂了吧。” 古月点点头,深呼吸几下。 俞平庸抓抓她的肩膀:“我先出去了,我坐在你正前方的二楼,你一抬头就看到我了。” “等等。”古月挽住他的手臂:“peter,你都不亲我一下么?” 俞平庸凝视她良久,悄悄地说:“我回去再好好亲你。” 古月有点扫兴,他的身影消失在后台嘈杂的人群里,不管怎样他们之间都隔着二十岁的距离,但她知道此刻他更多的是考虑到她,通过这个音乐会,他希望她能在诸多行家里手面前展示她惊人的才华而不是背后的靠山。 音乐会很成功,用俞平庸的话说,一点都没有弹错,其实怎么可能弹错,古月知道他这个人就是那么随随便便,任何事让他一说都跟玩儿似的。 第二天,俞平庸安排国乐团的人一起吃饭,再次向众人隆重介绍一下古月,才华归才华,其实人们看重的还是她身后的靠山,饭桌上一时赞誉声不绝于耳,让人有种一夜成名的错觉,这个年代一夜成名的只能是芙蓉姊姊,再无第二种人了,到了这种程度,谁能相信古月和俞平庸之间还是一清二白的呢。 当天晚上把国乐团的老艺术家们送上飞机后,俞平庸送古月回家,古月喝了酒头很晕,司机在楼下等,俞平庸把古月送到楼上,正要走时,古月的手机来了一条微信,俞平庸不是故意要看,微信的提示信息就浮在手机屏保上:孙文超刚发来一条语音。 俞平庸前思后想,终是忍不住打开微信,听见孙文超忧郁地说:“月,我决定和小姿分手,我们没有希望了,小姿那边还不知道。月,我可以回来吗?我真的好想你。” 俞平庸气得几曾想要砸了这部手机,但最后还是把它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给古月盖好被子,默默地走了。 俞姿的身孕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们父女之间一通电话都没打过,知道女儿在恋爱中变得这么被动,做爸爸的心里难受却无处排遣。他想,如果古月还肯接受孙文超,那么他再也不会见古月了,这个音乐会就当是送给她的最后礼物吧,行或不行以后就看她自己的了,谁让她选错了人。然后,他会陪女儿去国外做人流。 当人没钱时,觉得有了钱什么都会有,当人有了钱之后,发现想要的全都是用钱买不来的。 世界上哪有值得爱的事物和人,都是有情众生自作多情而已。因为有了爱,也便有了爱的对立面,恨,因为有了我,也便有了我的对立面,别人。烦恼、痛苦无始无终,就好比说水中的倒影,谁能说出它是从哪来又是往哪去呢?但若人非要把痛苦掘地三尺,总归是自恨,如果一个人不自恨、不忏悔,也就剖析得不够深刻。这番道理讲给一个年轻的未婚母亲听也许太过残酷了,但是俞平庸当初就是这么对俞姿说的,而且前面省略了二百字,变成了:“你活该。” 生父在心灵上的摧残并不输给后父在肉体上的毒打,这就是俞姿会把古月当成知心人的原因。六个月后,俞姿挺着肚子扎在古月怀里大哭。古月还是一如既往地漠然。因为古月知道她痛苦的是什么,就像当初离家时决定连母亲也抛下一样,如今古月对上一代人没有眼泪。 俞姿满脸泪痕地问:“小月姐,我该怎么办?” 古月递给她一条干净毛巾,说:“把孩子生下来吧,你爸会喜欢的。” 俞姿虚弱地说:“可是我想结束这件事了,我已经受够了。” 古月说:“你已经坚持了六个月,再坚持坚持也许就好了。” 俞姿说:“如果孩子生下来之后我爸还是不让我们结婚怎么办?” 古月说:“那就让他养呗。” 俞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小月姐……” 古月笑了笑:“我就不信他会不喜欢外孙,到时候你也可以对他说,你活该。” 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把俞平庸整惨了,三个月后,俞姿在医院里给他生下了一个六斤半重的大外孙,取名,俞孝一。 为了照顾这对冤家母子,俞平庸请了三个保姆到家里,一个照顾大人,一个照顾婴儿,一个负责大人和婴儿的一日三餐,这样家里一下就多了五个人,外加原来的生活秘书和厨师,一共八口,诺大的三层别墅显得无处下脚,整天乱得像大车店。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幸好只有一个月,俞姿搬回孙文超那边去了,一下就少了三个人,日子开始维持五口人的常态,俞平庸、孝一、茶茶、保姆、厨师。 以前没有孝一的时候茶茶是小孩儿,现在茶茶是大人,以前没有保姆的时候茶茶是干活的,现在茶茶是指使人的。茶茶每天跟俞平庸一起去公司,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几乎如影随形,只有俞平庸和古月约会的时候她可以自由活动,现在看来这份工作越来越没前途,最近俞平庸和古月正在谈婚论嫁,古月嫁过来之后必不会留茶茶在家里,虽然俞平庸会在公司里给她安排一个清闲多金的好职位,外面的房产也不可能少她一份,甚至偶尔还会去跟她重温旧情,但毕竟失去了嫁入豪门的机会,这是不言而喻的不共戴天。 古月以为俞平庸只是玩玩,没想到他会求婚,古月以为俞平庸是不愿意结婚才会弄个什么生活秘书在身边漆着。 古月问:“你为什么不娶茶茶?” 俞平庸不假思索地说:“她太年轻了。” 古月不开心地说:“我老吗?” 俞平庸笑笑,一只手托着下巴,说:“比她老多了。” 古月白了他一眼:“是她不想嫁给你吧?” 俞平庸笑着说:“我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失去贞操之后不想嫁人的,我是喜欢她的年轻,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她,她也知道,我们什么都不是。” 古月说:“我对你们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俞平庸说:“不是你问的么?我都告诉你了,一把年纪了,骗人都嫌累得慌,真的,而且信佛的人从不撒谎。” 古月说:“你这信的什么佛啊,你不让你女儿结婚,你自己却嚷着要结婚……” 俞平庸抢白说:“你要是答应嫁给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同意他们的婚事了,要不信你试试。” 古月白眼。 俞平庸说:“古月,嫁给我吧,再也没有人像我对你这么好了。” 古月说:“我真的没觉得你对我有多好。” 俞平庸坏笑说:“那是因为你不让我碰你。” 古月愠。 俞平庸连忙说:“最起码,我比你爸对你好吧?” 古月说:“我爸天天打我,你天天恶心我。” “呵呵。”俞平庸捋了捋染得黑亮的鬓角,想了想,说:“古月,你嫁给我绝对划得来,你看,孝一现在叫我爷爷,结婚之后,孝一就应该叫你奶奶,小姿就应该管你叫妈,孙文超如果和小姿结婚了,他也应该管你叫妈……” “俞平庸!你这个老没脸的!别说了!”古月把一块儿餐巾团成团儿丢过去,砸他的脸。 俞平庸接过餐巾擦擦眼泪:“哈哈,笑死我了……” 到目前为止,俞平庸求婚求了整整一百次,古月拒绝了他整整一百次,两个人没事儿就谈婚论嫁,都快成闲唠嗑了。 周末的时候,俞姿会到爸爸家把孝一接走,保姆也跟着过去。俞平庸往往忙公司里的事,茶茶也和他在一起。古月时常听他说要找人照着家里那尊阿弥陀佛瓷像塑一尊小巧便携的戴在身上,可惜手巧的工匠太难找了,古月周末没事就去逛佛品店,希望能碰到跟他家里那尊一模一样的玉雕坠子,虽然这么虔诚地想给他买却一直没见到那样的,可能是他的人品问题吧。 周日这天,孙文超和俞姿想给孩子买一个小银锁戴,三口人加上保姆全部出动,保姆推着婴儿车,孙文超抱着孝一,俞姿拎着一兜子婴儿用品,因为古月也在这一带逛悠,恰巧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俞姿说:“文超,你看,那不是小月姐么!” 孙文超蹙蹙浓黑的眉毛,看见古月穿着一袭长裙悠闲地走进一家佛品店,他故意说:“不是,穿着打扮有点像而已。” 俞姿高兴地说:“保准是,要不信你等着,我去里面找她!” 孙文超赶忙说:“没准你爸在里面呢。” 俞姿犯犹豫了,心想,这也不是不可能,要不然古月一个人逛佛品店干什么,她又不信佛。俞姿倒不是怕见到俞平庸,而是顾及孙文超的感受。 孙文超说:“赶紧走吧,一会儿他们出来了。” 俞姿也只好默不作声地走了。 古月在佛品店里掏出一张佛像照片问店主有没有和这个一样的,店主说没有,古月就走了,当她出门时看见了孙文超和俞姿的背影,孙文超不让俞姿看自己却频频回头望,古月回到店里躲了躲,然后调头走了。 晚上孙文超发来一条语音:“月,我今天在玄机桥那边看见你了,为什么只有你自己?他呢?” 第69章 [现言剧]matche6 孝一百天这日,俞平庸以爷爷的身份请客吃饭,亲朋好友都到齐,只是少了孝一的爸爸,大家知道俞平庸这个人专断,所以都不敢劝,可是孩子没有爸爸将来连户口都没法落,难不成要拿着爷爷的身份证去落户口吗?俞平庸还真就找人问过了,这种非常情况必须走非常程序,只要肯花钱没有办不成的事。 生完孩子之后俞姿的内心里反而变得坦然,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惩罚自己?不管怎么说孙文超始终无怨无悔,这是她最大的安慰,也有人说,孙文超能忍人所不能忍日后必有他图,可惜俞姿听不懂。 俞平庸总觉得孙文超这个人性格上虽然唯唯诺诺但要比自己的女儿俞姿多一百个心眼儿,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小姿刚怀孕那会儿他想和小姿分手,先问古月能不能接受他,古月八成是没理他,他就把那茬儿按下不表,现在仍然跟小姿在一起过日子,此为其一,其二俞孝一的出生肯定不是个意外。 嫌忌人家爸爸却爱死了小外孙,天下做岳父的可能都是一个德性,这家人谁敢在佛龛前面撒野,孝一刚进门就在佛龛前撒了一泡尿,对佛祖大不敬,俞平庸不知哪里修来的忍功,居然一声都没吭,过后悄悄给佛祖烧香磕头去了。他对旁人说:“我这个人修不了‘无畏布施’,佛祖慈悲,给我送来了孝一,叫他来磨我。” 那天,当收到孙文超的语音时,古月在哭,那一刻她以脆弱的心境设想了好多种回复他的句子:我想你!我爱你!我需要你!我好痛苦!我想死……可是这些任性不负责任的话终归不能被理智核准通过,最后只有一句极为寻常的回复:他在忙。 不久,孙文超回复说:“他出国了?” 古月忍着泪打了几个字:“没有,董事会议。” 孙文超又说:“他还没回去?” 古月写道:“不知道,他不回我这边,他回他自己家。” 许久,孙文超说:“我想过去看看你,可以吗?” 古月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这么晚了他有什么借口出来?俞姿不会起疑吗?还是说他要带着俞姿一起过来? 她违心地回复说:“别来了,我很好。” 过了一会儿,孙文超发来语音说:“我在路上了。” 古月忽然间心慌意乱。 她知道他开车过来至多需要三十分钟,而且夜晚路上车少可能比预想中更快一些,然而她却觉得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藕断丝连的感觉就像是吸食大/麻,明知道一步一步迈向深渊却还义无反顾,每一次都希望是最后一次却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贪婪,越来越难满足……孙文超对俞姿说是公司里有事被上司临时拉去充壮丁,俞姿在家里休产假也没处打听去,纵然有心监督他,两个人又没结婚,毫无权利义务。 门一开,孙文超当时把古月抱了起来,三年夫妻九百日不曾像今日这般欲/火焚身,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场,他们仿佛还不清楚到底有多爱对方,多么难以割舍…… 俞平庸坐在车里,看着空旷的大街,心里还不想回家。董事会结束后,晚宴时他喝了一点红酒,婉拒了后半夜的娱乐节目,独自走了。他觉得一身醉回去睡觉不好,就坐着车在外坏路上绕圈,大概十一点左右他感到头脑清醒了些,对司机说:“去古月那边。” 所以俞平庸不是乘醉而来,他很清醒,通过一年半的了解,他知道古月是个很传统的姑娘,随着感情的加深,他想和古月发展更亲密的关系,但是当他看到孙文超的车停在古月家的楼下时,某个始终支持着他的信念忽然倒掉了,他靠在车窗上浑身发软。 司机师傅问:“俞总,您还好吧?” 俞平庸扶着头颅将息了一下,说:“把车停远一点,我要守在这里看看那个人什么时候出来!” 司机领会他的意思,倒进一排轿车中间,灭了车灯,熄了油火。 这处公寓是俞平庸送给古月的,这一片楼全是公司开发的,唯独这栋楼的用料最为考究,专为照顾内部人员盖的,楼上楼下几乎都住着俞平庸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亲戚,亲戚的朋友,多少都和他沾点关系,他只要随便打一通电话就能知道古月一天到晚都和什么人接触,与其说他老谋深算倒不如说他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红尘弄人,再自信的人遇到真爱都会变得卑微,何况鬓霜如许。 孙文超和古月在床上缠绵了一宿,俞平庸在楼下等了一夜。孙文超出来时天已蒙蒙亮,俞平庸盯着他的身影额角暴起了青筋。孙文超没看见他,临走时还仰头对着古月家的窗户一阵长吁短叹,不知下一次再来是何年何月了。 孙文超刚走,俞平庸就下车踹倒了一排风景树,佛祖昔日的教化也都顾不得了,尽管无法界定这其中存不存在绿帽子的问题,他显然已经给自己戴上了一顶。 窗帘透射出微弱的光亮,今天是周一,孙文超还要赶着去上班,就算不用上班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一夜激情过后,古月的心情被空虚淹没,她支撑着起床,正要去洗澡,忽然门铃响了。 孙文超从不按门铃也从不敲门,因为他知道古月害怕叫门声,所以他每次都会先在门外打个电话,震一下她的手机。也许,这么久不在一起了,他忘了原来的习惯。古月打开门镜看看,大吃一惊,俞平庸不可能这么早来的,他的日程表里这个时间不是在游泳馆就是在高尔夫球场……古月当下意识到他可能早就来了! 门铃响个不停,俞平庸板着脸,面色铁青。古月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跑出来开门,也不晓得为什么心里会这么惧怕却又不敢拖沓一分钟,感觉就像回到了黑色的少年时代。 门打开,俞平庸站在门口上下打量她几眼,长长地愠了一口气:“不叫我进去么?” 古月向后退了几步,他走进来,环视房间里的一切陈设,最后目光落在古月身上。看看他身上的西装显然是刚刚参加完董事会还没来得及换下。古月故作镇定地说:“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松了松真丝领带:“你没有什么可向我解释的么?” 古月感到极为难堪,头一低,任凭长发落在双膝上,一言不发。他看见了掉在地上的浴巾和浴花,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想象昨天夜里的一切,他说:“你先去洗澡吧,我等着你。” 古月低声说:“不用了……” “去吧!” 他第一次对她发火,古月战战兢兢地走进浴室,十分钟后胡乱地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俞平庸竟然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坐着。 古月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想怎样都行,随你便吧。” 俞平庸看见她的头发还湿着,根本都没来得及吹,脚下的拖鞋也忘了换,就那么湿塔塔地穿着,毛巾浴袍倒是挺干爽,只是穿得太狼狈了点,她本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原来的影子了,不知怎么他的火气就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叹了口气,说:“我并没有立场来兴师问罪,我只是感到很受伤很难过,所以,你能不能别那样跟我说话啊?我想我应该不是自作多情,你也默认过你是我女朋友,而且那次,你还让我亲你,如果你只把我当成普通朋友,你说那种话干什么?我应该没错会你的意思吧?” 古月赧然地说:“没有。是我……对不起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俞平庸走过来,抚了抚她湿淋淋的头发,托起她的下颌:“古月,我要你嫁给我,也行么?” 古月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他,只记得他求婚的理由很充分,他说,十年来他遇到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他也曾动过求婚的念头,但没有一次真正说出口,直到遇见了古月,他才确定过去的十年里自己并没有错过什么。 中国人的婚礼忙忙乎乎全都是为了别人,从喜宴到洞房全是表演给别人看。俗话说,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俞家的亲戚朋友多得超乎人的想象,连俞平庸自己也吓了一跳。婚房、喜宴、婚纱、婚照、酒店、喜帖、红包、蜜月……事无巨细都等着俞平庸一个人拿主意,如果问古月,答案无外乎“无所谓”、“随便吧”、“你看着办好了”——她这个新娘当得就像在做梦一样,俞平庸在百忙之中还要照顾她的情绪,一旦她后悔了逃婚了可怎么办。 虽然为了这个婚礼没少操心受累但俞平庸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家里的旋转楼梯加起来总共七十七级,他背着古月一级一级地步攀上去,壮小伙也不过如此。其实古月不需要他证明什么,她只是想让这个婚姻绑缚住自己心猿意马的情感,并不希望俞平庸给她太多自由。 当婚礼进行曲奏响时,她看着俊朗稳健的新郎,心里说:平庸,你知道心猿意马有多痛苦么?如果你知道,就请你今后好好爱我,让我一点点把心给你,全都给你。 第70章 [现言剧]matche7 蜜月结束,俞平庸在返程的航班上问古月感觉如何,古月一句话把他搞得哭笑不得,她以为他是问在床上感觉如何,她就直截了当地说:你没有我想象那么老。 有时候古月确实傻得可爱,有时候是因为对俞平庸不够了解,虽然他很喜欢开玩笑但他不可能在毫无私密性可言的飞机上问她那方面的事。 俞平庸在公司里给了茶茶一个很高的职位,高得有点出乎人们的预料,那个位置就是茶茶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茶茶的名字叫许吟茶,人美,头发美,线条更美,追求的人虽多她都不屑一顾,性格里有着与她的美完全相称的傲。俞平庸很享受她的傲,在公司里她比俞姿吃香,于是公司的风气越来越歪,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新招聘进来的小姑娘用不了三个月都变得嗷嗷傲,一个传染一个。 她们以为老大喜欢的是许吟茶的傲,其实大错特错,老大喜欢许吟茶,她这个人本来就傲,老大爱屋及乌,换个人在俞平庸面前傲一个试试,绝对够那个人喝一壶的。 古月的职位比许吟茶低很多,有时业务上的交叉会把两个人戏剧性地捏在一起,刚进门的新媳妇没有不受气的,许吟茶都快赶上人家婆婆刁了,可是她那么美丽,谁都不忍心恨她。 古月是艺术顾问,一周只需上一天班,有很多闲暇时间料理家务,此外,帮保姆照顾孝一也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小婴儿长着一双形状像小蚕茧一样的浓眉毛,脸蛋润得像煮熟的鸭蛋清,脸型像极了一个人,黑珍珠般的大眼睛嵌在低低浓浓的眉毛下方总是显得有点忧郁,触目伤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古月都不敢注视他的眼睛,可是每当她想孙文超想到无处躲无处藏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她就会跑进婴儿的卧房抱起这个小肉团儿来,婴儿一哭一闹把什么都冲淡了。 现在她和孙文超已经断得一干二净了,她拼命地寻找和俞平庸之间的共同语言,为了和他保持步调一致她努力地学习打高尔夫和斯诺克,尽管她根本不喜欢这两项运动。 有一天早上,她陪他打完球坐在场下休息,起初谈论的都是打球的技巧,很自然也很开心,俞平庸忽然对她说:“其实你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我后半辈子全都可以等你。” 当时,古月坚若铁石的心似乎蠕动了一下。 古月坚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因为她已别无选择,以前,她最讨厌烧香拜佛了,可是跟着俞平庸去东南亚听了几次法会之后,她发现过去对佛祖的看法很错误,而且她惊讶地看见东南亚国家里几岁的小朋友都虔诚地礼佛,并不是只有老人才信。 俞平庸把她从一种迷茫的状态带入一个更高更宽的层次,许多无法理解无法相信的事物在这个层次上都可以去理解去相信,比如说,轮回、因果、业力、鬼神……新婚的头两年,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花在她身上,无论走到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一对人人艳羡的忘年伉俪,可惜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她眼睛盯着风景心里却在想,假如自己能爱上他一点点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在无爱的婚姻里终老是种煎熬,古月慢慢地发现,人生的选择很多,但无非是把一种煎熬换成另一种煎熬。他也能给她激情的夜晚,可是人若没有了灵魂,肉体又算得了什么呢。当俞平庸收到古月的生日礼物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古月乐意于讨他片刻欢心,因为所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少。 佛祖似乎有意断绝人的痴心妄想,后来古月又去过几次玄机桥那边的商业一条街,当买玉坠变成了借口,她却意外地看见一枚和家里那尊佛像一模一样的坠子,而她想见的人始终都没有出现。 虽然时隔多年,一个可怕的梦境始终纠缠着她,梦里的情景应是在二十几年前,母亲还很年轻,阴冷的房间里摆着一张破旧的饭桌,继父一脚把桌上的饭菜踢翻。破碎的碗碟,遍地的饭菜,暴戾的叫骂,凄厉的哭泣……已经变成一组符号化的意向在她的头脑中永远无法抹掉,那种无望就像给人判了无期徒刑,恐惧感支配着她从一个遥远的北方城市迁居到上海来。 她害怕寒冷的天气,总以为这座城市会给她终年的温暖,这座城市里的某个人会给她终生的安魂……无数次梦醒时分,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回忆才想起自己已是俞太太。俞平庸双手抱着她,嘴唇碰着她的额头,鼻息温凉:“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衣领,似有若无的登喜路蓝调犹如清冽的冰雪初融在冬日的早晨。 俞平庸看看床头柜上的小钟,八点四十分,上午市里有个重要会议,不去不行。今天是俞平庸的生日,不过他说他七十岁之前不做寿,不摆酒请客,古月想用年轻人的方式给他庆祝生日,一会儿古月要去超市买菜,中午他回来和她一起下厨,昨天晚上说好的。 梦境的余悸渐渐消逝了,古月说:“我没事了。” 俞平庸看看她,说:“你用一分钟把你梦里的情景给我描述一下。” 古月问:“为什么是一分钟?” 俞平庸说:“因为九点开会,现在是八点四十,我和你说话这会儿已经八点四十一了,我用十五分钟到酒店,两分钟的电梯,所以你只有一分钟时间。” 古月不高兴地说:“嘁,我还不告诉你了呢。” 俞平庸起身笑着说:“另外的一分钟,你帮我扎领带哈哈。”他说着把一条真丝领带递给她,这条领带看上去跟他自己的衬衣和西装还蛮搭的。 古月撅着嘴从他手里抽出领带,边给他扎边说:“我梦见我后爸打我妈。”一句话说完的同时领带也扎好了,扎得不松不紧又平又正,这一手最得俞平庸赏识。 俞平庸看看小钟还有一分钟时间,他躬身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会再来了,不要再想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是你天天想的,好了,我走了啊,中午回来。” “嗯……” 古月把他送到卧室门口,旋转楼梯的红木扶手垂下她蓬松卷曲的长发,轻柔的睡袍下摆中露出一双玲珑的脚踝。 俞平庸一边下楼梯一边嘱咐道:“一会儿别忘了去买菜。” “嗯。” 俞平庸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仰起头,说:“快把鞋穿上!” 古月微笑地点点头:“嗯,知道了,你早点回来。” 楼下的说话声是重华的,俞平庸毫无拖沓地看了看他送过来的会议材料,然后就上车了。 古月冲了个澡,在衣柜里挑了件好看的连衣裙,搭了条长披肩,悠悠哉哉地下楼,准备去附近的超市里逛逛打发一上午的时间,忽然包里手机响,是公司的电话号码。古月当时就预感到超市去不成了,因为是许吟茶的秘书打来的。 古月问:“什么事?” 秘书说:“古月姐,上次那个方案要改动一下,许总让你现在来一下公司。” 古月说:“现在吗?” 秘书说:“嗯,对。” 古月考虑一下,说:“好,我知道了。” 秘书说:“古月姐,你最好快点,许总说这个方案改动蛮大的。” 古月顿了顿,说:“你告诉她,我已经出发了,但我不会开车,司机刚才跟着俞总走了,我只能搭地铁,需要多长时间可以算出来,我不会故意拖延的。” 秘书听到“俞总”两个字多少有点忌惮,就态度很好地说:“好的,好的,我跟许总说。” 古月什么也没说,挂掉电话,心里很烦。本来古月只是诸多艺术顾问中的一个,公司有大的项目时,顾问组协助公司职能部门提前做出一个粗略的方案搁在那儿,随着项目的推进就等着一层一层的批阅,在这个过程中改动频频但都不是很急的,因为必须要等俞平庸有时间的时候给他看一下,然后才开始大幅度地修改方案。许吟茶现在是副总监,只因这个方案当初是古月主导策划的,她就对这个方案特别认真,无一处不需要改,毫不夸张地说,连标点符号都改了不下三遍。 一个小时后,古月到了公司,许吟茶根本没在公司,桌上只有一摞厚厚的方案册子和一个u盘,许吟茶的秘书拿着三篇打印纸对她说,这上面有许总写的修改意见,你看一下吧,许总说她一会儿过来。 古月翻了翻修改意见,问:“她几点过来,说了么?” 秘书说:“她让你修改完了给她打电话。” 古月深深愠了口气,坐下来,打开电脑。许吟茶的修改意见写得很细、很不可思议,给人一种非改不可、根本不是故意刁难人的错觉。中午十一点,古月本想给俞平庸发微信告诉他一声,可是酒店会议室和套房都屏蔽手机信号。 俞平庸开完会后,许吟茶声称有surprise给他,公司员工在酒店套房里给他准备了一个庆生party,除了公司员工以外还有不少外界的朋友,俞平庸很难推却。古月赶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完成了修改方案,急忙打车回家,在出租车上给俞平庸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无应答。当古月回到家时已经一点了,家里冷冷清清,根本没有人回来过,为了营造出二人世界的气氛,昨天俞平庸给保姆和厨师都放了假,客厅里一尘不染,冰箱里空空如也,时钟仿佛一动不动,古月在沙发上睡了又睡,晚上十点,俞平庸才被重华和王昕睿搀扶回来。 古月问重华:“你们俞总这是从哪儿回来?” 俞平庸已经醉得不醒人事。重华说:“刚从酒店回来,本来上午开完会就要回来的,许总和陈总策划了个生日宴会,后来正好和市里的领导碰上了,喝了两场酒,本来已经在酒店给俞总安排套房了,俞总非要回来。” 古月扶着俞平庸上楼,回头对重华说:“今天太晚了,不留你们喝茶了。” 重华笑着说:“不用不用,小王,快帮着往上搀搀!” 王昕睿刚要上手,俞平庸朝他们掸掸手,说:“你们都回去吧。” 重华看看古月:“俞总醒了,那我们先走了。” 古月点点头,继续往楼上搀俞平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到床上,别看他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上到处都是肌肉,喝醉了之后死沉死沉的。古月默默地坐在床边,距他十万八千里。 见他比刚回来时清醒了些,古月瞪了他一眼,说:“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 俞平庸笑着说:“我也不想啊,你知道我在酒桌上多想回家么,可是酒桌上有那么多管着我的领导,我走不了啊。你生气啦?你真生气啦?” “不是生气,我最讨厌喝醉酒的男人了。” 俞平庸向她伸出手:“过来,我的乖老婆,让我看看你。” 古月抱着双肩试探着走过来,战栗地坐在他身边。 俞平庸一只手臂沉沉地扶在她肩上,说:“知道我为什么没在酒店睡么?他们请我泡洋妞……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可漂亮啦。” 古月深深愠了口气,扭过头去:“你说话别冲着我说,味儿。” 俞平庸笑着说:“哈哈,好,对不起啊。你知道么?在我心里你比她们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呢!我对那些人说,你们这帮坏蛋,我刚结婚才一年你们就设计我出轨,我把你们全都开除!乖老婆别生气了啊,明天我就把他们都开除了。” 古月根本没听他说话,把他的外衣脱掉,拎到门外去。 结婚以后,俞平庸很少抽出时间来听古月弹琴,也许他认为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她滚床单她会更开心,也许是古月想多了。 他是那么善于处理夫妻间的微妙关系,也可以做到很含蓄,可是相比婚后的他古月还是喜欢婚前的他,那时他除了欣赏她以外似乎对她无所求,现在他动辄买件新内衣给她暗示她该makelove了,当然古月的托词也很多,可是当所有借口都失效,她必须对他尽义务,只有把这件事想成一项法定义务她才能说服自己认真配合。 在床上俞平庸从来不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可能说不出口,也可能他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他的口头语经常是:能不能,可不可以,好不好,不好吗,舒不舒服,不舒服吗……从这一点上古月看得出他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卑微的地位,由此便可知道,他爱她、他也喜欢她。找一个深深爱慕着的深深喜欢着的人结婚并没有错,问题是当对方心猿意马,付出了那么多,何年何月才能得到回应? 第71章 [现言剧]matche8 不知是什么原因,俞平庸突然同意了俞姿和孙文超的婚事。那一天,俞姿含着热泪感谢古月,古月惊讶地看向俞平庸,那是她第一次从俞平庸的脸上看见无可奈何的表情。 俞姿始终以为是古月说动了他的心,其实古月什么都没做。从结婚到现在他们俩都刻意地避免提到孙文超这个人。因为这个婚姻的根基并不牢固,经受不住考验,需要小心维护,无论是俞平庸还是古月都尽了最大努力,俞平庸付出了只有付出的付出,古月忍受了无法忍受的忍受,他们总算可以有说有笑地一起打高尔夫、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睡觉,在那方面也达成了一个互相妥协又妥协的规矩,走到这一天真的不容易。 古月不明白俞平庸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他觉得他和她的婚姻已经走上正轨到了可以用风吹雨打来考验的时候?不会的,他比她更怕失去,所以他不会考验她。那一瞬,古月想到了一个人。 俞姿走后,俞平庸向古月坦白:“是小姿的妈妈请求我,我没法再坚持了,对不起,事先没跟你商量就同意了。” 古月一句话都没说,上楼,三天没走出那间屋子。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找不到自己的立场,重组的家庭就是如此尴尬如此令人心灰意冷,伤心的同时也伤自尊。俞姿的父母有权商议女儿的婚事,假如这桩婚事里没有孙文超,古月无所谓。 可是俞平庸抱着愧疚的心情听见长途电话里的一个心碎的母亲苦苦相求如何硬得下心肠不答应,看到紧紧关闭的卧室门,他的眼睛有些酸涩,感到很难过。这一切都是孽债,就算在佛祖面前日夜忏悔,该报偿的时候终归不能挣脱。 不管古月和俞平庸怎么闹心,俞姿和孙文超很快就领了结婚证,准备婚房的过程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房子是孙文超家买的,装修和家具电器是俞家出钱,有人提议让他们三口人先搬到俞家住把新房子晾一晾,不知者不罪,可是那一层关系除了俞姿以外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俞姿说:“我才不回去住呢,我爸同性排斥太厉害,文超该受气了。” 从此以后,“同性排斥”成了公司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隐语,等同于“趴灰”。 好好的一个婚礼三个人的脸色都像是办丧事——古月、俞平庸、孙文超——只有新娘子和孙文超的父母开心。 孙家的两位家长很早以前就看不上古月,那会儿他们俩刚毕业的时候,孙家家长一个子都不出,逼得孙文超跟同学借钱在外面租了个贼小贼小的公寓,现在儿子要娶豪门千金,他们反而乖乖地拿出好几百万来买新房,这种心理真得让那些社会专家给评评。 孙氏父母对俞平庸的谄媚让古月感到他们实在太可悲,然而谄媚的人必然有所求,看着小孙子穿着可爱的小礼服站在地中间玩花球,孙家二老的算盘甚至能打到跟古月争俞家家产的那一天。他们当初为什么不反对孝一姓俞、户口也落在俞家的本上?因为这些都跟继承权有莫大关联。 一晃孝一已经两岁了,天真的孩童如何去想象大人的世界背后的复杂和扭曲,古月是看着孝一的小乳牙一天天长齐的,看着他那贴随妈妈的小尖鼻子和一双浓浓郁郁的眉眼组合在一起,如今婚礼也都举行了,事实活生生地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办法自欺下去。 勉勉强强将将巴巴总算把这场婚事应付过去,古月真的已经隐忍到了极限,如果不是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如果不是个学国乐的,如果是换成许吟茶那样的人,如果……千万种如果都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除非是泥胚佛像,也许俞平庸之所以会娶她正是因为她的与世无争。 俞平庸攥着她的手,说:“这些日子你都瘦了,以后他们过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不影响。孙家那头以后也不用你再出面了,有我呢,放心吧。” 古月“嗯”了声,把尖尖的下颏扎在他的肩窝……心里面想,话虽如此,但我该怎样平静地过活,平庸,你倒是告诉我啊,佛祖,你究竟是何意。 俞姿和孙文超去蜜月旅行之前拿着许多礼品到俞家拜望岳父岳母,就算所有的过场戏都可以省,回门子的礼节绝不可废,古月早都算到这些了,好几天前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尽量自然一点、热情一点,就算不看俞平庸,看着俞姿和孝一也要好好地配合大家演完这场戏,虽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她真的没想到所有设想中的尴尬和冷场都被伤感所代替。 孙文超给岳父岳母献茶,茶杯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的神色是那么喜出望外,古月忽然感到两股酸水从鼻管里钻出来,直冲泪腺,通过脑门,钻到头顶,就像第一口吃芥末那么难以忍受,一杯滚滚的龙井茶全洒在了羊绒长裙上,幸好穿得比较厚,茶水渗到皮肤上已经凉了。 俞平庸连忙说:“不要紧,不要紧,我陪古月上楼换衣服,你们俩看着孩子。” 记得刚毕业的时候,孙文超曾对古月说,就算是陪你到街头卖艺我也不会再回那个家。古月听到这话并没有感到开心,相反从那一刻起心里就开始忐忑起来。 贫贱夫妻百事哀,在高度发达的现代化城市里生存却变成了一樁最难的事,乍入社会的两个人就像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上,最拮据的时候,他们俩每天只吃一顿饭,古月饿着肚子也要不停地练琴。 从某一刻开始,这把琴就成了矛盾的焦点,以致后来孙文超找到了工作、他们的生活度过了难关,集中在这把琴上的矛盾却越来越不可调和。 古月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孙文超说:“在古代,弹琴的都在青楼!” 或许他只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但这话最初真的不是孙文超说的,而是他父母说的。古月知道孙文超的家庭容不下一个比儿子大三岁的有博士学位的弹古琴的清高而又清贫的儿媳,他们自身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别说高等教育就连小学都是边劳动边罢课边革命,实际根本没什么文化,如何能接受古月这种“怪咖”进门,最重要的是孙文超也禁不住父母的一再施压和渗透。 如今,他果然被渗透成了他们的乖儿子,他本来就是他们的儿子,古月没有资格阻断人家的天伦之乐,也没有理由打扰人家的豪门贵婿之梦。 鼻尖和眼角明显发红的古月竭力忍着心酸被俞平庸扶上了楼,关上门,古月趴在他怀里哭了。俞平庸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从那天晚上第一次听她弹琴他就知道,失意和落寞充满了她过往的人生,她需要比其他女人更多的爱,包括父爱、知己之爱、丈夫的爱。他时常会跳出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悲悯她,然后再回到这三种角色中给予她足够多的爱,就像菩萨为了渡众生,有时会陪着众生进出地狱火炉无数次,世间再感人的爱情也无法做到。 大概过去两个小时,俞平庸才陪古月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古月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儿,脸上的淡妆也是重新化的。孙文超的眉毛低低的、眼睛直直的,不见了刚才的喜色。回门宴上,古月基本没吃东西。俞姿看着古月,心里感到很迷惑很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送走了俞姿和孙文超,几天后,俞姿的公公婆婆也要来访亲家,这纯粹是讨好俞平庸来了。古月想找个借口回避。俞平庸说,你不想看看他们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见你么?古月摇摇头,淡淡地说,不想。 俞平庸看着她,心里在想,这正是我认识的古月,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对于那些给过她挫折的人她只想躲得远远的,儒家以直报怨的思想像血液一样天生自然地流淌在她的心胸里,可是在这样的世道中退避三舍真的可以息事宁人么? 俞平庸说:“末法时期、斗争坚固,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不争,却有人要来与你争,你不抢,却有人要来与你抢。你比我小二十岁,将来我总要先走一步,到了分割财产的时候,面对孙家的那些人,你又该怎么办呢……” 古月按住他的嘴唇:“我什么也不要,我跟你一起走。” 俞平庸笑了笑:“哈,那怎么可能……” 古月突然从床上滚起来,吻他。俞平庸竟愣了一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床上主动求欢。 第72章 [现言剧]matche9 婚后,孙文超很少跟同学来往,许多去海外发展的同学自从毕业后一直不太联系,偶然间在人人网上碰到就觉得特别亲切,有个叫雷文的同学在网上跟孙文超说话,当初他也曾慷慨解囊借给他们钱,转眼四五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混得如何。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事儿就出在这个同学身上,有一天俞姿无意间在孙文超的人人网账号上看见了一句话,雷文说:“嗨,超,你和古月过得怎么样?结了么?” 一句话惹祸,一句话也许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因为天下之大叫古月的有很多,俞姿发现雷文的相册里有许多学生时代的旧照片,其中有孙文超和古月以及几个要好同学的合影,他们俩的贴身距离一看就是情侣,人证物证具在,俞姿当时感到全世界都欺骗了她。 俞姿来电话时俞平庸正在开会,俞平庸一看是俞姿来的就直接压线,准备开完会再给她回过去,可是俞姿一个接着一个地打跟要账鬼催命似的,烦得俞平庸把手机关了,不成想几分钟后俞姿开飞车杀了过来,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 当时的那个会也不是个小会,会议室里坐满了公司的高层领导,俞姿大小姐气派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她闯进会议室,对会议桌那一端的俞平庸说:“爸!我有事问你,你让他们都出去!”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不知道该怎么着好,眼看着俞平庸的脸色由白变青,俞姿从小到大都不敢这样冒犯父亲,也没在公司里显示出一丁点跟别人不一样的姿态,今天的俞姿好像换了一个人,犀利的目光酷似俞平庸。 俞平庸看着她深深愠了一口气,说:“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俞姿站着不说话,眼眶里的泪珠子连成线往下淌。 俞平庸皱了皱眉,对所有人说:“散会。”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间变得跟殡仪馆一样,人们刻意放轻脚步按着顺序簌簌地走出去。 俞姿眨眨模糊的双眼,试图看清自己的父亲,胸口蕴籍着的悲愤像重重的雨云一样压着喉咙:“爸……”一个字说出来发现声音全变了样,她又鼓起勇气重新说:“爸……你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儿了,对吧?当初你不同意我和孙文超结婚就是因为你想娶古月儿,对吧?要不是我妈,你永远都不会同意的,对吧……”虽然是推测的语气却知道事实就是这样,说完了这些话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哭得很伤心。 俞平庸无声地低下头,捏了捏眉心。 自从出了这件事,俞姿整个人一反常态,不但和俞平庸断绝了父女关系,还把孙家闹得天翻地覆,孙家这家人真的是忍人所不能忍,打死也不同意离婚。孙文超毕竟是孝一的爸爸,为了孝一俞姿总算有所收敛,可是对古月,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俞姿本是女主,人品爆发是必然的,剧情也从这里推向高朝,所谓“男人不乖”是从俞姿的角度看,父亲、丈夫、儿子全都伸出黑手把她推向深渊,父亲为了娶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她隐瞒事实,丈夫为了谋得财产欺骗她的感情,儿子在最不应该降生的时候降生使她成为未婚妈妈,这一切把她逼到悬崖边缘,然后她要转过身来报复所有的人。 从那以后,俞平庸再也没有见到外孙,也没有再见到女儿。俞姿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一次在公司会议室,是他们父女的最后一面。四个月后,俞平庸在去新加坡的航班上脑淤血不治身亡。 父爱是深沉的,只有古月知道俞平庸有多爱自己的女儿,父女关系破裂以后,俞平庸的感情变得特别脆弱,常常一个人偷偷转眼圈。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古月多么希望来生能成为他的女儿,可惜这一世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爱他。这个爱字包含着太多内容,再不是年少无知时一闪即逝的感触。 噩耗传来时,古月正在家里练琴,这通电话是国际长途,对方说,俞先生临终时手掌里攥着一个小玉佛,走得很安详。古月捂着嘴哭了。 两家亲戚把出殡下葬举哀的事全包了,事事不容古月置喙,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大的pie,人人有份、重在参与。本来古月也不是指手画脚的性格,现在人都没了,她再不会有任何意见。 在葬礼上,曾经那些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都露面了,俞姿的妈妈带着儿子从新加坡回来了,还有俞家的亲戚眷属、孙家的亲戚眷属、领导、同志、同学、朋友、下属……加起来何止几百号人,古月单薄的身影却备受冷落。 亡者尸骨未寒那些人已经为争财产打成了一团,古月每天晚上一个人去自家的房顶上弹琴,有人说她本来就有精神病。她在房顶盘腿而坐,一把古琴横在膝上,身上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褂,这条长褂是俞平庸生前去净梵山参访一位老居士,临走时变天了那位老居士送给他的,所使用的麻线与现代的麻线完全不一样,看来是有些年头了,俞平庸说至少是晚清时候的,谓之褐,是贫民百姓穿的常服,应该是祖辈传下来的,老居士一辈子都在山中参修佛法,全部的衣服也就那么几件,可见其心意深诚……琴声缓慢而悠延,如果说等待也是爱的一种方式,她如今深信不疑,想起和平庸在一起的每一点每一滴,所有的追忆都是那么短暂。 平庸在世时常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平素相亲相爱的人转眼之间就要分离”,想不到这种没影儿的事居然这么快就降临在她身上。和他结婚的第一年她着实郁闷得快要死了,每次履行完夫妻义务就立刻和他分开,卷着被子逃到床的另一边,结婚两年后她才开始一点点回应他的爱,不久他就出事了。世间有八万四千种烦恼,佛祖有八万四千个法门对治,可是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 一声压抑在胸口的惊呼,古月从那个陈年旧梦中醒来,满床寻找俞平庸的体温,却只有一堆乱糟糟的卧具,屋子里显得特别空旷,性格里的最后一丝坚强崩断了,她抱着枕头哭到身心俱乏、哭到天亮,太阳照常升起在冷冷清清的早晨,眼中的泪水湿了又干湿了又干,也许一个大配角的溘世对于整剧来说无关宏旨,却再也不会有一只温热的手托起这个女人的下颌认真地抚摩。 两个月后,俞姿成为提亚集团的董事长,既然女主的觉醒是以父亲去世为代价,女配也只好黯然退场,古月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递交了一封辞职信。 俞姿看看信封上的三个字,态度冷硬地说:“你的辞职信我不看,拿走。” 古月说:“反正我不干了。” 俞姿说:“就算公司不给你发工资你也有我爸的海外账户,辞不辞职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花的还不都是我爸的钱?别来这一套了,给谁看。” 古月把辞职信收回,顿了顿,说:“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能恨你爸。” 俞姿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古月转过身去,泪水漫出眼眶,背对着她说:“俞姿,你知道最后那段时间平庸心里有多难过吗?他经常去孝一的幼儿园偷偷从栏杆里看外孙,他失眠的时候一次要吃一把药才能睡上一个小时,还有,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新加坡吗……” 一想到俞平庸临终前的那几个月的状态,古月抱着肩膀慢慢蹲下去感觉整个身体都要垮掉了,今天她看见俞姿的脸就仿佛看见了俞平庸生前的样子,怎能不勾起她丧夫之痛。 俞姿却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古月感到胸口很闷很闷,这坑死爹的剧情快要把人闷吐血了,女主这算什么觉醒?觉醒就是发现女配是个贱人,把这一切归咎于父亲的自私,然后拼命洗白自己的男人,最后三口人大团圆结局吗?这让古月不禁想起了俞平庸生前所说的“邪师说法如恒河沙”。 古月摇了摇头,说:“佛祖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忏悔,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俞姿瞄着窗外笑了:“呵,为什么你总能恶心到我。” 古月低下了头。 俞姿说:“你知道我爸当初为什么跟我妈离婚么?是因为我的舞蹈老师,他们俩都好上一年了我妈才知道,我妈知道的时候面前是一份离婚协议书,我妈不肯签字哭着求我爸别抛弃她,可是我爸心意坚决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离婚之后他倒是结啊,他并没有娶那个女人,我天真地以为是他后悔了,那时我很小,我根本不知道他每天在外面都干什么,后来我长大一点才慢慢发现他身边的女人都比我舞蹈老师长得漂亮也比她年轻比她会撒娇,我爸就是个花花公子,那么多女人都败下阵来是因为她们都太傻到后来都对我爸动了真感情,最后只有你胜出了,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爱他,其实我一路看过来心里特佩服你,你能把孙文超那么帅的男友蹬了跟了一个比你大二十岁的老头子,我真无法想象你是怎么做到的。” 古月发现她说了一圈最后还是在记恨和挖苦,她看到的只是事物的表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番难诉的苦曲,人心的历程只有自己清楚,古月说:“或许你恨你爸抛弃了你妈,但他爱你胜过爱任何人,你不能因为不赞同他对待婚姻的态度而否定他的父爱,而且……我们之间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俞姿冷笑说:“你别告诉我你和我爸之间有爱情,人都没了还扯什么臊!” 古月说:“俞姿,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可是你对平庸的看法太偏激了,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老夫少妻在大众看来可能就是一个为财一个为色的结合,但我和平庸的感情不是爱情那么简单。我曾经希求一个深沉的男人给我厚重的爱,是孙文超定要和我搞对象,我也对他付出过真情,可惜错误的结合终究不会有结果,这不存在谁蹬谁的问题,是他的家庭把他拉向了我的对立面。”她皱了皱轻细冷艳的眉,接着说:“或许,那一切都是为了平庸的出现而做的铺垫,让我在历尽坎坷之后才遇到他,否则我就不会理解他的孤独……” 俞姿情绪起伏地说:“为什么这世上薄情的人总是那么从容,而痴情的人总是摔得最重。也许你和我爸都是薄情的人,正好凑成一对了,而我和小超都是痴痴傻傻的人,后半辈子只好抱在一起互暖了。” 这台词煽情到只有那些文艺小青年儿才肯掏钱买单,这也不能怪她,女主和男主最后不抱在一起观众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的,古月知道自己反派的角色无法逆转,俞姿现在盛气凌人不可能客观地看待这一切,只有岁月可以告诉她生活的真相。 第73章 [现言剧]matche10 安可按下小猪按钮,叫醒系统答疑: 叮——[主系统:你好,请问什么事?] 安可失落地说:“像孙文超这种男人我连虐他的冲动都没有,我怎么逆天啊?” 叮——[主系统:你已经逆天了,只是后面没有古月的台词。了解详情?请点击此处。] 安可立刻点了一下,时空飞速运转—— 半个月后,古月变卖了房产,把这笔钱和海外账户一并捐出去,而她在一个深夜里独自出走,怀中抱着的是那把断纹的古琴。 两年后,孙文超和俞姿离婚,俞氏企业涉嫌重大偷税漏税案停业接受审查,资产全部冻结。 八年后,俞姿出狱。 据说在藏地的比丘尼众当中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她把许多古典曲目改编成宗教梵音以古琴伴奏唱颂佛经,引起许多国乐大师的注目同时也因一首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情诗的伴乐而风靡于世。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渐悟也罢,顿悟也好,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我独坐须弥山巅,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 一个人在雪中弹琴,另一个人在雪中知音; 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殉葬的花朵开合有度,菩提的果实奏响了空山; 告诉我, 你藏在落叶下的那些脚印,暗示着多少祭日,专供我法外逍遥。 先是在拉萨河的两岸遥相误解,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奔向对方; 我在一滴花露中顿悟,转身时又被自己撞倒; 孽缘随缘,缘缘不断; 白云飘飘,一了百了; 我一走,山就空了; 谁又能把谁放下,走吧,走吧,走吧。 我用世间所有的路,倒退,为了今生遇见你; 我在前世,早已留有余地; 我坐在菩提树下,默默不语; 你和我之间仅仅隔着一场梦,没有谁能够解梦,解梦的是风; 嫩芽飞絮,春秋轮回,谁的宝剑能气贯长虹。 清晨怀揣着经文超度草木,诞辰之日从铁碗延伸到剑锋; 饱受哀悼,到底谁配这言归正传,前世今生,患得,患失; 从哪来回哪去; 月亮照回湖心,野鹤奔向闲云; 我步入你,一场大雪便封住了世间万物。 用一朵莲花商量我们的来世,再用一生的时间奔向对方; 游山归来,世道人心已变了千年; 远处寒山轻舟,负心者夜夜盗汗; 世外的梅花一瓣瓣的恋旧,是谁用残雪粉饰太平; 现在的花朵与春天无关,嗓子落满了红尘,江河在琴弦上走调; 今生来世,一句佛号,便是彼岸; 白云上失足,我跌入了世俗之缘; 转经筒转了又转,观音菩萨依旧夜夜观心。 你是谁呀, 谁又是你, 我只能爱你一时,却不能爱你一世; 前行还是退步,我在轮回的的路上胆寒。 百花美的一错再错,杜鹃儿声声; 花开花落的声音,让蜜蜂去翻译吧; 爱早已在我掌纹上失踪,沉默并非是苦不堪言; 喝水能替别人解渴。 天下诸佛,无始亦无踪; 若能在一滴眼泪中闭关,这一刻不便多疑; 意念中被一双莲花的眼睛盯疼; 人生啊,一念之差便落叶纷纷; 天凉了,每一滴眼泪都温暖着诸佛; 世间的旧事旧得不能再旧了,落花流水谁去了,一世的承诺; 金刚化成了泪水,窥视我的人,转眼便立地成佛; 是目空一切,还是一切是空。 我是谁呀, 谁又是我, 阿弥陀佛,十方诸佛; 梦中漫天的星星,都是一朵朵莲花; 如何能把世上的路一次走完; 桃花刚落,我就知道死的过于荒唐; 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 莲花下血比铁硬,哪一个祭日不配我复活呢。 没有了有, 有了没有, 没有了有了没有, 有了没有了有; 密林中我遇见了你,触手可及却只能默默相对; 而一到紧要关头,月亮就弯思念就圆; 一声脆响,世事寸断; 缘来花开,缘去花落; 从此我便高枕青山,从一朵莲花到一座雪山; 谁又能越过这六字真言; 一层薄梦,遮住了三生的艳阳天。 末法之季,有人出发,有人回家; 牛羊误身世,梦中草色新; 我在节骨眼上站了站,佛在关键之处顿了顿;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把人爱死的,只有鹦鹉。 满怀着无限的春意,我在佛法里轻轻的养心; 而一到紧要关头,月亮就弯思念就圆; 是谁, 在无意间看了我一眼; 雪域高原便颤了颤; 每一次,我竖起了为众生祈福的宝幡; 而无处不在的菩萨,在山谷撒满了六字真言; 梵音, 白云, 梦痕, 静修止, 动修观, 灵机一动,已是千年万年; 加持后,眼前的山水; 全都绿了,莲花开了; 满世界都是菩萨的微笑; 天地无常,回头一望; 佛便是我,我便是佛。 一颗心与一颗心一旦巧合,完整的人生; 要靠多少爱支撑,眼下,用诗情画意如何通透风情; 她无意的抬头看了我一眼,雪域高原便颤了颤; 那一天,我为你竖起祈福的宝幡,而无处不在的菩萨,却一声不吱的撒满了六字真言; 开悟后,天就蓝了,草木变的大慈大悲; 那女子从美貌出发,路过诸佛走向我。 诺言正是,来生设下的圈套; 挤进我左侧的人善于自杀,从我右侧溜掉的人勤于恋旧; 站在两山之间的独木桥上,手中的鲜花掩映着你的前世; 你的身后总有人左手执花右手执刀; 一个人永远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从红尘中率先早退,你却在因果之间迟到。 一旦有人在初三的深夜玉碎,便有人会在十五的子时瓦全; 一生都享用不完的山水,该有谁来参悟; 说吧,道理比泼妇的嚎叫还简单; 茫茫人海中谁又是我呢,你来我往的过程中,美女迎风烂醉,圆融无碍的月亮; 藏匿了世间所有的声音,诞生死亡; 轮回以外的残山剩水,无人收拾; 常常是不常常, 不常常是常常。 生活的真相即是烦恼,烦恼的真相即是菩提,我已证悟到真实与美好,不再扮演梦魇中那哭泣的女子,不再贪恋你臂弯中温存的香气,无上佛果原是从火中生出——你化作了我心中最美的莲华。 至此《恋爱症·剩女时代男人不乖》全剧终。 第74章 [清穿剧]matche1 我住进布达拉宫 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我游幸拉萨街头 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六世达/赖喇嘛·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生于康熙二十二年,十四岁剃度入布达拉宫成为西藏第六代法王,集政教大权于一身的他特立独行,游戏三昧,才华智慧倍超历世。十年后,其为藏、蒙势力之争所殃,被清廷废黜,解送京师,行至青海湖滨病逝,时年二十四岁。 在安可演过的所有剧目中这是一部最清水却又最感人的剧本,回想起来那些镜花水月般的缘起缘灭竟全部洇灭于内心深处的斑斑泪渍之中,有人说世上最痛苦的爱情莫过于相爱却不能相守,然而安可知道有一种爱情要比那痛苦千倍万倍,就是相爱相守却必须装作无动于衷。 安可清晰地记得那位情根深种的活佛于波平如镜的青海湖边溘然入寂的一幕,那一刻安可已然分不清戏里戏外,一直痴痴地追问着,时至今日经筒已轮转了几个世纪可曾有过那人魂归理塘的消息? 演过那部戏之后,她休息了大半年,心情总是低沉疼痛的,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几年前仓央嘉措的“道歌”被误读为“情诗”陡然走红于网络,人们开始狂热地追寻这位英年早逝的“大情圣”留在人世间的点滴踪迹,甚至有大批的记者和群众入藏考察他的生平及其最终归宿,随之市面上出现了多种版本的论文、传记、小说等,但总是围绕着扑朔迷离的“情歌”展开的联想而编织出的一串串香艳粗浅的爱情传奇,无不落入用世间法来解读出世间法的误区之中。 确然经历了几百年的世事变迁之后,我等凡夫如何能了解一位高坐在五彩行辕之上的活佛诗人的自家观想。 此部穿越剧以高度的出世间智慧和尊重诗文原意的诗学审美观展开合情合理的还原和演绎,以一藏族民女的亲历亲闻来见证“情诗”中所影射当时的历史以及这位年轻的活佛内心里难以言传的种种清静无染的动人情操。 所以,安可深知这是一部严肃的历史剧,但当系统指令下达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诸如许多网络小说里焚琴煮鹤的系统任务:[逆历史之洪流以一己之力挽救一位多愁善感的西藏活佛!] 安可扶着脑袋郁闷了半晌——感到剧中白莲花似的人物顿然被这位俗不可耐的系统妈妈桑溅上了一身狗血,为何穿越剧里所有的死人都要复活、所有的爱情都要开花结果!? 基于以上,安可决定本次穿越不遵照系统指令行事,于是,她点开时空咒,手指轻轻一触,周身境界瞬时幻化成一尘不染的雪域高原…… 佛在雪域 雪域便是净土 佛入红尘 红尘即为道场 众生应以情身得度 佛就以情身示现在人间 雪城,就在布达拉宫圣山脚下的周匝,夜间天晴时,若是坐在法王的寝宫葛当基之中观摩,月光下一片不齐眼的银白色小土坯房顶,那一带就叫做“雪”,多形象的名字呀不是吗。雪城中聚集了大大小小的酒家,每逢夜幕降临,成千上万的酒徒在那片白色房顶下面寻欢作乐,直到辰星升起在东天,“雪”的繁华景象也便在晨光下融化。 是谁第一个向深居简出的法王莲座介绍起圣山下的世俗生活来的?这并不重要,只要莲座有心,无论如何他都有办法在随侍的僧众们口中获知。莲座十七岁便通晓了经藏、因明、诗学、历算、书法、音律、骑射、舞蹈,可见其天资过人、触类旁通,如今,学有大成,已超越了上师,只是差了一点点道心,然而,正是这一点点道心难种呐。 恢弘肃穆的经殿中布满了层叠的幡塔,整齐划一的喇嘛方队和官员阵列在幡塔之下毕恭毕敬作礼围绕,每月处理教务与政务的时候一到,年轻的法王便于那金雕龙纹的法座上谛听各方宣诵,在五色缎布条纹坠饰而成的明丽鲜艳的华盖下面,那一张惊为天人的俊秀面容总是不悲不喜,不言不语。 佛不语 梵音周遍十方世界 教化诸众生 莲座不语 情思像蒲公英的种子 飘到了何处 莲座眉目若画,肤润如璧,身姿修直,光彩熠熠,男子见到他都喜欢得神魂颠倒,莫论妇人。他当真是无量光佛首座弟子莲花生大士化生而来,朝圣的民众将这等超凡入圣的美貌记在心里、念念不忘,甚至编成歌谣、攥成故事,坊间市廛据此流传出一些风流倜傥的花间韵事有何稀奇。 确实,民间关于仓央嘉措的风月闲话是在他离经叛道之前便有了的。对于此,他也曾淡漠言及:“世尊在世时尚有提婆达多诟害,何况于我。” 但这样的解释到了蒙昧之人的耳朵里只能产生更多误解,非议之海漫过了圣山的墙垣又流到仓央嘉措的耳中,一味保持缄默的他移步到宽敞的廊台上,仰望明月,俯视众生,一首稚拙清新的小诗便这样出炉了:东山顶上升起了皎洁的月亮,好似未嫁姑娘的面容浮现在我的心上。 或许他并没有爱上过谁,那个一直在他心里幽居的人,名字叫“我执”;又或许他刻意否认自己曾经爱过,那是因为他只能做一个红尘过客,这一生无法与任何人长厢厮守。 康熙三十六年,蒙古准格尔部叛乱,皇帝御驾亲征,三年后,厄鲁特部大势已去,葛尔丹大汗服毒自尽,阿穆尔格格秘密入藏寻求庇护,不想五世法王已圆寂多年。 鉴于葛尔丹大汗生前曾在五世法王阿旺罗桑嘉措座下受沙门戒,藏王桑杰嘉措便将阿穆尔格格隐姓埋名安置在拉萨,作为六世法王座下空行母之一,赐名曰:明妃?仁珍翁姆。 是时,藏蒙双方军政首领之间出现罅隙,心思缜密的藏王同时将自己的心腹安插在阿穆尔格格身边,以监视为目的随侍左右。藏王的心腹是个身负绝技的藏族姑娘,化名为:明心。 世间所有的相遇莫不是久别重逢,却不见得皆为前世之善果。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却说这位明妃仁珍翁姆,生得未免太好了点,不似蒙古格格倒像江南秀女,年纪才方二八,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韵文章自成雅格,仿佛是佛祖特意挑选出来与法王莲座配成一对的。幸好有一点,她不懂藏语。自古红颜薄命,蒙古大汗的金枝玉叶一夕之间落得在青灯古佛前带发修行的结果,她心里会不难过? 入宫的头半年,所有佛事、法会她一律缺席,的确,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如何听得进去喇嘛诵经,便是听得懂藏语也听不懂密咒,虽说凡是入了黄教的人便无性别之差,可那些喇嘛毕竟都是男子,有几个真正得了道呢? 几日前,法王莲座派人送来几句问候的话儿,黄色纸笺规规整整地折叠起来放在桌子上,已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仁珍翁姆并不是不恭敬法王,只因那上面的字儿她一个也不认得。 明心展开纸笺,一缕香气从信中飘出,其上精妙工整的藏文一看就是莲座亲笔所书,他云: 满满的一渠流水 汇潴于一个池中 若能放下疑虑 请到此池中引水吧 仁珍翁姆道:“姐姐,你总算来了,到底那上面写了些什么话?” 明心阖上纸笺微笑着说:“莲座无非希望格格到法会上露个面儿。” 仁珍翁姆蹙了蹙柳叶眉,展开纸笺,只看到那文字像一串串精美细致的花纹画在纸面,她摇着头把纸笺推开,支着下颏想了又想,姣好的花容透着一丝愁烦:“我还是不想去……” 明心坐在对面:“不想去就罢了,莲座又不是下帖子来请,只是劝劝。” 仁珍翁姆犯难地叹了口气:“可说,我该如何回他这封信呢?” 明心道:“莲座既用藏文写首诗送来,格格不妨用蒙文写首诗回复他去。” 仁珍翁姆说:“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猜莲座也正闷得难受呢,呵呵,你们俩闲着没事儿猜字迷玩儿也不错呀。” 仁珍翁姆笑着说:“对了,昨儿我把小阿弥陀经又抄了一遍,放在那边的书架子上了,你看看去罢。” “放在哪儿了?”明心说话已来到书架前,拿起几张散草纸,摒息看了又看:“格格写得真好,这回说什么也要印它一千份散出去,格格到拉萨才半年就做了许多功德,将来还了俗一准嫁个如意郎君。” “嗳呀,你这个人,我敬你叫你一声姐姐,你反倒老不为尊起来!” 明心拿着几张散草纸回头看着她那羞赧的脸蛋,咯咯咯咯……两个女孩儿清圆秀丽的笑声传遍了闺阁。 据说,某一个夜晚,雪城里去了一位堂皇的少爷,没有人敢与之搭话,在他的身边跟随着许多乔装改扮的僧众。这位少爷头上戴着一顶明黄色的缎帽,两条宽宽的带子遮起他的侧面,他的神色是那么地沉静,沉静的目光中又流露出对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叹为观止的神情。他大概是不晓得青稞酒的后劲儿有多大,更不晓得当垆买酒的姑娘比酒还要醉人,一整个晚上他就坐在那个酒幌子下面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直到烂醉,才在意识朦胧之间被随从们劝了回去。 在入主布达拉宫之前的十二年间,仓央嘉措曾拜师在博学多才的五世班/禅罗桑益西座下,于戒律森严的塔尔寺中刻苦修习经、律、论三藏教法,如果说熟诵所有经论注疏的他不清楚佛门的戒律那简直就是笑话。 所谓“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酒,便是打开地狱之门的一把钥匙。 初尝酒的味道 并不如想象中甜美 可当它滑入喉咙 火辣辣地穿凿于肺腑 这空虚的皮囊中 如同有了实相 翌日辰时,早已听到禀报的藏王协同几位老上师前来探望法王莲座,经过半宿的呕吐不止,那个可怜人儿已经脸色惨白地昏睡过去了,精通医道的藏王亲自上前查看一番,一声深远的叹息振颤了整座布达拉宫,振颤了拉萨,振颤了广袤的雪域高原…… 第75章 [清穿剧]matche2 纯净的水晶山上的雪水 荡铃子上面的露珠 甘露做曲的美酒 智慧天女当垆 和着圣洁的誓约饮下 可以不堕恶途 ——格鲁派第六代法王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虽然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却因牵连了太多的人而使消息传扬开来:当日随同莲座一起下山的那些僧众们斥的斥、贬的贬、逐的逐,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惩戒,如今服侍在莲座身边的人较之以往更加谨小慎微了。 上师们苦口婆心地规劝莲座要勤于修止,如把心安住于一境,则能得到轻安之感,善思维、善护念,不可轻易尝试恶趣。可是他那忧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喀当基的窗格凝注在拉萨河对岸的云山树海之间,诗人浪漫的情怀岂是这些一辈子埋头于经律文章的上师们所能懂得的。 纵然第一次喝酒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可他仍把那视作一种神圣而珍贵的体验,或许又是为了和精明的藏王捉迷藏,听说后来他写了一首颇为庄严的道歌,被上师们煞有介事地呈送到藏王的面前。 藏王桑杰嘉措如刻的嘴角上终于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他立即严装整顿带领着浩浩荡荡的群臣进宫请罪,说这一切都是因他和他的臣下不懂法王莲座的梵心而犯下的过失,今后他自当带头更加黾勉用力为莲座排忧。 高坐在神威赫赫的金龙宝座之上的仓央嘉措心如止水地看着这些官员们匍匐顿首,或者他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叩拜。这已是藏王一贯的手法了,倘若把一个人举得越高他就越没有借口放纵已欲,藏王和上师们大抵都是这样想的吧。 在雅鲁藏布江的下游有一大片平整的土地,那里气候温暖、土壤肥沃,儿时的些许记忆时常在梦境中重现,秋收季节,云雀从门隅地方飞来,轻抖一双纤尘不染的羽翼,落在布达拉的宫门,捎来阿妈亲手打的青稞种子。 一早,仁珍翁姆用过斋之后上了一炷香,听说法王莲座又派人来了,送东西的小沙弥在大门外止步,由侍奉的比丘尼将一个黄缎子蒙着的托盘端进来。 早就发心要给法王莲座回一封信,可一拖再拖,到现在连一个字都没回,说善哉?说谢谢?说抱歉?说什么都觉得不自然,枉费她一肚子的墨水了。可不是嘛,姑娘家家身在佛门心在俗,跟一个喇嘛教主有什么可说的? 仁珍翁姆瞥了一眼那黄缎盖帘儿,上面绣的飞鹤云纹颇为入眼,她本想抄完经再看下面的东西,只因这盖帘儿绣得精美,忍不住想用手指挑开来看,想不到那么大一个托盘上面仅仅是一个小麦穗。 “这是……”仁珍翁姆拈起来仔细端详着,听见身旁的比丘尼缓缓回禀道:“回格格的话,此物是藏地主食糌粑的原料,青稞。” 仁珍翁姆进宫以来每日进膳的珍馐美馔都是由藏王府特供来的,还不曾吃过一顿真正的糌粑,她用那纤细透润的手指遮起檀口笑了笑:“糌粑……咯咯,好难听,想必吃起来也不怎么样。” 比丘尼双手合十,温声回禀道:“气味香醇,入口酥软,也可拌和各种内地名茶,如红、绿、黑、黄、白、花茶等,味道各不相同……” 仁珍翁姆拈着青稞穗心思飞到了别处,法王莲座派人送来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这个人好古怪,且不说别的,一个喇嘛会写诗就怪好笑的。早春,他那后殿山下种着的桃花树花骨朵儿压弯了枝条,红的、粉的、白的……一直到初夏才次第开败,好长好长的花期一次都没看见过他,那么好的花开了谢了都无人过问,就知道他这个人多没意思了。 其实仁珍翁姆不懂,仓央嘉措不去桃林全是为了避嫌。仁珍翁姆猜他是个无趣之人,随意弄了点胡乳达派人送过去权当还礼。仓央嘉措收到后,用手捏了一块儿就放进嘴里,全然不顾身边的僧众反对:“莲座,请您切勿亲自品尝,劳驾您快吐出来吧,一旦添加了什么不祥的东西,教我们如何向第司交代……” 仓央嘉措反而又捏了几块儿放进嘴里:“这干酪可口极了,你们也尝尝。”说罢,他那手不释卷的身影穿过喀当基前面的长廊便朝萨朗松杰佛堂去了。 在那黑黑的须弥山顶,有莲华形状的白云出岫,一朵一朵连绵不绝,以柔软的躯体包围了铁山,远处飞来一队洁白的仙鹤,绕着山的底座回环巡游,紧紧地将白云捆绑其上,那发自仙鹤颈项中带着回音的讴讴声是神圣的梵音,使如绵的白云和似铁的山棱奇迹般地契合在一起,越发柔滑,越发快活,许多透明的空行母在云间时隐时现,鲜花散漫在天空,逐渐感觉到酣畅淋漓…… 梦中馨香的余韵竟比任何人间美味都要受用,夜里,当仓央嘉措在床上翻腾了几个回合之后,这个梦境所隐含的意义在渐渐苏醒的头脑中不言自明。经论上说,修行之人若悟入般若,便会在梦中或定中见到种种空行母之示现,空行母并非世俗所认知的女性概念,所以只有修持极深的活佛才有能力被诸多空行母环绕而不昧色相,仓央嘉措深知自己修持尚浅,绝不能把这个梦告诉上师。 在喀当基的北面墙角里坐落着一个远渡重洋的稀罕物,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一面水银镜子,这块名贵的穿衣镜被镶嵌在纯金的椭圆形镜框内,镜框被两根耳状的转轴支撑在一架厚重的足金实心底座上,镜框和底座都是后配上去的,整体有一人多高,镜面上有一行永远擦不掉的西洋字:willis,当威利斯人发现要想照出整人的影像其实用不着跟人一边高的镜子后,这种与人同高的水银镜就很少出产了,甚至在西欧都成了罕有的古董。 在一个小雪簌簌的午后,仓央嘉措站在镜子前,摘掉头上的缎帽,设想自己长出了许多发辫,阳光下那些发辫光滑乌亮,辫稍上扎着珍珠串成的金色丝线穗子,随着身体的旋转而飘散飞扬,就连那当垆的天女都要逊色几分。如果仅仅穿上红黄色的袈裟就能成为喇嘛,那湖上的黄金野鹤岂不也能超度众生了?佛祖尚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法王为何无冬历夏总是一个样子,所以,他要蓄发! 当他在心里作出这样的决定时,没有人能改变这个决定,除非这颗头颅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入冬以后,农活少了,闲人多了,雪城里卖酒的生意变得红火起来。 明心的原名叫玛吉阿米,她本是拉萨城中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儿,家里除了养马以外,阿爸、阿妈和阿哥三口人平时靠经营一家小酒馆过活,入冬以后酒馆的生意骤然好起来,玛吉阿米就回来帮忙,家里人不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以为她只是为了贴补家用在藏王府做点杂役。 玛吉阿米一回到家,就脱掉一身缎衣,换上阿妈的土布衣裙,脱下精美的锦靴,穿上阿哥的大马靴,用一块儿黑不溜秋的头巾包起一头精美的发辫,把一双白嫩的手藏在又肥又长的袖中,这样一来,窈窕少女的形象就大大减损,便于在酒馆里应付那些难缠的醉汉。 在酒馆里帮了几天忙,玛吉阿米还要趁着夜色偷偷回到布达拉宫,去照顾照顾那位娇滴滴的明妃,仁珍翁姆。若是严格按照藏王的命令,玛吉阿米是不被允许回家的,幸好藏王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大忙人,除非法王莲座有事,平时他很少进宫。 这两年,上师们完全摸透了法王莲座的脾气,晓得如何顺着毛摩挲才能使他高兴,这样藏王就可以腾出手来与那个占着人家地盘不走的拉桑汗斗智斗勇了。 藏王桑杰嘉措是一个大能人,能文能武,能屈能伸,自从五世法王圆寂以来,他培育六世、安抚藏民、上奉清廷、下辖蒙古,为前人树碑立传、为后人开基立业,说句实话,人民能够过上几天太平日子,里里外外全仗他一个人。 桑杰嘉措在人民心目中威望很高,莲座则将他视作父亲。纵然他功劳卓越,在莲座面前却也是谦卑至极的,比如说,他整整大了莲座二十岁,在任何场合下他都尊称莲座为“上师”、“教主”、“活佛”、“日增”、“持明”、“尊者”……在这些无上殊胜的称谓之中却找不到哪一个是实权的象征。 黎明时分,明心顺利地溜回宫里了,果然天一亮,仁珍翁姆就叫人来请她,说是昨晚藏王派人送进宫里许多可爱物什,好多都还没开包装,想等姐姐回来一起拆开来玩儿。 平民百姓家里有这样一个说法,养活姑娘就要尽量对她好,因为姑娘在家里待不上几年就要出嫁,到了夫家可再没人宠着她。大抵藏王也是听过这种说法,所以待仁珍翁姆好得都让人说闲话,明心却清楚,仁珍翁姆的归宿不是精明强干的藏王,而是野心勃勃的拉桑汗。 想到这个,明心不禁走了神儿,仁珍翁姆瞧着她手中的缎布盒子着急:“姐姐快拆呀,看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噢。”明心略略点头,把手里这只精美的六角形缎面小盒子拆开,一块儿娇艳欲滴的胭脂膏子映入眼帘,明心故意逗她:“藏王送这个东西给你,妹妹,你……该送藏王什么好呢?” 仁珍翁姆盯着那块儿胭脂,白嫩的小手扫了扫发热的脸颊:“哼,他当他什么都懂呢。” 明心知道她其实心里喜欢,明心又拆开一个长条的小盒子,一把精致的折叠团扇躺在里面,她小心地拿出来,展开,展成了一个平面,两条扇骨“咔噔”一声固定在一个小凹槽内,先进得都有点吓人,圆圆的扇面足有西瓜那么大,其上画着一位汉族美女,也拿着一把团扇。 明心笑着说:“呵呵,你看,这是内地最新的发明,再精巧不过了。” 仁珍翁姆说:“你喜欢就送你吧,你天天对着它阿弥陀佛吧,呵呵呵……” 明心道:“知道妹妹一向喜欢汉族风情,这是藏王派人从江南好不容易用十匹骏马才换回来的,我可不敢要,再说,我也并不适合拿这种扇子,我要拿也该拿‘桃花庵主’的那种。” “桃花庵主是谁?” 明心故意调笑道:“桃花庵主都不知道是谁,你作诗填词真是枉然了。” 仁珍翁姆不由得想到了仓央嘉措,这里自然是个陷阱。仁珍翁姆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携着明心的手下了地:“姐姐,你随我来,有样东西给你看。” “是什么?”明心拿着团扇走过去,在一个黄缎盖帘儿下有个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穗青稞。 “这是几日前法王莲座派人送来的,我实在弄不懂他的意思。”仁珍翁姆托着下颏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明心左想想右想想,也实在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仁珍翁姆也看出来了,忍不住说道:“这一点他就不如藏王,东西不论好坏,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我不喜欢这么不痛快的人!” 明心笑了笑,仁珍翁姆毕竟是位蒙古格格,脾气是有一点,性格也是豪爽无疑,但是她不懂,法王和藏王不一样,法王是这片土地上的精神首领,他是不会用十匹骏马换来女儿家的稀罕物收买人心的,与他甚至无法以心换心,只能“神交”。 第76章 [清穿剧]matche3 你对我的情分 不要像对骏马似的牵引 要像对那洁白的羔羊 任它自由自在地牧放 ——第六代黄教教主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入冬以来的雪都是在夜里偷偷降下的,阴霾的白天并不多见,阳光一晒雪就化了,拉萨城中的道路满是泥泞,勤快的人趁着还没上冻把雪水清扫,剩下的泥巴将道路填平。 夜幕一降,雪城就开始热闹了,漫长的隆冬里最好的一处休闲之所就数这些酒幌。达娃卓玛家的酒卖到脱销,那不是酒味好,而是女店家漂亮。格桑拉姆家的酒滞销好几个月了,多半是那当垆的女人长相不行。玛吉阿米家的酒卖得还算不错,若不是地势偏了点,应该会更好些。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玛吉阿米家就住在巷陌的最深处,酒幌却扎在巷口最显眼的地方,为的是招引过路的人,第一次来的酒客,有阿爸和阿哥给当引路的,就不会被别人抢生意,玛吉阿米和阿妈安心在家里招呼客人,四口人各有分工,其乐融融。 这是雪最大的一个晚上,也是人最少的一个晚上,街道儿被车辕和脚印踩乱了,阿哥脚上粘着两坨黑泥,乐颠颠地跑回来,说:“快烧锅,快刷碗,有贵客要来!” 玛吉阿米和阿妈赶紧升起炉火,不久,阿爸和阿哥一个提着油灯、一个牵着大黄狗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精壮的小伙子,他们扶着一个人一步一滑地走进院子,初迈进门槛时,这个人的穿戴把阿妈看呆了,玛吉阿米则是吓了一跳,绰约的油灯下一身光彩灿灿的缎子和珠光宝气的佩饰晃得人眼花缭乱,纵然他看上去已经是尽量低调,文雅的举止却无法融入贫困的牧民堆里。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又下山来了,这次他学乖了,只带着两个人。 玛吉阿米略微抬眉,仓央嘉措今天没有带帽子,头发已经有三寸多长,卷曲着密密实实地遮起前额和两鬓,虽然没有经过特意梳剪却很有韵味,蓄起长发的他真好看,这样便没有人能猜出他的身份,省去许多顾虑。 阿哥在一边殷勤地替他提拉着衣角,对玛吉阿米说:“你快把你的针线包拿出来,给这位少爷把袍角往上缝缝,雪还在下,这一道地上的泥水越来越深,免得回去时把干净的衣服淹了。” 玛吉阿米低着头看看仓央嘉措的脚下,他的靴底儿和阿哥的一样粘上了两块儿大泥巴,玛吉阿米捂着嘴笑了一下,见他那条袍子穿着是有些长,还不知道是从哪借来的呢,玛吉阿米知道宫里侍候他的人多得数不胜数,那些人巴不得给他洗洗衣服,但又一想倘若他回去时把衣服弄脏了,行踪可能会因而泄露,还是给他缝缝吧。 玛吉阿米就取出针线荷包,蹲在地上埋头缝起来,缝着缝着放松了警惕,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莲座回去时千万想着把靴底上的泥处理一下。” 这声音不大,只有仓央嘉措一个人听见了,袍子缝好之后,他特意看了她一眼,玛吉阿米神情不太自然地躲进屋里去了。 随从告诉阿爸,不可以再招待别人进来喝酒,所以阿爸将大黄狗牵回来,酒幌子降下去。阿妈端来许多下酒的吃食,肉包儿、血肠、肉干、酸酪……但是仓央嘉措每日只吃一餐,而且过了中午不吃任何东西。 玛吉阿米在厨房悄悄对阿妈说:“给他烫壶酒就可以了。” 阿妈喜出望外地说:“他是贵族家的少爷,你怎么担心他给不起钱呢。” 玛吉阿米摇摇头说:“我不是担心他给不起钱,他什么都不吃,不信阿妈你看呀……” 阿妈偷偷在门帘缝隙里看他,一桌上好的色香味俱全的吃食摆在他面前就像空气一样视若无睹。阿妈终于信了,赶紧烫了一壶最好的酒端上去。仓央嘉措是一个实心眼儿的人,喝酒就是喝酒,没有别的事,非常好招待。他拿起铁质酒壶,满满斟上了一碗。玛吉阿米心想,如果他有点记性这次别再喝那么急了,刚这么想着,就看见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干了那一大碗,然后再斟,再喝,又斟,又喝,连续喝了三大碗。阿爸和阿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三碗酒下肚,他情绪低落地撑着额头久久地坐在那里,好像是说了几句话,随从的人忙从怀里掏出一支炭笔潦草地写在反毛皮的内衣襟上: 山上的草坝黄了 山下的树叶落了 杜鹃若是燕子 飞向门隅多好 杜鹃的卵经常被父母抛弃在别的鸟巢中,一直由别的鸟喂养长大,一生都不曾见过亲生父母,这就是杜鹃鸟的特性。门隅这个地方是仓央嘉措的故乡,两岁时他被认定是五世法王的转世灵童而受沙弥戒出家,对家乡的记忆少之又少。在他那睡莲形状的眼角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个人背井离乡岂有不想念亲人的道理,可惜杜鹃不是南归的燕子,早就忘记了亲人的模样。 有教养有诗情的人就是这样,这听上去像是韵律诗的句子也许只是他随口吟哦的心里话。他又一碗接着一碗地喝起酒来,什么人也别想劝阻他,直到把自己喝到不省人事为止。 随侍的人跟阿爸和阿哥商量:“天太黑,雪太大,能不能让我们在这儿住一宿?” 阿妈和玛吉阿米在帘子后面偷偷地听着。阿爸着实犯难,巴掌大的小院儿里只有两间破土房,一间住人,一间储物,哪有地方给贵客住,阿爸无奈地说:“小店太寒酸,怕委屈了少爷,还请早些回去。” 随侍的两个人犯愁了,莲座醉成这样回去,让上师们知道麻烦可就大了。 正在相持不下时,玛吉阿米从屋里走出来,道:“阿爸,把他们留下吧,大婶家的房子多,让阿哥带这两位客官到大婶家里住一宿,您和阿妈住小间,我把大间熏一熏给这位少爷住,夜里我不睡了,我来照顾他。” 玛吉阿米的家人听见这样的安排都惊呆了,先不说随便留人在家里住宿有多不安全,一个未嫁的姑娘怎么能跟一个陌生男子一整夜都同处一室?玛吉阿米不能告诉阿爸这三位贵客是宫里最德高望重的喇嘛,但她不得不稍稍透露一点消息给阿爸,就说他们都是藏王的好朋友。 提起藏王桑杰嘉措,那是阿爸的大恩人,阿爸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几乎要了命,藏王闻讯赶来亲自给他开方抓药,把阿爸从死亡线上救回来,这么多年都没有报恩的机会,阿爸始终耿耿于怀,今天就好像是天意,是阿爸求之不得的。事情就照着玛吉阿米说的办了。 青稞烈酒虽然穿凿了他的肺腑,却好像已经跟他的灵魂结合在一起了,夜里,他没有吐,也没有醒。玛吉阿米守在油灯下做针线。阿爸和阿妈各起来照看两次,见他睡得踏实,也就放心了。清晨,他醒来要水喝,阿妈早已在锅里熬下了解酒的浓茶,玛吉阿米到锅里舀了一碗,端到火炕上给他喝,他盯着玛吉阿米低垂的脸把浓茶喝完,直到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几日后,仓央嘉措意外地收到了一小盆绿植,说是仁珍翁姆派人送过来的,那是用青稞种子种出来的幼苗,根须盘结在一块儿吸水的棉花上聚成可爱的一团儿,被细瓷的小碗雅观地盛着,在这茫茫漠漠的冬季里看到一撮小生命齐刷刷地努力向上长真是震撼人心呐。 仓央嘉措露出了素常罕有的笑颜。 藏历新年前夕,以法王为首的喇嘛僧团在哲蚌寺发起大祈愿法会,哲蚌寺规模宏大,它坐落于拉萨西郊根培乌孜山南坡,寺院拥有数不尽的庄园和农场,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群铺满山坡,远望好似巨大的米堆。宫里为这次法会已经准备了三个月之久,这也是六世法王坐床以来最隆重的一次佛事。 仁珍翁姆收到了一份非常郑重的请贴,来到拉萨已经整整一年,身为空行母的她居然还没有觐见过活佛,传出去真成了笑话,到时候连藏王也无法袒护。说不出任何原因,仁珍翁姆就是打心眼里懒得参加法会、懒得觐见什么喇嘛教主。有句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人生一期一会,聚散都是缘,注定的缘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躲不过的。 老百姓常说的“临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大概就是说这一对儿,法会正日子的这天清晨,去哲蚌寺的行辕已经在山下准备就绪,仁珍翁姆慢吞吞地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起来没完,把随侍的比丘尼们急得手忙脚乱,顾不得出家人的规矩。仓央嘉措则是宁死也不肯剃发,急得上师们和僧众们上蹿下跳,比猴子还沉不住气。仁珍翁姆那边直到明心进宫规劝才罢了休,仓央嘉措这边就没那么容易摆平了,最后还是上师们妥协,答应他把一头齐肩的长发藏在帽子底下去主持佛事。 这一天到哲蚌寺参加法会的人何止十万,拉萨的所有僧团和拉萨的贵族集团无一缺席,此外还有蒙古大汗拉桑和王妃次仁扎西的车驾,剩下的就是士族、平民和农奴,占了绝大多数。 龙王潭周遭的大片园林都属于布达拉宫的后院,哲蚌寺和布达拉宫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但因必须绕行龙王潭园林而增加了路途。 接近中午,大部人马总算抵达寺内。当仓央嘉措在法会上一露面,一头乌黑光泽的长发在明黄色的缎帽下何其显眼,包括藏王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拉桑汗与王妃次仁扎西带着一种看笑话的神情交视彼此,轻慢的笑容浮现在这对夫妇的眼角唇边。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人们再转眼看看藏王,以为他会气出个好歹,对不住,藏王神色自若,仿佛一点也没在意,可是,只有明心发现他的手掌在袖子中悄悄地攥紧——法王莲座的这种叛逆行为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么隆重的场合上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仓央嘉措被众多僧众扛着的大矫抬到龙纹宝座上,目不斜视地望着远方山顶上飘渺的浮云,相比底下那些表情各异的贵族们,他是多么地坦荡而庄严。他那一头美丽的卷发与金色的缎帽搭配起来总能相得益彰,无论从哪个角度仰望都似一尊圣洁的雕像,精美绝伦的五官如描似画,纵然再高超的画技也恐难描绘,莲花花瓣一样的双目空灵高远,即便是扎根于三途却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活佛清净无染的性灵,正是这尊美丽而年轻的活佛使得血性豪放的藏民们在贵族的统治下得以俯首帖耳。一步一叩的人民虔诚地匍匐在寺院山坡下面,微茫渺小的人头像恒河沙粒一般一眼望不到边际,叩拜时又如泛滥的洪水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此情此景令藏王桑杰嘉措那垂落的眼角又重新飞扬起来,脸上顿时充满了豪放无畏的光辉。拉桑汗深深地把才刚滋生出来的得意埋葬在心底。 第77章 [清穿剧]matche4 杜鹃从门隅飞来 大地已染新绿 我与伊人相见 身心俱都舒畅 ——六世活佛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明妃是密乘活佛之妻,但在戒律森严的格鲁派中已成虚设,一生与活佛之间敬如宾主。女子一旦接受了明妃加持,除非她自愿还俗,任何人不得干扰她的梵行,否则将会永堕无间地狱。 仁珍翁姆一入藏便被藏王供奉进宫,目的是利用活佛的势力对其加以庇护,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倘若失去了这个强大的保护/伞,势单力孤的她必将成为藏蒙贵族们争相欺辱的对象,只有年少的仁珍翁姆对这件事的认识还很模糊。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该早些觐见活佛的,这一年多来,她那爱答不理的态度已称得上十分不敬了,可是仓央嘉措每每想到那一盆绿植就忍不住对这位心地纯良的姑娘产生恻隐之情,可惜仓央嘉措无处得知给她出主意的另有其人。 活佛将与明妃在寺庙中最大的一间精舍里会面,陆续要来觐见的人在幔帐外面稍候。仁珍翁姆是一个性格突出的女孩子,在蒙古做格格时就不喜蒙妆,只热衷于追风汉服,以江南美女的形象示人是她最为自豪的事情,可是布达拉宫里没有会化汉妆的人,对她来说,汉妆毕竟难化了些,所以才闹出临上轿现扎耳朵眼儿的那一出来。 自信满满地被喇嘛引入富丽堂皇的精舍,学着汉女羞怯的样子叩拜完毕,本以为能够以惊人的美貌动摇活佛一颗梵心的她却在抬眉凝眸的一刹那被龙纹宝座上的活佛慑了个呆若木鸡。 他那双如工笔彩画的眉眼透射着青莲花在夜晚散发的幽暗光辉,令人痴迷、狂热、甚至于歇斯底里——仁珍翁姆并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沙俄的年轻王爵、不丹的狷狂宗室,她哪个不曾见过,但她认为都不及汉族的男子好看,今日一见仓央嘉措,什么卫玠、什么子都……昔日那些被她历历尽数的美男子在这尊活佛面前都显得太过甜腻温吞且柔弱单薄了——才知道纵然用一千篇华章也无法赞美的这种旷世稀有的美貌原来并不在世俗红尘之中。 而心地不清净的人一见到他就会立时断了梵根、起了贪念,七情六欲顿时从心底升起,产生许多非分之想,同时又会因这份非分之想而痛苦、幻灭。从另一种意义上说,美丽也是佛祖教化众生的法门,所以没有人见到他不认为是久别重逢,然而他的美却是不可得的,正如十法界的性空本寂。 倘若他可以成为求爱的对象,那么无数少女早已把心掏出来给他了,何须等到现在? 仁珍翁姆今日此来原是被逼无奈,哪里想到会对仓央嘉措一见钟情,说是一见钟情并不贴切,应当说是被他勾了魂,她那痴愣愣的眼神令她自己都感到羞愧难当,可就是没有办法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回想起以往对他的种种不恭之举,悔得都快要掉泪。从今以后不要再以为佛门里没有你追求的东西,要相信“佛氏门中有求必应”这句话,佛祖能给你堪破宇宙一切真相的金刚智慧,区区一个情郎又何足挂齿,怕只怕你所能受用的部分太少,执著于相。 短暂的会面后仁珍翁姆丢了魂似的从精舍中走出来,迎头撞上恭候在外的拉桑汗,竟然把礼节的事全部忘诸于脑后,她自己倒没在意,却惹得拉桑汗怒气填胸。 蒙古和硕特部曾因拥护黄教有功,拥兵自重、雄踞一方,野心常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处处与藏王唱反调,藏蒙两军关系火药味越来越浓,任何一点小摩擦都可能会挑起战火,所以说,宁可得罪一百回法王莲座也不要得罪这位蒙古大汗,可是气恼的拉桑汗打量着仁珍翁姆的背影,回想起她那倾城一瞥,居然一声不吭地冰释前嫌了。 仁珍翁姆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快速地回到休歇的地方,四处寻找明心不见其人,她只能呆愣愣地坐在房舍中,眼前和脑子里全都是仓央嘉措的影子。 在寺庙的另一间房舍内,藏王桑杰嘉措问道:“你知道莲座蓄发到底是为了谁吗?” 明心连忙道:“回第司的话,今日格格与莲座是头一回见面,应该不是为了格格。” 藏王有些意外,满手的宝石戒指被忽然攥紧的五指磕出清脆的细响,许久他又问:“仁珍翁姆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没有。” 藏王道:“她有没有想要还俗的打算?” 明心道:“回禀第司,格格一心一意礼佛,并没有还俗的念头。” 藏王看了看她:“哦?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明心低头道:“格格若是现在就想还俗,第司如何安置她?” 藏王笑了笑:“她的身份太尊贵了,我没有法子安置她,正因为如此,我要你把她好好地哄在闺阁中,过两年形势一定会有变化的,到时候也许可以给她找个好归宿,你也就能随着她嫁过去了,在此之前不要出什么叉子,否则你也难有出头之日。” 明心道:“奴婢并不想随格格一起出嫁,请第司找别人做这件事吧。” “哈哈哈……”藏王大笑着起身,走到门口忽然收住笑声,严苛地说:“你再说一次这种话,我可就不容你了。” 明心知道自己和仁珍翁姆不过都是藏王手中的小小棋子,只有政治上需要联姻的时候才有用,至于什么情况下会联姻那就不一定了,不打仗时可以联姻,打起仗来也可以联姻,但是不论打不打仗,联姻的结果都是男人的获利和女人的悲剧。 明心回到仁珍翁姆休歇的房舍,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想入非非,圆润的脸颊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春心荡漾的少女就像三月的杏树四月的桃花五月的梅子六月的石榴那般萌动可人。明心双手托着一盘香甜的人参果走进来,在仁珍翁姆面前故意晃了晃:“格格,格格!” 仁珍翁姆惊醒,连忙用小手捋着胸口道:“呀,姐姐,是你呀!你去哪儿了?” “是我呀,不是我会是谁?”明心喜笑颜开地把人参果放在桌上,解释道:“这不,跟寺院的老喇嘛们说了一会儿话,他们就舍了我许多好吃的,我挑最好的端来孝敬格格。” 仁珍翁姆并不看那些果子,只把水灵灵的眼睛瞟着道场的方向,说:“我刚刚见到莲座了……” “见了?见了就好,省得他派人来催,咱们好在这后院里安生地玩一会儿。”明心用银签子扎起一颗人参果喂进仁珍翁姆的嘴里:“好吃吗?” 仁珍翁姆咬了一口,食不甘味,好像咬了一块儿象胶皮,神思久久流连在那座精舍的屋梁上。 “格格,格格,格格……”明心搓了搓她那双冻得发红的小手,出去把手炉添上满满一炉的炭火,擦净,放在她的手中:“格格。” 仁珍翁姆忽然回过神来,兴味盎然地说:“姐姐,咱们去前面精舍里看看吧?” “看什么?” “看看莲座这会儿在干什么。” 明心扑哧一声乐了:“格格,你怎么关心起他来啦?他还能干什么,往那儿一坐比佛像还呆,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吧。” 仁珍翁姆知道明心这是故意捉弄自己,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了:“嗳呀,谁说我要去看他,我是想去听法会,好不容易到寺里来了总得结结佛缘。” 明心笑着点了点头,把剩下的一半儿人参果喂进她嘴里:“这佛祖呀从一年前就巴眼望眼地想要跟格格结个缘,从春盼到夏,从夏盼到秋,格格总是推三推四的,佛祖也不晓得自己哪辈子得罪了这位明妃娘娘,左一封诗帖,右一封书简,就像往大海里投石子,连个水花都看不见,把他老人家愁得呀……” 仁珍翁姆推了她一把,羞臊地扭着身子:“嗳呀别说啦!我不去了!” 明心一本正经地说:“格格快去吧,千万别叫奴婢几句话把格格的佛缘阻断了。” 仁珍翁姆半激不恼地起身走进内室生气去了。明心在外面暗自好笑了一回。 过了一会儿,她走进去,坐在仁珍翁姆的身边,婉言劝道:“格格,法会上人多眼杂,格格去而复返,岂能不让有心之人看在眼里?格格若想和莲座请教经论,回宫之后机会不多得是吗,何必在这个地方出来进去的。” 仁珍翁姆最是心思颖慧的姑娘,将这席话一听就领会了,小脾气刷地一下就没了,回过头来抓住明心的手:“我的好姐姐,都亏了你想得周到,我真是没头脑,你莫怪,以后多教教我,我可要好好跟姐姐学为人处世的道理。” 明心也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心里想:我若是你,我也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可我没有那种资格。当一个人面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自然而然就懂得如何冷静地处理。 她们手拉手,脸对脸,仁珍翁姆的笑靥充满了烂漫的遐想,明心的笑容里充满了卑下的谦谨。 第78章 [清穿剧]matche5 满座里扫了一眼 她露出皓齿微笑 转盼之间那羞涩的目光 正落到我的脸上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藏王的女公子名叫德吉梅朵,年纪只有十三四岁,却以驯养獒犬而闻名,长相也美丽出众,在贵族中声望颇高,她下生时满屋香气并有许多瑞象现前,五世班/禅曾经建议藏王将她献给五世法王为明妃,当时五世法王已圆寂十多年了,藏王始终遮盖这个秘密,直到寻找到了五世法王的转世灵童才将这个消息公布于众,这件事令康熙皇帝大为震怒,后经多方劝和跟书信解释才得以平息。因为有了以上的缘由,这位女公子每当重大法会时都要露面向活佛进献一个活物,表示替代自己陪伴活佛的意思,所以在法会后,德吉梅朵向仓央嘉措进献了一匹幼年的雪獒。这只獒犬长得煞是讨喜,浑身上下雪白的一团儿,眼睛明亮,叫声清脆。仓央嘉措很喜欢它,当时就把玉如意上的红璎珞解下来系在了它的颈项上。 还有许多贵族进献礼品,皇帝也派来了钦差,赐予名贵的内地物什,其中有金刚石七十二颗、猫眼四十九粒、玛瑙四十九块、珊瑚礁十六枝、另有金银玉帛补品瓷器不计其数,这是为大祈愿法会的进献和所赐,还有为藏历新年的进献和所赐,数目之巨难以尽陈。如说一座布达拉宫里汇聚了全世界一半的珠宝并不是吹虚。 大祈愿法会结束后,眼看来到藏历新年,整个腊月过得并不太平,仓央嘉措就是不肯剃发,上师们无奈之下只好禀奏了藏王,藏王带领着上师们跪请莲座剃发,这种方法自然不能对一个十七岁的叛逆少年奏效,最后还是仓央嘉措胜利了。 不久,仓央嘉措的头发已经养到披肩那么长,他叫小沙弥们费了一整天的功夫给他编了满头的发辫,然后就像当初设想的那样,也可能是嫌头发还不够长吧,他叫人把一条条金色的丝线穗子系成金刚结,坠在每一根发辫的末端,形成参差不齐的流苏,看上去非常漂亮。 然后,他从御赐的聚宝盆中扒拉出几枚较为中意的猫眼戒指套在细长的手指上,又从一大团绞缠在一起的玛瑙项链中抽出几条好看的项链挂在脖子上,站在水银镜子前一照,和世俗人家的贵族公子哥儿一个样。珍珠玛瑙的叮当脆响把喀当基的沉寂彻底敲碎了,他那明丽的神采照遍了每个角落,小雪獒绕着他的脚踝汪汪汪地叫着,干着急。仓央嘉措将发辫一甩,又下山去了。 夜色越深越美,一辆贵族式的高轮大马车流连在人山人海的拉萨街头,在珍珠串成的垂帘后面,一双幽静的莲目将大街小巷里新奇而又古怪的事物一一映入眼底。在雪城的中央有一片露天的广场,在广场的尽头是那霜雪覆盖的拉萨河,河的对岸有无可穷极的原始森林,在那大森林的另一头就是五千米高的药王山,药王山的山顶矗立着亘古的佛塔,塔顶上的佛光普照着方圆千里之遥的茫茫雪域,在佛光的照映下,山色优美奇艳,森林里白雾如梦,河水在十几米的冰层下滔滔涌动。广场上升起一簇簇的新年篝火,在那空阔自由的夜空下,年轻的姑娘们围在火旁跳着热情洋溢的街舞。 “那个一定是莲座!” 不知什么时候在那一堆热舞的人影里出现了一个最会跳舞的少年人,他似乎已经习惯在万人注目的场合中如入无人之境,他那潇洒的劲舞引来姑娘们的热烈喝彩,飞扬飘逸的发辫在跳起舞来时才显示出了它们的不可或缺,深通乐理和形体艺术的他把浮华流俗的街头舞蹈演绎得空灵而纯粹,至少在仓央嘉措十四岁以前,他都深爱着这种无声的艺术,膜拜式的形体美学在宁玛教人的血管里根深蒂固。 “姐姐,咱们也去给他鼓鼓劲儿吧。” 明心犹豫了一下:“格格,在人前不可称他莲座,切记。” 仁珍翁姆早已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朝她勾了勾手:“快呀,快呀!” 明心随后走来,站在人群里观看,火影摇曳中,竟想起了那个专注于独舞的身影用生命写就的一首小诗: 这短暂的一生 多蒙你如此待承 不知来世少年时 能否再次相逢 新年的喜气沾染了天上的每一颗星辰,年轻的心房伴着激越的火苗一起跳动,姑娘们靓丽的脸庞和鲜艳的衣裙使小伙子们明亮的瞳孔满是真诚和憧憬。仁珍翁姆与其他姑娘们一样,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欢乐,这的确应该是个欢乐的夜晚,明心也曾像她们一样,深信美丽的爱情可以永恒不灭。 篝火上烤着野味,滋啦啦地冒着油,跳累了的人们便围着火堆坐下把野味分享。仓央嘉措仿佛不懂得如何拒绝姑娘的好意,在他的面前,馈赠的烤肉已堆成了一座小山。对于一个世俗人而言,仅仅要想做到不杀、不淫、不诳、不饮、不盗这五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一位格鲁派的活佛一生要遵守三百余条戒律,当人的心里没有强大的信念时,那是一种令世俗人无法忍受的生活。 月光与篝火把湛蓝的夜空映衬得异常妩媚,仓央嘉措颀长的身影在火光跳跃的地面上投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他边跳边像仁珍翁姆伸出一只手。以前只是看见他端端正正地坐着,没有发现他的身材这么高大精壮。仁珍翁姆羞涩地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拧着小手帕,忽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宕桑旺布!” 仓央嘉措回过头去,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德吉!” 一位穿戴富丽的女公子在随从们七手八脚的搀扶下下了豪华的马车,说话间就来到仁珍翁姆和仓央嘉错的面前。她小小年纪却长着一双沉着而睿智的眼睛,皮肤光滑,唇红齿白,眉心坠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发辫编得极其精美,身上戴的饰品不多,却件件都能昭示出公主的尊贵身份。仁珍翁姆没见过她,她是随仓央嘉错从小玩到大的德吉梅朵公主,藏王桑杰嘉措的幼女。 仁珍翁姆艳羡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暗然地低垂双目。仓央嘉措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一起去,仁珍翁姆强作笑颜地跟着他。 德吉梅朵光彩照人的双瞳像碧蓝的纳木错湖,她有伊朗血统,她的外祖母是伊朗贵族,她的母亲是藏王桑杰嘉措的第十九位妃嫔,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儿。 仓央嘉措问:“你几时来的?” 德吉梅朵正在打量他身边的这位娇羞淑丽的明妃娘娘,转眼注视着仓央嘉错,含笑道:“我早已到了,一直坐在马车里看你们跳舞,怎么不跳了?我一来,你们是不是不好意思啦?要不,我还回到马车里好了,你们继续跳吧。” 仓央嘉错道:“快别胡搅蛮缠了,先认识一下仁珍翁姆吧。” 德吉梅朵说:“仁珍翁姆,这名字真不错,可是,她听得懂藏语吗,我可不想对牛弹琴。” 仁珍翁姆的确听不懂她说什么,依然谦卑地低着头。 仓央嘉错抿了抿嘴角,盯了一眼出言不逊的德基梅朵,说:“你怎么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我只不过跟别人玩一小会儿你就不高兴了。” 德吉梅朵拉着仓央嘉错的手,把他拉到一旁,悄声说:“我父王说了,等我满十四岁就进宫做你的明妃,到时她会还俗、会出宫、会嫁人,所以你还是别对她用太多心为好。” 仓央嘉错信以为真地盯着她:“……当真?” 德吉梅朵看他那反应,以敏锐的直觉力把他的心思一眼堪破,他喜欢上这个蒙古大汗的遗女了,才几天没见面,他就又不老实了。德基梅朵年纪虽小,却向来都把仓央嘉错笼络在自己身边,那驯服男人的本事就像驯服藏獒犬那般被她熟练于心。 仁珍翁姆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一共就三个人,被他们俩冷落在一旁,感到十分尴尬。而仓央嘉错还想追问几句,德吉梅朵踮起脚尖把双手伸向他那高耸宽阔的肩膀上,将散乱的发辫和交缠的项链整理好,柔声说:“我几时骗过你,这是千真万确的。” 仓央嘉错心想,一定是自己这一年多来又喝酒又蓄发的这些事令藏王很生气,藏王认为都是仁珍翁姆进宫以来才有的,就把过错都推到了她身上,才作出了这个报复性的决定。当想到这一层时,仓央嘉错突然感到窒息,喜气和欢乐的情绪全部被郁闷湮没了。 此刻,仓央嘉错射过来的目光有些异样,仁珍翁姆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或许,德吉梅朵正在挑拨离间,看样子仓央嘉错已经相信她的诡话了。 德吉梅朵摇摇仓央嘉错的手臂:“我来陪你跳舞吧。” 仓央嘉措甩开她的手,意绪烦乱地说:“我跳累了。” 德吉梅朵又追上他,挽起他的手臂:“那好啊,我们去马车上休息。” 仓央嘉措转过头,发现仁珍翁姆被丢在身后,心里虽然不忍却又无法用藏语跟她沟通,再一想到她将要还俗、将要嫁做人妇,就觉得自己更不该扰动她的芳心,只好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仁珍翁姆眼睁睁看着仓央嘉措上了德吉梅朵的马车,那马车很宽,坐三个人富富有余,可是他们俩谁都没有邀请仁珍翁姆一起进去,这不就说明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吗?只身独出于语言不通的异域的她本来就感到很孤苦了,本以为美丽的爱情会把这一切转化成新鲜和刺激,却突然从怦然心动变成了痴心妄想。 明心从角落里走过来,来到仁珍翁姆的身边,说:“格格,小心脚下的火苗。” 仁珍翁姆退后两步,看见许多火星溅到了脚下的黄草地上,由亮红变成暗紫,最后熄灭了,没有结果的爱情就像离开木柴的火种,闪亮一下后就不复存在。仁珍翁姆蹲下去,用木棍胡乱拨弄着火堆,眼里含着晶亮的泪水。明心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 马车里,德吉梅朵双手搂抱着仓央嘉措的腰身,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不时撒娇地喊他:“阿哥,阿哥,我嗓子都哑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仓央嘉措支着下巴,寂寞地望着窗外。 第79章 [清穿剧]matche6 只要当垆的姑娘常在 美酒是永远喝不尽的 少年的寄身之所 何不选在这里呢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正月里,各家都囤积了吃不完的好东西,哪有人到雪城来喝酒,阿妈新酿的一坛青稞酒是为犒劳自家的男人,可是这日下午小酒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谁叫阿妈喜欢他喜欢得紧,把自用的美酒和珍馐都拿出来招待他。玛吉阿米没在家,阿爸去朋友家里耍牌了,只有阿妈和阿哥招呼他。 桌上的美馔一口都没有动,只有烫酒的铁壶里开水时常冒着热气,他似乎有意慢慢地喝,好像在等着什么人。这回,他胆大到一个随从都没带,一个下午嘀咕了不少好诗,可惜并没有人替他写下来,因为阿妈和阿哥都不识字。 天色全黑以后,玛吉阿米从布宫的小侧门悄悄溜出去,跑回山下的雪城。身上的衣服虽好看却不如阿妈的大棉袍御寒,随侍在主子身边到哪去都不需要走着,和主子同坐马车、同上火炕,也用不着穿得多敦实,只是,玛吉阿米过这个年都没回家,一直在伤心欲绝的仁珍翁姆身边陪伴开导,好不容易把宫里的事情料理完毕,才趁着主子心情好告了一日的假回家瞧瞧。 玛吉阿米刚走到胡同口就预感到家里有客人,正月里谁会来喝酒,她想,必定是亲戚朋友串门来了,或是隔壁的大婶熬不过冷清的年,又来家里哭诉她和亡夫的陈年往事。 她抱着快要冻僵的肩膀几步跑进巷子,想念亲人的急切心情让她忍不住在院子里就开始喊起来:“阿爸!阿妈!阿哥!我回来啦——” 话音还没落便看见阿妈高兴地掀开了大毡子门帘,门帘的缝隙里露出一位酒客的背影。华美的缎袍是为贫民百姓所罕见的,即使再有钱的少爷都未必舍得穿这样压金线走银线的衣服来喝酒,那一头细密的发辫总得用好几个人花上一整天的功夫才能编就,缠在发辫末端的珍珠,随便丢一颗都会把人心疼得整宿睡不着觉,可他却将它们穿成串系在每一根辫子上,一任它们相击相撞只为行动起来能发出好听的脆响。 玛吉阿米悄声地向阿妈对了个唇型:“又是他?” 阿妈微笑地点点头:“傻孩子,大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快进屋呀。” 玛吉阿米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仓央嘉措回过头,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见她完全不是上次见面时那副臃肿破旧的模样,少女的风流体态尽展无余,只是她冻得脸蛋发红、身体瑟缩,猜不出她这是打哪儿回来。 “少爷,您来了。”玛吉阿米上前略微施礼,然后匆匆地躲进内屋去了。 阿妈随后跟进来,慈爱的眼角聚满欣慰地笑意:“我给你留了好吃的,你端到外面陪那位少爷一起吃吧,他一下午都没吃东西了,光喝酒可不行,你劝劝他吧。” 玛吉阿米说:“阿妈,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他什么都不吃,你就别瞎操心了。” 阿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玛吉阿米趴在阿妈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阿妈的脸色立时变了样。玛吉阿米说:“阿妈,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这可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我阿爸也不要让他知道,我阿哥也不要告诉他了,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阿妈颤抖的嘴唇有些发木发麻:“这……这……这……” 玛吉阿米捋了捋她的心口:“阿妈,我求求你,千万别把他想成一个坏人,他是个很可怜的人,就像祭祖大典上祭祀的公羊那么可怜,你能懂得吗?” 阿妈想了想,点着头说:“我懂,我懂,我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是个特别可怜的孩子……” 玛吉阿米知道阿妈是心地纯善之人,一定不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用世俗人的眼光对他过多地苛责,虽则,作为一位举世恭敬的活佛,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神祗,理论上不能有任何瑕疵,可是谁能想象得出作为一个活的祭祀该有多痛苦呢?活佛就是活人祭,而且是一辈子。 玛吉阿米想到了年夜里发生的那件事,又嘱咐阿妈道:“阿妈,他想喝酒就给他喝吧,他再也没有别的出口了。” 阿妈抹了抹眼角,“嗯”了一声,背过身去,开始为他熬浓茶。玛吉阿米使劲儿眨了眨酸酸的眼睛,回到屋里换衣服。 他又喝多了,没带随从的结果必然就是留宿在店家,也许仓央嘉措本就不想回去,看见玛吉阿米回来了,就更不想走。他对宫里那些上师的好言劝化全然无动于衷,却把为他守夜、为他端茶的小小恩情铭记在心里,因为他也是一个从娘胎里出来的有血有肉的人,从小到大却不曾感受过温情。 玛吉阿米用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檀香熏了屋子,把枕被铺开,油灯里灌满了麻油,拿出一阕尚未做好的针线,然后出去等,等阿哥替仓央嘉措把外衣脱掉、扶他到火炕上、捂盖住被子,她才进来照看。 可能是因为酒喝得慢,也可能是他的酒量变大了,今日他并没有完全醉倒,躺在枕头上看着玛吉阿米在灯下做针线,他的眼睛一眨一眨却不说话,玛吉阿米也低着头做活一声不吭,直到深夜,他还是没睡着,玛吉阿米几次想劝他早点歇息,只怕一旦挑起话头,他就会问东问西,泄露藏王的秘密,所以她憋着,想必他并不会纡尊降贵先开口,他却真就先开了口。 他盯着玛吉阿米的脸,轻声问:“你的手都生茧了,会痛吗?” 玛吉阿米摇摇头:“是干粗活干的,不痛。” 他坐起来,隔着小炕桌拉过玛吉阿米的手,摸摸手指上的硬茧,低下头把柔软的嘴唇贴在那上面吻了一下。玛吉阿米手一抖,赶紧缩回去:“少爷,快睡吧,夜深了。” 他看着她,半晌没说话,玛吉阿米把针线放下,侧过脸去。 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吧。” 玛吉阿米点点头。 他又说:“你怎么不去向藏王告密呢?” 玛吉阿米暗自心忖,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仓央嘉措把炕桌推开,坐过来一些,扶着她的肩膀,问:“你叫什么名字?” “玛吉阿米。” “玛吉阿米……”仓央嘉措重复了一遍,搭在肩膀上的手渐渐移到她的脸颊上,托起她的下颏,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你长得很像我母亲,十岁的时候,我曾见过她一面,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后来我又出家了,丢下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藏王把她藏在哪里,我很想她……”他说到这里,抱住玛吉阿米哭起来。 玛吉阿米直挺挺地坐在那里,这不是剧情里原有的,一定是自己纵容他喝酒,而且上次他来喝酒之后自己没有向藏王汇报,才使事情的发展出了叉子。 仓央嘉措双手捧起玛吉阿米的脸,哽咽着说:“你真的很像她。” 当然很像,因为他母亲那个角色也是安可演的,只是没想到仓央嘉措会把感情倾注在只露了一面的大配角身上,这又一次令安可感到剧情和现实开始混淆不清了,可是他的母亲已经在孤独中染病而死,不会出现在剧中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酒馆的姑娘玛吉阿米。 玛吉阿米解开他的手臂,说:“但我不是她。” 仓央嘉措不肯放开她,反而轻轻地把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温存的体香包围了她的身体,令她几乎要融化。他的双唇已经碰到她的嘴唇,在鼻息和唇沿之间轻薄辗转,这般诱惑早已暗示她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竟然没有立刻拒绝他,直到一个唇吻发生在他们之间,她才忽然惊醒,将他炽热的身体推开:“莲座,请自重些!” 仓央嘉措哀怨的眼神令人不忍相看,玛吉阿米慌慌张张下地穿鞋。 仓央嘉措连忙拉住她的衣袖:“你别走,我不那样了。” 玛吉阿米略微施礼:“民女去给‘莲座’倒一碗醒酒茶来,请‘莲座’少候片刻。” 仓央嘉措慢慢地松开手,当玛吉阿米走到门口时,他在炕上说:“姑娘,请恕我酒后无德。” 玛吉阿米没有转头:“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仓央嘉措一脸不解。 安可知道后来拉桑汗向朝廷告发仓央嘉措行为不检以至于他在押解京师的途中莫名病逝,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红颜祸水,而他又情不自禁,虽然他天生就是一个情种,但是安可至少不想因为自己使他身败名裂。 第80章 [清穿剧]matche7 默思上师的尊面 怎么也没能出现 没想那姑娘的脸蛋儿 却栩栩地浮现在眼前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还是第一次在白天里清楚地看见拉萨城的细节,这座属于他的城市有着这许多层次,就在雪城的边界有一条冗长的街道,那里面有着全城里最红火的皮肉生意,他从玛吉阿米家的酒馆出来时,不小心误打误撞地走进了这条街道,艳俗而好客的姑娘们把招摇过市的甜言蜜语说给每一位由此经行的男子听。 而由此经行的男子们除了仓央嘉措以外无一不是来此寻欢作乐的嫖/客,他们或被一个女人吸引到黑洞洞的小屋里再也不出来或被几个女人包围起来像被秃鹫抢夺的猎物一般东拉西扯,仓央嘉措则是通过这些才判断出这条街所做的是什么生意,回想起昨晚在酒馆里对玛吉阿米做出的那一系列行为,他深深地感到无地自容。 回到布达拉宫之后,刚脱下俗衣换上僧袍,便听说仁珍翁姆已在日光殿中等候多时,仓央嘉措迟疑了一下,速速来到日光殿中。 仁珍翁姆是只身来的,听说藏王特地为她安排了一个藏蒙兼通的随侍,从来却不曾见过,这可就麻烦了,仓央嘉措的身边临时也找不到一个蒙语好的喇嘛,仁珍翁姆向左右望了望,仓央嘉措领会她的意思,便将随侍的僧众都屏退了,可现在日光殿里只剩下他们俩,这下更是无法交流了。 仁珍翁姆看着他,多日来的阴郁总算宽解了一点,他那微微蹙着的眉、欲言又止的唇、无所适从的手、焦急担忧的眼,让她感觉到他还是很在意她的。仁珍翁姆从袖口中掏出一条刺绣的手帕,双手呈递上去,低眉对他说:“莲座,请开示。” 仓央嘉措虽然听不懂她的话却明白她的意思,他接过手帕,展开来看看,上面绣着一句藏文的偈子:明日或来世,哪一个先到,我们从不知道。 这是仁珍翁姆入宫以来的悟境,她感受到了人世的无常,深信了因果轮回的理论。 仓央嘉措微笑着点头,将手帕平放到桌子上,拿起毛笔,在手帕旁边即兴地用藏文写了一首小诗:对于生死和无常,若不早早思考,就算有天大的聪明,也只是个傻子。 写完,他吹干了墨迹,亲手把手帕交给她。仁珍翁姆喜悦地接过手帕,纵然看不懂上面的字,却感到十二分地满足,她把手帕叠起小心翼翼地揣进袖口,然后依照礼仪叩拜完毕,兴冲冲地回去了。 仓央嘉措坐在殿基宝座上一手拄着下巴,欣慰而又不舍地望着她的背影。 晚上,玛吉阿米趁着月色回到宫中,仁珍翁姆便将这首小诗拿出来让她翻译。 明心随着念诵就随口翻译了出来:“对于生死和无常,若不早早思考,就算有天大的聪明,也只是个傻子。”念完,她又看见自己亲手在手帕上刺绣的藏文,脸颊忽然感到热辣辣的。 仁珍翁姆还在品味仓央嘉措的这首小诗,她走到窗边,慢慢地吟哦了两遍,忽然拍着手说:“莲座果然是莲座!莲座的这首诗要比那首偈子透彻得多,呵呵。” 明心伸出带着硬茧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首小诗,情不自禁地说:“他的字,真洒脱……” 仁珍翁姆回过头来,说:“我只觉得它像一串一串的花纹,姐姐喜欢?那就送你吧。” 明心立刻把手帕交给了仁珍翁姆:“奴婢怎敢,格格仔细收着。” 仁珍翁姆道:“姐姐,我明日还想去跟莲座请教佛法,你再帮我想一首偈子好不好?” 明心道:“悟境的提升是需要时间的,格格去得太勤了莲座会怀疑的,一旦出了破绽,再用这个法子恐怕就不灵了。” 仁珍翁姆道:“姐姐此言差矣,姐姐难道忘了,他是听不懂我说话的,所以就不会当面考我,我只需将姐姐的偈子亲手呈递给他,他哪里会猜到底下的这些隐情呢?” 明心道:“话虽如此,但是就像格格刚才说的,莲座的这首诗已经是极致的圆满了,再也找不出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这可怎么办?我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别的偈子来。” 仁珍翁姆撒娇道:“嗳呀,姐姐,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你随便想一句就可以,然后把它写在纸上,我来绣,还不行吗?” 明心无奈之下又展开手帕,看着其上的句子,静静地思忖了半晌,抄起毛笔,在纸上写道:我们一生的所作所为,造就了我们死时的景况,每件事,绝对是每件事,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仁珍翁姆甚至都不问问她写得是什么意思,忙找出针线连夜地把它绣在手帕上。后半夜,她累得睡过去了,明心起来,把她扶到炕上,继续帮她把最后的一句绣完。第二天清晨,仁珍翁姆从被窝里腾地卯起来,看着亮晃晃的窗户,懊恼地喊道:“这下可糟了!我没有赶在莲座做早课之前把手帕绣完!” 明心从外间的小榻上披着衣服赶忙到里面来看,见她翻穿着夹棉袄,扑到桌子上。明心笑她那慌神似的样子,将绣好的手帕取来给她:“呶,你看看,这不是都绣好了吗。” 仁珍翁姆愣了一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双手捧起了手帕,连同明心的手一起也捧起来:“姐姐!你真好!什么都别说了,快帮我梳头,早饭不吃了,我要先去日光殿!” 明心赶紧帮她打洗脸水、梳头、化妆,一直伺候她走出这个门,然后独自坐在小榻上,想象着她与仓央嘉措见面的情景,一阵空虚袭上心来。 可是明心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仁珍翁姆在日光殿外正巧遇到了德吉梅朵。昨夜进贡的小雪獒上吐下泻,僧众们束手无策,连夜派人把消息送进王府报与公主得知,德吉梅朵天方破晓便从王府出发,赶到布达拉宫中已是天光大亮。 冤家路窄,德吉梅朵和仁珍翁姆之间的敌意从第一次见面就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两个女孩儿都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而德吉梅朵虽比仁珍翁姆小两岁却是东道主,压根儿没把个势单力孤的蒙古格格放在眼里。 她们谁也不甘示弱,谁也不给谁让路,并肩走进日光殿中,同时求见法王莲座。幸好日光殿的门很宽,两边的僧侍们分头进去禀报。 仓央嘉措听到这样的禀报后感到情况不妙,仁珍翁姆可能又要挨欺负了,所以他令僧侍先将仁珍翁姆请进去。德吉梅朵公主听见法王莲座所下的命令后,气得简直要挠人。 此刻,仁珍翁姆单纯的想法甚至有点可笑,她认为自己在莲座的心里比德吉梅朵更重要。德吉梅公主朵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舍不得离去,直把刻骨铭心的羞辱全部记在仁珍翁姆的头上。仁珍翁姆自豪地走进日光殿,见仓央嘉措端坐在殿基宝座上,她按照昨天的程序,把绣有藏文偈子的手帕双手呈上,仓央嘉措的神情却异常复杂。 他皱着眉头,展开手帕看了看,哪里还顾得上赋诗,他知道仁珍翁姆的性格既天真又耿直,心里没什么算计还不喜欢趋炎附势,这样的女孩子虽然是他所欣赏的却未必是世俗权贵们所欣赏的,这样下去她的处境会越来越被动,他想借此机会提醒她一下,于是取出毛笔在她的手帕上写道: 天上没有乌云 地上却风雪交加 不要对它怀疑 提防其他方面 仁珍翁姆满心欢喜地接过手帕,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看着仓央嘉措复杂的神情,误以为他想对自己说点什么,可惜今天没有让明心一起来,有话只能以后再说了。而她那清澈的眼睛却令仓央嘉措十分忧虑,如果连善良的明妃都保护不了,他不知道自己于人世间还有什么用处。 仁珍翁姆以胜利者的姿态从德吉梅朵公主的面前走过,心中急切地赶着回去让明心给翻译一下手帕上的诗句。被她那飘逸的身影甩在后面的德吉梅朵公主在眨眼之间已经想出了一打报复她的手段,至于用哪一种手段完全由法王莲座的态度所决定。 德吉梅朵公主戴着满手的戒指,一个耳剐将前来迎请她进日光殿的僧侍的脸掴得血流迸溅。随着一阵躁乱的金玉撞击声,德吉梅朵公主毫无礼仪地走进了日光殿,自行省去了叩拜的程序,站在殿基宝座前面,对仓央嘉措大声地说:“莲座昨夜可曾派人去王府接我!” 仓央嘉措料定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他早就习以为常,只随意翻阅着书籍,漫不经心地说:“派过,怎么啦?” 德吉梅朵火冒三丈地说:“那莲座也曾派人去白宫里接仁珍翁姆吗!” 仓央嘉措轻轻一笑,喷洒在书页上的温柔气息丝毫也没有沾染上她的戾气,恬淡的神情伴着轻松的口吻慢慢道来:“白宫与红宫只有几步之遥,何须派人去迎。” 德吉梅朵更加火上眉梢:“也就是说,她是根本没有接到你的命令就自己来的咯!” 仓央嘉措把书页合上,轻描淡写地看了看她:“怎么了?” 德吉梅朵道:“既然如此,我和她同时求见,莲座理应先准我进来才对!莲座刚刚却先准她进来,让我在门外等,不晓得这究竟是哪来的规矩!?” 仓央嘉措晓得她绕着这么大个圈子就是想上纲上线,要以不守法戒的名义处罚仁珍翁姆,既然他先召见了仁珍翁姆,自然不会让德吉梅朵钻这个空子,他道:“这是按照先宾后主的次序来的,有何不妥?” 德吉梅朵忽然安静下来,这个“先宾后主”的解释是有很多种的,她倒想听听他怎么解释。 仓央嘉措道:“首先,你我皆是藏族而她是蒙族,其次,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而她是半路来的,再次,你我都用阿哥、阿妹的称呼了,而她连句藏话都不会说,如今你我都长大了,为了避讳外人嫌话,你不过是暂时搬出宫外,用不了多久你还会名正言顺地搬回来,而她一旦离开这里就再也不回来了。唉,我不知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谁宾谁主,我心里自然明白,可惜你心里不明白!我也懒得见你撒泼使性的样子,或许你在宫外看上了谁家的少爷,不想再进宫做我的明妃、为我守一辈子活寡,如若真是这样,我明日便召见藏王你的父亲,把你的心意同他挑明,相信他一定有办法让爱女如愿以偿的。” 每次当她觉得理直气壮怒的时候,都不晓得如何被他三言两语就说成了无理取闹,他对她总是有一大堆辞令,貌似有理有据却没有一句是向着她的,明知道他是在护着仁珍翁姆却没有办法揭穿他,除了他,谁敢这样歪派她一身不是。 德吉梅朵不但没有消气反而还把妒恨深深藏进心底,他们越是这样表面上生分暗地里亲密,德吉梅朵就越嫉妒,据她所知按照律法,活佛有权力把明妃赏赐给其他喇嘛或者世俗臣子,德吉梅朵从第一次见到仁珍翁姆就在策划着一个毒招,有朝一日形势会逼着他把仁珍翁姆赏赐给别人,暂且让仁珍翁姆得意些时日吧。 口蜜腹剑的德吉梅朵此刻却表现出惭愧惧怕的样子,跪在仓央嘉措面前,拽着他的衣阕苦求:“莲座千万别召见我父王,我再也不敢对莲座使性儿了。阿哥,求求你,往后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就是别让我离开你,好不好?好不好?” 男人向来怕女人用软的,何况高高在上的公主能抛下自尊说出这样的话来,哪个男人能不心软?十几年来,德吉梅朵用在仓央嘉错身上的花招可以编成一部《御郎宝典》,仓央嘉措终是忍不住离开宝座,将她的千金之躯扶起来,德吉梅朵顺势扑到他的怀里,周围的僧众们纷纷转过脸去。 仓央嘉措轻轻把她推开一些:“快去看看雪獒吧。” 德吉梅朵点头:“嗯。”绚烂的笑靥好似盛开的花朵。 闹腾了一个早晨,最后,他们还是和好如初,手拉手走进了喀当基。 第81章 [清穿剧]matche8 向上师请赐教戒 他也会慨然应允 自幼相好的姑娘 却从不讲真心话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一个妙龄少女纵然拥有蛇蝎般的心肠,但若善于伪装,也会迷倒无数男子。如今德吉梅朵越发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美丽,姑娘家睡到男人的床上是一件十分不齿的事,她却觉得仓央嘉措会喜欢。她褪去光彩照人的外衣,只穿一条轻纱衣裙躺在他的枕上,锦被下故意露出一只白嫩的小脚,脚边蜷缩着一团儿雪白的绒毛。 仓央嘉措刚做完早课回来,到处找不到她,最后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她。 德吉梅朵故意翻了个身,将锦被卷到身下,香软的胴体在轻薄的纱裙中若隐若现。小雪獒动了动,懒懒地蜷缩在她的身侧。 “哈,一对儿懒虫。”仓央嘉措笑着转身离去。 这时忽听德吉梅朵在身后轻唤一声:“阿哥……” 仓央嘉措以为她醒了,回头看看,德吉梅朵还在装睡。仓央嘉措搬过一个椅子坐在床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还能装多久。德吉梅朵故意在床上翻来翻去,将美丽的身体尽展在他眼前。若是按照以往,她这么折腾,小雪獒早就跳下床汪汪汪地叫起来了,看来它是真的乏了。 仓央嘉措来到床边,用手指戳了戳德吉梅朵的脸。德吉梅朵在甜美的晨光中懒懒地睁开眼睛。 仓央嘉措一本正经地说:“咳咳!你怎么睡这了?这里不准女人进来,你不知道吗?” 德吉梅朵道:“人家刚才腹痛,莲座的寝殿阳光最充足了,床又软又暖和。” 仓央嘉措吓了一跳,关切地问:“该不会是雪獒把痢疾度给你了吧?” 德吉梅朵摇摇头:“它那不是痢疾,只不过是吃多了。” 仓央嘉措坐到床边,盯着她的腹部看了看:“那你为何腹痛?” 德吉梅朵用衣袖遮起自己的脸,娇滴滴地说:“阿哥连这都不知道……” 仓央嘉措霎时明白了,忍俊不禁道:“我见你早上来时还好好的,一定是刚才说话太用力了!” 德吉梅朵使劲儿打了他一下,却没想到他早有防备,轻易躲开了。 “哎哟……肚子又疼了……” 仓央嘉措乍着两只手不知所措:“这该怎么办才好呢?吃点药吧?” “早上已经吃过了,不管用。”德吉梅朵捂着肚子装做很难受的样子:“阿哥,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当作咱们还是小时候,把手伸进来帮我揉一揉好不?” 仓央嘉措搓着手掌在地上走来走去:“不行不行,还是去白宫找个比丘尼来吧,你等着。” 德吉梅朵见他要走,在床上打着滚儿喊疼,仓央嘉措连忙返回,德吉梅朵拉着他的手,眼角竟淌出了眼泪:“记得你是最不赞成墨守陈规的,如今居然被礼法弄得心狠至此,看着我疼得快要丧命,你却还往外面跑,就不怕我疼死在这里?想我们小时候每天同榻而眠同衾而卧,多少次贴着身子躺在一起,只隔了一层单衣,却不曾破了定,那时你不过才十四五岁啊!如今年龄越大怎么反而对自己的禅定没把握了呢?” 听到这里,仓央嘉措才知道她这一出又是装的。 这个德吉梅朵当真是佛祖派来考验他的魔星,若不破了他的法身哪里肯放过他,可是熟诵《地藏经》的仓央嘉措深知地狱的可怕,以前,每当被她弄得难以自持的时候,一想起地藏菩萨浑身上下就像浇了盆冷水,可是到后来,德吉梅朵的身体渐渐发育,胸前愈来愈柔软,而且一天比一天膨胀,接着,臀部也愈来愈肥了,《地藏经》也不管用了。 还以为自己与生俱来便得了大定,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转世灵童,现在,他发现自己的自控力比世俗人还差,从小到大被压抑的欲如今就像爆竹里的火药一样,见火就着,不爆发出来比下地狱还难受,可是,他心里清楚一件事,就算非下地狱不可,他也不会为德吉梅朵而下。 德吉梅朵硬抓起他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衣裙下面,仓央嘉措背着身子坐在床边,几曾想抽回手去,却被她立刻捉住,再不然她就喊疼,他也只好迁就她。即便是这样德吉梅朵心里还是很难过,想起过去,他们俩时常在这张床上嬉戏玩闹,那时的他并不像现在这样躲躲闪闪的。 仁珍翁姆揣着手帕大获全胜地回到居处,迫不及待地让明心翻译手帕上的诗句。 明心展开手帕一瞧,觉得内容有些不对,再看仁珍翁姆的脸颊红润有光泽,便问:“格格为何面带喜色?” 仁珍翁姆道:“姐姐,你猜我早上在日光殿前遇到谁了?” 明心看看手帕上的诗句,摇摇头。 仁珍翁姆把手拢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了句话。明心立时紧张起来,抓住她的手:“格格,你可曾和她发生了口角?” 仁珍翁姆开心地说:“没有,你放心吧!就算是和她发生口角,莲座也会出面护着我的。” 明心皱了皱眉,一颗心感到很不安,她拉着仁珍翁姆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格格,今天莲座有什么和往日不一样的表现吗?” 仁珍翁姆道:“没有呀,啊!对了,他皱着眉,好像是要跟我说话,姐姐,下次你陪我一块儿去吧,姐姐,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明心道:“莲座今日写的不是禅诗。他说,天上没有乌云,地上却风雪交加,不要对它怀疑, 提防其他方面。好像是一首警醒格格的诗啊。“ 仁珍翁姆默念几遍,凭她单纯的头脑实在想不出其中的深意。 明心却有所领悟,她试着解释道:“天上没有乌云,是说表面上万里晴空、风平浪静,地上却风雪交加,是说其实目前的形势很严峻,不要对它怀疑,是说不要被表面的平静所迷惑,更不要对眼前的危机视而不见,提放其他方面,是说让格格行事小心,说话谨慎,多加提防。” 仁珍翁姆好像受到责备一样垂头丧气,拿起手帕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不敢相信莲座会写这样扫兴的诗给自己。 “姐姐,你看清楚了?莲座真是这么写的吗?” 明心立刻跪下,回禀道:“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蒙骗格格。” 仁珍翁姆看她这样信誓旦旦地保证,也只好信她了,可还是弄不懂仓央嘉措的用意。 与此同时,在藏王府邸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政治谈判。当仓央嘉措身穿贵族服装,头上梳起细密的麻花辫,于朗朗乾坤之下游走在烟花巷陌之时,拉桑汗的密探已经认出了他。拉桑汗致信到朝廷告发此事,怀疑六世法王是假活佛!藏王桑杰嘉措也有密探,但是当他发现这件事时已晚了一步,为了向朝廷澄清,藏王立刻派亲信大臣去京师面圣。可是,凡事都是先入为主,有时候解释太多只能是越描越黑,所以这件事八成会被拉桑汗占去上风。 此时,藏王与拉桑汗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们各自武装了军队,准备随时开火。幸亏有五世班/禅出面调停,双方答应和谈,所谓和谈就是一场互相讨价还价的交易。 拉桑汗要求藏王把政教大权都交给法王莲座,而法王莲座则必须严守戒律,从此不得再犯,如有再犯,即认定他为假活佛,上奏清廷予以废黜。 如此,拉桑汗才肯将军队带回自己的地盘。 藏王痛快应允,法王莲座还是个小孩子,大权还是在他的手中,他毫无损失。但拉桑汗在“严守戒律”的条款后面又追加了一个附带条款:废黜现有的明妃,令其还俗,往后不得再设。为的是让法王莲座专心于梵行。 藏王知道拉桑汗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他是看上了仁珍翁姆。对于这个附带条款,五世班/禅也觉得不合理,根据宗喀巴大师的意旨,活佛应有九位明妃才对,而且自古以来活佛与明妃住在不同的宫中相敬如宾恭敬无犯,有何必要废妃?世俗朝臣对教务指手画脚,这是对活佛的大不敬。所以这项条款一直在争论中,迟迟未予执行。 拉桑汗早就拥兵自重、蠢蠢欲动了,以上的原由都只是借口,他很想看到仓央嘉措破戒,这样便抓住了狡诈精明的藏王的小辫子,让他不能在雪域里一手遮天。拉桑汗甚至还派密探暗中察到了玛吉阿米家的酒馆,以及仓央嘉措经常出现的每一个地方,这些情况都被他悄悄地掌握在手中,暂时按兵不动是不想打草惊蛇,等抓住了确凿的把柄再一举把仓央嘉措的老底掀开,让他变成藏王的致命□□。 当晚,德吉梅朵公主本想在布达拉宫住下,可是仓央嘉措坚决不予批准,硬是派人将她扛出喀当基,塞进马车,送回了王府。 一回到王府,委屈的德吉梅朵就哭着去找藏王,要求父王立刻将她送进布达拉宫去做仓央嘉措的明妃。然而一向溺爱幼女的藏王却反手打了她一个耳光,怒斥道:“你给我清醒一点吧!” 震惊的德吉梅朵捂着脸注视着父亲的眼睛,忧患与焦虑已使这位睿智的藏王在一夜之间变得苍老。可是被宠坏的德吉梅朵仍然不死心,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咒天赌誓地说:“父王若不把女儿送入宫中,女儿就一辈子都不嫁了!” 这种任性的逼迫像是在藏王的心里剜下一块肉。然而目前的形势已经到了进退维谷、动辄得咎的境地,进宫当明妃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但当不成明妃,往后连宫都不能让她随意进了。 藏王转过身来,严厉地指着她,教训道:“往后,你不准再进宫了,好好在家学针线,獒犬也不准养了,姑娘家不像个姑娘家,性格倔得比男人还甚,将来嫁到婆家有你好受!” 德吉梅朵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抽出腰带喊着要去上吊,一帮下人将她拖抱住,前呼后拥地抬回卧房。藏王两眼含泪,重重地甩袖而去。 第82章 [清穿剧]matche9 压根儿没见最好 也省得神魂颠倒 还不如不熟的好 免教人寻思萦绕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明心依照法王莲座的警戒诗再三规劝仁珍珍翁,才使她按捺住去日光殿请教佛法的冲动,可是仁珍翁姆相思如焚,才只忍耐了三日就忍不住了,她这次倒是学得很会办事,主动给明心放假让她回去和家人团聚,这样就没有人管着她啦。 没有明心当翻译,仁珍翁姆也可以和法王莲座交流,不是还有词典吗,这个年代的蒙藏互译词典固然稀有,但宫里是不会缺的。仁珍翁姆叫人到藏经阁中找出唯一的一部蒙藏词典,带领比丘尼众抱着大部头的词典在日光殿外面恭候。可是日光殿内的侍僧们谁也不敢向她透露法王莲座不在宫中的消息,于是她就那么傻傻地等着,认为既然莲座没派人出来迎请就是还没抽出空来见她,一直等到正午时分,她才失望地离开了。 仓央嘉措到底去了哪儿,只有酒知道。 明心看见自家的酒馆生意红火,就赶紧进屋换衣服准备出来帮忙,门帘子一掀,她吓了一跳,内屋里有个大男人,大白天的,明心真没想到会是他。 仓央嘉措放下酒碗,默默地看着她。 其实他也不知道玛吉阿米什么时候回来,只因今天早上一醒来就特别想见到她,在拉萨,像她这般年纪的姑娘,说不准哪天就会有人来下聘礼,也许见面的机会旦夕之间就没了。 阿妈忙里偷闲进来嘱咐玛吉阿米道:“外面人多气味重,我怕少爷不习惯,所以就请到屋里来了,孩子,你在这里照看少爷,我先出去了。” 玛吉阿米点点头:“噢好,阿妈放心。” 阿妈的慷慨做法像是个大护法,尤其是对他这份信任稀有难得,令仓央嘉措感动备至。 玛吉阿米上前略施一礼:“少爷,请问您中午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好让阿哥提前去置备。” 仓央嘉措连忙说:“不用忙,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玛吉阿米心里有点失落,低着头试探着问:“少爷还有事呀?” 仓央嘉措“嗯”了声,站起来双手合十在胸前,朝她鞠了个躬:“姑娘,我上次冒犯你了,后来回去每每想起,心中总归是不安,就怕你把我误解成一个浮薄浪子,所以,今日想当面请求你的谅解。” 玛吉阿米捂着嘴一笑,没想到一件醉酒的小事在他心里竟能留下那么大的一片阴云,有道是“地狱门前僧道多”,莫非怕自己将来受业报下地狱不成? 仓央嘉措抬起头时看见她在笑,心中甚为迷惑。 玛吉阿米故意逗他说:“哼,你若一直不来解释,我还真就当你是个‘浮薄浪子’,可是,你不觉得你来得有点晚了么,我怕我已经改变不了对你最初的印象了。” 枉费一世聪明的仓央嘉措竟然听不出这话是打趣他的,还真是应了古人那句,关心则乱。 仓央嘉措连连作揖,道:“如何才能让姑娘改变对我的印象,求姑娘给我指条明路。” 玛吉阿米憋着乐,问他:“既然你说自己不是个浮薄浪子,那,你又是什么呢?” 仓央嘉措看看自己的金丝缎衣和长长的发辫,发辫上的五彩丝线穗子还是一早新绑上去的,脚下的崭新缂丝绣花锦靴更是张扬惹眼,就连这双紧紧合十的手掌也套着华美的戒指,起码在外表上看绝对是个纨绔子弟,再想想自己前前后后做的那些事,醉酒、赋诗、留宿店家、轻薄姑娘、游幸烟花之地、给女孩儿揉肚子……不提这茬儿倒罢了,想到此处,仓央嘉措顿感惭愧。 仓央嘉措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抬头看她。玛吉阿米笑了笑,将他扶到椅子旁边坐下,好言相劝道:“少爷,你若真听我的话,我劝你往后行事尽量检点,凡事多和人商量,不要我行我素,要以大局为重,学会隐忍低调,最要紧的一件,尽量少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最好是……别来了。” 仓央嘉措听出她的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他好,前几件事倒容易,可就是最后一句,实难从命。 玛吉阿米捧来一碗茶,递到他手里,道:“少爷不是还有事吗,喝完了茶,就快去吧。” 仓央嘉措欲言又止,将茶一口气喝完,把茶碗交给她的时候,趁这个机会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玛吉阿米从小窗户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千般难舍却又希望他这一走不要再来。 仓央嘉措坐着马车来到了巴桑寺,借着向五世班/禅请教经论的名义来探听时势。五世班/禅罗桑益西用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了他,师徒二人就座后当众切磋教戒,在罗桑益西法师的身边也有着数不尽的政界奸细,所以他们故意让谈话光明正大、字正腔圆,却不是普通人所能听得懂的。 仓央嘉措道:“上师,我最近悟得一首法偈,不知是否有所进步,希望上师给予开示。” 罗桑益西严肃地点点头。底下的僧众们有的竖起了耳朵、有的拿起了毛笔。 仓央嘉措即兴诵道:“核桃可以砸开吃,桃子可以嚼着吃,今年结的青苹果,却酸倒了牙齿。” 罗桑益西知道他所谓的青苹果是指那些非僧非俗的出家人,身在佛门心在俗,并没有了脱生死证得法身,也没有一颗清净虔诚的心,贪嗔痴慢疑一样也不想改,只图现世的荣宠,不信因果,趋炎附势,甘愿为权贵效力,做背叛活佛的事,使得清净的圣山变得像个巨大的囚牢。 罗桑益西沉吟片刻,轻轻睁开威严沉静的双目,对他说:“牙齿是尖锐的,舌头是柔软的,莲座在吃青苹果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舌头酸呢。” 仓央嘉措沉思良久,点了点头。 底下的僧众纵然懂得字面上的意思却也无法领会罗桑益西的深意,这深意是直指仓央嘉措近来一些出格的行为而言的,意在告诫他在这种□□面紧张复杂的情况下,要扮演善于“和稀泥”的“舌头”,不能再希求什么“励精图治”,更无法整顿教务,清除那些伪僧和叛徒了。 仓央嘉措知道这样的教诲并不是软弱的,而是以长远的眼光来考虑的,所以他点头。然后,他又说:“我还有一首法偈,请慈悲的上师予以开示:从东面山上来时,原以为是一头麋鹿,来到西山一看,却是一只跛脚的黄羊。” 罗桑益西知道他这是在说藏蒙之间的历史问题,当初五世法王在世时,为了光大戒律严格的格鲁派而压制世俗化的宁玛派,借助了蒙古势力来帮忙,在达来汗时期,藏蒙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尖锐,达来汗死后,他的儿子拉桑汗继位,脾气秉性处处与藏王桑杰嘉措不和的他野心昭昭若揭,因康熙曾经责问过六世法王继位一事,拉桑汗就死咬住藏王的这个致命弱点不令其有一刻喘息的余地。其实,若以罗桑益西这个方外之人的眼光来看,拉桑汗远不及其父达来汗有韬略,藏蒙之间搞窝里反,正是康熙所希望的。拉桑汗让藏王垮台,他自己也就离死期不远了。而历史真的证明了罗桑益西的这个判断。 也不晓得拉桑汗为何要使劲儿地折腾,折腾到最后却落得个身死为天下笑。佛教越是兴盛的地方就越是有魔王留驻,这个拉桑汗可能是魔王附体了吧。 罗桑益西对仓央嘉措道:“麋鹿与黄羊都是猛兽的猎物,如果麋鹿逃不掉,跛脚的黄羊就更逃不掉了,若是被猛兽盯捎了,纵是麋鹿又有何用。” 伪装的猛兽早晚有撕破伪装的一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猛兽最后的命运是死在更尖利的獠牙之下。仓央嘉措连连点头,心想,既然上师不看好这场政治和谈,看来两军交战是免不了的,唉,要打仗了,要乱了。 罗桑益西一直担心仓央嘉措与藏王的关系越闹越僵,不能团结对外,所以试探地问道:“又是一年春天来到,鲜花到了开花的时令,上面有没有蜜蜂采蜜啊?” 仓央嘉措和藏王政治上的蜜月期早已过去,罗桑益西暗示他新的一春又来到了,这是极好的与藏王同仇敌忾、互助互利的时机,不知两个人都意识到了没有。 仓央嘉措想起仁珍翁姆的事,藏王咄咄逼人的做法令他心里很不痛快,就对上师暗示说:“凛凛草上霜,飕飕寒风起,鲜花与蜜蜂,怎能不分离!” 罗桑益西听到此话感到十分惶恐,藏人内部不和怎么能共同打赢这场仗呢。他劝慰仓央嘉措道:“清水和浊水纵有天壤之别,随时都可以掺和在一起,油和水却永远无法混淆。” 仓央嘉措知道他的意思,浊水指的是藏王,油指的是拉桑汗。如果要选择倾斜方向的话,藏人是首选,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不懂,但他对明哲保身的上师罗桑益西本人固有的看法让他听不进去忠诚的劝告。他认为,藏王这个人太攻于心计,要想对于蓄发的事向他发出警告,只要直接进宫面谈就好,兴许他会听从藏王的意见剔掉头发,可是自以为圆滑的藏王不想正面得罪人,却在暗地里对他的明妃动手脚,这不是藏族人的所为,更不为出家人所苟同。 这次仓央嘉措和罗桑益西见面,唯一在藏王的问题上没有达成共识,他心里很不舒服,罗桑益西心里比他更为不安,无奈当着僧众的面不能说得太直白,只好暂且按捺下去。 仓央嘉措坐着马车回到了布达拉宫,侍僧们急忙前来禀告重要的事情。 “第司求见莲座,已在日光殿中恭候多时!” 仓央嘉措感到意外。 第83章 [清穿剧]matche10 我心对你如洁白的云 一片真诚眷恋 你心对我如无情的狂风 一再将云朵吹散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从新年法会到现在不过数月,藏王仿佛比以前老了十岁,让仓央嘉措更为吃惊的是,他不顾王家千岁的尊贵体面,竟然涕泪横流地跪在地上请求莲座剃发,这一招不能说不管用,但仓央嘉措本来也想要剃发的,玛吉阿米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他觉得乔装贵族少爷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仓央嘉措见藏王哭得可怜,就亲手将他扶起来赐他最近的座位,并向他承诺今后不再蓄发了。仓央嘉措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又是何等聪慧,对当下的局面自然了如指掌,藏王不需多言。藏王对这样的莲座感到意外地惊喜,似乎又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藏王向他解释了仁珍翁姆的事情,他才知道那又是德吉梅朵的诡话,此时此刻,他对这个两小无猜的小阿妹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藏王告退后,仓央嘉措让侍僧们把辛辛苦苦留了一年多的发辫一条条地剪掉了。他把它们收入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内,头发这东西还真是“烦恼丝”,就当那是一帘幽梦吧。 可是他夜里怎么都睡不着,回想玛吉阿米的话语,固然她说得都对,却有许多不尽人情的地方,假如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浮薄浪子”,如何在一夜之间变成圣洁无瑕的活佛呢?要是那样,他宁愿她把他当成一个浮薄浪子。 他躺在幔帐繁复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玛吉阿米的态度,觉得她对自己也不是毫无情意的,她让他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最好别去,但她没说不让他去呀! 仓央嘉措一个跟斗从床上蹦到地上,唤来上夜的小沙弥为他穿戴外出的衣服,还心血来潮地找了一顶贵族大员们戴的那种裘皮帽子,一阵风似的下了山。 站在玛吉阿米家的小院外面,他怦怦的心跳令自己都感到不解,这是一座多么破旧寒酸的民宅呀,土坯的墙垣粗糙丑陋,房前屋后堆积着乱七八糟的木柴和牲口吃的草料,一盏摇曳的油灯挂在黢黑的屋顶上,阑珊的灯火将几个赖在酒馆里不走的醉汉照得东倒西歪,污秽粗俗的叫嚷和哄笑声时时传入耳根……可当他用手推门之时,眼前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圣洁美好,就像悟入了佛法的全新境界,不,也许不能用佛法来比喻,他心里清楚这就是男女情爱,此刻,哪怕是下地狱他也义无反顾。 玛吉阿米的哥哥迎了出来,大半夜的,这是谁来了呀? 仓央嘉措戴着一顶很入时的帽子,衣服光亮精美,身材高出贫民百姓家的男孩子至少一头,洁白秀丽的脸庞在无星无月的夜色下皎如月光。 夜里总有那么几个赖着不走的酒汉,阿爸和阿哥轮流在外屋看着,玛吉阿米和阿妈已经在里屋睡下了,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得出,这位高贵的少爷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来的。阿哥吃惊地张了张嘴,赶忙为他高高地掀起毡帘,舌头打了结似的朝里面大喊:“阿、阿妈!阿、阿妹!快起来!有贵客来了!” 仓央嘉措在外屋里站了一小会儿,玛吉阿米急忙穿好衣服从里面出来。 “少爷,您怎么又来了?” 这劈头盖脸的一句令仓央嘉措有些难为情。 阿哥赶紧说:“阿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家开的是酒馆,少爷哪会儿得闲哪会儿就来,有什么不可以的?” 玛吉阿米不说话了。阿妈递给她烫酒壶和托盘,让她端上去。她这一出来,其他的酒客都不答应了,纷纷要求让她亲手给烫酒。 阿妈说:“要不,还是请少爷进屋去吧?” 仓央嘉措见玛吉阿米拉着脸不说话,连忙对阿妈道:“不用了,我就在外面。” 玛吉阿米给他烫完酒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回屋了。仓央嘉措只好坐在外屋自斟自饮。这次的待遇不比以往,醉汉身上散发的臭气令仓央嘉措时时想呕吐,耳边的嘈杂不仅仅是杯盘撞击,更多是那些令人难堪的污秽之辞,是仓央嘉措有生以来所没听过也不屑于听的。也许是因为玛吉阿米不理他,他觉得今天的酒味很苦,也许是因为他还报着见到她的希望,所以忍受着冷落与折辱迟迟没有离开。 天色渐渐明亮,仓央嘉措耗走了最后一个醉汉,只自喝了大半夜的酒,心情也像烫酒壶中冰凉的水一样,糟糕到了极点。他不明白玛吉阿米怎能如此狠心,就这样进去之后便再也不出来了,只要她稍稍露个面,哪怕只是在门帘缝隙里瞧他一眼,他都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可怜的阿哥躺在板凳上睡着了。仓央嘉措不忍心再喊添酒,只好掏出几块儿银子放在桌上,然后灰心丧气地离开。走在无人的拉萨大街上,他第一次为爱恋的人流出伤心的眼泪。 做完早课后,听侍僧禀报说,仁珍翁姆率比丘尼众抱着五大部藏蒙互译辞典在日光殿外求见。仓央嘉措什么人也不想见,但侍僧说她这已经是第二回来了,仓央嘉措只好以冒染风寒为由婉拒了她,并随手在散草纸上写了首小诗,令侍僧带出去交给她。 仁珍翁姆听说法王莲座病了,幽怨之情顿然释怀,愧疚之情萦上心头,原来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在误会他。又见他亲手写诗送出来,她便擅自揣摩出他的心里有她。她拿着这首小诗如获至宝地带领比丘尼众回到了白宫,让她们分头查辞典来解释这首诗的含义,谁知翻译这首十几个字的小诗费了整整一日的工夫,然而,生搬硬套的辞令全然丢失了诗歌的韵味,许多词汇拼凑在一起却难以揣摩其真实含义。仁珍翁姆遂命人下山去把明心召回。 见到明妃手谕后,明心连夜回了宫,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原来只是一首小诗没人翻译,但她知道对主子来说,这便是天下第一要务。 她展开一张单薄的散草纸,看见仓央嘉措那潦草悲伤的字迹,忍不住又心酸了一回,那一夜,她心里并不比他快活。 仁珍翁姆有点着急了,催促道:“姐姐,怎么,这首诗很难?” 明心收回思绪,强作笑颜地说:“啊,格格,别看这小首诗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可它的蕴意颇深,我刚刚思考了一下。” 仁珍翁姆倒吸一口气,用小手捂着嘴,道:“呀,我打断你的思路啦,真是的。” 明心微笑摇头:“没有。请格格听好。” “嗯。”仁珍翁姆用心听去——仓央嘉措诗云: 衷心向往的方向 毛驴比马还快 当马儿还在备鞍时 毛驴早已飞奔出去 仁珍翁姆听后大惑不解,想想前后所发生的事情,和这首诗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她拿起散草纸翻来覆去地看,小嘴里嘀咕着:“这到底是一首抒情诗呢,还是一首法偈诗呢?我怎么觉得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呢,哎呀,侍僧是不是拿错啦?” 侍僧怎么会拿错,明心十分懂他的意思。 衷心向往的方向,就是指真心爱慕的人的身边,毛驴比马还快,意思是说即便缘分浅薄也会苦苦追求,当马儿还在备鞍时,意思是说对于不爱的人,态度总是漫不经心的,毛驴早已飞奔出去,意思是说对于爱慕的人,态度根本没法不好。 此外这小首诗还有两层暗含的意思,一层是,仁珍翁姆并不是他所爱慕的人,另一层是,他觉得自己也不是玛吉阿米所爱慕的人。他借着这首诗不但委婉地拒绝了仁珍翁姆,而且试图劝服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 仁珍翁姆问:“姐姐,你说,会不会是侍僧拿错了?莲座天天写诗,写完的诗稿就放在书桌上,侍僧也不晓得他要把哪一首送给我,大意之下就拿成了别的?会不会啊?会不会啊?” 明心只是随声应承,并不想把诗意给她挑明,既然莲座自己没有明说,何必要替他得罪主子。 仁珍翁姆把散草纸叠起来,包在一块儿刺绣的手帕中,满心安慰地自言自语道:“不管怎么说,莲座一定是给我写了诗的,明日我再去找他的侍僧换回那一首来。” 明心看看她,暗自叹了口气,这位蒙古格格真是个痴傻的女孩儿,哪里晓得这份姻缘只是镜花水月,了不可得。一旦打起仗,就意味着要和亲,到那时她才知道这辈子的用情都将付诸东流。 仁珍翁姆扯了扯明心的袖子:“明日你跟我一起去看莲座,好不好?我听说他病了。” 明心打回来时就兀自神思乱飞,这句话一下子把她的七魂六魄都招唤回来了,她无心之中突然抓住了仁珍翁姆的手:“你说什么?” 仁珍翁姆觉得她有点怪怪的,把微微作痛的手一点一点地抽出来,弯起眼睛心虚地说:“姐姐,我昨天没听你的话,我以为辞典可以解释法偈,就抱着辞典去找莲座了,可是,侍僧们向日光殿中禀报了三次都没有回音,我当时还挺生气呢,后来才知道莲座染上了风寒。” 明心心想,一定是昨天在风口里坐着喝了一夜的酒,把身子作践垮了,再加上我十分怠慢于他,让他心里憋了气,他回去的时候正值拂晓,那会儿的风刀子最是凛利,他本来戴着一顶皮绒帽子,走时偏偏又把帽子落在了酒馆里……思来想去,明心实在于心不忍,很想去看看他。 第84章 [清穿剧]matche11 美人非是母胎生 应是桃花树长成 已恨此花容易落 落花比汝尚多情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第二日,仁珍翁姆和明心一同到红宫探望法王莲座的病情,侍僧却说莲座此刻不在寝宫内,做完早课便独自去了桃花园。仁珍翁姆和明心惊讶地望了望彼此,这个人呀,不是说自己冒染风寒么,怎么又拖着病体去关心桃花啦? 仁珍翁姆这回身边带着翻译,走到哪都很方便,决意要去桃花园中寻他。 她们边走边说:“莲座这个人性格真怪,好好的时候从来都想不起后院的这些桃花来,偏偏病着的时候要来逛园子,也不怕把花神冲撞了。” 明心笑着说:“格格忘了么,莲座是活佛,就是鬼神都怕避他不及,怎么会冲撞小小的花神呢,你这想法太没常识,可笑,可笑。” “对呀!”仁珍翁姆停在一束漂亮的花枝旁,抿着嘴唇想入非非:“待会儿我让莲座帮我折一束花枝,这些花神绝对不敢有异议!” 明心问:“怎么?格格想折一束花回去插瓶子?” 仁珍翁姆撅起小嘴道:“早就眼馋了。” “呵呵呵呵……”漫山遍野的桃花丛中传出女孩子们的娇俏笑声。 不远处,龙王潭湖水边的一块青石上,仓央嘉措穿着素净的常服坐着发呆。后院的这些桃花已经过了最繁茂的时节,可惜自己成天忙着往宫外跑,错过了大好的景致,想想昨日在小酒馆里遭到的冷遇,再回头看看这悠蓝的湖水,一颗心竟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平静。 明心扶着花枝,远远地看见了湖边的人影,悄声说:“格格,你看那边。” 仁珍翁姆看见了仓央嘉措顿时心花怒放,脸蛋儿霎时变得红润,她搓着小手道:“姐姐,咱们吓唬吓唬他,你看怎么样?” 明心摇摇头:“不好,格格身份尊贵,不宜干那些世俗小儿女的轻浮耍闹之事,再说,莲座也未必喜欢。” “没事,来嘛!”仁珍翁姆拉着她的手悄悄往前走。 明心劝不了她,又实在不想去做那种无聊之事,就故意把一条辫子扯散,对她说:“格格,我的辫子散了,你先过去吧,等我在树后把辫子编好再过去。” 仁珍翁姆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噢,好好好,你快点。” 仓央嘉措正发呆时,仁珍翁姆突然从一棵桃树后面蹦了出来,“啊呜”一声扑到他的面前。仓央嘉措吓得浑身一抖,满腹的忧思与诗情瞬间被惊悸取代。 仁珍翁姆的小伎俩得逞,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知道他听不太懂蒙语,就趁机取笑几句:“哈哈哈……你呀你,还是个活佛呢,大白天的居然被我一个大活人吓成这样儿,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仓央嘉措盯着她的形容笑貌,眉毛轻轻蹙起,心中顿时产生十二分的失望,原来一直与我连诗答句的竟是这么一个人。女人或是无信、或是无情、或是无聊,竟都是隔雾看花不可近赏! 仁珍翁姆总算止住了笑声,仓央嘉措很不高兴地说:“怎么是你。” 仁珍翁姆空学了一身江南才女的花花架势,纵是听不懂藏语却都看不出眼前的人不高兴。听见这句不冷不热的话后,明心急忙跑过来。仓央嘉措心里恼仁珍翁姆,索性背过身去坐着。 明心趴在仁珍翁姆耳边道:“格格,莲座刚才在问你话,问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仁珍翁姆想了想,不好意思说是专为寻他而来,就对明心说:“你先问问他,就说,莲座因何在这里独自发呆?” 明心恭敬地上前深施一礼,用藏话把她的意思向仓央嘉措复述一遍。 仓央嘉措冷淡地答道:“我不过是在纂诗罢了。”自己的话音刚落,忽然觉得刚才的声音有点耳熟,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心里念着的那个人。 明心又把他的话转述给仁珍翁姆:“格格,莲座说他在这里作诗。” “哦?作出来了没有?让他说给我听听吧。” 明心在仓央嘉措身后禀告道:“莲座,格格请问您都作了什么诗,可否赐她一句两句,她也好长长见识。” 仓央嘉措当下就有了一首,确切地说是在仁珍翁姆扮成大老虎啊呜一声跳到他眼前的时候有的: 一百棵树木中间 选中了这棵杨柳 少年从不知道 树心已然腐烂 明心听见这首诗,以为是在说自己,内疚地低下了头。 仁珍翁姆催促着明心赶快翻译给她听,待明心给她翻译了,她却一句也听不懂。正当仁珍翁姆费解之时,仓央嘉措转过头来,认出了明心就是玛吉阿米。 他站起来,错愕地盯着她道:“是你?玛吉阿米!你就是藏王派来的翻译!?” 明心连忙跪下去,回禀道:“请唤奴婢‘明心’即可。” “明心?”仓央嘉措亲手将她扶起来,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你确实能明白我的心,假若我没有猜错,那些法偈和诗句都是你作的,对不对?” 明心低眉答道:“奴婢不敢欺骗莲座,有些是奴婢代格格作的。” 仓央嘉措虽然泪流满面,表情却是微笑的,他点着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原来知音就在我的身边,而我却全然不觉。” 明心回头看看仁珍翁姆,发现她的脸色变了,仓央嘉措前后的态度反差太大,让她感到所有人都欺负她这个外族人,就连明心也不例外。仁珍翁姆再也看不下去了! 明心急道:“格格一定是误会了,奴婢得赶紧去跟格格解释。” 仓央嘉措背过身去,睿智的思维并非普通人所能企及:“你那样做很不合适,我并没有什么想要向她解释的,倒是你,假若你真的觉得对她愧疚了,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先承认对我有意呢?” 明心什么也没说,急急忙忙地走了。 仓央嘉措转过身来,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脸上漾起诩诩自得的笑容。 明心在后面边追边喊,仁珍翁姆却始终不肯停下来。明心深知这位蒙古格格的性格憨厚耿直,如果以真心对她,她必会平易近人,假若伤她一次,她就很难原谅对方。仁珍翁姆跑进卧房,一头扎在床上哭起来。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明心跪在地上怎么劝也劝她不动。 第二日清早,仁珍翁姆唤明心到书房里研墨。明心欢欢喜喜地去了。 掀开门帘子时,明心先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格格这么早就起来写诗呀?” 仁珍翁姆板着脸“嗯”了一声,像木头人一样坐在书桌前。明心以为她正在酝酿诗,连忙过来给她研墨,墨汁研好了没敢打扰她,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写。仁珍翁姆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汁,在纸上写了几个蒙文字的书信抬头。明心奇怪地看着她写下去,竟是写给藏王的,她的意思是要把明心退还回藏王府! 明心当时就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格格,昨晚奴婢不是已经把事情的原委都给您说了吗,您为何一定要将奴婢赶走?” 仁珍翁姆眼里也含着泪,但她似乎心意已决,二话不说就把信叠起来塞进一个信封里,叫比丘尼立即送到王府去。 明心抱住比丘尼的腿,哭求道:“王府里蒙藏兼通的下人确有不少,但要找出个女的来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的。请问格格,奴婢走后,格格跟谁说话聊天?望格格三思!” 仁珍翁姆道:“哼,我看你是舍不得莲座吧!” “不!格格,奴婢并没有做背叛您的事,为何您要如此绝情?” 这时,仁珍翁姆气恨交加地背诵了一首仓央嘉措的诗给她:“衷心向往的方向,毛驴比马还快,当马儿还在备鞍时,毛驴早已飞奔出去!” 她的意思明心终于懂了,她并不是追究过往,而是想要防患于未然,等明心这头毛驴一走,她这匹马儿就不会有情敌了。 明心心想,自己没把人家当主子并不代表人家不把自己当奴婢,就算是姐妹情深,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在面临这种处境的时候,或许有理由做出自私的决定吧。 明心决然地擦掉眼泪,向仁珍翁姆磕了一个头:“格格,请珍重。” 此时的藏王府里一团阴沉萧杀之气,藏王根本顾不上这些琐事,这封信一直压在案头没有拆,当前对藏王来说最棘手的事情,是如何安抚拉桑汗这条丧心病狂的野狼,另一方面抓紧时间暗中筹集兵马。 明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布达拉宫,仓央嘉措对这件事浑然不知。明心换上了粗布衣裙,摘掉头上的精美发簪,变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当垆姑娘。她刚在家里帮了三日的忙,阿妈就起了疑,问她怎么不回王府做事。玛吉阿米从房里取出一袋银子交给了阿妈,并对她说:“孩儿以后不再去高门大院里伺候人了,回来帮阿妈干活了。” 阿妈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眼里噙出泪花,摸着女儿美丽的头发和脸说:“孩子,你虽不是咱们家亲生的,但我同你阿爸都把你当亲生的一样,你阿哥也待你像亲妹妹似的,你从小就聪明好学,如今越发生得标致,又会针线、又有文化,若不教咱们家穷,你应该有个好归宿,我总盼着你能在王府里遇到一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子弟,把你从这土窠里解救出去,可是我又了解你这孩子的性格,不会喜欢那些有钱人家的浪荡公子,既然现在你回来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阿哥其实一直都在等你,我和你阿爸想给你们做主成亲,不知你可愿意?” 玛吉阿米羞臊地说:“阿妈,我和阿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怎么可能嘛。” 阿妈说:“可是你阿哥从小就喜欢你,你知道的呀。” 玛吉阿米躲进内屋:“我相信阿哥一定会找个好姑娘,阿妈,你就别瞎操心了。” 阿妈追进来说:“你也想想我和你阿爸,我们都这么老了……” 突然,阿哥愣头青似的从门帘外面闯进来,满脸泛着红光,原来他一直都在外面听着,他道:“阿妈,你别逼阿妹!我可没让你逼她!你要是逼她成亲,那我还不干呢!” 阿妈道:“唷!你这傻小子,你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会说,等着石头跟你点头,那可能吗?” 玛吉阿米笑着说:“阿哥,原来是你让阿妈跟我说的,丢丢丢,臊臊臊!呵呵呵呵呵……” 阿哥臊成了大红脸,从门帘缝里一头冲出去。阿妈还想再劝几句。玛吉阿米对她说:“阿妈,孩儿心里还有一件事没了,等办完了这件事,如果那时阿哥还没有心上人的话,孩儿愿意给他当媳妇。” 阿妈欣喜地抓住她的双手:“孩子,要是那样可就太好了!” 第85章 [清穿剧]matche12 一双眸子的下边 泪珠像春雨连绵 冤家你若有良心 好好地看我一眼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法王莲座自从入主布达拉宫以来从未去过白宫,仁珍翁姆这日却意外地接到了红宫侍僧送来的口头消息,说是稍后法王莲座要过来探望慰问。仁珍翁姆先是兴高采烈而后又愁眉苦脸,那封书信送到王府有些日子了,藏王却迟迟没有派新翻译过来,不外乎是明心在藏王面前编了一套说辞,令藏王对她明妃娘娘生了罅隙。哼,如此见色忘义的好姐妹这辈子算是尝到教训了。仁珍翁姆只好命比丘尼去藏经阁再次取出那部大辞典恭候法王莲座的到来。 仓央嘉措是借着探望明妃的名义来看玛吉阿米的,仁珍翁姆不会傻到连这都不知道。 当他走进仁珍翁姆的寝宫,扫了一眼她身边的侍从奴仆,并没有看到玛吉阿米的身影,他当时就问:“玛吉阿米呢?她不是翻译吗,在这种场合下应该站到前面才对。” 比丘尼们翻了半天辞典才把这话译给仁珍翁姆听。仁珍翁姆才真是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专等仓央嘉措发问,她回答道:“明心姐姐已经回家去了,她父母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她很快就要出嫁了,我送她一百两银子当嫁妆,过几日藏王会另派翻译官来的。” 当仓央嘉措从比丘尼的口中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脑袋里顿时嗡地响起了耳鸣似的声音,身子险些栽倒,把随侍的僧众们吓得魂飞魄散,一大堆人同时上前来扶他。仁珍翁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是心痛又是妒忌,本以为这么说他就会对明心死心,没想到一听说她要出嫁他就急成这样,难不成他对一个婢女的用情已经超过了对她这个明妃? 仓央嘉措毕竟心思缜密,从未听玛吉阿米说过这档子事,怎么会突然就冒出个未婚夫呢?所以当他冷静一下之后,便对仁珍翁姆的说辞抱着七分怀疑,姑且当她说的是真的,他又问:“为何不回过我再准她走?藏王知道这件事吗?” 仁珍翁姆假意从中做个人情,她道:“是姐姐求我想办法,她的婚事只怕您和藏王都不答应,所以才求我替她瞒着你们、给她一些钱财放她下山去的。” 仓央嘉措心想,如果玛吉阿米怕藏王不放她走,有意瞒着婚事也是有可能的,但她不该瞒我,她从一开始就应该能看出我对她的用情之真,不该瞒着我和别人订婚,若是订婚在认识我以先,她早点告诉我不也省去我对她的纠缠吗?难道她是成心想要玩弄我这个出家人的感情? 他的心情像此起彼伏的湖水,已经全然不由自己控制了,此刻,他只想立刻下山去找玛吉阿米,亲口问一问她。 仁珍翁姆又道:“姐姐的年纪真不小了,在偌大的拉萨城里也算是个老姑娘了,对于俗家女眷来说婚姻大事岂能一再耽搁,请莲座务必成人之美,让姐姐追求自己的幸福。另外,藏王那边,我怕我的面子太小,还要请莲座为姐姐说句话才好。” 仓央嘉措知道她的话句句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不希望他再去见玛吉阿米,把心思收回来放在她身上最好,可当他知道那些诗笺和法偈都不是她作的以后,她这般一等一的美貌对他来说当下就失去了意义。 仓央嘉措不想放弃最后一线希望,他丢下仁珍翁姆立刻回到喀当基换衣服,下了山,他顾不得光天化日人多眼杂,也顾不得密探跟踪隔墙有耳,只想亲耳听一听玛吉阿米的说法。 当他来到小酒馆的院外时,恰好碰到玛吉阿米出门买菜,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土布衣裙,一头乌丽的辫子垂在腰际,头上没有戴巴珠,却显得更为清纯质朴,手臂里挎着一个草编的小筐,筐中铺着一条精美的刺绣盖帘,盖帘上绣着两朵素雅的白莲花,花瓣上晶莹的水珠好像就要滴下来,莲叶下一对鸳鸯似乎在窃窃私语。 仓央嘉措的到来令玛吉阿米意外极了,上次在这里遭受的冷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忘记了,虽然一早上没有人来喝酒,密探就不能埋伏在附近远远地监视吗?玛吉阿米想装作不认识他,可他拦住她的去路不让她走,这样在门口纠缠更不好,玛吉阿米绕到院墙后面,走进了隔壁大婶家的小树林子,仓央嘉措像是被勾了魂亦步亦趋地跟了她去。 玛吉阿米站住脚步,并不回头瞅他:“少爷是回来拿皮帽的吧?我给少爷留着呢,请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去给少爷取来。” 仓央嘉措拽住她的衣角,说:“玛吉阿米,这里只有我们俩,你就不能别装了吗?” 玛吉阿米道:“我如今只是一个酒馆的当垆女子,请少爷不要再纠缠了,就好比杜鹃和柏树,能有什么未来可言?” 仓央嘉措看看周围的柏树,翠绿的枝芽已从腐朽的树干中抽出,栽种的人若舍不得将它修理掉,这可爱的小枝将会把挺拔的树干弄弯,如果是布达拉宫后院的柏树这样,上师们早就派人把这些小枝砍掉了,就像从小到大对他的教育一样,不允许有一丁点出格的言行,可是,释迦牟尼佛下生时也曾因出胎的痛苦而忘记前世,迷惑于世俗生活中二十九载,不是也曾娶妻生子吗?难道他这个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竟比佛祖的智慧还高了?! 仓央嘉措矛盾郁结的复杂心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向人诉尽的,此刻他只想问清楚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定了亲。他道:“玛吉阿米,你能不能看着我?” 玛吉阿米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少爷赶快撒开手。” 仓央嘉措听到这话,喉咙里像哽着一口热辣辣的酒,不上不下,酸痛难忍,他看着玛吉阿米草筐里的鸳鸯刺绣,问道:“你想这样回答我也行,但请你务必以诚相告,我听说你和别人有了婚约,这话有没有根据?” 玛吉阿米心里颇为惊讶,这种升斗小民的家长里短是怎么传入宫里去的呢,也许是阿哥说给乡里邻并们,被探子听去了。她问:“你是在哪听说的?” 仓央嘉措并不关心这条消息的传播渠道,只关心她的举止言语,听她的口吻似乎真有这样的事,他的心情当下就跌入了寒湖中,嗓音在微微发抖:“真有这样的事吗?” 玛吉阿米想起那日与阿妈承诺过的话语不能不算一个口头婚约,虽然她要做的那件事其实难比登天,但她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假如真能成功,要她怎样她都没有怨言,想到这,她只好点点头:“唔。” 仓央嘉措当时撤后一步,脚踝发软,浑身无力,一颗心彻底掉进无底深渊,全然没了踪影,泪珠从眼眶中肆意流淌,哀莫大于心死。 静静的树林里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死气沉沉地过了很久,他看见玛吉阿米也低头擦了擦眼泪,这个动作令他又鼓起了莫大勇气,他问:“他是谁?” 玛吉阿米道:“是我阿哥,我们从小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她哪里晓得,仓央嘉措对后面这半句早就嗤之以鼻了,可能是出于嫉妒,他的口气里待着几分嘲讽。 玛吉阿米不想给他任何希望,也不想给自己任何希望,其实,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要建立在心灵沟通的基础上的,没有真心真意,只做出个样子来,就算做十几年又有什么用呢,何况仓央嘉措与德吉梅朵之间貌合神离的关系若没有政治因素根本维系不了十几年。 仓央嘉措道:“可是,你怎么能嫁给你哥哥呢?” 玛吉阿米道:“他不是我亲哥,我也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女儿,我是被他们捡回来的。” 仓央嘉措道:“那你的亲生父母在哪里?” 玛吉阿米低下了头:“听说是琼结地方的,当初他们把我扔在深山里,我不想回去找他们。” 仓央嘉措终于知道当初为什么对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俩是同命相连,那种失去双亲孤苦伶仃的心情,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懂得。他想,也许玛吉阿米对我的怜惜只是同情,她能懂我的诗,都是因为自己深有感触,而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同情当成了爱意,深深地陷了进去。 他用袖子蹭掉眼泪,忍着心如死灰的痛苦,问:“你阿哥,他……从小到大都对你好吗?” 玛吉阿米点点头:“嗯。” 仓央嘉措道:“没因为争抢东西和你打过架么?一次都没有?” 玛吉阿米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从没有,我家虽穷,不论买什么东西却都是双份的。” 仓央嘉措道:“那他有没有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把东西留下来,给你?” 玛吉阿米道:“那是常有的事。” 仓央嘉措仿佛还不死心,又问:“他会不会在大街上盯着年轻的女子看?” 玛吉阿米回答道:“我阿哥从来不出去闲逛,偶尔去也是为了陪我。” 仓央嘉措道:“……也就是说,他会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对你照顾有加,呵护备至,甚至省吃俭用,让你过得开心?” “嗯,我相信我阿哥会的。” 仓央嘉措道:“那我问你,如果你想要听琴,想要跳舞,想要连诗答句,想要参悟世出世间一切微妙甚深智慧玄义,你阿哥也办得到吗?” 玛吉阿米闷不作声,无言以答。 仓央嘉措的嗓音变得低沉,眼泪又流出来了:“玛吉阿米,你听我说,我可以办到,你阿哥所能为你做的那些,我也可以办到,不但如此,我还可以为你下地狱,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请不要再说下去了!”玛吉阿米刚跑了几步,就被他追上,从身后抱住:“我真的无法再把这些话憋在心里了,你就让我一口气都说出来,然后……再忘了我吧……” 玛吉阿米两眼已经模糊,多想回头看看他,安慰他一下,可是她不能。 “……我愿意为你放弃我现有的地位和活佛的身份,把所有教戒退回给恩师,还俗做一个普通人,我带你回门隅,去找我的亲娘,在那里安家落户,和你厮守终生。不要以为我是在说梦话,我已经做了这样的准备,几日前班/禅特地从后藏赶来为我授比丘戒,我回绝了他。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事真心想办却办不到的,只要你点点头,我愿意为你做以上这些事,我立刻去跟藏王说,我不是什么转世灵童,请他另请高明!” 玛吉阿米道:“千万不可以!莲座!请不要为了一个卑微的女子而做出杀身殒命的傻事!” 仓央嘉措似乎没听懂她的话,静默了好一会儿,原来在这段静默的时间中他一直在暗自掉泪,只要听一听他越发沙哑的嗓音就知道,他说:“你并不爱我,却为何字字句句都说是为我着想?让我根本搞不清你的心意究竟是怎样的,你就这么喜欢捉弄一个对你用情至深的喇嘛吗?” “民女并没有捉弄莲座,是莲座对此事误解太深,民女必须要回去了,请莲座兀自保重。”玛吉阿米挣脱他的手,抹着眼泪跑掉了,把伤心欲绝的仓央嘉措丢在了树林里。 第86章 [清穿剧]matche13 木船虽然无心 马头还能回首望人(1) 无情无义的冤家 却不肯转脸看我一下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小酒馆的院门紧紧关闭,仓央嘉措在门外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踉跄地走了,心力交瘁的他再也没有勇气回头。玛吉阿米靠在门板上默默流泪,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才将门打开,小巷里只留下几排浅浅的泥巴脚印。 仓央嘉措刚走,小酒馆就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玛吉阿米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藏王手下的人,可是他们的穿戴打扮很怪,好像不是本地人,不知究竟所为何来。 玛吉阿米把他们迎进屋里,正好阿哥从集上回来了。这两个人自从进屋就由上到下不断地打量玛吉阿米。阿哥觉得不舒服,便上前问道:“二位客官想点什么直管跟小人吩咐。” 那个老汉一开口便把阿哥惊呆了,他道:“我们是从琼结来的,要认回我们的闺女。”老汉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大袋沉甸甸的银子,哗啦啦全部倒在饭桌上:“这些是给你们家的抚养费,够了吧。” 玛吉阿米当下就明白了。阿哥却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刚从屋里跑出来的阿妈吃惊地望着这两个人和那些掉落满地的银元宝。 玛吉阿米心想,这又是藏王的计谋,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该怎么办? 阿妈用力戳了一下怔愣中的阿哥,心急似火地喊道:“快去喊你阿爸回来!”阿哥一声没吭像出了堂的火弹炮一样飞奔而去。玛吉阿米被阿妈下意识地护在身后。 老汉指着身旁的老妇,对玛吉阿米道:“闺女,这才是你娘。” “不……”玛吉阿米紧紧攥着阿妈的手,曾有一刻畏惧退缩却是一闪即逝的,在这短暂的瞬间她想了很多,藏王这么做虽然残忍,但至少为我的家人考虑了退路,如果我不随他们走,只怕藏王会下狠手。 眨眼的工夫,阿爸和阿哥就带着一群热心的牧民赶回来,他们摩拳擦掌地把那一对老夫妇包围了,可能是阿哥没说清楚,也可能是阿哥打心眼里不想让玛吉阿米跟着生父生母走,这架势看上去是要打起来。 玛吉阿米晃了晃阿妈的手,在耳边唤了声:“阿妈。” 阿妈知道她有话说,这个时候也该问一问她自己的意思,阿妈便上前拦住,对阿爸说:“先别吵,听听女儿的想法吧。” 阿爸和阿哥认为这种事不容女人插嘴,银子被牧民们拣起来丢进布袋里,一块儿也不少,如数奉还给他们,闺女已经订了婚,夫家有权不放人。 可是藏王的人也不是好对付的,那老汉道:“订婚?娘家压根儿没收到彩礼,订的什么婚!” 阿爸说:“你们没养过闺女一天,还有手有脸收彩礼吗?” 阿哥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 老汉道:“就算是订婚了也该有凭有据吧!媒人呢?” 阿爸回头看看阿妈,阿妈说:“他们俩从小就互相喜欢,还需要媒人吗?” 老汉道:“我看,咱们不要吵,不如问问闺女,若她承认真有此事,我们拿钱走人,若没有此事,钱留下,闺女跟我们走。” 阿爸和阿哥自信诩诩地转过头来,异口同声地对玛吉阿米说:“孩子(阿妹)!你来告诉他!” 牧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玛吉阿米走到人群中间,看了看这对假扮的老夫妇,他们的眼神俨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虽然穿戴贫苦但一定是藏王手下的亲信,家中必是高门大院富贵满堂,怎么会瞧得起这土房瓦舍的小户人家,更有藏王在后面撑腰,即使被穷汉子们围在当中,也不带半点示弱之色。尤其是那老汉的一双眼睛,似乎是会说话,不用问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不要敬酒不吃,这些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玛吉阿米猜那老汉的皮夹袄里一定藏着火/枪,小酒馆的周围可能也埋伏了他们的人。 她转过身去,突然双膝触地,给阿爸、阿妈和阿哥磕了三个头,眼含着热泪,道:“阿爸、阿妈,请恕女儿不孝,我愿意随我亲爹亲娘回去。阿哥,我们的婚约没有任何凭据,对不起,你就忘了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妹妹吧……”玛吉阿米说完便跪在地上哭起来。 阿哥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亲朋好友、乡亲邻居和牧民帮手都散去了。阿爸看了阿妈一眼,叹着气走进内屋。老汉和老妇把钱袋留下,一左一右架起玛吉阿米二话不说迅速离开了小酒馆。 阿妈颤抖着嗓子在后面大喊一声:“孩子——” 玛吉阿米回过头来,双目垂泪,没来得及好好看阿妈一眼就被人不由分说地弄上了马车。 马车走出拉萨城,来到荒郊野外,经半日才到达目的地,玛吉阿米一下车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蒙古包。 藏王的两个手下待玛吉阿米还算客气,老妇对她道:“姑娘,请在这里等两天,第司会亲自来见你的。” “知道了。” 仆从把玛吉阿米接到蒙古包里。外面有不少站岗的亲兵,各个配着火/枪。老汉和老妇坐着原来的马车回去复命了。 第二日,藏王桑杰嘉措便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落落大方的蒙古族女子,名唤“宝音”。 玛吉阿米顶礼叩拜完毕,藏王道:“你与仁珍翁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与法王莲座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我且留你一命,容你戴罪立功。这位是宝音姑娘,她会留在这里教你蒙古礼节和规矩,两个月后,拉桑汗的王妃次仁扎西就会临盆,到时你随我进府道贺,宝音会帮助你留在府中,你在那儿等待我的命令。” 玛吉阿米道:“奴婢会完成第司交派的任务,惟愿第司莫信阿穆尔格格一面之词。” 藏王扯着嘴角麻木地笑了两下:“她的辞令有什么要紧,她很快就要嫁给拉桑汗了,嫁过去之后是不是我们的人,都还是未知数。”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倒是你的容貌……一旦被她认出,恐怕会坏了我的大事。” 玛吉阿米不知藏王此刻心里正在盘算什么,不过见他的表情,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计谋。藏王是绝顶聪明之人,从小就对医术药理颇有研究,后来在医学理论上造诣精深,曾主持修订过大部头的《四部医典》,对于各种医方和藏药拿捏得当、融会贯通,也曾救过不少人的命。 藏王道:“……这件事容我回去想一想,你与宝音姑娘在此好好相处,切不可再出是非。” 玛吉阿米和宝音姑娘同时答道:“请第司放心。” 藏王桑杰嘉措行事一向雷厉风行,说话便起身走出了蒙古包。玛吉阿米和宝音姑娘双双出门,恭送王家千岁上马。一个月后,藏王派来了一个人,交给玛吉阿米一包药粉,说是第司命她将药粉涂抹在脸上,三日不可洗脸。玛吉阿米跟随藏王多年,一看就知道这包药是有毒的。 却说仓央嘉措那日失魂落魄地回去了,这一来一回引起诸多密探的注意,其中各方面耳目都有。仓央嘉措回去后,半个多月不曾走出喀当基,废了早课、晚课不说,还不许任何人诵经念佛,对佛菩萨慈悲本愿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他自己更把每日一餐的日中一食也废弃了,只靠酒水度日,整个人萎靡不振,忽尔大笑忽尔又大哭,像一具六神无主的躯壳。 上师们再也管不了这个中了魔魇的活佛,一致同意将此情此况报告给藏王,并附上他所作的颓靡诗几首,让第司看看: 杜鹃从门隅飞来 只为思念神柏 神柏变了心意 杜鹃只好回家 太阳环绕四大部洲 绕着须弥山顶转圈 我思恋的情人 一去再没回转 去年栽下的青苗 今年已成禾束 青年衰老的身躯 比南弓还要弯曲 藏王焦急地赶来,见寝宫里除了空酒瓶子就是废弃的草纸,没人,他又来到后院的桃花园,见仓央嘉措一个人站在开败的桃树之间,面对着龙王潭发呆,头发和胡须都长了出来,就如同他诗中说的那样,仿佛比以前苍老许多。藏王见此情形,知道光靠劝说是不行的,于是便心生一计。 他走过去,在仓央嘉措耳边悄悄地说:“小王深知莲座心意,对于此事,莲座是否愿意听一听五世达/赖在世时是如何处理的?” 仓央嘉措拎着酒瓶,并不回头:“说吧,把你们想说的话一口气都说完,然后让我清静一下。” 藏王压低声音道:“小王曾听闻五世法王有一次在去哲蚌寺的路上曾经只身抄小路去了一个贫民的家中留宿,那家里的女人相貌姣好、年纪也不大,法王当夜与她在室中乐空双运,她男人因此得了许多珠宝,并愿意为此事保密。” 仓央嘉措“哼”了一声,喝了一口酒,淡然地说:“本座若想乐空双运、破了金刚大定,第司的小女儿几年前就愿意奉陪,何必留到现在。” 藏王感觉很没面子,刚要说话,却被仓央嘉措塞住了嘴:“第司身负重任,何不早些下山。” 藏王感情至真地说:“莲座,小王是担心您的身体呀!” 仓央嘉措却不以为意:“如今局势危急、如霜似雪,此等小节第司何须挂怀,况且本座只在宫里喝喝酒、作作诗,比起到山下醉酒生事、寻花问柳不是强很多么。” 藏王深深地叹息一声,悄然离开,由此便生出了给玛吉阿米改容换貌的计策。 第87章 [清穿剧]matche14 已过了开花时节 蜜蜂不必心伤 既然是情缘已尽 我何必枉自断肠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人是无法欺骗自己的。纵然仓央嘉措一再奉劝自己不要留恋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可是心里真实的感受却无法割舍这份恋情,就算成日酗酒也麻木不了相思苦恋的心痛。 斩断情丝三十六个昼夜之后的第三十七天的早晨,他终于认输了。当他从一夜宿醉中醒来,玛吉阿米的脸庞第一个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碎裂的心房牵引着四肢百骸,跳动一下疼痛一下,像一种人间酷刑一刻不间断地折磨着他。 他记得一个月前自己发誓再也不下山、再也不去雪城、再也不走进那个伤心的小巷、踏进那个酒馆,而今,对玛吉阿米的思念让他这样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双手投降。他想起了那顶帽子,也许这是去她那儿最后的借口,尽管理由牵强,可他也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高兴。 他来到小酒馆的附近,藏在一棵老榆树的后面往里面看,希望像上次一样能够碰到玛吉阿米单独外出,可是现实情况让他失望了,院门紧闭,死气沉沉,酒客宁可绕远路也不去敲门,往昔热闹的氛围恍如隔世。 仓央嘉措看见隔壁的大婶挎着篮子出门买菜,经过玛吉阿米家时那种慨叹的神色,总让人感觉这段时间里好像发生过什么。 他追上大婶,冒失地问道:“大婶,你为何不叫上玛吉阿米一起去赶集呢?” 大婶仰头盯着他的脸,虽然看他不像个坏人,嘴唇还是在发颤:“玛吉阿米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令仓央嘉措感到茫然:“不在这里了是何意?她不是要嫁给她的阿哥么?” 大婶叹道:“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人家养育了她十几年,该到她报答人家的时候,她却被亲爹亲娘认回去了,坑了她的养父养母不说,还坑了她的阿哥……真是忘恩负义呀。” 没想到情况骤变,仓央嘉措实在无从接受,玛吉阿米不用和她阿哥成亲了,却又离开了这里,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他预感到自己和玛吉阿米的缘分还没有尽,若是这么说来,这就是个好消息。 仓央嘉措紧着问:“也就是说,玛吉阿米远在琼结地方的父母过来找她啦?” 大婶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她什么人?” 仓央嘉措顿了顿:“是朋友。” 大婶是知道玛吉阿米九岁就被藏王府选去当丫头的,玛吉阿米在王府里干了十来年,认识的达官贵人也多了,不曾有谁找上门来,想必她与这个少爷的关系有点不清不楚,想想她那忘恩负义的所作所为,自然不可能冤枉了她。 大婶轻蔑地笑了笑,对仓央嘉措道:“她那生父生母也是有钱人,用高轮大马车把她接走的,将来不乏你这样的少爷与她作鸳鸯,你可别去找人家麻烦。” 这话显然是希望仓央嘉措去找她麻烦,让她不能顺顺利利地嫁出去,看来玛吉阿米忘恩负义的名声算是脱不开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仓央嘉措依然认定她是善良的,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像那日在小树林里,她自己明明也很伤心,甚至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硬不下心肠,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心灵是纯洁的,当时他认为,她是不想辜负对自己有恩的父母和哥哥。 这位大婶的见闻,以仓央嘉措的分析,其中必有隐情。记得玛吉阿米说自己被亲生父母丢在深山里打算喂老鹰,大抵是因为重男轻女,家里又太穷养不起,不可能是富贵到拥有高轮大马车的人家。还有,玛吉阿米表示过自己怨恨他们,怎么肯轻易跟他们回去,前后的态度相差也太大了。再者,她又不是没见过布达拉宫里堆积如山的珍宝和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她是贪图亲生父母的富贵,当初就不会拒绝活佛的求爱。 所以玛吉阿米一定还有别的苦衷。 这就对了,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姑娘不一般,从她的眼神里、她的诗句里可以感觉得到,她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并不看好,对爱情的追求并不积极,恰如金刚经的世界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可是正因如此,他才深深地爱恋上了她,希望与她化解一切隔阂,与她心灵相通,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诗意般地在人世间双宿双栖。 可这是多么异想天开的愿望啊,仓央嘉措做梦都想不到,就在他和这位大婶搭话时,玛吉阿米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躲在更远的地方看着他。 她来得很早,只为看一眼早出晚归的阿爸那驼背的身影,还有忙里忙外的阿哥,如果运气好,也能看见深居简出的阿妈出来抱柴火,三口人依然把小酒馆经营得红红火火……她的设想是不成立的,自从她被人带走以后,酒馆就黄了,阿妈病了,阿哥到处求医问药,阿爸将圈里的种马卖了,一家人打算搬出拉萨城,最好是搬到离琼结近点的地方,越近越好…… 当她知道了这一切,干涩的眼眶里渗出心酸的泪水。他们就算搬到琼结也不会再见到女儿了。玛吉阿米掏出手帕擦擦眼泪,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他们永远都见不到女儿了。 或许,她想,或许再走近一点也可以,因为没人能认出自己现在的样子。她来到了那颗大榆树后面,看见仓央嘉措站在自家的小院外,犹犹豫豫地想要敲门。她心里说,敲吧,你就替我敲开这扇门吧,让我看一眼阿哥或是阿爸,随便看一眼谁都好。 这时,不知为什么,仓央嘉措忽然转过头来向四面八方顾盼,玛吉阿米连忙缩回头去。 听见他道:“玛吉阿米,是你回来了吗?你在这里吗?” 老榆树后面,玛吉阿米紧紧地捂着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 也许能认出自己的人只有他了。 仓央嘉措四下里望望,又静静地听听,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出现了失误。玛吉阿米不想节外生枝,从榆树后悄悄地离开了。仓央嘉措终是没有敲门,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藏王此时正在一手安排把仁珍翁姆嫁与拉桑汗之事,原因是目前藏方的兵卒还没练好射击,为了争取时间,藏王想方设法和拉桑汗维持着这个名存实亡的和解条约,先施一招美人计麻醉他一段时间,但这个计策毕竟不能起到多大效用,另一手致命的计策就是安排玛吉阿米刺杀拉桑汗。 明妃要下嫁于蒙古汗,这于法王莲座的面子上多有蠲损。藏王特地入宫与仓央嘉措协商把仁珍翁姆赐给拉桑汗一事,并向他摆清形势、陈说利弊。 仓央嘉措的态度是,只要藏王肯派人到琼结寻找玛吉阿米,并让她名正言顺地入宫,明妃的事他可以不加干涉,他明知干涉也是无用的,何况仁珍翁姆本就是蒙古人,现在双方要打仗了,她作为准葛尔部的后人,呆在藏人堆里立场很难自处,还不如干脆嫁到自己的部族中好,她的荣辱宠弃以后都不关藏人的事。 当时,藏王痛快应允。 有一瞬,仓央嘉措怀疑玛吉阿米就是被藏王藏起来了,可面对藏王的誓死忠诚,他从心底里不希望是这样。 如此一来,藏王便从法王莲座的手中得到了一份“将明妃仁珍翁姆赐与蒙古汗拉桑为妃”的印有活佛手印的文告。此文告一出即有不可违逆之效力。这样一封昭告天下的文告,仁珍翁姆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她知道的当晚,藏蒙双方已经在军帐中成交了,只差将她一乘小轿抬进拉桑汗的蒙古包内。 当时正值夏季雨水频多,仁珍翁姆跪在日光殿外哭着要见法王莲座一面。仓央嘉措按着太阳穴坐在书房里心烦意乱,即使见面也语言不通,有何意义。 熬过了一柱香的工夫,仁珍翁姆的哭喊声渐渐远去,一定是被藏王的人弄走了。 几个月来,王妃次仁扎西预感到自己要生男孩儿,索性放纵了性情,说话、行事都变得任性娇纵起来,惹得拉桑汗心里十分地不痛快。当夜仁珍翁姆便被抬进蒙古包内与之洞房,次日一早封为侧妃。不管仁珍翁姆的心里多么委屈,这件事却在快要临盆的次仁扎西心里深深地钉下了钉子。 她知道这件事是藏王桑杰嘉措一手促成,所以对他恨之入骨,立誓一定要报仇雪恨,至于如何对待仁珍翁姆,那就要看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了。 一个月后,次仁扎西在王府中生下了一名男婴,母子平安。也差不多快风流够了的拉桑汗便将仁珍翁姆丢在荒郊野外的军营里,回到王府庆祝喜得贵子宴请亲朋好友去了。 仁珍翁姆在军营里得了几日的安宁,正好军营里有蒙藏兼通的翻译官,她写了一首诗,让人翻译成藏文秘密送入宫中交给了仓央嘉措。诗云: 六月的雷雨 从不管人带没带斗笠 十月的朔风 也不看燕泥是否粘牢 到了藏北后 反觉雷雨和朔风难得 这首诗是说她到了藏北后的遭遇,比想象中还要悲惨,就连雷雨和朔风都比粗鲁霸道的拉桑汗要懂得体贴温柔。 仓央嘉措回复她一首诗云: 彼此无情的伴侣 是没修完的佛像 半路买来的马匹 不宜急走驰骋 这首诗有两层意思,前两句是说,既然结为终生伴侣,就是前世的缘分,是还没修完的佛像,必须坚持修完,劝她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也多给拉桑汗一点时间,毕竟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后两句是说,不要轻信由别人驯养出来的马匹,驾驭它们的时候要多加小心,意思是提醒她,在蒙古王的身边一定有许多耳目,不要轻易把隐秘的心思说给别人听。 仓央嘉措为她设想的这两方面是出于一片真心,至于她能否看得懂就不得而知了。在这种严霜一般的政治气氛下,作为藏人的最高首领,仓央嘉措能给她回复一首诗,也算难能可贵。 第88章 [清穿剧]matche15 黑业白业的种子 虽是悄悄地播下 果实却隐瞒不住 自己在逐渐成熟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在偏远的拉萨城郊,随着次仁扎西王妃临盆日期的推进,玛吉阿米在宝音姑娘的精心调/教下熟稔了蒙古王府中的礼节和规矩。不久便听到了大汗喜得贵子的消息,藏王桑杰嘉措携厚礼前去道贺,玛吉阿米乔装成男丁随行。 临行前,藏王将自己贴身使用的手/枪赐给了她,这是一支造型精巧的皮斯托亚枪,体型小,可藏在袖管里或靴筒中,准度高,有效射程可达十丈地,目前全世界仅有几把而已。 其实,玛吉阿米手指上的茧子不是干粗活干的,而是扣扳机时磨的。纵然玛吉阿米枪法如神,可是拉桑汗身边的禁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加之王府里的亲兵队每日轮班值岗,行刺简直难比登天。藏王却相信再精密的洋/枪都会走火,再机警的人都有百密一疏之时,只要耐心等待,一定会找到可乘之机。 这日,蒙古王府中张灯结彩,人来人往,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藏王的驾到更使场面步入高朝。玛吉阿米暗中联络上宝音姑娘,并在她的帮助之下在一处僻静的下房里换上了王府婢女的装束,从此更名为:宝勒尔。 这日虽然出入王府的闲杂人等很多但是禁卫兵更多,不宜行动,宝勒尔必须先混熟王府的地形,摸准拉桑汗的起居习惯,然后伺机接近他,只有到了射程之内才能动手。 却说次仁扎西王妃生下嫡子之后,性情变得更加矫情可恶,这一日,拉桑汗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被丢在军营里的仁珍翁姆来了,遂派人将她接了回去。 进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正房拜见王妃,仁珍翁姆早就听闻这个次仁扎西不是什么善类,所以本来应该戴的好看首饰一支都没戴,大汗赏赐的漂亮衣服一件也没穿,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处处夹着小心,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 可那刚生了儿子的次仁扎西,以此居功自傲、有恃无恐,怎肯轻易放过她去。 好好的一位软玉温香的侧妃,又是个细皮嫩肉的金枝玉叶,却被赶到了下房里做粗活,理由是,她的身子骨太单薄,怕是将来生养都难,现在就需要多加磨练。下房的环境对于一个格格来说是何等地脏、乱、差,别说是干活,就是看一看都要委屈得掉泪。 当初对自己的手帕之交狠心驱赶,如今被大妇欺辱至此,不知内心作何感想。仁珍翁姆是学过佛法的人,此刻她是否明白自己如何种下了这黑业的种子呢?那黑了心的次仁扎西又会因此而种下怎样的恶果? 天刚破晓仁珍翁姆就被人叫起来干活,劈叉、打水、烧火、煮饭、扫地、倒粪、刷碗、缝衣……一直干到二半夜。大家都以王妃叫她“多加磨练”为借口,把最脏最重的活推给她,就连最低贱的小幺都有权力指使摆布她。 仁珍翁姆眼泪哭干,求告无门,恨只恨那无情无义的拉桑汗竟还深以为次仁扎西说得有道理,她当真是掉进了火坑。 身负要务的宝勒尔本不该多管闲事,可是实在看不下去旧日的主子受这种非人的折磨,终于忍不住出手相帮。 宝勒尔的皮肤又黑又黄,满脸都是皱纹,看上去像个半老徐娘,就连曾经朝夕相处过的姐妹都没有认出她来。在帮助仁珍翁姆劈叉打水的过程中,宝勒尔将王府下房的地形熟记于心,便于日后研究出个逃生路线。从表面上看,宝勒尔手脚麻利、干活稳当,可算帮了仁珍翁姆的大忙。 仁珍翁姆心想,这位大婶虽然长得丑陋了点,可她的心地很美,我若有朝一日得以扬眉吐气,绝不亏待于她。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仁珍翁姆的出头之日说来就来。这位可爱的蒙古格格居然对自己有喜的事一无所知,还是下人们发现了她害喜害得严重。这也难怪仁珍翁姆,开始她还以为是下房的馊汤剩饭吃着不习惯,可是后来常有腹痛感,下人们便瞒着王妃急忙将此事报告了大汗。 藏王的这个连环美人计实在厉害,拉桑汗闻到喜讯后便从军营赶回王府,将军方一摊事务委托给别人,这样又给藏军争取了一次喘息之机。拉桑汗回到王府后并没有先去看仁珍翁姆,而是先跑到次仁扎西的房里将她一通怒斥,借着这个由子发泄长久以来的不满之情,令次仁扎西的锐气大减。 仁珍翁姆听说这件事之后,仿佛在一夕之间就成熟起来——原来这年月就连大汗也要见风使舵,之前还真被他那有勇无谋的鲁劲儿给蒙了。 可是人一到了顺风顺水左右逢源的显赫处境就很容易忘记当初忍辱负重饮泣吞声时的心情,如今,被大汗捧在手心儿里疼爱的仁珍翁姆早已不记得昔日那个低微丑陋的宝勒尔了。 通过这层关系虽然能尽快接近上房主子们,但是宝勒尔思前想后,决定不通过仁珍翁姆的渠道接近大汗。因为仁珍翁姆是从藏人身边过来的,本就得不到信任,一旦沾上点和行刺有关的事儿就自身难保,不论行刺成功与否仁珍翁姆都跑不出蒙古人的控制,她的处境和进退自由的宝勒尔不一样。 藏王通过宝音姑娘一再发来催促她赶快动行的命令,宝勒尔也知道前方军务告急意味着什么,这位蒙古大汗的手里拥兵甚重,一旦交起火来就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停战的,到时候死伤的无辜军民成千上万,代价要比这大得多。 恰有一日,仁珍翁姆不知怎么还就想起了宝勒尔。当时宝勒尔正在下房里擦枪,突然有人敲门,吓得她赶紧把枪藏在身后,心口吐吐直跳,进门来的是一个陌生的老嬷嬷,自称是侧妃娘娘身边的差使,特地替侧妃娘娘唤宝勒尔过去一见。 虚惊一场的宝勒尔连忙用流利的蒙语对她道:“去见娘娘,我想收拾一下,请稍微等等好吗?” 老嬷嬷道:“那你快点,我在外面等着。” 宝勒尔趁这个时间偷偷地将一颗弹药上了膛。看来形势不随人心,既然上天是这么安排的,就只有顺从天意见机行事了。片刻后,宝勒尔跟着老嬷嬷来到侧妃娘娘的跨院,把守在最外面的两列卫兵见到娘娘的手牌自动让路,进去大门之后,内院里也有层层守备,宝勒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筒,没想到这个细微的动作竟引起了众多双眼睛的关注,她猜,拉桑汗一定在里面。 老嬷嬷将她带到上房二门外便留下她一个人兀自进去复命了。不久,里面出来了两个小幺,一前一后,接她进去。宝勒尔走在中间,一步路也不敢多走,更不敢拖沓。她的心里有点紧张,没想到上房里的戒备会这么严,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快被人盯成筛子了,先别说能不能一枪击中,只在蹲下去掏枪的工夫,恐怕就会被打成真筛子。 现在想一想,自己在下房时还计划着怎么逃出去,真叫一个痴心妄想! 宝勒尔被两个小幺带进后院,又行了一段路,便看见了仁珍翁姆坐在亭子里,亭子的四柱围了一圈阻隔蚊蝇的纱帐,中间挂着一道垂帘,并没有看到拉桑汗。宝勒尔叩拜完毕,仁珍翁姆命人把她带进亭内,屏退了身边的侍者。 一个人无论如何改容换貌,她的眼神永远不会改变,仁珍翁姆今日会突然想见她,原因是终于猜到了她是谁,只是没想到才几日未见一张俊俏的小脸就变得面目全非。 宝勒尔走到近处,不敢抬头,忽听见仁珍翁姆轻轻唤了声:“姐姐?是你吗?” 宝勒尔压抑着剧烈的心跳把头压得更低,回答道:“娘娘这是在跟谁说话?奴婢是宝勒尔啊。” 仁珍翁姆心中确定无疑,她忽然蹲下来,抓住宝勒尔的双手,眼泪汪汪地说:“姐姐!你不要骗我了,我早就知道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宝勒尔惊惧地顾盼周遭,目光所及之处虽然一个人都没有,可是不晓得在那廊柱和假山石的后面藏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仁珍翁姆这是想要了她的命吗?!被逼无奈的宝勒尔突然从靴筒里顺手掏出了手/枪,用袖子掩住,指着仁珍翁姆的胸口,低声道:“格格,大汗在哪儿?” 仁珍翁姆盯着枪,好像顿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抖着嘴唇悄悄地说:“在、在我房里睡着。” 宝勒尔命令式地说:“带我去。” 仁珍翁姆刚要站起来,宝勒尔又说:“自然一点,别露出马脚。” 仁珍翁姆微微点头,双手抚着小腹缓缓地站起来,假意对宝勒尔道:“你随我来,我有赏赐。” 宝勒尔也假意应承:“多谢娘娘!” 仁珍翁姆和宝勒尔一前一后很自然地走进内院的卧房,透过半掩的格木窗看去,拉桑汗果然在床上睡中觉,只是纱帐层叠繁复,有些看不真。宝勒尔快速算了算射程和子弹入身的角度,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可是已经别无选择。 仁珍翁姆用近乎哀求的一双泪眼彷惶而迷惑地看着她,这位昔日舞文弄墨、拈针缝线的美人儿姐姐,怎么摇身一变而成了一名持枪荷弹的杀手? 宝勒尔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也想好了仁珍翁姆的退路,等一枪打死拉桑汗之后,她就用空堂的□□挟持着仁珍翁姆逃出王府,在一个合适的地点把她放了,这样,她就不会有嫌疑,自己也可以活命。 正当此时,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仁珍翁姆竟然不顾自己性命朝房中大喊一声:“有刺客!” 睡梦中的拉桑汗登时惊醒,一跃而起,宝勒尔在慌乱中朝他开了一枪,霎时卫兵队冲进了内院,宝勒尔见状丢下仁珍翁姆,飞也似地钻进树丛里,耳边是山摇地动般的呐喊声:“抓刺客——” 仁珍翁姆吓得蜷缩成一团儿,身体抖若筛糠,面色惨白如纸,她指着一个方向道:“刺客往、往那边去了……” 暴跳如雷的拉桑汗掏出腰间的长火/枪,朝她所指的方向连发数枪,然后一声令下,禁卫队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亲兵队来往穿梭,不论花丛树窠沟坎旮旯,但凡经过之处一律补枪,别说那么大个人了,就连一只猫也休想活命! 第89章 [清穿剧]matche16 拉萨熙攘的人群中 琼结人的模样最甜 我所钟爱的姑娘 就是从琼结来的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不是不能派自己的人到琼结寻找玛吉阿米,只因为他晓得,玛吉阿米是藏王的人,只有藏王才能“寻”得到她。 玛吉阿米家的小酒馆已经换了老板,生意还是那么兴旺,原来的一家三口据说真搬到琼结地方去了。仓央嘉措举起酒碗,毫无情绪地停在嘴边,想起了玛吉阿米亲手为自己缝袍角时的样子,心里一酸,眼底一热,相思的苦闷化作泪珠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如今自己变得比大姑娘还爱哭了,还有什么金刚大定、三昧正受可言。 他听说这女店东的娘家就是琼结的,纵然女店东有着一张苍白的四方大脸,他还是每次都盯着她看,直把她臊得躲进帘帐后面才算完,让随侍的人都误以为他这个活佛专爱调戏当垆女子。 仓央嘉措好没意思地笑了笑,干了一碗酒。江河宽阔的忧虑,船夫可以为你除去,失去恋人的悲伤,有谁能帮你排解? 他乖张的举止和忧郁的诗句与这个世俗的酒馆里的氛围极不搭调,而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乐土。在这里,他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也因此爱上了世间所有美丽的事物。 他的爱情是最美丽且最深刻的,因为他不仅仅爱那柔软的春风、清透的湖水、烂漫的花朵、晶莹的雪花、皎洁的月亮……还有破旧的土房、黑色的泥巴、昏黄的油灯、苦涩的浓茶、咸咸的泪水……他因爱上了一个女子从而爱上了世间所有的一切,甚至也因此爱上了心碎! 仓央嘉措的爱情是人世间最美最悲伤的爱情,而被他爱着的女子究竟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呢?其实,命运已经给了他答案,但他不会放弃她,永远不会! 也许真是多蒙活佛眷佑,在蒙古大汗府内院的一个布满蛛网的石桥涵洞里,九死一生的宝勒尔嘴里咬着一根木棍,用手指从右膝窝中抠出了一块血淋林的弹片,拉桑汗的子弹并没有直接击中她,而是从岩壁上炸裂后反弹到她腿上的,所以扎入得较浅。 令她不忍相害的金兰姐妹又一次为了男人而把她推向绝境,可她懂得仁珍翁姆当时的心情,在经受了那么多羞辱和苦难之后,意外的喜孕让仁珍翁姆看到了希望,大汗是她和腹中的孩子唯一的靠山,她只是做了为人/妻母应该做的事。所以宝勒尔对仁珍翁姆恨不起来,唯有行刺计划失败令她懊丧至极。 此时,远在藏军大营里的桑杰嘉措早已听到了这个坏消息,目前拉桑汗正在严密调查行刺的幕后主使是谁,相信不久就会有结论。 令人意外的是仁珍翁姆因此受到了牵连,王妃次仁扎西在没有任何凭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是她里通外合勾结藏人所为,凭心而论,这种疑虑不是没有道理。 拉桑汗虽然清晰地记得仁珍翁姆在最关键的时刻喊了有刺客并且及时指出刺客逃走的方向,却硬是在这个时候一句话都不替她说,简直令仁珍翁姆伤心透顶。 在搜查当中,王妃次仁扎西还意外收获了一封信件,这封信虽没有署名,但那华美的宫样字体已经充分暴露了它的笔者,这一刻,次仁扎西紧紧地扼住了仁珍翁姆母子的命脉。 目前刺客还没有找到,藏王派人联络宝音企图营救宝勒尔,可惜连宝音也被关了起来,因为是她把宝勒尔带进府的。这样一来,连接宝勒尔的线人就没了,以藏王的行事作风不可能为了营救宝勒尔而将埋在大汗府里的另一条线上的人牵扯进来,所以只有任其自生自灭。 宝勒尔从枪膛里倒出一些火药粉末敷在伤口上,这是唯一能止血的方法,在一阵剧烈的灼痛过后伤口便不再淌血了,她准备等腿上的疼痛稍微缓解一些就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可是现在大汗府里的警备较之以往更为森严,仅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成功,此刻,她并不知道宝音姑娘已经被关起来了,还幻想着能在她那儿得到一点帮助。 第二天晚上,宝勒尔小心翼翼地从涵洞中溜出去,直奔下房宝音姑娘的屋子。虽然腿受了伤,但来回穿梭的卫兵队逼着她必须比猫跑得还快。当她来到宝音的房门外,发现情况有些异常,正欲离开,一只杜鹃鸟这时飞落在她的肩上,她心里不禁感慨低叹:杜鹃啊杜鹃,你是从门隅飞来的吗? 就在脚步踌躇之时,迎面走来一个黑黑的人影。宝勒尔大惊。这时对方扯下头上的黑纱,竟是仁珍翁姆。宝勒尔退后几步,从怀中掏出荷弹的手/枪,对她说:“我这次会真开枪。” 仁珍翁姆说:“姐姐,我后悔没有让你杀了拉桑汗然后和你一起走。次仁扎西诬陷我里通外合,我已经活不长了,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 宝勒尔道:“如果你想通了,现在也可以和我一起走。” 一句如此简单的话语令仁珍翁姆顿时泪如雨注:“那是不可能的,你受伤了,我怀着孕,我们都活不成。大汗并没有看见刺客的影子,这是他的手牌,接着!”她说着将一块沉重的手牌扔了过来。 宝勒尔接住手牌,在月下看了看,果然是真的。仁珍翁姆居然偷了大汗的手牌,如果被发现,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宝勒尔又把手牌扔给了她:“不需要,我能脱身,你快把它送回去!” 仁珍翁姆指着石桥下的河水说:“已经没有时间争执了!你若不接受我的安排,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宝勒尔了解她的性格,在这种情形下,她既然这么说了就真会这么做,宝勒尔只有接受。 仁珍翁姆说:“姐姐从下房脚门走,我向相反的方向跑,把卫兵都引到我这边。” 宝勒尔点点头,最后看了她一眼,迅速隐没在黑色的月影里…… 半个时辰之后,仁珍翁姆被亲兵带到了拉桑汗的面前,她穿着一身黑,蒙着面纱,当日喊抓刺客的人是她,现在她却掩护刺客逃跑,的确是里通外合。可是仁珍翁姆神色平静,无所畏惧。 拉桑汗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仁珍翁姆回答道:“因为我恨你!” “恨我?”拉桑汗还在犹豫不决时,王妃次仁扎西赶到,将一个精美的信封交给了他。 “这是什么?” 次仁扎西道:“大汗一看便知。” 当仁珍翁姆找不到这封信时就知道已落入次仁扎西之手。 拉桑汗拆开信件,一眼就认出了仓央嘉措优美的宫体书法和整齐的六言三顿体诗。其中“彼此无情的伴侣”和“半路买来的马匹”两句令拉桑汗万分气恼。再加上次仁扎西的一番曲解,这首诗成了仁珍翁姆和仓央嘉措有染的铁证。 怒不可遏的拉桑汗把信件撕得粉碎,当时就掏出枪将身怀六甲的仁珍翁姆一枪击毙。当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时,次仁扎西的心里别提有多快意。然而一直想要发动战争苦于没有正当理由的拉桑汗忽然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这一枪不是打死一个女人那么简单,因为仁珍翁姆的身份尊贵,她的死势必引起班/禅大师、各大寺院堪布、吉雪第巴和拉木降神人等等的不满,等于是和藏方佛教首领集团撕破了面皮。如果是仁珍翁姆放走了刺客,就应该对她严加逼问,找出藏王企图谋害蒙古大汗的证据才对。如今刺客逃走了,内奸也死了,岂不是又让那个狡诈的藏王得以全身而退! 拉桑汗竭力隐忍懊恼之情,把府里的烂摊子丢给酷爱煽风点火的次仁扎西,当晚就回了军营。 宝勒尔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整整跑了一夜,总算跑回藏方军事控制区内,在疲累交加中昏倒在道路上。当她清醒时已是三天后,是藏王的人发现了她,可对于一个任务失败还苟活于世的手下,藏王已不屑于再见到她。十几年来她被驯养成一个神枪手,本指望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次的失败使她彻底失去了藏王的心。 当她听到仁珍翁姆的死讯后,心中的痛苦犹似折手断足,但对藏王来说这却是不幸中的万幸,目前拉桑汗所派的密探正在藏区内严密追查宝勒尔的行踪,为的是找到藏王企图刺杀拉桑汗的证据,借此发动战争。所以藏王又一次给宝勒尔改容换貌,并为她捏造了另一段身世——因无儿无女而被丈夫抛弃的小寡妇,达娃卓玛。 达娃卓玛现在的任务是要彻底埋葬自己的过去,扮演一个不甘寂寞的寡妇,替藏王打探各方面的有用情报,这种低技术含量的任务虽然没有致命的危险,但要想完成好,需要付出作为女人的一切。 第90章 [清穿剧]matche17 琼结地方的柳林 画眉索朗班宗2 不会远走高飞 注定很快相逢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仁珍翁姆的死讯传入布达拉宫,死因是胎死腹中。仓央嘉措在悲痛中为其主持了隆重的超度法会。趁着亡妻亡儿尸骨未寒之时,拉桑汗暗中集齐三万骑兵缓缓向那曲进发,企图在那里集结藏北各地的蒙古武装力量,悄悄为打仗做准备。嗅觉灵敏的藏王干脆丢下拉萨城的所有政务,一心扑到军营中加紧操练兵卒。 打完佛七后,仓央嘉措致信藏王催问玛吉阿米下落一事,是时藏王并不在府里,这封信让德吉梅朵公主得到了,信中仓央嘉措对玛吉阿米的切切情意令她醋性大发,于是她摩仿父王的笔体回了一封信,并偷用父王的玉印加盖了钤文。 不久,仓央嘉措就收到了此信,信上云:此女已殁,尸首已埋,请莲座万要看破放下! 他一眼便看出这封信乃是伪造,猜到多半是出于胆大妄为的德吉梅朵公主之手,立即回信云: 砂石伙同风暴 刮乱老鹰的羽毛 姑娘虚情假意 使我心烦意恼 德吉梅朵看到他的信后心中恼恨交加,假传父王的命令,坐着藏王的车驾连夜入宫。仓央嘉措听说藏王深夜求见还以为有什么秘密的事,他令侍僧先将藏王迎入日光殿内小书房,自己穿好衣服随后赶到。不久侍僧又匆匆跑回来禀告,说来者并非藏王而是德吉梅朵公主。仓央嘉措这一刻已对这个娇纵的女孩子厌烦以极。他想,正好借此机会与她一刀两断。 德吉梅朵他的书房等待时,随意翻阅他的诗稿,看到类似情诗的文字就气得揉成团儿扔进窗外的莲池。仓央嘉措走到门口,在月色下看见莲花池中到处是废纸团儿,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情,待他走进去才发现那些都是自己的心血,当时攥紧了双手,忍无可忍地说:“你在干什么?!” 德吉梅朵趁他还没过来制止紧着多扔几篇,嘴里竟还愤愤不平地说着:“什么杜鹃、什么画眉,依我看都不是什么好鸟!我才几日没来,你就又不老实了!” 仓央嘉措道:“你疯了吗?你竟敢如此与我无理取闹!”他说着便抓住德吉梅朵的胳膊,将她一把扯下殿基台阶。 德吉梅朵自己没站稳摔倒在地,反而赖到他的头上:“你!你才是疯了呢!从小到大还没人这样对我!呜呜呜……” 仓央嘉措检拣散落的稿纸,发现今日新作的一首诗也被她丢进了莲池,气得简直无话可说,他伸出手指了指她,道:“你给我安静一下!”然后,他拿起毛笔细细回想了一番,又重新把那首新诗写出来。 德吉梅朵感到大为不满,他都不说先把她扶起来,竟然先去顾他的诗!谁知仓央嘉措写完,继而又作了一首绝交诗,草草地写在一篇散草纸上,丢给了她。 德吉梅朵惊愕地捡起来,见其诗云: 花儿开过再落 情侣相好终老 我与金色小蜂 却要分道扬镳 而后,仓央嘉措令侍僧将不依不饶的德吉梅朵抬出日光殿,塞进马车,送回王府。在做这一系列的动作时,他发现自己对德吉梅朵的哭声已变得无动于衷。 就在当日三更时分,拉桑汗率领十二万铁骑兵——扬言其中有两万沙俄鸟枪兵——从那曲出发。大军直指拉萨方向进发,在当雄等地与藏军交火,藏蒙双方打响了开战的第一枪。同时,次仁扎西王妃也率领三万精兵从藏北起兵,经由堆龙德庆向拉萨方向行进。战情火速报入布达拉宫以及各大寺院,震惊了还在熟睡中的拉萨城! 凌晨,班/禅大师匆匆集结最有声望和政治影响力的首脑人物,包括吉雪第巴、拉木降神人、色拉、哲蚌二寺堪布、政府各要员、蒙古诸施主等,共同商议对策,撮合双方签订停火协议。仓央嘉措明知道这种调停是徒劳的,却也只能附和出席。经过一整天紧张开会研究,调停委员会最后议决:藏王桑结嘉措辞去地方政府的职务,将贡嘎宗拨给他作为食邑;拉藏汗保留“地方政府蒙古王”的称号,返回青海驻牧。并拟定了两份停火协议,让双方军政首脑在其上各自加盖印绶,以示同意。暂时的停火都只是装装样子,真正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藏王不可能放弃政教军大权,而拉桑汗也不会听命于喇嘛的调遣。 仓央嘉措再也按耐不住了,这次他一定要派自己的人去寻找玛吉阿米,重点要找的地方当然是琼结和拉萨,如果找不到再扩大范围,在军事管辖异常紧张的区域里,朝不保夕,人人自危,即便是法王莲座想要办点事情也是难上加难。仓央嘉措有时甚至亲自乔装成平民,混在滔滔人流之中,仔细打量每一个过往的人脸。 战火随时随地还会燃起,仓央嘉措希望能在那之前找到玛吉阿米,把她藏到自己的地盘,就算在这场战祸中连自己都难活命,也要保护她到最后一刻。 在拉萨雪城的边缘地带有一条没有名字的街道,战乱频仍的年代里,就算所有的人都失业,这里也不会断了生计。街道中有许多破旧狭窄的民宅,一半以上住的是寡妇。灾害的年头里,男人只要拎着一小绺青稞或是一小包茶叶,就可以走进任何一间屋子,在那里面过夜。 达娃卓玛虽然永远都不肯摘掉黑面纱,但她拥有一双水灵的眼睛和丰盈的翘臀,留宿在她家里的房客,很少去而不来的。她是个苦命的女人,曾被一个有钱的商人娶回家做小,三年没有生育一儿半女便被商人赶出来,从此再也没人来提亲,爹娘死后,哥嫂也容不下她,她只有开门做生意养活自己。类似这样的故事很多很多,都是这条街上的老生常谈,没什么新奇。 清晨,驼背的丹巴刚从达娃卓玛家里出来,在阴霾肮脏的小胡同里走着走着,迎面来了一个体格敦实的年轻人,是上次在这里碰到的送水的小伙儿那森,那天他们说了许多话,他经常给达娃卓玛家送水,驼背丹巴觉得他肯定在达娃卓玛家里过过夜,那他得给她送一年的水才抵得过两大块酥油的价钱。达娃卓玛的身价就是两大块酥油。驼背丹巴这是第二次来了。 大早上又碰到不想见到的人,驼背丹巴故意把本就弯曲的脊背压得更低,躲过那森的目光。那森挑着两个大水瓮,呼哧呼哧地走过去,好像真没认出他时的。 达娃卓玛家的门被那森叫开了,驼背丹巴很不开心地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胡同路口,蹒跚而去。达娃卓玛戴着黑面纱从黑洞洞的小屋子里走出来,恭恭敬敬地接过那森的扁担,立在土坯墙边,对他说:“这两天没有什么新鲜事儿,水还没用完。” 那森拉着脸说:“那个驼背就是在蒙古人的火药厂里干活的,你打听出他每天早晚收工的时间,就能估计出他每天干多少活,再问问厂子里总共有所少人,这样就可以算出每天生产多少火药了。” 达娃卓玛说:“我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他不肯说。他说这是绝对保密的事儿。” 那森厉色道:“哼,对一个表子有什么可保密的!你态度不够好,说话不够甜,干那事儿不够积极,每次都打听不出有用的情报,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再有这么一回我就去禀告第司!” 达娃卓玛看看他,反倒把双肘插了起来:“你去禀告第司吧,就说我百无一用,但求一死。” 那森忽然转变了态度,陪笑道:“瞧瞧瞧,又来了,你想死,我可不答应。好了好了,我从那么远的地方挑水给你喝,累得满头大汗,你还不体谅我点儿,快给我捏捏脚,捶捶腿。”说着将一条矫健沉重的膀子搭在达娃卓玛的肩头,推推搡搡地把她弄进屋里去了。 晌午过后,那森在遍地泥泞的小胡同口遇见了一个漂亮人物,净净的脸蛋,唇红齿白,看着比女人还受用。这个人看见那森一脑门子问题,便停下脚步,问道:“小哥,请问这里有没有叫玛吉阿米的姑娘?二十来岁的样子,眼睛又大又亮,眉毛细长,牙齿很白,发迹上编了一圈辫子,辫子齐腰长,小圆脸儿,像晴天的月亮,个头大概到我肩膀这里……” 那森觉得他描述的像是九天玄女,就算不是个神仙,也应该是个大家户的千金,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有那样的女人还用得着在这里呆着吗?那森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两边腮帮子上的肉来回直颤。 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泥泞的小胡同口停住脚步,向里面张望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那森挑着两个大空瓮边走边琢磨,忽然觉得他刚才描述的有点像一个人,虽然绝对不可能是她,但就这条街上来说,最接近的只有她了。那森见过达娃卓玛的真面目,她的脸上有许多深深的类似烧伤的疤痕,皮肤通红,看上去有点吓人,戴上面纱之后,如果使劲儿地瞅,还是能看到那些恶心的伤疤,总之她就是靠一双眼睛和一对肥臀招揽生意的。 假如爱情不是天意,谁会想到,仓央嘉措从泥泞的小路上折返,走进了那个肮脏阴霾的小胡同。 第91章 [清穿剧]matche18 初三的月牙儿再亮 它已尽了它的能事 我要你对我发一个 像满月一样的誓言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送水的那森才走,又有人来敲门,达娃卓玛心绪怠懒地蒙上面纱准备开门接客。她从门缝向外瞅了两眼,随口问道:“是谁?” 仓央嘉措在门外答道:“我是路过这里的,请问,这附近有个叫玛吉阿米的姑娘吗?” 达娃卓玛听到这个声音立时提起一口气,再次趴到门缝去看,他浑身上下都穿着平民的粗布衣服,头上戴着个朴素的毡帽,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仓央嘉措半晌听不见回音,就又敲了几下门,补充道:“她是琼结地方的人,长得端庄秀丽,头发又多又密,对了,她手特别巧,是个刺绣能手……” 达娃卓玛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快走吧!” 门外一阵长久地静默。 当达娃卓玛再次趴到门缝去看,却发现仓央嘉措正从门缝里盯着她的眼睛,她吓得立刻别过脸,听见仓央嘉措的声音变得有点激动:“玛吉阿米,是你,对不对?” 达娃卓玛痛苦地背过身去,说:“你认错人了,我是寡妇达娃卓玛,这条街上没有人不知道!”如今的她已经完全屈服在沉重的命运轮/盘之下,甘做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根本不配和高贵的活佛扯上关系。 仓央嘉措想,如果真的是玛吉阿米,她为什么要污蔑自己是个寡妇?他看看左右,街坊邻居们把头探出来看热闹,可他根本不在意,就算现在身边围着一群老虎,他也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说:“既然你不是,那你为何不敢出来说话?” 达娃卓玛在里面回话道:“我做的是生意,价钱是两大块酥油,你两手空空而来,我与你有什么可说的!” “呵呵!”仓央嘉措笑着说:“我虽没拿着酥油,可我带了银子呀。”他抓了抓系在衣怀里的钱袋,满满一袋银元宝磕出闷顿的响声。 这时终于听见了门闩晃动的声音,仓央嘉措心口直跳,两个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缓缓开启的门缝,等待的时间仿佛特别漫长。达娃卓玛只打开了半扇门,沉默地站在门边,侧着身,低着头,给他让开半扇门的缝隙。黑洞洞的屋子里比狭长的胡同还要阴霾,仓央嘉措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进去。 进屋后,她总是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他心里实在无法确定,疑惑地问:“你为何戴着面纱?” “别问那么多了。”达娃卓玛背过身去,熟练地脱衣服。 仓央嘉措连忙说:“你先别急着脱衣服,我想先看看你的脸,可以吗?” 达娃卓玛把已经脱下来的棉袄往火炕上一扔,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怎么?” 仓央嘉措怕她恼了,立刻从衣怀里掏出几块银子,放在炕桌上:“这够吗?” 她连看都不看就把银子收走,然后闭上眼睛,将那黑面纱掀开了…… 那日仓央嘉措仓惶逃走的背影让达娃卓玛每想起一次就心碎一次,可她宁愿这样和他结束,至少,她知道了曾经的玛吉阿米在他心目中是那么纯洁美丽。 天气越来越冷,外面滴水成冰,距停战协议签订仅仅个月时间,前方军情犹如天气一样陡顿急转。拉桑大汗与次仁扎西王妃一个从东南一个从正北,两面夹击,将拉萨城的防守要隘全部埋伏了兵马,借着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撕毁了停战协议再次挑起战火。藏军在一系列保卫拉萨要隘的战役中节节败退。 休提藏王桑杰嘉措麾下的那些枪骑兵何等不堪一击,却说昔日潜伏在拉萨城中的蒙古探子一夜之间激增到了数千人,这些人明目张胆欺压藏民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不少饭庄、酒家、医馆、店铺为了躲避勒索、免于损失,干脆关门大吉,拉萨大街上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而今这般萧条的景况。 天还没亮,驼背丹巴就被一阵雨点般的敲门声惊醒了,借着微弱的油灯亮度,他看见达娃卓玛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下地去开门。驼背丹巴问:“这么早,会是谁?” 达娃卓玛道:“不知道,我去看看。” 驼背丹巴忽地一下坐起来,将冰凉的大棉袄和大棉裤利落穿上:“我去。” 达娃卓玛看看他,心里盘算着,会是仓央嘉措吗,不可能,听这鲁莽的敲门声就知道不会是他,是那森吧,可现在天还没亮,他是知道规矩的。会是谁呢?她心里有点害怕,动作就比驼背丹巴稍微慢了点。 门闩几乎快被砸碎,驼背丹巴贴在门缝看看,天太黑,什么都看不见,他问了一声:“是谁?” 只听外面有人说:“开门,快开门!不然我可就硬闯了!” 达娃卓玛听出是那森的声音,立刻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 那森的口气似乎比往昔硬气了十倍:“我有事还用跟你商量吗!你只管开门便是!” 驼背丹巴咳嗽一声:“你怎么说话呢,别忘了我还在这呢。” 那森一听,火冒三丈地说:“你算什么东西!我只知道这是达娃卓玛的家,她是个寡妇!” 达娃卓玛不晓得那森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他是最怕她留不住客的,他频频和这些人搭讪讨好,到处想方设法给她拉皮条。 驼背丹巴憋着火噌地一下把门闩抽开,差一点让那森载个跟头。驼背丹巴趁机骑上他的脖子,揪住他的头发就抡起了拳头:“小兔崽子,你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的!就敢来搅扰老子的好觉儿!我他妈揍死你得了!” 那森抱着脑袋大叫,与此同时,达娃卓玛却盯着外面的两个人高马大的蒙古人,一声也不敢吭。只听砰——地一声,驼背丹巴突然不动了,举在半空的拳头直接垂下去,后脑勺爆裂,霎时倒在了血泊里。达娃卓玛浑身一抖,畏缩到炕上,摸了摸炕席下面的枪。 那森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把驼背丹巴的尸体拖到门外,对达娃卓玛说:“今后你不用再给这些下三烂当姘头了,我知道你看不上这号人,啐!”他回头啐了一口那具尸体,然后恭恭敬敬地把两个蒙古汉子迎进门:“你只要全心全意地伺候这二位,我从此不跟你要情报了。” 达娃卓玛难以置信地问:“你背叛了藏王!?” 那森道:“现在是蒙古人的天下,休要再提什么藏王,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来来来,快下地,见过两位老爷,这位是朝日格老爷,这位呼其图老爷。” 达娃卓玛硬着头皮给他们见了个礼。 那森笑着说:“你学的那些蒙语这不都用上啦?只要你把你所知道的甜言蜜语都说给他们听,你的身价就不再是两块酥油了,天还没亮,还不快伺候两位老爷上炕!” 达娃卓玛看了看他,暗自咬紧牙根。本以为一个女人想当公主当不上,想当表子还不简单吗,却没想到当表子也有当表子的难度。达娃卓玛还是不懂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此刻她在想,难道自己真的是百无一用?或者说,干脆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黎明时分的“砰、砰、砰”三声枪响,让所有的追问都划上句点。 杀了一个挑水的那森事小,杀了两个蒙古探子事大。现在藏王的很多亲信都反水了,本来团结一心的藏民也在强大的蒙古铁蹄之下瓦解。达娃卓玛杀人案本来应该由地方政府负责审理督办,可是政府畏惧蒙古人的淫威,不明不白地就把犯人交在蒙古探子头铁木日的手上,任其报私仇泄私愤。 达娃卓玛本来已对这个冰冷的人世再无留恋,决心受死,却没想到连死都不能死个痛快。她被蒙古人锁在一个小黑屋里,多日不见光,身上的衣物被剥尽,这个蒙古探子头据说是铁木真的世孙,但是没有人见过其真实面目,每次他都在黑暗中摆布她,从不说话。 开始,达娃卓玛还在心里查着日子,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久而久之,人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终是分不清日月星辰的飞转,她已记不得自己被关了多久。 然而外面的世界是她所根本想象不到的。本来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杀人案,却因政府软弱让人切齿而闹得天怒人忿,传得沸沸扬扬。关键的原因其实是,前方战报传来消息,藏王居然反败为胜,乘胜追击,一直把拉桑汗的重骑兵追到了彭波地界,因此藏民的势气大涨,蒙古人的势力在拉萨城中反而越来越收缩了。 当仓央嘉措在日光殿中看到了“达娃卓玛枪杀两名蒙古密探及藏民那森一案”的集体诉状时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两个月来,他一直都在苦苦地寻找玛吉阿米,可是一次又一次杳无音讯的打击令他几乎放弃了希望。 仓央嘉措翻开联名诉状耐心地看了一遍,拉萨政府的软弱令他感到羞愧难当,由于此案牵涉到了蒙古人的探子头领,如何权衡处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仓央嘉措并没有立刻判定孰是孰非,既然犯人还活着,不如督促政府官员出面审一审,是杀是剐,总要给个公断。 仓央嘉措修书给吉雪第巴,让他暂代藏王监督查办此事,并把自己的意思也写在上面。 此信刚发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仓央嘉措又匆匆派人追回,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达娃卓玛”这个名字,这不是那日在雪城边上曾经见到过的女人吗? 一个女人能连连打死三个男人,说明她的枪法一定是出奇地好,怪不得她的手指上都磨出了硬茧……那日,当达娃卓玛掀起黑色面纱时,仓央嘉措屏住呼吸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那双似曾相识的手上——为什么只有右手生了茧子呢?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在某个静谧的夜晚,昏黄的油灯下面,他躺在枕上一直盯着玛吉阿米的手看,眼睛一眨一眨,当时他就在想同样的问题。 不言而喻的谜底在他的心里热涌翻滚——玛吉阿米,真是你吗! 第92章 [清穿剧]matche19 渡船的马头昂首张望 马头上的旗幡猎猎飘荡 情人呵莫要忧伤 我俩已注定在命运册上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被探子头铁木日玩腻了的女人自然成为他那虎狼般的手下们的取乐对象。在暗无天日的囚禁岁月里,达娃卓玛在蒙古人的百般凌/辱下失去最后一丝尊严、在无边无尽的巨大痛苦中沦落到无底深渊。往昔所有的回忆都在这个时候向她发出轻蔑的狞笑。 十二年前,藏王从几百个女孩子中间挑选出了她,从那以后的十年间,藏王常常亲自教授她经律、诗学、书法、历算……当然也有蒙文和枪法。早在那个时候,藏王就已经察觉到了蒙古达来汗死后的一些重大政治问题,一批蒙藏兼通的精英特务正是这种政治眼光下的产物。 但在小玛吉阿米的眼中,藏王与那些只顾着作威作福的贵族们迥乎不同,认为他算得上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圣贤,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同时,藏王也在她身上倾注了巨大的心血和期望。 按照藏王的原定计划,她会陪着德吉梅朵公主嫁入大汗府,长期潜伏在拉桑汗身边,作为藏王手上的一根绳索,随时随地都可以扼断拉桑汗的咽喉。 适逢准格尔部衰败,阿穆尔格格入藏,藏王就把她安排在仁珍翁姆的身边,依然作为陪嫁丫鬟,果依此计,定然水到渠成、事半功倍,战争就不会爆发,拉萨也不会被围,蒙古人不敢猖獗,那森用不着反水……而今,她又何至于落到蒙古人之手? 千错万错,她知道都是自己的错,都是一念之间的放纵己欲使藏王十年的大计一朝落空,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抵不了这罪过。她相信黑业白业的种子早在无始劫前播下,每个人都受自己的业力所牵引,丝毫不能逃避。 此刻,仓央嘉措却在日光殿中绞尽了脑汁,自古活佛不能直接插手地方刑审,即便有心干涉也须藉由地方政府来具体操作,可是一旦经由地方政府审理此案,势必判定达娃卓玛杀人罪成立。 不过,他查阅了最新的政策条款,发现第一份双方停战协议中的有一条规定“藏王须将政教大权交与法王……”,现在双方就这个问题正在打仗,这一条尚处于模棱两可之间,也可以说目前仓央嘉措有权直接处理一切政务,没想到这一纸空文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尽管是一纸空文总比没有要强。 虽是如此,仓央嘉措深知铁木日这号人是一向跋扈惯了的,文书对他们来说可能效力甚微。幸亏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可以到处与人方便。在几位提审官的面前,铁木日看着满满一箱黄金终于点了头,同意把达娃卓玛交与法王亲审。 可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居然让那么大个活佛专门发布了一份文书并且还不惜付出一箱黄金的代价来交换,总要引起怀疑。仓央嘉措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不论玛吉阿米变成寡妇也好,变成杀人犯也罢,不论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铁木日似乎已经猜出了这位大活佛的心思,达娃卓玛这个女人就像一口深井里的水,有供男人永远享用不尽的甘甜,可惜她把自己隐埋得太深,没有足够的耐心就会被渴死,铁木日自认为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他却不曾征服过达娃卓玛。 当达娃卓玛捂着刺痛的双眼拖着沉重的脚镣缓缓地走在提审官的身后,她以为是处决的日期到了,这一刻,她想起了仓央嘉措的诗:对于生死和无常,若不早早思考,就算有天大的聪明,也只是个傻子。 按照这样的说法,世上的傻子实在太多太多,才发现通往圣途的门是何其狭窄。如果她还可以向上天许最后一个愿,她希望自己在临死前能皈依三宝,可是她又想到自己这具肮脏破败的身体,不由感到绝望以极。 她怎么会知道,此时此刻仓央嘉措正在日光殿中正襟危坐苦苦地盼着她。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跟在提审官的后面,一步一步走上圣山,踏上布达拉宫雄伟的阶梯,三月雪掩的磐石路上留下一行血红的脚印,单薄的粗布长袍显露出一副清晰的骨骼,终于沉闷的镣铐在深夜的日光殿外停下来。 殿内的灯火璀璨闪耀,仓央嘉措接到了提审官呈递上来的罪案材料,他略略地看了几眼材料,便令侍僧将官员们带下去好生酬答,自己却从日光殿中不顾一切地飞奔了出去。 “玛吉阿米——” 他的喊声传遍了整座圣山,达娃卓玛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隐没在无星无月的夜幕中,像一个忧伤的魂,她闭着眼睛侧耳倾听来自远处这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心如死灰的她本已不在意这具凋零残败的躯壳,这个声音并没有令她高兴多久便又勾起了她脑海深处所有痛苦的回忆。 “玛吉……阿米……”仓央嘉措站在她的面前哭成了一个抽搐的孩子。 在巨大的怔愣之中,温暖的体魄将她包围,宽阔的胸膛颤抖着向她传递热量,她微微睁眼,灯火嫣然的殿宇从天而降,如来金身在眼前巍峨伫立……好像是走着走着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圣山像大日如来银色的眉肱,一尘不染的九霄云外,高原的雅鲁藏布江终年奔涌,清晨,唱经的声音在小佛堂中婉转悠扬,宁静的钟鼓回荡在圣山遍处,和着一声响彻天际的云板,让人心无杂念。 冬季的喀当基日照充足,温暖如春,多种花卉提早开放,使室内四溢着芳香。阳光穿透晶莹的玻璃窗折射出的七彩光束,打在华丽的落地穿衣镜上,刺目的光辉被床边的幔帐过滤,留下朦胧而柔和的纱影。 达娃卓玛睫毛微颤,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令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她扶着床头吃力地坐起来,震惊地望着四周的环境——难道真的是一念地狱一念佛土,走到黑暗的尽头就真的会有光明吗?喀当基中的明丽和温暖让她感到极为不安,仿佛她只配与污秽和阴暗为伍。人的每一次死亡都可以脱掉一次痛苦的衣裳,轮回的路上,没有人记得前世的快乐和悲伤,她终于懂了,为什么世上有人害怕活着甚于死亡。 昨夜,达娃卓玛梦见了大昭寺中那尊面目狰狞的吉祥天母,她肤色青蓝、红发倒竖,左手拿着降服恶魔的宝剑,右手端着盛满鲜血的骷髅碗,身上披着人皮、罗刹皮、妖魔皮……这样一位拥有无边法力和无边智慧的凶恶的女神却总是骑着一头黄骡马在喜马拉雅群峰之间的红色血海中奔亡逃命,一次又一次,孤单一人的她穿越恐怖的死亡之海,躲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和恐惧,然而,色厉内荏的她却为天神赤尊赞所爱慕着,无论在哪一世,无论她以何种面貌现形,他都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在大昭寺中同样也供奉着吉祥天母的清净法相,她肤色洁白,五官柔美,头上有高耸的发髻和花冠,细长微睁的眼睛流露出宁静的目光,她是世间男子心目中最理想的情人和母亲。 如果说天神的爱是一种灵魂之爱,不存在对外貌的执着和贪恋,那么仓央嘉措对玛吉阿米的爱正是这种世间罕有的灵魂之爱,不知经霜历劫的她是否愿意去相信。 尽管达娃卓玛宁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是玛吉阿米,仓央嘉措却不勉强她,他深深地懂得这其中的原由。只要看着她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事到如今,他还能对爱情希求什么?再若想为她还俗、为她舍弃活佛的地位是不可能的了,一个平民万万没有能力保全她的性命,摆在面前的严峻形势已令他别无选择。 在一个霜雪初融的灰蒙蒙的早晨,小佛堂里雷打不动的唱经仪式被一骑快马传来的探报中断。昨夜,藏王陷入蒙军的重围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转折其实是早有预谋,当日藏王乘胜追击拉桑汗,拉桑汗是故意诱敌深入,次仁扎西在后面包抄了藏王的后队,将藏王的人马截围在堆龙德庆。她亲自带着五千精兵把藏王麾下三千枪骑兵包围起来,冰雪融化的四月天阴湿潮凉,火药受潮难以发挥威力,最后两方士兵展开近距离的肉搏战。 次仁扎西深恨藏王久矣,曾经立誓要亲手杀了他,假若藏王落入这个残暴的女人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一个个令人悲痛万分的消息连连从前方传来,藏王被俘虏了,正被押往堆龙德庆——次仁扎西的大本营。时间怕是来不及了,仓央嘉措挥泪修书要与次仁扎西王妃交换条件。 仓央嘉措和藏王之间的感情是其他人不能了解的,或许有一个人能够略微地了解,那就是达娃卓玛。对仓央嘉措而言,藏王是一位学问等身的好老师,他除了有多方面的才能之外,尤其在七言律诗方面的造诣深厚,这是为外人所不得而知的。在五世法王圆寂密不发丧的十二年间,五世法王和各寺堪布之间来往的书信全部由藏王代笔,书信中一律采用七言律诗形式,却没有人发现任何迹象。 仓央嘉措的诗歌情怀以及诗学才华可能是天生的,但若没有藏王这样一位好老师,也不可能有今天的造诣。此外,仓央嘉措对德吉梅朵如同亲生妹妹一般的宠爱,莫不是对藏王亲如父子般的感情的延续。 然而三日后,焦急等待的仓央嘉措不但没有收到次仁扎西的回信反而收到了一个令他痛心疾首的噩耗——就在藏王被押至朗孜村的当天夜里,次仁扎西下令将他斩首。可怜一代英杰竟落得身首异处的悲惨结局! 藏王的陨落意味着,在这片宽广的雪域高原上,格鲁派的统治势力失去了中流砥柱,今后,年轻的六世法王将面临孤立无援的处境。 第93章 [清穿剧]matche20 在那山的右方 采来无数瞿麦3 为的是洗涤干净 对我和姑娘的毁谤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得了一箱黄金的铁木日并没有守口如瓶,在拉桑汗的指使下,铁木日利用所探听来的一些捕风捉影的情报,与仓央嘉措曾经蓄发、喝酒、流连花街柳巷等事联系起来,穿凿附会,无中生有,把他与姑娘、寡妇、女店东等编排在一起,捏造出种种倜傥不堪的谣言,在贵族们和平民间大肆传扬,企图搞臭活佛的名声。 而作为格鲁派的僧人必须是严格的禁欲主义者,在这种刻意的谣诼诬谤之下,很多人都对年轻的活佛丧失了信心,但是正信的僧人和虔诚的藏民始终不相信这些凭空捏造的说法,竭力为他们的活佛辩护。 对于仓央嘉措来说,这些人的目的早已被他一眼看穿,倘若在以前,他大可潇洒地离开这张活人祭的黄金座椅,但是现在,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位子,不会在任何人的逼迫之下退让。无奈的现实逐步地将他推上政治角逐的风口浪尖,这或许是宿命中的一环。 为藏王举行的超度法会整整进行了七七四十九天,达娃卓玛带着无比愧疚的心情作为优婆夷中的一员参加了唱经班,这是她所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希望他能够在升天的途中收到这一份微薄的助缘。 现在达娃卓玛基本过着清修的生活,她似乎从佛法中渐渐寻觅到了能令心灵平复的药方,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事情,只要是仓央嘉措做出样子来,她就会暗暗地跟着他学习,比如,油灯要记得罩上纱网,为的是保护喜欢扑亮的小动物,不吃蜂蜜、不穿丝绸、不着皮革,蜜蜂采蜜和桑蚕吐丝的艰辛令他不忍坐享其成,皮革是从牛羊的肉上剥离下来的,他不忍穿在身上,有虫子洞的水果放着不吃,等到水果腐烂了虫子会自然死亡…… 对于心里那个一直在追问的问题,她也在一瞬间有所领悟,只因仓央嘉措对她说了一句话。仓央嘉措说:每个人都是落入红尘的菩萨,只为到世间来经历各种痛苦,因为只有亲身经历过痛苦,才懂得体恤众生的痛苦,才会从真心里发出慈悲大愿,度一切苦厄,成就菩萨道。 他说这些话时,笑靥像雪莲花一般纯洁无暇,她虽面无表情,却从心底里向他笑了出来。 在异常凛冽的政治气候下,五世班/禅大师罗桑益西又一次从扎什伦布寺赶来为仓央嘉措受比丘戒,同时还听说了他和达娃卓玛之间的一些传闻,想来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上师,仓央嘉措不想有丝毫隐瞒,也正想籍由班/禅大师的慧眼,给他指一条明路。 八年前,仓央嘉措刚满十四岁,他和这位上师第一次在浪卡子见面,还清晰地记得在隆重的剃度典礼上,他作为五世法王的转世灵童必须要接受沙弥戒,殿基下面跪着数不清的教众,他虔诚恭敬地跪在殿基上,看见自己的头发纷纷落地。上师每说一句戒律,他就跟着重复一遍:不杀、不盗、断绝男女淫事、不妄语、不饮酒、非时不食、杜绝香花雕饰、远离世俗享乐……那时,他是个简单快乐的少年,是个戒行精严的佛弟子,每一条戒律他都力图尽善尽美地遵守,从心底里愿意做僧众们的典范,为了将来度化众生而刻苦修行,然而后来他在修行中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障碍,以至于全然不顾戒律约束,即便如此,他并没有轻易放弃清净法身,他只是对这种象牙塔中的修行生活产生了怀疑,而今,他正想以此来请教这位老上师,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圆满的回答。 罗桑益西看出了他的心情起伏不平,他是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眼睛透彻明亮,牙齿洁白整齐,肩膀宽阔健壮,体态高贵优雅,一晃八年过去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位风华正茂的法王,他应该有作为新一代法王的真知灼见,罗桑益西也很想听听他要怎么说。 但是没想到,他开口便直抒胸臆地说:“上师,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罗桑益西的表情还算平静,在这个绝对私密的环境里,开门见山最好不过了,他说:“哦?她是怎样一个人呢?” 仓央嘉措很开心上师会就自己的情人发问,立刻在头脑里提炼出最精准的词语来告诉他:“她叫达娃卓玛,是个寡妇,枪法好得没话说,曾经杀过三个人,不过这些都只是表象,是别人所看见的东西。” 罗桑益西微微蹙眉,看来仓央嘉措所要说的重点并不在此,后面才是他要大说特说的,果然,听见仓央嘉措接着说:“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有了预感,她就像我的影子,我灵魂的另一半,我用过坐禅,念咒,诵经,甚至是喝酒,昏睡,麻醉,等等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去忘记她,可是我办不到,我当时懊恼极了,当我闭上眼睛,我再也看不见如来的金身,看见的全是她的脸,当我去大昭寺里转动经筒,不为别的,我只是想,或许她到过这里,那经筒上也许印着她的指纹,当我在祈愿法会上亮相时,多少人注视着我的面容,而我心里却只为她一人打鼓,担心她正在某个角度注视着我,我被她拒绝了很多次,也为她心碎了很多次,后来我变得脸皮越来越厚了,现在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我可以大胆地承认我忘不了她,是她让我认识了自己,我就是离不开她,就算陪着她去死、去地狱我也愿意,绝不后悔。” “去死?去地狱?”罗桑益西目光严厉地重复了一遍。 仓央嘉措坚定地点点头:“不错。” 罗桑益西沉吟片刻,用他那一向浑厚而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你是法王,是活佛,是亿万苍生心目中的向导!你将要去地狱,那你想没想过,众生将会被你引导到哪里?且不说什么众生,我只同你说你的情人,你是一个活佛,你为了她堕落,她的罪该有多重,就算你不要紧,你就忍心让你心爱的人去地狱受苦吗!” 仓央嘉措被问得哑口无言,在无地自容当中仿佛还夹杂着顿悟的惊喜。 罗桑益西不愧为一代高僧。在这个雪域之上,仓央嘉措在地位上要高于他,但在佛法道业上,他却是仓央嘉措的老师,以老师的口吻断喝学生,也不失为一种帮助人破迷开悟的手段。 仓央嘉措把头压得越来越低,几乎伏在了地上,口气变得愈加谦卑:“上师……我知道我那么说是不对的,目前我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已经长在了我心里,挖不掉、斩不断、除不去,我根本无法狠下心来割舍她……”他的声音由低沉而转为哽噎:“这一刻,我终于懂了佛祖所说的‘爱别离’之苦是什么意思。”说到这时,他的泪珠掉到了地上。 这就是深陷红尘情网中的人的心境,一时激情昂扬,天不怕地不怕,一时软弱悲苦,患得患失,最痛苦的怕也是他这样的人了,明知道自己在不断沉沦,也知道沉沦下去的罪报,却宁可放弃一切自救的梯子,只有等待地狱。罗桑益西点点头,把手掌轻轻放在他的头顶,温和地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仓央嘉措感受到这只手所传递来的温暖和慈悲,他擦掉眼泪,抬起了头:“上师……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罗桑益西摇摇头:“连佛祖都说,红尘情网易结难解,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我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不过,我想见一见你的这位情人。” 仓央嘉措抿了抿嘴唇,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好。” 第二日,罗桑益西大师在西日光殿福地妙旋宫中亲自面见了身为罪犯的达娃卓玛。达娃卓玛上着齐腰小绣袄,下着玄青色长裙,披着缀绒方巾,戴着黑色面纱,由僧人引入。罗桑益西大师屏退了所有人,连跟随他而来的侍僧都要回避。仓央嘉措就更不能进去了,只得在宫门口等候。 罗桑益西大师用智慧的问答循循善诱地把达娃卓玛内心的所有隐秘都探知得一清二楚,这些话甚至不曾对仓央嘉措说过。最后,她终于答应把心里沉重的包袱交给罗桑益西大师保管,而她,从此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罗桑益西大师的秘密的俗家女弟子,她满怀荣耀地走出了福地妙旋宫,这一刻,她的脚步轻盈愉快,就像新生的麋鹿。 徘徊在门外的仓央嘉措急切地迎上来,见她的神色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便问:“大师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变得这么高兴?”起初,他还以为她仍然会像以前那样,阴郁地看他一眼,然后默默地离去。 却没想到达娃卓玛对他笑了笑,很随兴地说:“大师没说什么,都是听我说了。” 仓央嘉措感觉到长久以来的阴沉气氛终于有了晴朗的希望,于是追在她身后,欣喜若狂地问:“那你都对大师说了什么?你也对我说一说不好吗?” 达娃卓玛摇摇头:“这是我和大师之间的秘密。” 仓央嘉措愕然地停下脚步,在一闪念里竟然吃起大师的醋了,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不是那样的,又兴冲冲地跑上去,问:“大师拿我是没办法的,他是不是不让你理我?” 达娃卓玛忽然停下,转过脸来看看他,一双充满自信的眼睛美丽至极:“你胡说什么,没见过你这么狭隘的人。” 仓央嘉措笑着说:“还不是因为遇到了你,我才变成了狭隘的人啊,呵呵……” 几日后,罗桑益西大师要回去了,他虽然无法说服仓央嘉措受比丘戒,却说服了达娃卓玛受比丘尼戒,仓央嘉措不是起誓发愿地说这辈子只爱达娃卓玛么,那么他应该不会背叛她去和别的女子亲昵吧。这是一个多么智慧的老人啊。 然后,达娃卓玛将要跟着罗桑益西大师一同去扎什伦布寺受戒,受戒之后就会回来,来回行程至少要十天八天的,仓央嘉措恨不得也跟了她去。 第94章 [清穿剧]matche21 蜂儿生得太早了 花儿又开得太迟了 缘分浅薄的情人呵 相逢实在太晚了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藏王死后,拉桑汗自封摄政王,对藏民实行严酷的高压统治,对于一切政务乾纲独断,从未朝见过活佛,也没上奏过文书,使三大寺的上层喇嘛、西藏地方政府的僧官和青海诸台吉大为不满,大家却又不敢吭声,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藏王遇害不久,次仁扎西王妃就暴病而亡了,这件事在辽阔的雪域大地上反响强烈,很多上师都说这是罪报现前。在此之前,拉桑汗已有迎娶德吉梅朵公主为妃的意愿,不知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 自从上次仓央嘉措态度冷硬地把德吉梅朵遣回王府后,德吉梅朵对他心生怨恨,难道这就是她与拉桑汗沆瀣一气的原因吗? 仓央嘉措现在没有工夫揣摩德吉梅朵的心思,因为眼下有一件更伤脑筋的事情,达娃卓玛从扎什伦布寺回来之后变得比以前更阴郁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曾在她临行的前一夜苦苦地乞求:“你就不能为了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吗?我为你两次拒绝了上师,而你怎么就不肯体谅体谅我的苦闷,你受了比丘尼戒以后,我就只能在纱屏后面看你的影子了,你就不觉得那样的我实在太可怜了么!” 达娃卓玛道:“我既然答应了上师就不能再反悔,上师的一片苦心都是为了你,而我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仓央嘉措无限含悲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达娃卓玛第一次主动托起他的双手,贴在心口上,说:“你希望看到我鼓起勇气重新开始吗?” 仓央嘉措立刻抹去眼角的泪花,欣喜地说:“当然希望呀!” “那你就别反对了,好吗?” 她温热的双手以及她近似撒娇的口吻令他顿时失去了抵抗力,他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样连声答应道:“好好,我不反对就是,我不反对就是。” 过后他却在心里自叹没用,他所做的退让和忍耐都是为了让达娃卓玛开心起来,所以当他看到刚受完比丘尼戒的她一脸伤感地回来了,他的心情就像踩塌湖面上的冰层,深深地陷入恐慌和无助当中,他不知道再用什么作为牺牲才能看到她的笑颜,难道一定是分离吗? 他经常站在窗前透过彩色玻璃,在一排匆匆经过的比丘尼当中寻找她的身影,可是她们的衣着都是一样的,步伐又是那么地匆忙,即使真的认出她,也只是在转眼间就看不清楚了,内心里对她燃情之炽,只一眼何以遣情消怀。 为什么自从回来以后,她都不再与他单独见面了?他是这座宫殿里的法王,难道想见一个比丘尼都要被人说三道四么?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他渐渐察觉到她是在故意躲避他,这段时间,惆怅的他作了很多伤感的诗: 在黄金蜂儿的心中 不知是如何思量 而那青苗的心意 却盼着甘霖普降 野马跑进山里 能用网罟和绳索套住 爱人一旦变心 神通法术也于事无补 眷恋的意中人 要去学法修行 年轻的我也只好 走向那深山的禅洞 纵然仓央嘉措拥有卓然的出世间智慧,可是又怎能时时刻刻都猜得出一个女人内心的隐痛。 达娃卓玛的悲伤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奇耻大辱。 在扎什伦布寺居住时,她经常觉得浑身不适,偶尔还会空呕不止,夜深无人时甚至能感觉到孽胎在蠕动,她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无情的命运如此残忍地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当时她已经受了罗桑益西上师的剃度和戒律,她没有脸再去向上师倾诉此事,只得忍着满腹悲伤的泪水,带着一脸憔悴的神情,绝望地回到布达拉宫。 她以为佛门戒律能够洗涤身心的污秽,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魔鬼却早已在她的命运里种下了一颗毒瘤,为的是全盘否定她的痴心妄想。当她看到神圣的宫殿阶梯、肃穆的五世灵塔、威严自在的大日如来和一无所知的仓央嘉措……她觉得自己玷污了佛门的庄严、垢染了僧众的清净,作为一个佛弟子,她竟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自己能与这个孽胎同归于尽。 有谁知道高坐在殿基之上郁郁不欢的法王一颦一笑全都牵系在一个小女子的身上,唱经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的神思从小佛堂里飘了出去——那株绀蓝色的睡莲,娇嫩而又可怜,却怎么栽都栽不活,雨曾打碎它稚嫩的叶子,那淡绿的断荷承载着诉不尽的委屈,她说,“一切都不复完整”,满腹懊苦的水,一脸脆弱的愁情,雨后的金霞灼烧了它的纤纤细梗,烧成一片金色的瓦砾,而她的灵魂,似乎已被落日吸附而去……作为一个僧人,仓央嘉措已经把对爱情的期许降到了最低,即使没有缠绵和热吻、没有海誓山盟,假如能看着她快乐也行呀,就像日光殿小书房外的那一池莲花——藕深深扎进淤泥,茎如笛管,叶似玉盆,花瓣如少女的脸蛋,每当结出香甜的莲子,引来许多小蝶小蜂的青睐——那么他宁愿像对这一池莲花一样站在远处欣赏她,推开窗子,看她一眼,然后铺平一张纸、蘸满墨汁,用深邃的爱、馥郁的情,把她写入充满生机的诗句中。他不贪心,只要一个闲散的夏季,或者整整的一个七月,他就会作出世间最温暖的诗句,让他完成对爱情的华丽遐想,也不枉此生爱过一回。可是自从与她相识以来,泪珠儿始终滚滚不断,运数阴差阳错,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地互诉衷肠,要说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年纪也都不小了,怎么能,说变心就变心了呢……仓央嘉措不知不觉间掉了泪,而他依然呆呆地坐着,诚惶诚恐的上师们悄悄屏退僧众,无限悲戚地俯伏在他的脚下,上师们自然不会理解他的心情,而眼下这个严霜凛凛的早春却令人度日如年。 逢此妖魔横行的世道,法王莲座的名誉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玷污,上师们和僧众们心中无比痛惜,除了死去的藏王,竟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维护法王的圣德神威,当初为众人所顶礼膜拜的活佛而今却成了众人诽谤的对象,怎么不令人感到悲戚。 许多盲从的藏民,未加思索地轻信了谣言,用一双双无情的手,把法王莲座推向摇摇欲坠的边缘,他们忘了本,背叛了民族,随风摇摆,依附权势,他们的肉眼看不见佛菩萨描绘的极乐世界,看见的全都是花花世界的刺激和享受,以为看不见的就不存在、只有得到了才是真实的,以愚昧的小聪明算计着这一世的舍与得——舍了义,得了利,舍了公,得了私,舍了道,得了业。苦心孤诣的佛祖以望穿秋水的目光盼着众生回头,众生何以要背道而驰,相去彼岸越来越远? 深夜的灵塔山顶响起缓缓的钟声,愁苦无助的达娃卓玛守着一盏烛灯,枯坐窗前,案几上压着一叠书写在黄色纸笺上的小诗,全是仓央嘉措哀怨的心声。月下,他像一株静静的白莲,一声不响地站在远处,望着她映在窗棱上的剪影。 泪烛摇摇,她的侧影婆娑,似有不堪承受的苦楚压在心头。薄幸的人儿,彻夜不眠的你竟也会为逝去的恋情而悲叹惋惜么?你欠了春天一块儿拭泪的绣帕,你欠了夏天一把纳凉的绢扇,你欠了秋天一条取暖的氆氇,你欠了冬天一碗消愁的浊酒……最重要的是,你欠了我一场旖旎的恋爱,我一生一次的恋爱,已被你偷走。 这是一场阴错阳差的爱情,就像杜鹃和柏树,能有什么未来可言?杜鹃还能拍打着翅膀吟唱诗歌,而柏树只能装作无动于衷。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达娃卓玛泪流满面地把黄色纸笺放在烛火上烧了,忧郁的诗句和华丽的书法实在太过美好,虽然近在咫尺,却又望尘莫及。 仓央嘉措擦了擦不争气的眼睛,泪水濡湿了两只手背。她以为把那些诗烧掉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就可以抵赖她曾经向他暗示过好感吗?就不再欠他了吗?早就知道她是个冤家,自从恋上她就没让他好过一天!只要他还爱着她,她就没办法弥补这伤害、了结这情债! 达娃卓玛吹灭烛灯,推开门走了出去,夜深人静的宫殿并不是漆黑一片,恢弘的宫殿长廊里每隔几步有一座石砌的灯台立于过道边,每一个灯台里面都摆着镶金嵌宝的灯盏,路过宏大的措庆夏司西平措,穿越绘有彩色的壁画白宫门廊,越往前走越黑。 在一个小门楼的四方平台上,她终于停住了脚步,看一眼山下,远处有一片黑压压的树木,近处是灰白色的石板地,仰望美丽如虹的红宫和灯火绰约的西日光殿,不知仓央嘉措此刻是在喀当基中熟睡呢还是在书房中彻夜参修。春寒料峭的夜风请做她的信使向他最后道一声珍重,请再以玛吉阿米的名义,代她亲吻他温和柔美的脸庞。 恍惚间,她听见了僧舍里相续不断的诵经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相传,达/赖喇嘛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他是一位男生女相的菩萨,与阎浮提众生缘分极深,他所发的慈悲大愿几乎家喻户晓,正是“度一切苦厄”,达娃卓玛所爱的人,正是这救度世间一切苦厄的达/赖喇嘛,而她的苦厄到底由何人救度。 仓央嘉措看见她扶着石砌的矮墙从平台上蹬到墙口,这时猛烈的西北风刮起了她的莲衣,未足月的身孕凸显出来,一瞬间,所有迷惑和怨怼在他心里自动解开。他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95章 [清穿剧]matche22 黄边黑心的乌云 是产生霜雹的根本 非僧非俗的僧侣 是圣教佛法的敌人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公元1705年,即藏历第十二饶迥木鸡年,康熙帝派遣的“天使”抵达西藏,敕封拉桑汗为“翊法恭顺汗”,赐金印一枚,但是对于拉桑汗所奏请的“废黜假活佛”一事并未给予明示。 天使赫寿等人暗中带了一位高明的相面师赴藏,意欲瞻仰一下这位六世活佛的尊容,以证真身。当日,相面师随同赫大人入布达拉宫朝见活佛,仓央嘉措亲自接见了他们。事后,面相师与赫大人称,“此乃圣者之相也”,其意不言自喻。然而据恭顺汗提供的机密情报——仓央嘉措有一个两岁大的私生子,现正藏于布达拉宫中抚养。赫大人闻言颇为震惊,此事与民间传扬的倜傥形骸互相印证完全吻合,之前三大寺院的上师们为仓央嘉措辩护所执“游戏三昧、未破戒体”之辞,一时不攻自破。不久,天使一行人就回京复命去了。 天使走后的拉萨,被翊法恭顺汗逐渐变为一个恐怖的巨笼,布达拉宫中更是遍布了他的耳目,僧众们穿着红黄色的袍服,外表看起来都一样,内心里谁也不知道谁是哪一边的,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一言一行都如履薄冰。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时期正是仓央嘉措人生中最畅怀最美满的时光。 当他把决心赴死的达娃卓玛从墙垛上抱下来的那一刻,他已深深领悟了这个女人内心的苦厄,爱情的滋润固然是每个女人都渴望的,但她此刻更需要佛性的慈悲。 他对她说:不论是自杀或是企图摔掉身孕都是不对的,更深一层的罪恶会使她堕入更深一层的因果循环。作为一个女人,可以借给予新生来救赎自己的罪孽,这是业报的轮回,是必然,不是巧合,是福,不是祸,因为她诚心诚意地皈依,菩萨才指引枉死在她枪下的冤魂来投胎,做她的孩子,来向她讨债,给她一次在今生今世就能还债的机会,这怎么会是魔鬼的安排呢? 达娃卓玛恍然大悟,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把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懊悔一股脑地哭了出来。之后,他抱着她回到葛当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轻轻地哄她入睡。红发倒竖的吉祥天母在静谧的夜空中化作了寂灭相。 几个月后,达娃卓玛在欢乐祥和的盛夏季节里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儿,取名旺堆,旺堆在藏语里主要是性灵美的意思。仓央嘉措将这个像极了母亲的小旺堆视如珍宝,在襁褓里就迫不及待地收做弟子。小旺堆在宫中茁壮成长,慢慢地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舌头流星的时候就会叫仓央嘉措“阿古顿巴”——叔叔上师。 每当小旺堆要求去西日光殿的小荷塘旁边嬉戏,达娃卓玛都严厉地教诫他不许大声哭闹,可是刚会走路的孩子一看到窗子里挥墨狂书的阿古顿巴,就忍不住要去抓烂他的大作,逼着他出来同阿妈一起陪着自己玩儿,也许在他小小的心灵里,阿古顿巴和阿爸没什么两样。 河水慢慢地流淌 可让鱼儿心胸放宽 鱼儿放宽了心胸 身心都能得舒畅 心中热恋的人儿 若能如此偕老 犹如在大海里 采来奇珍异宝 爱情渗入了心底 可愿与我结成伴侣 伊人轻轻地答道 除非死别绝不分离 兰心蕙性的达娃卓玛从地上捡起被孩子抓皱的一叠诗稿,再看看远处他那大男孩儿一般的身影,甜蜜的微笑逐渐在唇边荡漾开来。 他一定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他的情智圆满如无边的海水,他的诗境寄托着一个世俗男子所有的理智和激情,却绝不比那狭窄,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是他的智慧无法理解无法解决的,虽然他也会经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苦,她却发自内心地敬他,因为他首先是她的菩萨,然后才是她的爱人,所以说“敬”比“爱”更美满。 上天赐予仓央嘉措的厚礼不仅仅是诗与恋爱,还有在佛法上更深邃的悟境,没有了有,有了没有,没有了有了没有,有了没有了有,满怀着慈悲喜舍和清净平等觉性,在佛法中默默地养心,养到了满月一般地圆实,才恍然大悟地发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他流着泪对众生感恩,雪山也似微微点头。 在他的一滴眼泪中,一切敌人化为了佛。 如临深渊的脚步,闭着眼就能走出一条平坦通途,再无任何阻碍和凶险。 拉桑汗企图废黜六世活佛的计划一天也没有停滞过,仓央嘉措出生在一个贫寒的牧民家庭,纵然有过人的天资却在政坛上毫无根基,只要把他的形象从人民心目中毁掉,再从清廷皇帝那里得到一纸圣谕,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达成目的。 在凡夫眼中,这是一盘死棋,必输无疑;在圣者眼中,这是一个游戏,输赢何妨。 凡圣之间的差别只有一念,然而一念差,念念差,境界则全然不同。 拉穆寺的吹忠智木坚赞风尘仆仆地来到布达拉宫,只为与年轻的法王莲座下一盘围棋。他们二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智木坚赞的棋艺超绝,年轻的法王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仓央嘉措被智木坚赞逼到了绝境,整个棋盘上几乎都被智木坚赞的黑子占据,而他的白子只在几个小边角上略占优势,可也无法挽回注定失败的大局。 智木坚赞是想借此暗示当下的局势已经危急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了!他拿起一颗黑子,敲了敲棋盘,啪——地一声截围了两颗白子的棋路,是在提醒对面这位宁神静气的法王,大祸临头,为何还不赶快采取行动! 仓央嘉措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会意一笑,然后把自己的白子摆到了棋盘外面,密密实实很随意地摆了一圈,有的甚至还摞在了一起。 智木坚赞大为不解,忍不住发问:“莲座的白子怎么都摆到棋盘外面去了?” 仓央嘉措笑答:“棋盘太小,没地方摆了,只好摆到外面。” 智木坚赞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心里大抵在想,他到底会不会下棋? 智木坚赞揣度半晌,才道:“莲座,下棋的规矩不能由挑战双方任何一个人定立,莲座若不按规矩下,不用比试,就算输了。” “本座怎么会不知道,神人,请看。”仓央嘉措指着山下那一片硕果累累的桃树:“这片茂盛的桃林已有上百年了,有历代法王亲自看管它,花开花谢,果实熟透落地、腐烂成泥,从来没有人敢擅自攀折一花一果,神人可明白其中的表法之意么?” 智木坚赞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情问小孩子也能答得出来啊,他说:“众生的福田之上,都是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佛菩萨也无能为力呀。” 仓央嘉措笑着点点头:“神人反过来想一想,桃林自有佛菩萨看护,那些小蜂、小蝶、小鸟、小虫在桃林中偷贪取舍,于大道有何妨碍?佛菩萨何必要为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寝食不安。” 智木坚赞恍然发现,仓央嘉措的心胸宽阔到无有边界,正是包含尽虚空遍法界的“大雄”之胸怀,心里对这位年轻的法王顿然升起无限敬意。 既然法王莲座对时势了如指掌并且具有出世间的高度智慧,那么智木坚赞就无需在此过多驻留,临走前,仓央嘉措反倒赐了他不少箴言。当时智木坚赞并没有料到,这些话竟是最后的遗训: 在未来世中,当众生迷惑颠倒、醉生梦死,神人务必以五戒十善教化众生,使众生积功累德,远离贪嗔痴慢。若遇习气深重、刚强难化之众生,切莫急于求成、不必勉强为之,随顺众生根器大小,授之以十地、三乘。果能令众生尊奉五戒十善、享受人天福报、不堕恶道,也算功德一件,但切莫止于此地,机缘成熟之时仍应成全众生精进成道,神人其功无量。 宫门口,一个六旬老人跪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面前恭敬辞别:“小神谨尊莲座大士教诲。” 夕阳雾霭沉到天边,智木坚赞的车马渐渐远去。 仓央嘉措很久没有走出这座宫殿了,如今,恭顺汗的耳目已经变成明刀真枪,将他半软禁于宫中,似乎只等一纸圣谕。 而他已经再无怨言,他只是觉得对不住那些忠诚的信众和那些被奴役的藏民,作为一个活佛,他所能为众生做的少之又少,只能将此心愿寄托给各大寺院的上师、喇嘛、堪布和吹忠们。 回想起过去,母亲的面容在记忆中依稀尚在,他也不是生来就如此的,如果不是什么吉瑞的天雷正好在他降世的时候劈倒了他家的老神柏,他现在应该是在享受自由自在的放牧生活吧。 对五世法王生前用过的那些毛笔和玉如意,他居然能从一堆杂物中轻易地挑选出来,对深邃精微的大乘佛法,他也能毫无障碍地背诵出来,这究竟是前世的记忆还是藏王的苦心安排,当时年弱稚齿的他已记不真切了。 可是他心里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参修佛法是人生的最高享受,这种殊胜的缘分并非人人都能得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能够与达娃卓玛相恋,她给予他的是全世界最美满最甜蜜的爱情。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他的心里真的只有感恩。 可是,素日辅佐在法王身边的老上师们看见仓央嘉措只能在宫门口一射之地内徘徊走动,各个不堪伤感而皆潸然泣下。 第96章 [清穿剧]matche23 江水向下流淌 渗到工布地底4 报春的杜鹃啊 不用心中悲戚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上师们在布达拉宫中抓到了几个给恭顺汗通风报信的僧侣,其中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小沙弥。仓央嘉措却从高高的法王宝座上走下,将惊惶的小沙弥各个安抚,又以温和的语气把其他僧侣们教戒了一番,竟然还让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做事。 可知,仓央嘉措已经抱定了与正法共进退的信念,不打算派人去对清廷谄媚,也不打算和恭顺汗展开政治博弈。藏王生前精明过人,斗来斗去,最后也落了个身首异处,况且玩弄权术也不是仓央嘉措所擅长的。康熙帝的思路,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藏王生前也曾受过朝廷册封,而今含冤惨死,凶手反倒高升,敕封恭顺汗一事就已说明了,这远在天边的事,对康熙帝来说也不好深管,只做怀柔之计。 一个深沉的静夜,被流言蜚语折磨到忍无可忍的达娃卓玛终于来到葛当基,面对闭目静坐参修佛法的仓央嘉措,她的心,痛如刀绞,有谁知道这位连一个深吻都没有给过她的活佛,如今已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毁谤成什么了吗? 现在拉萨城中竟然出现了几十个号称是“活佛私生子”的婴儿,甚至一些得了利益的巫医出面作证,纷纷说这位大活佛曾经委托酒馆阿妈把怀了孕的女孩子们带到他们那里去,一些毫无根据的传言则更为刺耳,竟说十二岁的女童是活佛进行乐空双运的首选,人们听信了恭顺汗散布的谣言,把活佛当成是一个以践踏少女为乐的恶魔! 如此程度的诽谤,无意废除他的莲位,明明是要取他性命啊! 达娃卓玛跪在仓央嘉措面前,涕泪悲泣,哭诉泰山压顶般的谤害之心,红宝石般的赤色夜叉之体在空中跳起哀伤豪壮的金刚舞。 仓央嘉措走下殿基,双手扶起了她,心疼地吻了吻她冰雪霜花一般的眼睛:“玛吉阿米,莫要为这点小事悲伤,你可知,我曾发誓不让你为我流一滴眼泪?” 达娃卓玛依然恸哭不止。 他想了想,对她说:“你可曾听过白隐禅师的故事?” 达娃卓玛悲伤地摇了摇头。 他坐在殿基台阶上,耐心地给她讲起来:“前些年,东鉴的学僧归来后总爱谈及白隐禅师的事迹,我也听闻了不少,其中有一个这样的故事,说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与情人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肚子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她便向家里人撒了谎,说这个孩子是她和白隐禅师有的,当女孩儿生下孩子后,家人义愤填膺地把孩子丢给了白隐,使他从此名声扫地,当时白隐只说:是这样么?当时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白隐将孩子包在袈裟中,挨家挨户去化缘,忍受莫大羞辱,用米汤喂活了这个婴儿。一年后,女孩儿终于对大家说出了真相,家人到白隐面前磕头谢罪,他还是说:是这样么?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可惜,达娃卓玛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太阳即将陨落,她的世界将要坍塌,她的躯干将要压垮,她的肺腑几乎撕裂,她怎么还会有心情听故事。 仓央嘉措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这即是说,白隐禅师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问:到底是怎样的呢?果然一年后就有人问了,女孩儿忍受不住良心的煎熬,终于说出了实情。” 达娃卓玛依然哀伤至极,一边流泪一边听着。 仓央嘉措说:“那个女孩儿,后来跟随白隐禅师去修行了,许多亲眼目睹此事的人也因此种下菩提道种,如依此法,什么样的众生不能化度?我与这位白隐禅师的情形相似,只不过他的名誉在一生一世就恢复了,因为当时他承受谣言的情况简单,一年后就有人问到底是怎样的了,而我呢,我的谣言就复杂多了,也许要等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四百年,五百年,嗯,大概得五百年以后吧……我相信一定会有人问:到底是怎样的呢?” 达娃卓玛愕然地看着他,他的神色恬淡而欢喜。 “谣言是假的,假的事物不能永恒,谣言越是复杂漏洞就越多,产生疑问的人就越多,一旦真相大白于世……到那时,该有多少众生得到化度啊!”他竟笑了起来。 这一刻,达娃卓玛却在心里翻起轩然大波——众生有什么需要救度的?众生懂得明哲保身、擅长趋炎附势、喜欢落井下石!现在最需要救度的人是你呀!我得活佛,我的心啊!你难道看不见眼皮底下的危机吗! 仓央嘉措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声说:“也许你此刻还不能理解这个故事的含义,不过我想,以你的聪明智慧一定会慢慢领悟的。好啦,我送你回去睡觉吧?” 达娃卓玛茫然无措地摇摇头:“不,我不走,我……” 仓央嘉措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领悟地笑着说:“你想在这里陪我打坐也行,但是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答应我,不哭了,好吗?” 达娃卓玛无限怅然地摇着头,眼里的泪水不断地往外流,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纯净的雪山上的雪水,荡铃子上面的露珠,甘露做曲的美酒,落在吉祥天女的脸庞上,变成了晶莹的泪滴。仓央嘉措不停地帮她擦拭着眼泪,宁静的三昧境界几乎被她哀怨的眼神打破,他只好暂时放下参修,先把她哄好再说。 他认真地对她说:“玛吉阿米,你要知道,我不仅是个出家人,我还是出家人的法王,如果地狱就在眼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生苦短,就算白头偕老也不过是转瞬之间。而今,我们的心已经融合了,这些厮守的日子也已足够了,我不贪心,你也不要贪心。贪心,就会有求不得苦,嗔恨,就会有怨憎会苦,愚痴,就会有爱别离苦。你不要痴情于我,我也不痴情于你,我们的爱情是理智的,理智的爱情就是随缘,随缘的爱情才是出家人可以拥有的。” 听到这些话,达娃卓玛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仓央嘉措将她揽进宽阔馨香的怀抱里,轻拍她的后背,不禁长叹一声:“唉——我的心,我的痛,你定要这么哭下去,我还真是没办法呀。” 达娃卓玛从来都是个坚强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脆弱过,即便是在人生最深的深渊中沉沦,她也不曾流过如许多的眼泪,她的心也不曾像此刻这般感到切肤透骨地疼痛。就算他心意已决,她怎么能看着他跳进地狱里,而什么都不做呢! 仓央嘉措似乎已经黔驴技穷,无奈地蹙起了眉,这一朵绀蓝的忧郁的小花,总令他痛心疾首却束手无策。他在想,今晚我说了这么多,她竟一点都不懂吗,可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达娃卓玛悲伤的眉像两片凝重的雨云,一双乞求的眼,难掩深深的痴,她咬着唇瓣,嗓音嘶哑而又铿锵地说:“求你!我只求你,不要死!!” 她知道这是个痴心妄想的请求,她甚至比他更清楚他的命运,可是她不要认命,不,不要…… 仓央嘉措注视着她,猛然地抱住了她,什么都没有说。 他无法否认自己对她也有痴,如果心中没有爱别离苦,他怎需要日夜打坐参修,尽量不见她。 可是这个请求,他无法回应她。 达娃卓玛无意违背佛祖的戒律,但她已经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宁可自己是诱惑法王的魔女,就算立刻下地狱,也要用世俗的情和欲将他缠缚在身边哪怕只有短暂的瞬间!他毕竟是个热血男儿,怎么会不想要女人?她忽然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噙住他的嘴唇,企图用激情搅碎他内心的清净,让他不再心心系念着普度众生,让他变成一个贪恋世俗之欲的男子,让他只想为她活下去! 仓央嘉措被这突然袭来的热吻弄得浑身战栗,不知所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变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达娃卓玛扯开他宽大的僧衣,把修长的手臂伸了进去,当时,他惊愕的瞳孔几乎撞破眼眶,毫无防备的他顿时被她扑倒在身下。 达娃卓玛解开自己的衣领和腰带,凌乱的衣阙下面露出一截鲜嫩的腰肢,优柔多姿的璨白玉体深深吸引了他的眼球……瞬间,他的身体猛然卯起来,一只手便摁倒了她。 达娃卓玛狂乱地喘息着,闭上了眼…… 意念之间,她仿佛已经被他义无反顾地占据了,可当她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临阵脱逃的背影。那个背影狼狈至极,简直无法与从前宠辱不惊的他联系到一起。 无数修罗鬼卒张开奇异的膀臂发出狂欢一般轻蔑地诡笑。大殿中传出达娃卓玛悔恨的哭泣之声。 从那之后,仓央嘉措便不再见她了。 不仅葛当基的大门不再为她敞开,就连红宫也没有她随意出入的份,与她完全隔离,仿佛决意与她老死不再相见。 第97章 [清穿剧]matche24 离别远行的时候 送你的是多情的秋波 请你用皓齿笑靥 永远以真心对我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藏历第十二饶迥火狗年元月,康熙帝任命护军统领席柱和学士舒兰为金字使臣入藏宣谕。 经过四个月的长途跋涉,金字使臣于五月末抵达西藏。 届时,翊法恭顺汗、三大寺的上层喇嘛、西藏地方政府的僧官、青海诸台吉、蒙古贵族官僚、拉穆寺神人智木坚赞、吉雪第巴、各寺院堪布、比都尔温布、司膳、知宾、内地来人及二位天使齐集布达拉宫日光殿中。 舒兰大学士高踞上手,为众人宣读圣谕:“自称转世灵童之门隅僧人,其行为举措纷繁招摇,是否确为佛菩萨所行,难以传闻为据。今令席、舒二人将其解送京师验明正身,不得有违!另闻,该地气候寒冷,降雪巨大,但不准灵童一行生火保暖。钦此——” 闻此圣谕,恭顺汗终于流露出得偿所愿的得意表情。 僧众们在一片含泪涕泣声中大鸣冤屈,其声震动天地宏基,日光殿中巨柱欲裂。年迈的五世班/禅罗桑益西上师以及三大寺上层喇嘛、堪布等,也在其列。 随后,恭顺汗的兵卒闯入西日光殿,见仓央嘉措端坐在殿基宝座上,身穿黄色氆氇长袍,外套有红色圆形花纹的袈裟,头戴博多帽,足蹬蒙古靴,随身携带之物有未生愿王圣缘物,一枚大如鸡卵的舍利母,手持一串紫檀念珠,腰间别一支仁增第达林巴所赠的掘藏宝橛。 他转盼窗外,见那一池莲花尚未绽开,已有蜻蜓立在含羞低垂的荷苞上。窗棂上巧攀跳跃的鹦鹉拍打着翅膀,以惊悸而滑稽的口吻报告道:“莲座!莲座!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仓央嘉措拿起毛笔,蘸满墨汁,在平铺的散草纸上草草地写道: 白色睡莲的光辉 照耀整个世界 莲花花蕊茎上 莲蓬慢慢成长 鹦鹉哥哥虽拙 也好与她为伴 …… 这时,不知敬畏为何物的蒙古兵们冲上殿基,把他像囚徒一样从宝座上拖曳下来,诗稿飞散在地板上,仓央嘉措回头对侍僧吩咐:“不要弄丢我的诗稿,将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强硬的兵卒推推搡搡地押出了日光殿。 上师们和侍僧们实在不忍相看,以头跄地,流出了血泪。这些无知的人怎可如此对待他呢!那是观世音菩萨啊!那是降落在这片雪域上的慈悲大愿王!这无疑是劫末大灾难的征兆,活佛居然也可以任意废立,妖魔也能呼风唤雨!具誓金刚护法、十地法界空行母、一应天龙鬼神、修罗鬼王,请用神通法力将佛教的敌人消灭! 与此同时,在布达拉宫后院的龙王潭西面出口处,达娃卓玛和小旺堆母子二人被乔装成平民,送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的目的地是遥远的琼结——玛吉阿米的养父母家。 达娃卓玛在袖中深藏着一柄空膛的火/枪,按耐着等待马车走出拉萨城。她想起临行前,仓央嘉措对她嘱咐的话:我曾派人去琼结地方找你,侧面打听过你的养父母和你阿哥的情况,他们依然还在找你,你阿哥应该还在等你。现在才懂了,有缘有份的人无需像我这样求索奔忙,只需在原地等你。你要和他好好过日子……另外,为了旺堆,为了你自己,你就别再摸枪了,答应我,一定答应我。 达娃卓玛点头,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权作答应,因为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仓央嘉措看着她抱着睡熟的旺堆登上了马车,随着车轮滚动,他的心似乎一下就被掏空了,留在这座宫殿里的只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躯壳而已。他并没有一直望着她们远去,他知道自己还有需要承担的事情,他匆匆回到了葛当基,沐浴,更衣,严整以待,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交代给侍僧们,然后平静地坐在西日光殿里,眼前浮现出大日如来慈悲的圣像,这一刻,他终于回归到了所有事情都没发生之前的样子。 佛陀在世间留驻之时,与座下大弟子须菩提讲述其五百世以前于娑婆世界中曾作过忍辱仙人的事情。当时,歌利王是个残暴无道的昏君,一日,他带着许多大臣和宫姬到野外打猎,打猎累了,就躺下小憩,在他睡着的时候,他的大臣和宫姬们在树林中随意游玩,发现了佛陀在一棵大树下打坐参修。宫姬们见佛陀生相俊美,威德超伦,不由得纷纷对他心生敬爱,便围在佛陀身旁向他请教世法。歌利王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臣僚和宫姬都不见了,便找到了树下打坐的佛陀。 歌利王问佛陀:“你在这里做什么?” 佛陀回答:“修忍辱。” 歌利王又问:“修何忍辱?” 佛陀回答:“修无四相,即,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歌利王又问:“那你修得了么?” 佛陀回答:“未得。” 歌利王大怒,道:“你既未得无四相,那么你即为凡夫!你坐在这么多女人中间,其心思未必清净!我欲斩断你手足鼻耳!” 歌利王挥剑砍下佛陀手足鼻耳,吓得诸臣僚女眷惊慌逃窜。而佛陀依旧面不改色。 歌利王道:“你这样还要修忍辱吗!” 佛陀答道:“仍修忍辱。” 歌利王刀刀断其皮肉筋骨,一刀一问:“你这样还要修忍辱吗!” 佛陀至终都答:“仍修忍辱。” 歌利王心生恐怖。 佛陀见他如此暴怒成性,此乃世间第一大烦恼之人,对他顿生怜悯之情,于是对他道:“我成佛后,第一个要度化的人就是你。” 歌利王果于五百世后拜佛陀为师,相传他就是大目犍连尊者,位居释迦牟尼佛座下左手第一。 仓央嘉措闭目观想——当时,佛陀所言“未得”,其意为“无所得”。无所得即是最终的“有所得”,正如人在世间,一切想要得到什么的想法都是惘然的,所谓色/即是空,即是说,世间一切形形色/色都是太阳投下的影子。而如果沉于万物皆空,认为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仿佛是有了大悟,其实却又落于断灭空中,走向了邪道,所以观音菩萨与舍利弗在灵鹫山观想云:空即是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若按此观想,层层放大,层层剥落,最后当然是“无所得”。 仓央嘉措轻轻一笑,仍然闭着眼睛,轻柔的睫毛在智慧的光辉中微微颤动,那一瞬,他已在定中清楚地看到了五百世后的今时今刻——灯火不再朝上、而是朝下了,带轮子的大物穿梭运行在大道正中,男女老少穿戴随意、言行随意,遍处都有人言籍籍、反唇相讥,一些地方的政权更迭就像翻书……而他自己,被批量雕刻,摆在店铺里标上价码,或散放在地摊上兜售。 仓央嘉措猛地一睁眼,时光迅捷地穿越回来,他看见一些蒙古兵卒押着自己走过日光殿的大堂,大堂里站着悲痛万分的老上师罗桑益西、智木坚赞、吉雪第巴,以及三大寺的老上师们,殿外石阶下跪满数不尽的僧人。 他看见席柱大人和舒兰大人两位内地使臣面带微愠之色站在上手,舒兰大人手中握着康熙爷的亲笔谕旨。这时,蒙古兵将他用力一掼,使他几乎趴在舒兰大人的脚下。罗桑益西和几位老上师连忙齐声大喊:“不可!不可!不可如此折辱了他!” 席柱大人与恭顺汗交换眼色。蒙古兵退下。几个内地钦兵把狼狈不堪的仓央嘉措掺起来。 他看见恭顺汗的眼中隐着杀意。 还听见席柱大人心里在说:唉,罪过! 又闻舒兰大人在腹中暗笑道:哼哼,这个乳臭未干的乡里野小! 而上师们的心里却宁静极了,只有泪泉滴在心湖的细细水声。 突然,他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冷硬的声音:“别动,立刻把马车调头!去哲蚌寺!” 仓央嘉措有点慌了——这是怎么回事?玛吉阿米没有听从他的劝说回琼结吗? 这时,有人从身后推了他一把,他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在机械地向前移动,走出日光殿,走出白宫,在众多僧侣磕头的地方缓缓地走过去,从那些人的面前走过时,隐忍的哭声连成一片,而他没有一滴眼泪,踩着宽阔冗长的巨石台阶,一步一步被驱逐出了布达拉宫。 多年辅佐法王的老上们一起请求席柱大人不要让被废黜的法王徒步走下圣山,因为康熙帝的圣谕中没提到这一条,只是不让路上生火取暖罢了。席柱大人以为妥当,可舒兰大人以为不妥,此事就没有得到批准。 仓央嘉措已经猜到这结果,心里很感激老上师们的慈悲,但他宁愿这样徒步走下圣山,因为他知道这是玛吉阿米曾经徒步走过的路途。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转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 …… 第98章 [清穿剧]matche25 往那白鹫山上 一步一步叩拜攀登 雪水溶成冰川 在天湖上和我相见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朝廷押送仓央嘉措的队伍取道北路,前往哲蚌寺南面的参尼林卡送行,一路上成千上万的虔诚的信徒们跟随着活佛的足迹三步一叩从圣山叩到药王山。 高原的天湖幽蓝,雪岭的山路迢递。 回望身后,一字长蛇在雪野中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望不断的天边,他们用跳动的心扉紧贴着冰雪覆盖的大地企图把这苍凉的人间捂暖。 仓央嘉措不曾料到自己的信众竟然还有这么多,扪心自问:他不曾为这些无怨无悔地信奉他的人做过什么,他们当中每一个纯洁的心灵都值得他为之赴汤蹈火,而他却无端地得了这么多人的眷爱,现在又令他们这般心痛。 西北风绕过山北夹带着冰珠迎面刮过,山岩的缝隙有劲风横掠其声如闻鬼泣。霜雪封冻的大雪山一座连着一座,是鬼王降下的永世镇法冰厥。湛蓝的天湖像一面古铜镜倒映着威严陡峭的雪峰,奇异犹如梦幻。雪窖冰天,冻云悠远,人的心不论悲苦喜忧竟是难以言状地微茫飘惚。 远离于断常,世间恒如梦…… 相传长寿界天亘古以来不曾闻到过佛法,八难之一竟是天福,地藏王菩萨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后,何期地狱众生也能闻到佛法,相比而下,宁弃天福。 仓央嘉措少时入住布达拉宫,常常一人独自促膝坐在巍峨宝殿的角落,让上师们四处寻找,他不是顽皮,他从来都不曾有过与人嬉笑耍闹的记忆,肃穆的佛像下,他一人冥想过去现在未来,却从未真正拥有过去现在和未来,象牙塔中的顿悟,辜负了佛祖的本意。 禅宗六祖能大师入黄梅寺受忍和尚衣钵以前只是个大字不识的樵夫。然而,磨刀是修行,砍柴有悟境,烦恼如荆棘,坐忘即菩提,他与狩猎之人为伴,隐遁山林十五载,躲避师兄弟们追杀,在人世间踯躅往返,经历百千万数劫难,上天入地,出生入死,刀山为他所移,火海为他所转,天龙为他所伏,魔王为他所御,绝对当得起一代祖师。 可是藏地密宗的这些大喇嘛们,世世代代在宫中享福,人间的冷暖炎凉得知几何,不知众生苦从何来,又怎能断除苦的根本。当他厌腻了宫里的日子,开始向往圣山下的世俗生活之时,他的困惑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上师们埋怨他少了一点道心,常常担忧这一点道心难种。藏王生前经常私下里惋惜他志趣低劣,贪爱花柳、损弃梵行。三大寺喇嘛们指责他喜好浮华、不肖五世。这些事,他都不以为意,他依然特立独行。 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真正了解,仓央嘉措的烦恼究竟是什么。当他在大乘佛法的寂静精妙之巅,了悟了生死,了悟了轮回,了悟了因果……了悟了世出世间一切微妙甚深玄义,却被“疑”字绊倒在朝圣的道路上。怀疑是一种巨大的烦恼,断除了贪、嗔、痴、慢的最后一个烦恼,即是疑。 他常常怀疑一朵白莲花究竟有几种颜色,或洁白、或绀蓝、或血红、或酽紫、或寂黑……恰如人世间至纯至真的爱情每个阶段都发生着莫测的变化——恰如一个永远无法了解的女人。 他曾作诗自讽:山头野马性难驯,杌陷犹堪制彼身;自叹神通空俱足,不能调伏枕边人! 这“枕边人”三个字又教上师们错会了意思,愕然地以为他已经破了戒身……此类情形多得无可尽述,后世之人只能说,像他这样的人,降落到这样的世间,实在是一个大大的空难。 这是五月的山路,昨夜风雪初降,也是一个料峭的早春,仓央嘉措看见黎明的浓雾,再往前走隐约看见了群山的轮廓,像个突兀的巨人就矗立在近前。他问:是不是到了?人答:尚远。他不吝惜自己的帛靴,吝惜的是身后成千上万匍匐的信徒。 雾已散尽,从散尽的雾里出现了闪亮的白河,冰雪刚要融化的早春,在仙鹤群居的地方,头顶举手可摘到的云朵,像一只羊羔,像一头白虎,像一座新冢……他缓缓移动脚步,不曾停下来歇一歇。月沉日升,花落花开,雪下起来了,雪又停了,云中天狗,转而豹头……阴晴变幻魅力无穷的青藏高原啊——我将离开你了。 我,将离开你了。 一个喇嘛,去那喧嚣熙攘的京城做什么呢……仓央嘉措的眼中浮现着一抹愁苦的笑容。 …… 美丽的参尼林卡,是哲蚌寺所属的佛教园林,恢宏的灵塔山参天矗立,崖壁千仞,齐如刀裁。这里山势险要,狭路崎岖,水域清澈见底,苍茫的冰陆洁白无暇,轻烟弥漫在林间山路的尽头,两侧林立着鹅黄色的芦苇和滴水的冰柱,连一根枯草都有灵性,经此一过,每一个生灵都用透彻宁静的眼睛瞅着你。 哲蚌寺、甘丹寺和色拉寺的全体上师们齐聚于此,这是为被废黜的法王举行的最后送行仪式。三大寺的僧众加起来足有上万人,此外还有无数俗家信众和人民。达娃卓玛已经取得了罗桑益西上师的默许,联合三大寺的上师们,得到多方面的暗中协助,把僧众们用火/枪和长矛武装起来,在哲蚌寺外围林卡中设伏,准备在仪式举行到一半时,把法王莲座从蒙古兵和内地钦兵的手里抢到哲蚌寺中,然后同佛教的敌人一决死战! 仓央嘉措一行抵达参尼林卡后,仓促的祭祀和叩别仪式便开始了,他走进哲蚌寺的大雄宝殿,像三世佛陀顶礼敬拜完毕,走出哲蚌寺,于参尼林卡前在众目睽睽下登上铁锁锒铛的马车。 那一瞬,山坡下的信众们的恸哭声震荡山谷。 仓央嘉措闭上了眼,眼睑下流出两条泪线。 藏在角落里的达娃卓玛再不能忍受这样心痛的场面了,她从袖口里掏出了荷弹的枪,朝天上砰砰砰——连放三发,暗示僧众信徒一齐行动。这场有预谋的行动变成了半自发性的武装事变,许多信众事先没有得到任何联络,见此形势,一拥而上。 蒙着黑面纱的达娃卓玛冲在最前面,一枪爆裂了囚笼的铁锁,连着几枪掩护身后的僧人,几个僧人不由分说地架着仓央嘉措的胳膊就把他从囚车里抢走了,连头都不回一直将他架到了哲蚌寺中,一路上掩护的僧侣全部用的是真枪实弹,蒙古兵节节败退,内地钦兵只顾着自保。 高墙外传来枪声和刀剑互砍的声音,惨叫声震惊了佛祖的慈颜,幽静安然的参尼林卡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修罗地狱。仓央嘉措被几个彪悍的僧人摁在座椅上,连站都站起不来,僧人们惶恐而又坚定地恳求他不要出去! 席柱大人不欲与僧众和藏民交火,消极指挥战斗。不久,哲蚌寺的僧众们抢回了伤兵,全部退回寺内,大门紧闭,坚守阵地。 刚才,仓央嘉措在乱军中认出了达娃卓玛,他知道她没有回琼结也知道她来了哲蚌寺,却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这时,两个人扶着达娃卓玛从外面匆匆回来了,只见达娃卓玛的右肩上殷红的血水像冰窟里的泉水不断涌出,湿透了半条氆氇长袍,她的面色迅速由惨白变成了铁青。 仓央嘉措对摁着他的僧人们破嗓大喊:“快放开我——” 许多人拿来干净的棉花替她压伤口,可是松软洁白的棉花很快变成了一团团红色的血棉。仓央嘉措跑过去,赶紧托起她后仰的头颅,眼泪如雨点般打湿了她的冷汗涔涔的脸庞。 “玛吉阿米——” 达娃卓玛虚弱地睁开眼,看看他,颤抖着的唇瓣似乎要说什么。他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听见她说:“不要哭,还不到时候……” 仓央嘉措点点头,赶紧擦干眼泪,一层一层地剥开她被血凝住的衣服,痛心地看到在她的肩窝上有一个鸡卵大的血窟窿,周围的鲜肉被火/药爆破力炸烂,白骨在伤口最深处清晰可见,血一直在涌,如此看,火/药不仅仅是打碎了锁骨,一定还有弹片在胸腔里炸入了肺叶。他想,如果藏王还活着,也许还有一线希望,想到这里,他的心痛到没有了知觉,所有的希望几乎在刹那间化作灰烟。 恭顺汗接到兵变的情报,勃然大怒中立即调遣兵马,以重兵包围了哲蚌寺,并推来了一架在当时杀伤力最大的火炮,扬言欲炸毁这座千年古寺的大门,如还不投降,就连大雄宝殿都照炸不误。寺中僧侣们坚决不肯示弱,誓与寺院共存亡。 两个昼夜以来,仓央嘉措衣不解带地守在昏迷的达娃卓玛身边,也许是他的念力有了感应,也许是她的毅力超乎寻常,她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面色也恢复了一些,只是高烧不退,时而浑身惊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退烧,该用的药都已经用了,只盼她能醒来。 他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撒开,他任性地想,只要他不撒开她的手,她就无法离开人间。据说被火/枪打中的人,就算不马上死也是迟早的事,上师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劝他赶快诵经超度她要紧。 可是仓央嘉措从来都不肯相信,这会是最后的结局。 第99章 [清穿剧]matche26 在这短暂的一生 多蒙你如此待承 不知来生少年时 能否再次相逢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当达娃卓玛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三大寺的上师们沉默悲痛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哲蚌寺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大门没有破碎,僧侣没有死亡,信众也散去了,一场即将上演的惨剧竟在旦夕之间化干戈为玉帛。 她睁开虚弱的眼睑,转动眼珠,看见罗桑益西上师一人盘腿独坐在她的身边,手中的念珠缓慢地滚动着,凄清的木鱼声自远方传来。 为什么会这么静?他呢?仓央嘉措呢?她的爱呢?她的心呢!她不惜为之付出生命代价的人呢! 老上师无声的回答是最明智的回答。 她蓦然地知道,他还是走了。 当两方即将交火,僧众和官兵将要为他付出惨痛代价之时,他拔出了掘藏宝撅以自尽相逼,独自走出了寺院,走进了蒙古兵的包围中,登上了押解京师的马车。 一个玛吉阿米已是他此生犯下的最大过错,他不能再看着这么多人为他刀兵相向,这些僧众里有多少有父有母的孝子贤孙,信众里有多少舍弃终身伴侣的热血志士,蒙古兵中又有多少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仓央嘉措终究不能扮演一个人的情郎,躲在血肉堆砌的城堡里与情人团聚,他终究是一个为正法而献身的祭品,事到如今,为了挽救玛吉阿米,为了救赎自己的罪过,他为能做这个祭品而内心已变得甘之如饴。 他把最后一件心事交托给罗桑益西上师:达娃卓玛这一世的情执太深,出家的因缘尚不成熟,请上师劝其还俗,送她回琼结与亲人团聚,待日后因缘成熟,自会有菩萨去度她。 这件事只有罗桑益西上师能办妥,所以仓央嘉措放心地交付,然后心无挂碍地走了。 一次又一次,爱情与恩情交织在一起,已不能辨别孰多孰少,我对你的慈悲如同你对我眷恋,慈悲与眷恋若都能让人舍命相许,你便是专为度化我而来的菩萨,当我沉落到绝望的谷底,我反而飞升到了须弥山巅,看清了一切来龙去脉,五百世前,你在九品莲池的彼岸向我回眸一笑,我却误解成了一次留情,五百世后,我在山野牧庄中辗转来到圣山,却走进了你家的酒馆,这一场邂逅,殊不知早在远古的佛土种下了因,而我们却在这苦厄的人间收获了果,爱上了你以后,爱情究竟有几分像所期许的那样甜蜜,我曾把这一切归于你的薄幸,如今才懂,都是当初我太轻浮,错会了你圣洁无暇的微笑,原来我啊,终究是一个黑心短命的浮薄浪子…… 远去的行辕所路过的巧夺天工的雪域风景,仓央嘉措只能作最后一眼观看,到了青海湖附近时,他们已经走了七十几个昼夜,身后依然尾随着零零散散的朝拜的信徒。仓央嘉措走下马车,来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面前,脚下,她那双紧扣着地面的小黑手已经生满了冻疮,她不敢抬头看这位被废黜的法王,或是在她的心里,他根本就是一个伟大的殉道者,她匍匐在他脚下一动不动,如果他从她身上踏过,想必也不会动弹一下,她用瘦小的身体丈量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虽然缓慢却锲而不舍,有时她的身影被山坡挡住好几天,直到行辕停下来休息,才有机会和她碰面。 仓央嘉措蹲下去,把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温暖的慈悲传递到她的灵魂之中,使她感到无比快活。相传,只要见到活佛的尊面,就可以永不堕恶道。如果得到活佛的手掌加持,那更不用说,就会永世享受天福。 仓央嘉措什么也没有说,回到马车上,行辕继续开拔。那个女孩儿如获至宝地调头返回了。 当仓央嘉措快要走出青藏高原,达娃卓玛在罗桑益西上师的精心照料下渐渐康复,此时,押送的队伍正于青海湖滨绕水而行,插翅也难追上。 罗桑益西上师交给她一纸诗笺,这是仓央嘉措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她含泪展开,读罢,泪珠滚落,她的右臂手筋已断,再也不能握枪,连一篇草纸都拿不住,倏地一下,一页潦潦的诗行飘落在地上……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两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 …… 人们说,青海湖是华夏大地上最大最美的湖泊。 “青海”的得名大抵由于它的大和它的蓝。湖岸上常年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花田,百万亩的金黄色的油菜花连蓝天碧水,紫色郁金香成就一眼望不到边的壮阔奇观,洁白的仙鹤优雅地掠过辽阔的水面,美得让人掉泪。雨雪交加的天气像狂暴的君主派遣千军万马扫荡湖面掀起万丈巨浪,巨浪过后,霎时间雨过天晴,乖戾得就像三岁孩童,巨大的虹桥跨越东西两岸,一碧万顷,天高云淡。 仓央嘉措行至此地,顿然升起留恋之意。这里正是他所向往的地方,更或许是,走到此处,他已经不想再走了。恭顺汗派人在饮食里下了毒,药效缓慢,却足以致命。内地官员都知道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山路迢迢,无医无药,恐怕坚持不到京城了。 他掏出炭笔,从黄色的氆氇长袍上撕下一条,赋诗一首,然后把诗稿交给随行的人,独自走向青海湖畔——幽咽的湖水轻轻荡漾着波纹,细软的微风吹拂着绛色的袈裟和长长的冠带,他坐在一片花田之间,合掌,闭目……一个哀怨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她问:你为何不能做一个可以让我爱的男人,而要做一个令我无法企及的活佛? 他答:欲界众生,因爱而轮回,轮回之苦,在于六道。六道中的爱皆是感性之爱、小我之爱。贪恋,占有,排他,怨恨,抵死缠缚……所有一切爱的心理,我都曾尝试过,我也都放下过,放下之后就得自在。“我”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个缩影,何必执着于“我”。 她问:可是我的心已被你伤得千疮百孔,你对得起天下苍生却唯独对不起一个女人,像你这样薄情,难道也是慈悲? 他答:心,不在你的胸膛里,也不在你的头脑里,更不在你的口述里。假若有心,过去心在哪?现在心在哪?未来心又在哪?可见,原本无心,既然无心,何来千疮百孔! 她问:我不懂,我只问这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遗憾? 他答:人间再多的幸福也不会让人感到满足,只因一个字,贪。一切遗憾莫不是由贪而生。 她问:好。那我问你,如何让我的心不再感到孤独? 他答:悉达多太子于菩提树下顿悟成佛,照见众生本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无明不能证得,每个人的自性皆是具足圆满,人生的终极目标并不是寻觅什么另一半,而是探究宇宙人生的真相,还自己本来面目。 她道:我很想听奉你的劝告,可是我恐怕做不到。 他答: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总有一天,你会做到。 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睁开眼,满山遍野的油菜花百里一色,烂漫妖娆。他拄着掘藏宝撅慢慢地站起来,走向花海深处,色不异空,眼前一片黯淡寂黑,四肢发软,他必须要快些走。 恍惚间,他忘记了铺陈设色的技巧和诗词歌赋的格律,也忘记了辛酸催挫的恋情和蹉跎辗转的生涯,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山水的颜色,世界的形状,随着剧痛和眩晕带来的强烈窒息感,一切都化作幻影,一去不返,透脱自在。人生是一场极为短暂的梦,葱茏岁月转眼枯黄,一朝一暮促若蜉蝣。 记得前年在色拉寺聚众设坛,举行盛大的辩经赛事,大小乘上师弟子们齐聚于一堂,好不热闹,仓央嘉措坐在宝座上默默谛听各位辩经师讨论佛法,只有一岁的小旺堆坐在他腿上跟着众人呀呀学语,他学会的第一句话竟是“阿弥陀佛”,当时真是喜欢坏了身为叔叔上师的他……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心口涌出,他瞬时跌倒在湖畔的石子浅滩上,最后一份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往湖水深处爬去,此刻,在那西面山峦顶上,朵朵白云在飘扬,是虔诚的信众为他燃起了祈福的神香。 活佛圆寂的消息被快马加鞭地报送到了拉萨。 就在那一夜,达娃卓玛做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梦: 她跪在殿基宝座下面,伸手扯起他充满檀香味的衣角,舍弃作为女人的所有尊严,用楚楚可怜的语气祈求道:“求求你,答应我,做一个可以让我爱的男人,而不是无法企及的活佛,好吗?” 他殷勤地扶起了她,把她的泪痕擦干,轻声回答道:“好。” “真的吗?”她不可置信地问。 “真的。”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从今以后我只爱你一人,世上的一切我皆可以舍弃,包括我之前所有的坚持。” 她哭着说:“你、你可不能骗我。” 他微笑着捧起她泪湿的脸颊,温柔含蓄地吻了她,美丽的睫毛尖儿在微曦中轻颤,而后,他俯身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柔软的呼吸声在耳侧几不可闻…… 清晨醒来,冰凉的眼泪打湿了她的鬓角,从脸侧一直淌到枕上。 第100章 [清穿剧]matche27 洁白的仙鹤呵 请把双翅借我 不会远走高飞 到理塘一转便回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理藩院在上报康熙帝的奏折中称:“驻扎西宁喇嘛商南多尔济报告‘恭顺汗送来假活佛行至西宁口外病故,时年二十有四。’假活佛生前行事悖乱,已将其死骸在途中抛弃。” 公元1707年,即藏历火猪年,恭顺汗迫切册立了新的六世达/赖,阿旺伊西嘉措。但是藏人普遍不承认他的地位,对仓央嘉措的思念和信奉有增无减。西藏各阶层僧俗群众,尤其是拉萨三大寺上层喇嘛们,坚决反对恭顺汗擅自废立的举动,他们要寻找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喇嘛们细心整理了仓央嘉措的遗物,发现六百多首文稿断篇中有这样一首诗歌: 跨鹤高飞意壮哉 云霄一羽雪皑皑 此行莫恨天涯远 咫尺理塘归去来 有人说,这是仓央嘉措写给一位嫁到理塘的情人的。但在当时,大喇嘛们认为这就是六世活佛的转世吉言,他驾鹤飞往理塘,他日还将归来。第二年,大喇嘛们便在东方喀木地区的“理塘”找到了一名呱呱坠地的婴儿——格桑嘉措,确认为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转世。仓央嘉措在理塘转世的消息迅速地传遍青藏高原,人们都愿意承认这个诞生在理塘的儿童就是七世达/赖。 十年后,蒙古准噶尔部大兵攻入拉萨,恭顺汗坚守布达拉宫,两个月后,弹尽粮绝的恭顺汗带兵冲出布达拉宫,夺路突围,在白刃战中被乱刀砍死在宫门前,王妃德吉梅朵及其子女被俘。恭顺汗所立的阿旺伊西嘉措也被废黜,关押在布达拉宫对面的药王山上。 两年后,康熙帝承认了格桑嘉措为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十二岁的格桑嘉措在清廷所派遣的兵马的护送下于同年九月十五日到达拉萨,在布达拉宫正式举行坐床典礼,尊奉为格鲁派七世活佛。 迎奉七世达/赖的亲兵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塔尔寺去往布达拉宫,身后追随者成千上万的信众。 当他经过烟波微茫的青海湖畔时,看见一个女子迎风站在不远处——她穿着墨蓝色的粗布长裙,两条乌黑光泽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清纯的脸颊上浮着少女羞涩的红晕。 她的眼睛晶莹透亮,难以用世间七宝来比拟,长裙在风中寞然飘摆,柔软的发丝时时拂过一双稚拙而痴怨的眼,似有道不尽的深情。 ——他会不会想起他的前世呢? 她不算是一个谦恭的信众,她既不跪拜也不避讳,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少年的脸,仿佛要从他的眼眸里寻找到一丝熟识的倒影。 可是,他淡漠孤深的瞳子恍如隔世,无论如何都不似当年。 高轮马车一掠而过,那女子的身影落得越来越远。忽然间,他莫名地心底发酸,慌忙掀起车帘回头望去——只见她的身影隐没在花海丛中,慢慢地蹲下去,辫子垂到地上,抽泣的双肩微微地抖动起来…… 这么多年 你在我心口幽居 我曾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渐悟也罢 顿悟也好 世间事除了生与死 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我独坐须弥山巅 将万里浮云 一眼看开 先是在拉萨河两岸遥相误解 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奔向对方 我在一滴花露中顿悟 转身时又被自己撞倒 孽缘随缘 缘缘不断 白云飘过 一了百了 我一走 山就空了 谁又能把谁放下 走吧 走吧 走吧 我用世间所有的路 倒退 只为今生能遇见你 我其实在前世 早已留有余地 而我坐在菩提树下 默默不语 十几年风霜游山归来 世道人心已变了千年 远处寒山轻舟 负心的我夜夜盗汗 从哪来回哪去 月亮照回湖心 野鹤奔向闲云 我步入你 一场大雪却封住了世间万物 世外的桃花皆是一瓣一瓣的旧恋 是谁用残雪粉饰当年的怦然心动 而今的桃花与你我无关 眼底落满尘沙 江河在琴弦上走调 今生来世 一句佛号便是彼岸 白云上失足 我跌入了世俗之缘 转经筒转了又转 观音菩萨依旧夜夜观心 你是谁呀 谁又是你 我只能爱你一时 却不能爱你一世 前行还是退步 我在轮回的的路上胆寒 我是谁呀 谁又是我 是目空一切 还是一切是空 百花美得一错再错 杜鹃儿声声啼血 花开花落的声音 让蜜蜂去翻译吧 爱情早已在我掌纹上失踪 沉默并非是因为苦不堪言 天下诸佛 无始亦无踪 若能在一滴眼泪中闭关 这一刻不便多疑 意念中被一双莲花的眼睛盯到心痛 人生啊 一念之差便落叶纷纷 天凉了 每一滴眼泪都温暖着诸佛 世间的旧事旧得不能再旧了 落花流水冲去了 一世的承诺 金刚化成了眼泪 如何能把世上的路一次走完 桃花刚落 我就知道我死的过于荒唐 这佛光闪闪的高原 三步两步便是天堂 莲花下血比铁硬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哪一个祭日不配我复活呢 没有了有 有了没有 没有了有了没有 有了没有了有 满怀着无限的春意 我在佛法里轻轻的养心 密林中我遇见了你 触手可及却只能默默相对 一到紧要关头 月亮就弯 思念就圆 一声脆响 世事寸断 缘来花开 缘去花落 从此我便高枕青山 从一朵莲花到一座雪山 一层薄梦 遮住了三生的艳阳天 末法之季 有人出发 有人回家 牛羊误身世 梦中草色新 我在节骨眼上站了站 佛在关键之处顿了顿 是谁 在无意间看了我一眼 雪域高原便颤了颤 每一次 我竖起了为众生祈福的宝幡 而无处不在的菩萨 在山谷撒满了六字真言 静修止 动修观 灵机一动 已是千年万年 加持后 眼前的山水 全都绿了 莲花开了 满世界都是佛菩萨的微笑 天地无常 回头一望 原来 佛便是我 我便是佛 开悟后 天就晴了 一草一木 大慈大悲 阿弥陀佛 极乐世界 梦中漫天的星星 都是一朵朵莲花 茫茫人海之中 谁又是当年的我呢 你来我往的过程中 何必迎风哭颤双肩 …… 至此,《幻想解密仓央嘉措情诗》全剧终。 第101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 在上一次穿越中,安可背离自己的初衷屡次设法拯救男主,情不自禁地履行了系统指令,所以在听到熟悉的“叮”一声之后,系统切换到唤醒模式,安可不知不觉被弹出雪域高原的背景设定,进入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东方玄幻大世界,这里有像山海经里描述的那样的高山秀水、奇花异草和奇闻怪事,安可随即听到系统的自动提示音,叮——[第六站:《重生·相恋相杀之凤凰决》,角色扮演:云妖(女配)。催眠模式开启!] 七百万年后,天界。 北海之滨,有山名曰云禁,山中景致瑰丽,奇彩泫焕。 山顶上有一座建制恢宏的水晶墓,据说,墓里躺着一位绝代佳人,可是墓碑上没有姓名,只有一首年久风化、字迹模糊的绝命诗: 阴阳一别速可惊,我身妖冶似旧时; 犹恨君言逐流水,去去恩宠竟如驰! 水晶,古称水玉,是世界稀有七宝之一,像冰雪般寒凉却永远不会融化。用水晶做成的棺椁,可使尸体长久保存,经霜累劫,容颜依旧栩栩如生。 天界有句俗话说,“君宠如莲花”,何解?是说,君王的恩宠就像“怜花”一样,色衰而爱弛。 的确,君宠若怜花,不仅欲界天如此,色/界天也不例外。相传,大梵天上的帝王曾有一位爱妃,因善妒而获罪于天帝,被关在云禁山上,终年独守空帏。妃子郁郁而终,留下一首幽愤的绝命诗。天帝看到了这首诗,心里十分后悔,搜寻三千大千世界最纯净的水玉,砌成了一座华丽至极的水晶墓,把妃子葬在里面,令她的绝世美色永不衰败,并追谥她最高的名分——天帝之妻。 帝妻云妖实为欲界魔天阿修罗王之女,生前妖冶美艳,三界无人与之等伦,即使过去了七百万年,她仍然是三千大千世界之中最美的一具尸体。 七百万年后的天界,仿佛一丝也没有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当云妖从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苏醒,就像睡了长长的一觉,容貌和体型一如生前,神采和精力则更加充沛。她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云禁山,也不晓得自己怎么躺进的水晶墓,她一睁开眼便被华丽的水晶宫深深吸引,全然无视守在身旁耐心等待她苏醒的天帝。 也许七百万年的生死相隔能把爱人之间的怨恨一笔勾销,也许思念的魔力可让薄幸的君王浪子回头,这位曾经背弃了山盟海誓的丈夫如今却变得无微不至,默默地守候在沉睡的妻子身边不知多久了。而当云妖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时,竟被他绝世惊艳的相貌摄住了双睛。 书上云:南海之滨,有山险不可攀,山中有鸟,身披五色羽毛,飞翔时神色悠然、华丽高贵,此鸟一出,天下大治。此鸟名作:鸾,又作:凤凰。 一条形态优美的金凤始终盘桓在他的身后上空,如影随形,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而变换姿态和神情,原来这即是天神的影子,和三界里的其他众生完全不类。云妖回头看看自己的身后,灰色的一团阴影既不透明也没有情态,是魔的影子没错,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天帝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喜悦的神色,虽然很好看,却并不像与妻子一别几百万年见面时的表情,总感觉差了点火候。他将刚刚苏醒的云妖松松地揽入怀中,温凉的嘴唇轻轻贴在她的额上,让人相信他美丽的唇瓣会在肌肤上印下一个漂亮的花钿,他的声音如同婴脰之玉御风而罄,比人间任何一种乐器都要耐听:“云姬,你还记得我吗?” 云妖盯着他,歉意地摇摇头。 “不要紧。”他托起她莹白如瓷的下颏,温和地笑了笑:“我是你的夫君,岑凤。” 不知为什么,这一瞬,云妖仿佛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份刻意掩饰过的妒意,而不是宠溺。 七百万年对于一个天界大神来说只是弹指一挥,真的足以使一个负心的君王痛改前非么? 带着这个疑问,云妖随岑凤回到了须弥山顶的七宝天宫。大梵天王是天界最富有的君王,七宝天宫中玉树成行、珠宝遍地,钻石如同海边的细砂一般稀松平常,卵大的夜明珠随处可见,玛瑙、琥珀俯拾皆是,窈窕美女多似繁星,妃嫔如云,嬖妾如尘。 云妖举头望去,这座天宫的上方竟无片瓦盖顶,苍穹为顶,金沙为地,整座宫殿里溪水潺缓,泉水叮咚,犹如一座水上仙宫。当她迈出纤纤玉足踏入溪水中时,感觉到水温不凉不热刚刚好,涓涓细流从脚趾缝流过去,舒服极了,轻轻抬足,一滴水也不会沾到脚上。 千万条碧色的溪水最后统统汇入宫殿居中的八德池。八德池中有九品莲花,数蓝色最为珍贵,紫色次之,白色再次,红色更次……池中央一朵怒放的巨型金莲花,发出万道光芒,竟是岑凤的宝座。 绕过八德池,琅轩亭台中各色彩灯目不暇接,两侧轻纱飘渺于雾霭之中,掠过灯影如月下回风流雪。岑凤漫提衣阙走在前面,足尖踏过之地朵朵金莲绽开酷似少女笑靥,他衣带潇洒,香影随风。柔滑轻软的微风悠悠荡过水面掀起层叠细波,倒映出虚幻而耀眼的金身凤影。 他走在一片钻石铺成的细砂岸边,优美的步态犹如风动玉树,影绕回廊。他走着走着向后看了一眼,向云妖伸出玉臂,微笑着:“来呀,云姬,你都忘了么,这里是我们的寝宫。” 她略微有些讶异,试探着把手交给他,随口应道:“哦。” 厚厚的花瓣铺成的水中小岛上,琼琚垂帘在香风中叮当脆响,帘下一床彩云出岫般的金色锦褥,一双鸳鸯玉枕并排齐放置其上,四方垂帘下碧水流过,花瓣紧紧钩织在一起,在水中飘浮旋转,托起金色鸳鸯绣褥。 岑凤回头,笑看她一眼,牵着她踏上水中小岛。 云妖问:“这……就是我们的寝宫吗?” “嗯。” “好,我知道了。”云妖说罢,转身就要走。 岑凤笑了笑,手指轻轻一勾,云妖便倒退着跑回来。 云妖大叫:“我已经知道了啊,你还有什么事?” 她听见他的声音极其温婉动人:“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一点都不想我?” 她刚刚动了动嘴唇,岑凤便从身后抱住她,把手指压在她唇上,撩人的姿势充满魅惑,垂头在她的耳畔低诉道:“我很想你。” 云妖浑身发软,连忙应付道:“哦哦,知道了,还有吗?没有我可走啦。”她试图往前迈步,也不晓得被他施了什么法术,只能在原地踏步,动作十分好笑。 “呵呵,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他不由分说将云妖卷入香襟,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颈上,倏地一下将她的腰带抽开。她的衣阙松散下滑,不能再走一步,他便顺理成章地将她抱上了鸳鸯绣褥。 云妖无处可躲,交叉在胸前的双臂是最后一道屏障,躲闪着他灼热的目光,嗫嚅道:“不、不要了吧……我刚醒过来,就这样……不太好吧?” 他道:“就算分开再久我们也是夫妻,有什么好害羞的。”他柔情的笑靥简直要把人溺毙。 云妖气喘越甚,似有泰山倾倒式的压迫感袭上全身,心里想跑,身体却越发顺从于他,这种感觉就像人格分裂,令她无所适从。 岑凤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从上到下细细致致地替她解开盘纽,发现她的双臂和双腿扣得很紧,双眼闭得更紧,洁白玉体浮着淡粉色的潮红,在轻轻地发抖。一霎之间,岑凤突然改变主意,扯过鸳鸯锦被覆在她身子上,手背轻轻刮过她柔滑的脸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思绪飞到了久远劫前,那时,天界里还没有魔族,父皇还没有坐化。 那时,岑凰还是个傻冒儿。 不…… 现如今,他依然是个傻冒儿。 岑凤出神地笑了一下,眸若清溪,深邃难测,久远劫前的那一幕依稀呈现。 北瞑之巅,堂庭湖畔。 天空煞是晴朗,一丝微风也无。湖边草色奇杂,柳浓花艳。 这堂庭湖本是大梵天王清修的地方,太子爷一千年前在此处入定,悟入禅机,此后便没有人再敢来打扰。可是当一千年以后太子爷出定之时,湖中激起参天水花,聒噪得像个浴池,水里有两个女孩儿依附在一个少年的身侧,他们亲亲热热、说说笑笑,正玩得不亦乐乎。 水光滟滟,风荷招举。湖中,那个少年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月宫嫦娥也要为之偷偷思凡。 太子爷在岸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他身无寸缕,恬不知臊地和两个女孩儿抱成了一团。 只闻一个女孩儿唤他“二太子”,另一个女孩儿唤他“凰太子”。他吹着口哨,恣意一笑,搂过她们,一人赏一个香吻,然后就和她们在露天的“大浴池”中做起了羞煞人的事来。 岑凤心里忿忿地想,这个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太子,毁我一世英名! 岑凤却不知道,在他入定的一千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眼前这个有恃无恐的浪荡公子真的是父皇的儿子。此子只有一千岁,在天界里算是非常年轻的,此子名叫岑凰,“二太子”是他自封的,并且,他早就在天界混得臭名昭著了。让刚刚出定的太子上哪知道去。 古语说得好,龙生九子,良莠不齐。后来,这个无知的自大狂竟把太子当成了新来的,时不时就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对太子实施挤兑、挖苦和捉弄。 颇有些日子,太子着实为他伤脑筋,忍不住去请教父皇,该如何跟一个既没见识又没修养、既无节操又无底线的无赖弟弟相处。 父皇对太子说:“你可以任意处置他。” 岑凤终于明白,在父皇的心目中从来就没有什么“二太子”。 但是,从那一刻起,岑凤决定以宽厚的胸怀包容这个弟弟——也许这正是父皇的英明之处吧,及至亿万年过去了,父皇坐化,太子践祚,兄弟二人各自有了妻室,又为种种原因而无法相见……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岑凤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眼前,云妖正卷着锦被瑟瑟发抖,想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的神情看上去楚楚可怜。 岑凤伸出极美的手掌安抚式地捋了捋她的长发,炯炯星眸丝毫不含情感。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云妖也能感觉出来,他的爱抚不像丈夫对妻子,更像主人对宠物。 莫说是云妖,便是七宝天宫中三千粉黛,哪一个不是在这样的眼神和爱抚之下忍涕承欢。 第102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 世上有福之人多了去,而岑凰是最有福的一个,他的降生就像一次漂亮的扎猛子,三界之中的一个奇迹。当老大太忙,他恰好是老二,当小神太累,他恰好是神皇二太子,他这一猛子扎得多有水准,全世界都应当为他拍手叫绝。何况他成天拿着小妆镜赞叹自己生得好萌好俊俏,天上人间地下无人能出其右,往哪哪一站,落落碧树,洒洒香风,休提什么潘郎掷果盈车,莫道什么独孤侧帽倾城。寻遍三千大千世界,他若谦称第二,无人敢当第一。 所以他从内到外由表及里都透着那么一股喜不自胜的得意劲儿,用父皇的话说就是:“臭美!” 当日,千年一度的神族宴会上,他挤眉弄眼而来、臊眉搭眼而去,笑倒了一片恨他恨到切齿的仙女姐姐们。 可是宴会上没有他还真少了一道靓丽的风景,顿然失去许多乐趣。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宴,天宫大门口站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那些被岑凰花言巧语骗了又骗的女眷们终是不忍相看,纷纷到天帝驾前替他求情。 “此大吉之日,请陛下广布恩泽,留下二太子在此宥宴吧。” “望陛下念二太子年幼无知,对其网开一面。” …… “请父皇息怒。” 岑凰听到太子的声音后反而加紧步伐离开天宫。不出所料,很快便被父皇的近卫侍神们逮了回去,摁在座位上。他深知父皇这是给太子面子,而不是给他面子。 大梵天王的境界非是人间帝王所能比的,以前父皇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并且曾经暗暗立誓不再与后宫同寝,以防再生出个儿子和太子争储。岑凰的降世纯属意外中的意外。他是父皇非常不愿意承认的一个意志力方面的污点。虽然岑凰无数次偷着乐,臣僚们已经据此猜到天帝的年岁将尽,因为天神对自己的行为失控是将要坐化的一个典型预示。通常,天帝与后宫同寝之后并不会耽溺于美色而爱上某一个妃子,甚至连样貌都会不记得,所以天帝在世时都没有固定的帝妻。而一旦神的寿命将要到尽头,神就开始留恋色相,变得像人一样情执深重,自控力也随之大大减弱。 所以每当父皇看到岑凰,就会想到自己寿命将终,心情怎么能好得起来。 岑凰的母亲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宫女,生他的时候大约只有一百多岁,在神界一百多岁的女子相当于人间十来岁的女童,神的身体成熟的规律和人是同步的,等长到一定年龄身体状况便会定在那一岁不再衰老。 当时,天帝在莲花宝座上打坐净修,忽然觉得口渴,其实这也是大限将至的表现,他召唤左右上茶,司茶侍女走近他的身边,或有意或无意地抬起了头,这一抬头不要紧,正被天帝看到,他顿时就意识到亿万年来清心寡欲的修炼一下子功败垂成。 翡翠茶杯落地成灰,天帝一怒之下将女童赶出了天宫,但她那娇艳妩媚的神态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这个犯错的女童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天宫里,作为大梵天王,以他的神力可以穿透三界众生的依报境界寻找到任何一个小小的爬虫或是一粒沙尘。天帝用尽一切方法忘记这个卑微的侍女,终是无法做到,最后,他终于从欲界天里找到了她,把她带上七宝天宫,临幸了她。 亿万年来,天帝唯一宠爱过的女人就是岑凰的母亲,可这不是一场美丽的邂逅,这是在劫难逃,果然,在短短的五千七百万年后,天帝便驾崩了,三界为之恸哭流涕。 此为三界一个旧纪元的终结,同时也是一个新纪元的开始。之后的天界将不会再有这位伟大的天帝的深厚定功护持,神族的寿命和魔族的寿命都将大幅度减少,道德沦丧越发迅驰。这一点从二太子的荒淫无度就可略见一斑。古往今来,一代不如一代,人间如是,天界亦如是。 那天二太子他老人家果然在宴会上喝多了,随便逮着个人就胡诌起来:“人间随着科技进步、文明演进,一切都向前发展,日子约莫是越来越好了。可在我们神仙的眼里,尧、舜时代才是黄金时代,自大禹以后,人心大变,天下就大乱了。殷商王朝,群妖作乱,正邪不分,后来出了个以德服人的周文王,可他儿子搞了个“武王伐纣”,这四个字在我等神仙眼里叫做“大逆不道”好么。武王开了造反先河,从此每朝每代更迭都是血洗江山、生灵涂炭,及至今日竟是非武力不能伏天下,从长远看,姬发那小子还真没开什么好头。所以从西周开始,人间就被神抛弃了,人和神再没半毛钱关系,别听有些人瞎吹。同理,天界的堕落也是一种必然,只不过较之地上缓慢得多得多得多,在短短几千万年中根本看不出什么迹象。” 众位小金仙们纷纷捋髭点头。 岑凰要说的重点在下一段:“以我之长远的眼光来看,天界堕落的速度并不慢。太子爷虽是父皇精心培育出来的储君,但各方面的德能还是无法跟父皇比。依我看岑凤即位后,天界必将进入一个新纪元,新纪元将出现三大不可逆转之流弊:其一、享乐代替禅定;其二、魔族混入天界;其三、神仙寿命变短。” 解脱小金仙甩了甩马尾拂尘,心里不由对岑凰升起敬佩之情:“亿万年来,小神还从未听过此种言论,只是,这三种流弊将从何而来呢?” 岑凰斜了一眼高坐在太子宝座上的一本正经的岑凤,不屑地翻了他一眼,道:“首先,太子爷就是享乐代替禅定的官方代表,他是众多仙、魔心目中的‘男神’,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解脱小金仙登时嘴呈“o”型,一副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 岑凤接着道:“其次,他娶了阿修罗王之女云妖,这就给魔族进入天界合法化了,不久后魔族将快速渗透到天界。” 解脱小金仙与身边的几位小金仙们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认为此话相当有道理。 “再次,神仙寿命变短从一个可怕的现象里一窥便知,岑凤说自己不昧女色,却收藏了一屋子的美女,如果眷恋红尘是天神寿命将尽的兆头,那么,他的寿命可能仅仅是我父皇的一个零头。” “最可怕的要数最后这一条……”岑凰故意左顾右盼,怕别人听见,实际在座的哪一位天神没长着一副顺风耳,纯属做给父皇和太子看的,他低声说:“岑凤的妃子到现在为止已经为他生出了百十来个儿子,将来百子争储是个不可避免的大患。” 听到这里,小金仙们各个直眉瞪眼。 他笑着捏了一颗仙果扔进嘴里:“综上所述,天界的未来实在令人堪忧,这种大趋势并非个人力量可以挽回的,只能说后生可畏,后生可怜,都歇歇吧。” “二太子所言极是。” “二太子实在是高。” “二太子智慧超群。” “二太子说得真妙。” 这些话,天帝与太子都听见了,在此休闲的场合,言论是自由的,只能装作充耳不闻。岑凰远远看着岑凤,故意用手指卷起自己耳侧的玉瑱,表情别提有多仙。 天帝知道留他在此饮宴就会多生是非,这个孽障,天界迟早要被他搅乱! 老一代的神族总对新生代神族骂不停口,实际是大有其道理的,可正是老一代神族宠坏了新生代神族,使他们不能吃苦,不能修禅定,从小到大只懂得享受,不懂得惜福,福报就越来越少,越来越薄。新生代神族对老神族望而生畏、敬而远之、不敢苟同的情绪大抵来自代沟,代沟代沟,就是一条无法沟通的沟,文绉绉的说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不同,到底是老一代神族正确还是新生代神族正确?没固定的答案。 世间的事,永恒不变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其余都是浮云。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归根结底就是对一个“死”字怎么看。老一代神族在禅定中颐养天年,活在微妙的大境界里。新生代神族在激情里汲取灵魂的寄托,他们不怕死,他们怕空虚。 若说岑凰发表那一通大逆不道的言论有什么目的么,还真没有,他就是个油嘴子,吃饱了瞎唠。可是这等天机不可泄漏的事还真让他说中了七八分。他并不是笨蛋。 有人说,他是因为活得太明白,看破了红尘才这样的。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另一种是女人;天界有两种神,一种是男神,另一种是女神。凭你去想,再没有比这更聪明的划类了。” 岑凰认为这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他这辈子最要紧的事就是抓紧时间搞女神,山不厌高,水不厌深,越多越好。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设想的那样,父皇驾崩后的几百万年间,天界变得有点乱了,这中间有没有他的责任谁也不敢说,魔族果然慢慢渗透到天界,大开荤戒之后,这些魔族还真挺受诸神的欢迎,这里一定要补充一句,尤其受他神皇二太子的欢迎,魔族女子的妖异、性感、妩媚、放/荡岂是天界女神所能匹及的。于是,从某个瞬间开始岑凰的人生信条发生了转变,由搞女神变成了搞女魔。 然而,事情还不像他设想的那样,太子即位后的几百万年间,渗透到天界的女魔逐个被消灭,死的死、跑的跑,几乎消失殆尽。岑凰曾经为这桩事情和岑凤大闹了一场。岑凤做了妥协,意欲给他旨婚,让他在欲界魔天阿修罗王的女儿们中任选一个,只能是一个。岑凰选了阿修罗王的小女儿雉妖。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婚后,岑凰对雉姬忠贞不二,小两口恩恩爱爱、如胶似漆,日子过得比蜜还甜。 岑凤本以为他不会爱。 可叹红尘弄人,后来的后来,他又变回老样子。(/。) 第103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3 就在那一日,整个天界都知道云妖复活了,可是云妖不晓得自己是谁,可能因为沉睡太久记忆丧失了,重生后的她对天界的事一点也不记得,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不远处走过来一排手提灯笼端庄素雅的蜡像一般的宫女,随后天帝驾到,侍立的宫女们逐个半蹲,口呼:“神皇康寿永年!” 岑凤把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悄悄走进寝宫。 云妖在玩水,趴在花瓣岛上,弄湿了半条袖子。她的性格比以前开朗多了,好像换了一个人,变得爱玩、爱笑、爱撒娇,不爱吟诗、不爱看书,也不爱哭了。 水里有条难得一见的小银龙,光洁的龙鳞在碧水波纹之下发出幽幽的光亮,云妖很贪心,两条胳膊都伸到水里,想要把它整条捞上来,小银龙只稍稍一摆尾就轻而易举地从她的手缝中溜走了,急得云妖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恨不得跳下去捉它。 “呵呵……”岑凤看着她那憨态由衷地感到好笑。 云妖才发现身后有人,回头一瞅,是天帝驾到,她上半身湿透,纱衣贴在浑圆的一对胸脯上,给面前的人看到了,云妖双臂交叉挡在胸前,面颊发热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岑凤俯身坐在她身边,饶有兴致地问:“你在捞什么呢?” 云妖道:“水里有一条小龙,好漂亮,我刚才几乎就捉到它了,你一来……就把它吓跑了。” 云妖撅着嘴不甘心地向水下张望,小银龙迅速隐入水底。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问岑凤:“它是你养的吗?” “不。”岑凤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这水里还有条龙。” 云妖轻叹一声,趴在水边等了好久,小银龙都没有再浮上来。岑凤解下凤麟披风披在她身上,悠悠地说:“把衣服换了吧,水很凉的。” 云妖双眼盯着水面,敷衍着道:“嗯,你不用管我了,快去忙你的政务吧。” 岑凤默默地看着她许久,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云妖玩着玩着一不小心把凤麟披风掉到了水里,凤麟披风很重,一着水面就沉下去了。云妖有点着急,因为那个披风是岑凤很珍惜的东西,可惜她醒来后还没学会驾驭神力,正在着急,忽然水底打起了一阵漩涡,小银龙从漩涡深处钻了出来,身上披着那件凤麟披风,跳跃到水面上。 云妖拍手欢呼:“哇,小龙,又是你呀!” 小银龙浮在水面,轻轻摆尾,朝这边游来。 云妖拿起它身上的凤麟披风,顺手摸了摸它头顶银光闪闪的鳞片,道:“好乖,好乖啊,谢谢啦。” 小银龙似乎有点害羞,迅速没入水中,在水里打滚卖萌,又仿佛是在逗她笑。 云妖感动得几乎哭了,双手拨弄着水花,向它身上撩去:“呵呵!小龙,你一定也很闷吧?我们一起玩吧!” 岑凤在莲花宝座上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 天帝回来时,云妖趴在水边睡着了,天帝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小龙……”她在梦中笑出了声,一条玉臂搂住了天帝的脖颈。 如今的云妖和以前完全不同,不再哭哭啼啼,不再拈酸吃醋,变得没心没肺,就像没长大的孩子。天帝将她的玉臂拢入被子底下,坐在床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云姬,你爱天帝,记住。” 云妖在睡梦中轻轻点头:“嗯,我爱天帝……” “乖,睡吧。”天帝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额心出现了莲花形的花钿,一闪之后花钿就消失了。 云妖进入了一个深深的梦境。 云遮雾罩的仙山之顶,有一座白银铸成的小亭子,小亭边,梨花遍野,纷扬如雪。天女次第从云雾中现身,仙树随风摇摆,发出五种脆亮悦耳的音声。一个男子在远处的凉亭下弹琴,他席地而坐,长发如水银般顺滑,肌肤胜雪,双眸剔透,长袍下是一片晶白如盐的沙粒。 云妖不认得他,却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对她说:你爱天帝,不要忘记。 那人止住琴声,抬眉,温暖一笑:“我是谁?” “不知。”云妖摇摇头,心忖,这个人好熟悉,却又想不起他是谁。 她问:“你是谁?” “岑凰。你的夫君。” 云妖困惑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读出她心里所想,叹道:“娘子啊娘子,你我阴阳相隔,无法在真实中相见,只能借尸还魂,在云妖的梦中暂且相会。” 云妖后退几步:“不……我夫君是天帝岑凤,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岑凰仙袖一挥,在一片飞舞的白色花瓣中遁去,随后化身为一条银色的小龙,从湖中钻出。 云妖眼前一亮,立刻跑过去:“小龙!?原来是你呀!” 小银龙道:“娘子,我真是你的夫君啊。” 云妖掩口而笑:“呵呵,你这条小淫龙,快别胡说了。” 小银龙又变成了一只银色的凤凰从水里飞到天上,盘旋几圈,落在亭角:“娘子,你看,真的是我啊,这你总能想起来吧?” “啊?”云妖看看水中,又看看亭子上,摸着心口,又退后几步:“原来你是……” 银凤凰在白光中隐去,他从亭角上飞下来,来到云妖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对,娘子,我是岑凰,我才是你的夫君,你想起来了吗?” “不不。”云妖畏缩地躲闪着:“我爱天帝,我不能背叛天帝。” 深陷梦境的云妖在枕上不安地摇着头,胸口起伏不定:“不……我不能背叛天帝……你不要过来……”一朵金色莲花在她的眉心时隐时现。 岑凤坐在床边,看着她,唇角轻轻扬起。 此时,在云妖的梦中,岑凰眼角挂泪,抓住了她的衣袖:“雉姬,我们在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难道你竟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么?” 云妖怔怵地向后退,脚步一点点靠近水池岸边,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哗地一下,整个身体失重,她猛然从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挂在鬓角,她睁开眼睛,忽地一下坐起来,看见了岑凤,便投入他的怀中:“夫君——” 岑凤拍了拍她的后背:“云姬,你一定是做噩梦了吧?不管你梦见了什么,那都只是梦而已,在三界当中,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天后,不要怕,没有人敢来欺负你。” 云妖浑浑噩噩地偎依在他肩头。 为什么小龙在梦里会变成一个美丽的男子?为什么他总是说他是我的夫君?为什么…… 岑凤读出她的心语,随性问道:“云姬,你很喜欢那条小龙吗?” 云妖心里颇感意外,支吾道:“没、没有呀。” 岑凤手指一点水面,突然水底钻出一条银色小龙,他反手一掌,拍起一个巨大的水花,小银龙从水中跃出,重重地摔在岸上,打了几个滚,变成一条黑色的泥鳅,灰溜溜地钻进了水底。 云妖顿时倒抽一口气:“啊!” 岑凤从容一笑,道:“你看,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云妖盯着那条泥鳅留下的脏兮兮的黏液,掩口空呕了几下。 “哼,这些小仙不过是修了点易形之法,刚好能障住人的眼睛,就跑出来蛊惑人了,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云妖道:“我以后不会再上它们的当了。” “这就对了。”岑凤却在她眼中读到了一丝怀疑。 云妖实在无法相信,那么灵秀的一条小银龙居然是又丑又脏的黑泥鳅变的,可是刚才那一幕的逼真程度以她薄弱的神力根本无法辨别真假,不相信也没办法。 岑凤轻抚她的脸颊:“不要胡思乱想了,接着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的。” 天帝如此体贴地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云妖也摸了摸他的脸,温声说:“夫君,我不要你守着我,你把眼睛熬抠了,我会心疼的。” 岑凤淡笑一下:“呵呵,我不会把眼睛熬抠,因为我从不睡觉。别忘了,我们是不同的。” “原来是这样。”云妖神情有点恍惚:“我竟然连这个都忘了……” 翌晨,云妖醒来,看见岑凤果然还坐在床边,依旧神采奕奕地,好像只是在这坐了一小会儿,云妖看看帘外的光色,实际上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岑凤轻声道:“你醒了。” 俊美的面容在晨曦的光影下带着浅浅的笑容,这种感觉好温馨。云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她眨眨眼,道:“夫君,你一定还有很多事,不必在此守着我了。” 岑凤微笑道:“守着你,就是我最要紧的事。” 自从云妖复活以后,天帝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嫔妃的寝宫过夜,这简直破了天荒。天界的神仙要么清心寡欲,要么朝三暮四,全由天性所定,不像人间那么善于伪装,因为在天界不需要伪装,也无法伪装,每个人都能读得懂对方的心事。 只有刚刚苏醒的云妖,什么都读不懂,快乐得像个新生的孩童。 其实,天界是充满了悲戚和忧伤的地方,久远以来的无奈……人可以遗忘,神却无法遗忘,人可以死亡,神却无法以死来逃避刻骨铭心的伤痛。 云妖仙衣飘飘,舞得像一只醉蝶。琴声如同往事,流去便再不能回首。 岑凤把盏而醉,一杯连着一杯,眼神涣散而又沧桑,点点滴滴的回忆酿成了一杯苦涩的酒,就着无声的泪一饮而尽。 云妖欢笑着跑了过来,拉起岑凤的手:“夫君,你陪我一起跳舞。” “我不会跳。”岑凤这个理由找得实在太烂太煞风景。 云妖摇着他的手,撒娇道:“要跳,要跳,我要你陪我一起跳!” “呵呵,我真的不会,还是你跳给我看吧。” 云妖抢过他的酒杯一饮而下,迷离的醉眼在他的脸上聚焦:“夫君,你怎么……不高兴呢?”她广袖一展,看了一眼极美的七宝天宫:“逢此良辰美景,夫君你为何闷闷不乐?” “没有,我很高兴啊。”岑凤勉强地扯起嘴角。 云妖撅着嘴,一屁股坐在他的怀中,醉醺醺地说:“你每天都心不在焉的,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要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岑凤装作很好笑的样子,说:“呵呵,你已经喝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你的人在我这儿,你的心却在别人那儿,你别想瞒我了!快说,你到底又看上了哪个宫女?还是哪个魔女?” 岑凤抓住她乱打乱闹的手臂:“来人,扶天后去寝宫。” 宫女们应声而来,七手八脚将云妖“扶”走,云妖回头大笑大喊:“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宫里回荡着她那狂荡而颓靡的笑声。 良辰美景……奈,何,天…… 岑凤自斟一盏,幽咽饮下。 第104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4 铁围山,无底洞。洞深八万四千丈,四壁巉岩林立。封口处有金色天帝莲印,神鬼无法通过。 崖壁巨石上刻有四字一句的偈子:身世茫茫,情缘渺渺,若要空空,除非了了。 洞底生有丈高的琅玕树数棵,花叶两相错,生生不得见。二太子披散着一头及踝的银发,侧卧在琅玕树下一个白玉床上,神态凝滞。他的脚筋已断,只能膝行。 想当年,他驾着银龙宝骑遍访欲界魔天,高高在上,意气风发。阿修罗王七十二个妖艳的女儿争相迎候。唯有幼女雉妖匆匆跑回父王身边,一头扎进父王宽大的袍摆里,来不及遮掩,只露了一个圆溜溜的臀部在外面。 可叹七十二个美人一个赛一个漂亮一个赛一个妩媚,岑凰已经看花了眼,正犹豫不决时,一眼看到了阿修罗王身旁的屁股。好大好圆的一个屁股呀! 岑凰本为寻妻而来,却恶习难改,当时便对着雉妖的屁股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修罗王深知他天生就是一个下流胚子,别的女儿还真舍不得给他,正好这个幼女是最丑最傻的一个,与他再般配不过,便痛快地答应了他。岑凰连看都没看一眼,骑着银龙宝骑满心欢喜地回了天界。既然阿修罗王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好看,那个大屁股的女儿长得一定不会太差,他这么想着,即便相貌略次,只要长了个好屁股就值得本太子一娶。 岑凰回家之后还兴致勃勃地翻了翻书。书上云:雉,野鸡也,耿介之鸟也。 “野鸡。好哇!”这一句喜欢得他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大婚当晚,岑凰欢欢喜喜地挑开新娘的红盖头,一看便傻了眼,这女孩儿浑身上下真的只有屁股能看,原来相亲那日她是自惭形秽! 雉妖长得本来就丑,大婚这天,她从娘家一直哭一直哭,哭了一路,入洞房时眼睛肿了,胭脂淹了,睫毛膏掉了,口红冲了,满脸花花绿绿,像个媒婆,把新郎吓了一大跳。 岑凰憋着一肚子火,问她:“你哭什么?嫁给堂堂神皇二太子,你还委屈了是怎么?” 雉妖见到俊美无双的新郎,心里更加无地自容,她突然在他面前跪下,抽泣道:“殿下杀了我吧,我身上有魔王的诅咒!” 岑凰没什么反应,用力掐一下自己的手背,疼,岂有此理,竟然不是在做梦! 他强作镇定地抬了抬手:“起来,起来,你给我把话说明白。” 雉妖不敢起来,趴在地上哭诉道:“我父王昨日把我招入寝宫,在我眉心封存了一滴魔血,种下了一句诅咒,将来我们若生了儿子,等他长大成人后,就会杀了殿下。” 岑凰暗暗攥紧拳头,脸色变青,浑身发抖。 出嫁的头一日,阿修罗王将雉妖招进寝宫,在她眉心埋下一句诅咒。无论岑凰选中哪个女儿,阿修罗王都会这么做,神与魔一旦生子,长大以后一定会杀父娶母,而且会一代一代延续下去,这样,天界神族的脉络里魔的血液就会越来越浓,这是一个古老的秘密,每一个嫁到天界的魔女都有义务替魔王保守这个秘密并尽力为神族添丁。 雉妖不愿为父王所利用,既然说出了这个秘密,当然要承担不可设想的后果。对于堂堂神皇二太子来说,什么样的仙女娶不到,何苦为一个丑陋的魔女伤脑筋,雉妖本以为,岑凰一定会把她杀了,以绝后患。 可是岑凰并没有动杀机,相反却将泣不成声的雉妖扶起来,拭掉她脸上的眼泪,笑道:“你父王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本太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杀。” 雉妖摇摇头,担忧地说:“这是魔王的诅咒,任何人不能幸免,殿下万莫掉以轻心。” 岑凰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们不一定会生儿子呀。” 雉妖羞赧地低下头:“一旦是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要听你父王胡扯,现在我是你夫君,你要相信我,那些小伎俩奈何不了我的,别忘了我是神仙。”岑凰托起她的下巴,在月下凝眸仔细端详端详,心想,其实也不算太丑,就是皮肤黑了点,眼睛小了点,嘴巴歪了点,鼻子短了点,下巴宽了点,额头窄了点,除此以外,都还说得过去,可以将就着入洞房。 其实岑凰是被她感动了,忠实于丈夫的女人无论再丑在丈夫心目中都是纯洁且美丽的。当夜,岑凰与雉妖新婚燕好,如鱼得水,其乐无穷。 岑凰红颜薄命,美男配丑女。此事一传,三界同庆。这下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寻花问柳了,多少仙子、宫妓为之欢呼雀跃。 可是后来岑凰让大家都失望了。 说也奇怪,自从成了亲之后,每次和朋友们出去玩他都心不在焉的,刚玩一会儿他就想回家,后脑勺上好像总有一根线牵着。昔日侃侃,话题全都围绕着东山妖姬,西海神妃,南岳女英,北天娥皇,现在倒好,说着说着,话题就被他带到雉妖身上去了,大家都陪着他聊他媳妇儿,聊爽了,他就一溜烟跑回家找媳妇儿去了,把朋友们全晒。以前他话里话外最爱攻讦的就是重色轻友之人,如今他却成了大家的反面教材,活人标本。 神皇二太子突然变得这么着调,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慌。不是有句诗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吗?朋友逮着他就摸摸他的神脉,看看是不是大限已到。 “呸,你才大限已到呢!”岑凰背着一筐蔬菜形色匆匆地走了。 “一到饭口你就急着去欲界天买菜,瞎凑什么热闹?神不吃饭好不好。”朋友说。 “买菜还有凑热闹的,我媳妇儿得吃饭啊。” “哦哦——忘了。”朋友追来,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换个神仙媳妇儿吧,不用天天伺候。” “去去去!”岑凰一甩袖子:“你当我玩儿呢。” “你不是玩儿吗?” 岑凰忽然转过头,给了他一个严肃的大冷脸:“gun滚。” 朋友眨眨眼,再眨眨眼。 岑凰变了。昔日的那些损友们渐渐被他抛弃了。听那些天界长老们议论说,这就是爱情。 乐喷。 朋友们打死也不信,定要设法将他掰回来。 这事还要请东山妖姬——曾经令岑凰垂涎三尺的女神——出面帮忙。 朋友费了好大周章才把他约出来,请他喝酒聊天。 朋友问:“你能随心所欲地控制你的心吗?” 岑凰道:“我的心在我娘子那儿。” 朋友问:“若是你娘子给你自由呢?” 岑凰道:“我不想要自由。” 朋友们互相看了一眼,神秘地笑了。 一道彩光打过,岑凰揉揉眼睛,眼前出现一位特别好看的神仙姐姐。 东山妖姬本是夸父之妻,夸父逐日而死,撇下这位大美人,她的美貌是三界所共知的。犹记当年,岑凰听说东山妖姬美貌不可方物,不远万里跑去调戏她,调戏不成反被她用法器千丝锦捆裹起来,送到了天帝岑凤面前。 二太子天生好色,举世皆闻,调戏过的美人实在太多,连他自己都忘了,反正整个天界圣域之中的女神没有不恨他的,他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当时岑凰一副毫不在乎,随你折腾的表情。 这位东山妖姬比他大了将近一万亿岁,辈分在他祖父的祖父之上,她是四方天神中资历最老的一位,守护着东天神柱,保神皇岑氏江山社稷万劫不倒,如今遭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的轻薄,她怎能忍下这口恶气。那次,天帝重罚了岑凰,这才平息了东山妖姬的心头之恨。 今日,她居然亲自出山,岑凰百思不得其解,凭这几条臭鱼烂虾的面子能请得动她老人家吗? 朋友戳戳他的肋条:“二殿下,二殿下,二殿下!” 岑凰猛然惊醒,双手扶了扶珠冠,捋了捋玉瑱,脚踩棉花走上前去,拜谒:“不知妖姬娘娘驾到,小王有失迎迓。” 看她今日的艳丽打扮,仿佛是一下子开窍啦?他心里琢磨。 东山妖姬轻轻一叹:“我在尘世必有一次桃花劫,这个劫在我的命格里,没有办法逃避,既然你曾经有意于我,这次我特地下山来找你,请你助我渡过此劫,我也好早日回山安心修炼。” “啊?” 岑凰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看朋友们,有的向他挤眼,有的向他挑眉,有的向他努嘴,不一而足。 岑凰在袖子里掐指一算,心想,还有六百七十一日,真是可惜可叹。 东山妖姬读出他心里所想,便问:“什么六百七十一日?” 岑凰赶紧打住思路:“啊没没,没什么。” 东山妖姬道:“那你到底想不想帮我渡过此劫?” 岑凰恭敬地一揖:“小王爱莫能助,妖姬娘娘不如另请高明吧。” 东山妖姬颇为意外,想了想,又道:“你是不是顾及家中之妻?” 岑凰点头。 东山妖姬笑道:“二殿下。是我刚才没说清楚吗?我完全是为了能早日安心修炼,以我的姿色,若想找别人我大可不必亲自下山,既然此生只有一次,我总要找个与我般配的人,我愿意和殿下这样的绝代风华的美男子同宿一夜,此劫一过,我便再也不会眷恋红尘,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岑凰拱手,婉言:“多谢妖姬娘娘抬爱,小王不敢怀疑您的决心和诚意,只是之前已经与娘子有言在先,请恕小王无缘,无法答应娘娘。” 东山妖姬盯着他,久久无语,脸色渐渐变得阴冷下去:“岑凰,你是在报当年告发之仇吗!” 东山妖姬拂尘一甩,从袖口窜出一缕红绸,这就是当年捆他用过的千丝锦。岑凰一蹙眉,退后两步,看她的架势好像又要绑人。朋友们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慌忙从他身边躲开。 岑凰虽然贵为二太子,神力却是天界最低的,平时又疏于修习,碰上这种棘手的情况只有跑为上策。铺天盖地的千丝锦在东山妖姬的手中就像一条红手帕,只见她振臂一挥,就像在海上撒网,千丝锦瞬时缠到岑凰身上,将他裹在一团红绸里面,悬浮于空中。朋友们本想逗他一玩儿,却没想到闯了大祸。 冠冕掉了,衣带松了,头发乱了……岑凰被这些红绸缎缠得狼狈不堪。 东山妖姬道:“哼,岑凰,你既然已经被我绑过一次,就应当知道千丝锦的脾气,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越是挣扎它就越裹得紧!” 岑凰并不理他,气愤地对几个损友大叫:“你们还在那儿看什么!还不快去叫我哥来救我!” 这时,东山妖姬五指一拢,光环一闪,连同岑凰也不见了人影。 “粗大事了!” “不得了啦!东山妖姬绑架了二太子!快快禀告天帝!” 第105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5 岑凤已在定中看到了,只是这个东山妖姬乃六朝元老,连太皇在世时都要敬她三分,想从她手中救人并非易事。岑凰被东山妖姬掳上了东天神柱,所谓东天神柱即是一座孤零零的大山,拔地而起,高与天齐,支撑东海以东的所有圣域,若是此柱倒塌,天界也不可能太平无事。东山妖姬的神力自上古以来无人窥见,只能从理论上推断一下。 《大梵天仙鉴》中记载,七千亿年前,东山妖姬与夸父在北天之极相遇,他们各自带领一群族人在大莽荒之中行走了数亿年,终于找到了可以播种的土地,东山妖姬与夸父都想占领北大荒,于是在那里展开了大战,就是上古有名的三次大战之一,北荒之战。 夸父是巨人族的头领,他身高三十三万丈,肩宽若山脉,骨骼雄健,威德神武,双耳垂上挂着两条黄龙,目光如炬。东山妖姬当时还是个少女,双臂却拥有无穷大的力气,但上古诸多英勇无双的神祗名录里没有她的名字。夸父有点轻敌了,一战被擒。 可知,东山妖姬在年轻时,神力就已在夸父之上。北荒一战后,在上古诸多英豪当中,东山妖姬一鸣惊人,从此名列前茅,并以力大著称,因此原始神皇开基立业之初,在众多神英当中选了四位力量最大的神祗负责匡扶东西南北四天的神柱,第一个就选了东山妖姬。 东山妖姬自恃力气大、资格老,既然敢强掳二太子,就不怕天帝来问难。若是硬碰硬,岑凤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她。 日落西山,岑凰被绑到东天神柱,软禁在东山妖姬的寝宫中。 他暗自思量,不知那几个狐朋狗友去哪儿禀报天帝了,怎么到现在也没看见半个虾兵蟹将来救我。难道这就是过去行为不检点的报应吗? 东山妖姬坐在镜前理妆,香腮红润、唇若含丹,乌丽的长发拖地三尺。她是个真真正正的上古美人,只不过对于岑凰来说态度横了点,力气大了点,性子泼了点,年事高了点。最重要的是,岑凰担心雉妖误会这件事。什么命中桃花劫,嘁,这也太扯了吧。寿与天齐、形同枯木的东山妖姬命中会有桃花劫,会到山下掳男人?谁会信呢,雉妖怎么会信呢! “那些杀千刀的臭鱼烂虾绝对不会那么好心替我澄清的。”岑凰自言自语道。 东山妖姬转过身来:“你刚才说什么?” 岑凰斜了她一眼,不予理睬。 东山妖姬轻盈地走过来,一根手指滑过他齐若刀裁的乌鬓。岑凰扭脸躲闪。 东山妖姬索然地笑了笑,坐在他面前:“二殿下,我绝非对你有不敬之意,只是千亿年来,所有的人都把我当成了一个传说,未曾有人像二殿下那样,不远万里而来,勇闯东天神柱,把我当作一个尚有体温的血肉之躯。天地玄黄,洪荒宇宙,人之所以怕死,是因为会被忘记。我清楚地记得殿下那日看我的眼神,自从我夫君去世,便再也没有人懂得欣赏我的美。” 岑凰默然不语,却句句都听在心里。 东山妖姬道:“殿下,其实……命中桃花劫是我编的,殿下不要生气,这是为保全殿下的名声。” 岑凰淡淡道:“我的名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娘子问心无愧,至于能否完成我的诺言,一切都是命。我也告诉你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我与我娘子相聚的时间只有三年,不是天界的三年,而是人间的三年,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我曾暗自发誓不会让她为我伤心,因为……我娘子在那之后就会魂飞魄散,她是替我而死。” 东山妖姬微微蹙眉,极认真地看着他:“那她知道么?” 岑凰并未回答,只自顾自地说下去,眼中含着泪:“我不知这是否就是人世间所谓的爱情,是什么并不要紧,我只知道,我和她过一天就少一天。今夜,娘子没有盼到我回家,一定会很伤心。都是因为我的业障太深,终究还是没能达成那个誓言。” 一颗珠泪从他的脸上滑落,东山妖姬擎起手掌接在手心里,看看他,合拢细长五指:“殿下若能与我做一夜鸳鸯,我愿意帮殿下救她。” 岑凰突然转过头来:“此话当真!?” 东山妖姬一只手轻抚他的肩头,一字一顿道:“绝无戏言。” “可是,你要怎么救她呢?” 东山妖姬微笑道:“这世间的事,我已看得太多太多,命格这种东西,虽说任何人都逃不过,却也不是绝对无法转变的。” 岑凰突然双膝触地:“请娘娘快把这转命的方法向小王细细道来!” “殿下快请起。”东山妖姬扶起他,道:“很简单,你父皇的灵骨中存有太古元气,只要能打开神皇陵墓,汲取灵骨中的太古元气,就可以给任何人转命。” 岑凰疑惑道:“太古元气?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那是当年太始神皇留下来的,从那之后代代相传,传到你父皇一代,已经积累了九万阿僧祇劫,这是一笔宝贵的遗产,是真正震慑十方世界一切天龙鬼神的东西,岑氏江山的磐石。” 岑凰在袖管里攥了攥拳头,心忖,也许这就是天意,也许我娘子真的命不该绝,转瞬间,岑凰的神色变得迷茫了:“父皇居然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三界当中,除了当今天帝之外,只有寿命在一万亿年以上的神祗知道这件事。”东山妖姬道:“不过,神皇陵墓上有天帝的莲花封印,想打开,很难。” “岑凤……” 岑凰思绪飘忽,一刹那飞到了远处。 千年一度的天宫酒宴。 岑凰微醉的脸颊上飘起两片酡红,比那盘中仙桃颜色更好,他的视线远远地瞟来,形如玉竹的手指勾着耳边的流霞丝线穗子,转盼流光之间,笑容里尽是挑逗。 岑凤端起一只白玉盏,琼浆玉露顺着杯口倾泻而出,一条阔袖遮住父皇的视线,酒已下肚,他的目光仍在岑凰身上久久徘徊。 哼哼,岑凤,我吃定你了。 他不像父皇那么易怒,也不像诸仙那般善言谈,总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表情和姿态,骨子里其实是个不甘寂寞的伪君子。瞧,瞧瞧,瞧瞧瞧,他此刻的眼神儿,浪荡、贪婪、不矜,一望可知吉凶。 岑凰最讨厌伪君子。凡是洁身自好的天神在他眼里都是伪君子,而自己的皇兄岑凤,是三界里最大的伪君子。一提到他,岑凰就一脸不屑。在父皇和臣僚的面前,岑凤是无可指摘的大圣人,天界的希望之星。可在他二太子的眼里,岑凤的眼神要荤有荤要素有素,而且贼能贼能装,凭经验而论,这样的人绝非善类。 岑凰是父皇定力不济时生下来的,放浪形骸是他的本性,这是神鬼共知的事,没有人责怪他。岑凤就不一样了,当年父皇年富力强,定功深厚,生儿子只有一个目的,传位,所以他一时一刻都不可以放纵。岑凰有时候心里想,自己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岑凤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这一刻,岑凰借着几分醉意突然灵感迸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最大限度地用自己的“幸”来反衬岑凤的“不幸”,酒宴上那霸气地一瞥,便是他给岑凤抛去的第一个媚眼儿。 “……没有什么难的。” 岑凰的神思飞回,对东山妖姬道:“若是打开了莲印,就可以汲取灵骨中的太古元气了么?之后要怎样做呢?” 东山妖姬道:“历代,只有天帝才能汲取神皇的太古元气,若是岑凤已经将太古元气汲取,那就只好求他帮忙了。” “我明白了。”岑凰拱手道:“多谢妖姬娘娘指点迷津。” 东山妖姬嫣然一笑,一根指头钩住了他的腰带。为何她总用一根指头接触他,因为她知道自己力气太大,怕不小心捏坏了他。岑凰耳边忽地一声风响,电光火雷般迅速地被她拽到面前。 东山妖姬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殿下要如何报答我呢?” 岑凰捋捋心口,感觉有点别扭,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指推开:“娘娘将拯救我娘子的方法告诉小王,小王今夜理当舍命陪君子,啊不——是,是舍命陪美人,不过,小王最近身子不太方便,啊不——对,是身体有点虚弱,若要勉强为之,料其无法周全,还望娘娘海涵,待小王回去补一补身体再来报答娘娘,如何?” 东山妖姬知道他是个滑头,这些话不过是托词而已,可他身为堂堂男子汉,居然找这么烂的理由来推脱,真是可笑复可气! 东山妖姬笑道:“殿下身体虚弱为何不早说?殿下生性倜傥不羁,游历诸方遍访美人,想必是劳累过度了。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东天神柱上盛产极品雪蛤,雪蛤油能解虚劳、补虚损,坚益肾阳,化精添髓,最是进补上品。殿下可以在这儿多住些日子,我命人给殿下多捕几只雪蛤来,做成可口小菜,早晚随餐服用,定能收到神奇功效。” 岑凰抽了一下嘴角,低头沉吟不语。 东山妖姬看着他黔驴技穷的样子,失声一笑,忽听见他心里在说:哎,我这么晚还没回家,娘子一定都快急死了。 只见他手掌一旋,立时出现一个观微门,门中显现出一幅画清晰的画面。 雉妖独自坐在宫门口,噘着嘴自言自语道:“小龙这么晚还不回来,一定是又被那些酒肉朋友给绊住了……” 岑凰收起观微门,叹了一口气,心想,既然娘子是这么以为的,也只好拿这个当借口了。 东山妖姬问道:“她为何叫你小龙?” 岑凰五指轻轻旋了一下,观微门再次打开,出现了一个画面: 雉妖面无血色地靠在床上。 岑凰从外面快步走进来,难过地将她揽在怀里:“娘子,我害你受苦了。” 雉妖含泪道:“你休了我另娶吧……” 岑凰不高兴地看看她:“不许再说这种话。” 雉妖趴在他怀里大哭道:“可是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每次都是男胎!” 岑凰长叹一声,也没有说什么,这自然是魔王之咒的劫数,任何人也没有办法。雉妖小产后一直郁郁寡欢,岑凰从虚清塘中捞了一条小泥鳅,略施法术,将它变成一条银白色的小龙,盛在一只大鱼缸里,捧回了家。 他兴冲冲地跑回来:“娘子,娘子!我捉到了一条小龙!” 雉妖惊讶极了,以为真的是龙,从此悉心喂养它,渐渐开心起来。可是小泥鳅的生命非常短暂,没过几天就死了。岑凰怕她伤心,便用□□术把自己变成一条小银龙,跳进了浴缸里,每当雉妖来喂食时,岑凰就不得不吃一顿海鲜大餐~~~~~其实神仙是不吃东西的。 后来,雉妖发现了这个秘密,再也舍不得让他变成小龙,又不想辜负他的良苦用心,就捧着鱼缸去湖边放生。 岑凰问:“娘子,你不是很喜欢它么?为何要将它放生?” 雉妖道:“我是很喜欢它,但它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鱼缸之中,既没有伙伴,也没有自由,怎么会真的开心呢?虽然它从来都不说,我却不能自私地装作什么不知道。它陪了我这么多日子,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今日我将它放归大海,希望它能活得像一条真正的龙。” 岑凰心里明白,这些话其实也是她一直都想对他说的。 雉妖在河边找到一处水流较缓的地方把小银龙放生了。岑凰站在旁边看着她,沉默着。 岑凰收起观微门,眼底微微发红:“我娘子心地纯善、慈悲喜舍,就算一辈子被她囚禁在鱼缸中,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二殿下,你娘子此刻一定很担心你,你速速回家去吧……”东山妖姬用袖子沾了沾眼睛,飘然而去。 第106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6 大梵天上的君王,说句实话,就是世袭制的守陵人。 神皇陵墓中的太古元气威力可以震慑十方世界,一旦被邪魔利用,势必引起天下大乱,苍生劫数。因此,历代天帝传位时定要选择可信可靠、深明大义、能够担当大任之人。 岑凤自幼不苟言笑,这一点是父皇最欣赏的。在很小的时候岑凤就知道自己不是随随便便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身为皇太子,一言一行都被十方神龙鬼族所瞩目,一个不经意的微小表情都可能透露出内心的真实。 看似冷冰冰的皇太子却为性格暴虐的父皇献出许多德化的计策,譬如,释放数万亿年来长期服刑的囚徒,以消除萦绕在天界的怨尤之气,这在臣僚们看来实属取乱之道,却在广阔的三千大千世界当中留下“仁德”之名。 岑凰曾在私底下大肆抨击他,说他这是在收买人心,表面上替父皇积功累德,实际上盼着父皇早日驾崩。这些言论已经触犯了天规。来向岑凤告密的人车载斗量,连宫门前的天狗都嗅出了岑凰的反意,若非觊觎皇位,岑凰怎么会处处与太子作对?然而千万年来,岑凤一直姑息他。如今,岑凰居然打起了太古元气的主意!这是任何一代天帝都无法容忍的。 岑凤收起观微门,轻轻合上眼睑。翠竹林外一株旱莲,绿萼,白花,零零落落,洒满了水面,八德池水清寒无波。 忽然,一阵暗香袭来,霎那间,通天明丽,五色光环齐放,八德池水荡起了粼粼波纹。岑凤出定,睁开如描似画的一双凤目,看见一条银凰落在七宝天宫门前的攀天御柱上,银凰身上的羽毛发出耀目光辉,顿时令星汉无光、虹桥失色,眨眼间那银凰化作一个俊美的纨绔子弟,居高临下地张望着。 岑凤板着脸道:“你站那么高干什么,还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 岑凰从攀天御柱上跳下,头戴紫金小冠,身穿一条油黑锃亮的貂裘大氅,酷似一个土豪。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略微一猫腰一拱手,就当是三叩九拜过了,喊声倒是挺大:“臣弟参见神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岑凤道:“免。” “——岁。”岑凰扶了扶紫金冠,不怀好意地一笑:“啊啊,应该是‘神皇永寿’才对。” 岑凤翻了他一眼:“什么事?” 岑凰厚着脸皮笑着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想陛下了,来看看陛下在干嘛。” 岑凤明知道他从小到大对自己一直都是口蜜腹剑,却仍然觉得心里一甜。 琅玕古树依稀,青烟寒碧,缭绕其间,宫阙何其寂寥,屋檐下风铃苦转孤鸣,更添凄索,岑凰顾盼四周,心中很快有了一个计策,他道:“陛下这七宝天宫虽美,未免太过冷清。”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箫:“臣弟为陛下吹奏一首箫曲解解闷儿,可好?” 岑凤轻轻眨眼表示同意。 三界无人不知,二太子岑凰没有别的特长,最是精于音律,各种乐器他均无师自通,每每即兴一曲便能令人心驰神往、色授魂与,此便是他勾引女人的绝窍。但对于天帝岑凤来说,这点小小的蛊惑之术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仙骨筱筱,清音袅袅,一曲箫管悠然飘去,时光却在记忆中逆流成河。 在一个花儿笑鸟儿叫的晴朗的早上,当岑凤在堂庭湖畔出定,岑凰终于见到了久仰大名的太子爷,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一身正气的人更令岑凰厌恶,偏偏他是岑凰唯一的手足,他身材伟岸,端庄雅正,不论是天界的花花太岁还是异界的鬼蜮魔君跟他一比都显得太过轻佻。他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无人能与他媲美,一向以“三界凡圣,舍我其孰”自命的岑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那一刻起,岑凰的世界完全淹没在这个人的阴影里。 岑凰裹胁几个朋友一起干坏事,起首的一件,作一首淫/诗贴在北天神域的宫门口,落款写上,岑凤。朋友几个憋了三天三夜,终于纂出一首,拿给岑凰看,岑凰却说——以后凡是带字儿的都不要拿来见我。 第二天早上,北天娥皇出门晒被子,发现门口贴着一张纸条,北天娥皇长袖一甩,便将这张纸揭下来,见其诗云: 桃花含笑春/色丽,娥神百媚动君怀,何当锦阁三更夜,化成夕雨挹朝台?——岑凤 北天娥皇拿着这首霪诗一状告到了天帝岑霄面前,当时岑凰在旁边乐得跟朵儿花似的,岂料天帝一口断定此事绝非太子所为,却叫侍神们捆了岑凰,交给她。 这北天娥皇是天界出了名的母夜叉,凡事休要让她得了理,否则绝对是不依不饶,岑凰落到她手里立马乖顺得如同一只小鸡崽子。众神仙全跑到七宝天宫来看热闹,同谋的朋友们缩头缩脑不敢出头,就连天帝岑霄心里也盼着北天娥皇好好替他教训一下这个逆子,只有岑凤出面求情,可北天娥皇根本不把年幼的太子放在眼里,定要将岑凰逮到北大荒天极神墟中受罚。 天极神墟乃是北天神域的后宫,帝舜死后,娥皇将其生前宠爱过的妃子全部囚禁在天极神墟,娥皇高兴时则令妃子们为她歌舞助兴,不高兴时则用各种残忍的方法折磨她们,一旦被囚禁在其中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 岑凤凭借一人之力,说也说不动她,打也打不过她,情急之下只好采用非常之手段,他扑通一声跪在父皇面前,说:“父皇冤枉凰弟了,这首诗确实是儿臣所作。” 一句话震惊了三界中所有深爱着他的天龙鬼神、宫妃妖姬,岑凰也吃了一大惊,明明自己刚才都要承认了的,他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天帝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岑凤:“凤儿,此事本与你无关,你何必自取其辱。” 岑凤低头答道:“其实儿臣迷恋娥皇已久,苦于没有机会表白,这首诗即是最好的证据,请父皇不必为儿臣开罪,将儿臣交与她发落便是。” 天帝深运一口气,看了不肖子岑凰一眼,五脏六腑已被他气炸了。太子犯错,自当重罚,但若把他交给娥皇发落,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与其那样还不如替娥皇做这个主,堵住她的嘴。 想到此处,天帝忍痛斥责岑凤,道:“你身为皇太子,不思检点,行为轻佻,妄作淫词,冒犯尊长,惑乱天庭,触犯天规,唯念在你于众人面前敢于担当,自行领罪,我今代娥皇罚你在北天天门外长跪谢罪,除非娥皇有令,不到天塌地陷不得平身。” 众神一听,哗然。太子不过是在北天天门上题了首诗,就要被罚跪在天门外直到天塌地陷,这也太重了点吧!如果天门不倒、地面不塌,太子就不能站起来,那岂不是要跪死在那里?天帝明知道娥皇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母夜叉,怎肯轻易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与其求她开恩还不如求天门快点倒呢! 岑凰低头吐了吐舌头,卧槽,一直跪到天塌地陷,那不成石头了? 岑凤叩头领旨,声音很从容:“谢父皇。” 北天娥皇当然不再有话说了,拱手拜别而去1。 岑凰斜眼瞅瞅岑凤,岑凤经过他身边时,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紧随北天娥皇而去。朋友们戳戳岑凰,嗳嗳,走啊,看看去。 “不去,困了。”岑凰假意拍拍嘴,抹抹鼻子,回家去了。 第二日天一黑,岑凰实在按捺不住,一个人去了北天天门,月上中天,银霜满地,北天门外星汉灼灼犹如华灯初上。奇形怪状的巨石大柱子列立在天门两侧,夜风呼啸,魂魄一样游走在柱与柱之间的宽敞缺口,旷然而冷清,荒芜而凄凉。这是天界的极限,大梦的边缘,记忆的崖壁…… 岑凰变成一只银凰落在大石柱顶端,从上而下俯视眺望,哪里才是北天的正门呢?看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才看懂,原来所谓北天天门就是一个大风口。 岑凤,冷美人儿,他在哪儿呢? 岑凰掏出箫管,站在一根拔地而起的巨石顶端,吹起了《来仪》,山石陡峭,怪风呼啸,风大听不见万籁,想不到站在高处风更大,迎风而立,用不了半个时辰,肚子被大风灌得圆滚滚的,活像一头吹猪。 算了,那小子一定找地方躲起来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逍遥快活,傻子才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跪着呢,看来昨天一整天的内疚都浪费了。算了算了,回去。刚一转身,岑凰就看见了一个背影,却把箫管忘在了嘴里,差一点没把门牙夯掉了。kao靠,他还真就在那儿跪着…… 那个身影和这些石柱比起来,渺小得几乎等于没有。岑凰把沾满口水的箫管在袖子上蹭了蹭,揣进衣怀,乘着一阵风,跳下去,嗖地一下滑到岑凤的身后,默默看了他足足有人间的十来分钟的样子。 “你不冷吗?” 岑凤听见身后一个莫名而又突兀的声音,风太大,所以根本听不见有人来。 岑凰抹抹流清水的鼻子,刚才在上面有点着凉,又问:“你不冷吗?我给你弄点热饮来,要吗?要不,我陪你聊一会天儿?” 岑凤的精神和体力看上去还不错,就是发型有一点点点乱,发丝落在眼角和嘴角,还蛮好看的:“不必了,你回去吧。” “都啥时候了,咱能不能不装了?”岑凰走到他面前,猫腰看着他:“我就是想看看你不装啥样,没别的意思,你早点摘掉面具,至于受这份罪吗?” 岑凤道:“你不领情也是在我意料之中,我没有装,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来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偷懒,别误会。”岑凰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107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7 七宝天宫中一曲玉箫终了,岑凰扯起嘴角笑得很假:“嘿嘿,陛下,怎么样,好听么?” 岑凤睁开凤目,道:“箫管本是天神的礼器,你却用它来演奏此种靡靡之音,蛊惑人心。若是父皇在世,定要罚你不可。以后都不许再演奏了。” 岑凰撇撇嘴,很没面子地把玉箫收起来,心想,就猜到这点小法术根本迷惑不了他,幸好还有迷情丹,他退后几步,从袖管里抖出几颗红色丹药,悄悄丢进八德池中。岑凤的莲花宝座植根于八德池,这些丹药的剂量是平时剂量的几百倍不止,被八德池水冲泡之后药效会更加显著,不怕他打坐入定的时候不会做春梦哼哼。 岑凰道:“陛下教训得是,臣弟知错了。” 岑凤还想再奉劝他几句,忽然觉得有点头晕,立刻闭目合掌、凝神静气。 “臣弟告退。”岑凰坏坏一笑,悄悄退出了七宝天宫。 岑凤从梦境中醒来,站在岸边,看见一个少年在堂庭湖中洗澡,悠悠的箫管扬起他银色的长发,腰肢半浸在水中,双肩滑腻如脂,阳光洒在他傅粉的肌肤上,浑身发射出莹白的光亮,少年回眸一笑,色可倾国。 岑凤慢慢向后退,目光深沉而镇定:“凰弟,不要再玩了。” 岑凰道:“我没有在玩,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无始劫来,神皇陵中的太古元气为魔族所觊觎,为了得到太古元气,魔族不惜用尽各种手段,强取不成便要诓骗,你已经被魔咒蛊惑,深陷其中还不知道。” 岑凰轻笑:“你扪心自问,你对我丝毫不曾动过情么?” 岑凤义正言辞地说:“没有。你的迷魂破和迷情丹对我毫无作用,我是故意走进你的梦境中,来帮你解开魔咒的。” 岑凰颇为惊讶,但又不想被他看出来,故作镇定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眼神里流露出撩拨之意:“故意也好,无意也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况且又是梦境里,你大可撕下虚伪的面具,对我为所欲为,不必再担心人言可畏。” 岑凤暗暗咬紧牙关,眼神看似无比地淡然:“凰弟,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你对我有误会,我不怪你,因为我对你不曾有过非分之想,我对你,仅仅是出于兄弟之情而已。” “哈……”岑凰冷笑,刚笑一声就昏过去了,倒在岑凤怀中。 岑凤趁他不备给他施了梦中之睡咒,岑凰在自己的梦境中睡了过去。岑凤轻抚他的银发,温声道:“凰弟,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执迷不悟,铸成大错。” 说罢,他从胸口取出一团紫色莲花形状的太古元气,默念咒语,将岑凰的记忆抹去,同时也改变了他的命格。岑凰的头倏地一下扎进他的怀中,白皙的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岑凤托起他的脸,在头顶留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我爱你,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当岑凰从双重梦境中醒来,感觉头脑中的记忆七零八落,什么完整的印象都拼不出来。这时,朋友拍拍他的肩膀:“殿下,殿下,该你了!” 岑凰挑起好看的丹凤眼,扫了一圈席间的人,流玉、赤歌、啬狐、洛巍、离炎……孩时那些玩伴竟都在一梦之间长大成人,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出息了。记忆接到他最无忧无虑的那一段,那时他还没成亲,太子还没出定。 赤歌嘲笑道:“你怎么在酒桌上睡着了?你媳妇儿昨晚缠到你几点?” “媳妇儿?哪来的媳妇儿?” 大家不约而同全看着岑凰:“你不是睡毛楞了吧?” 岑凰左看看右看看:“什么媳妇儿?我不明白,你们说谁呢?” 流玉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记得你媳妇儿了?” “我有媳妇儿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岑凰好笑地瞪了他们一眼。 流玉回头和大家伙每个人对了一眼:“他好像中了什么咒,快点给他捏巴捏巴!” 一帮人七手八脚上来抓挠岑凰,岑凰脖子一缩,痒得受不了:“去去去!我好好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离炎攒起眉毛,严肃地问他:“二殿下,雉妖是谁?” 岑凰翘着二郎腿,道:“我怎么晓得!” 朋友们互相暗示,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二殿下不记得雉妖了,就是说他终于又回到从前了!谁也不准提醒他!谁欠嘴谁天诛地灭! 岑凰每每离开家门时,总要回头吻一下雉妖:“娘子,我去去就回,不用担心我。”其实他是担心自己被那些狐朋狗友绊住,玩起来就忘了回家,让雉妖伤心。 雉妖每次都腻烦地推开他:“谁担心你呀,走你的得了。” 岑凰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她还是不愿意让他出去玩儿。可是离开朋友太久,他会觉得婚姻生活太窒息,离开娘子太久,他又会觉得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孤单冷清。所以,婚后他跟雉妖商量,每天允许他出去玩半日,不拘是上午还是下午,这样一来,既不会太闷又不会太野,友情和爱情都能得到调剂。 可是每当他走出家门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很愧疚,雉妖的时间只有那么几年,让她独守空房总觉得是浪费她的生命,不过,雉妖每天都按时赶他走:“小龙,你怎么还不走呀?你快走吧,这个家里有你总是吵吵嚷嚷的,我真想一个人素静一会儿。” 岑凰嘟着嘴直冲她的嘴亲来,雉妖用手一挡,他便亲在她手背上:“好娘子,真会体谅人儿,我这就走。” 雉妖朝他那蹦蹦跳跳的背影大声喊道:“顺便打瓶酱油回来!” “酱油不是还有好多么?” 雉妖道:“不信你去看看,早就没了。” 岑凰跑到厨房一看,酱油瓶子果然只剩一个底儿,真的没了,明明昨天才打了一瓶似的……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得好快,一晃,成亲都快两年了。岑凰拖着一只空荡荡的酱油瓶,颇为伤感地踏出家门。 席间,岑凰看了看桌上的酱油瓶子:“谁把酱油带这儿来了?” 朋友连忙敷衍道:“是是是……我,我,我,我们几个其中的一个……” 岑凰很奇怪,看看他们古灵精怪的表情:“这玩意儿也能解酒吗?” “能——能,能,能……当然能!”一个人说能,其他人都应和着说能,于是就成了这样。 岑凰拔开瓶塞,嗅了嗅:“好臭啊,谁们家的酱油瓶子这么臭?n百来年没刷了吧!” “还有谁啊,不就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流玉,他们家的么!”同理如上。 啬狐拍拍岑凰的肩膀:“你们家肯定是你做饭,对不?” 岑凰道:“我做……我做什么饭?我不吃饭好不好!” “那就是了。” “是什么了?” “吃饭的不做,做饭的不吃,所以,酱油瓶子都臭了还不知道,这就是啦。” 岑凰看看他们:“你们今儿都怎么了?一个酱油瓶子至于发挥这么多想象力吗!快给本王想点正经事!看看下一步怎么折腾岑凤!快呀!” 大家立马交头接耳:“他又变回原来那样儿了,真的,和原来一模一样啊。闲来无事找茬整太子爷玩儿,不过现在太子爷已经登基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洛巍试探着问:“二殿下,当今天帝是谁,你知道么?” 岑凰大拇哥一伸:“我父皇啊!有谁不服么?”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看来,他真不是装的。 雉妖坐在宫门边,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不是岑凰,又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还不是岑凰,太阳晒头顶了,都中午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做饭?哼,一定又是被朋友们缠住,却不开面子。 不过雉妖心里有数,他一定会在天黑之前赶回来,最晚的一次,半夜子时他才回来,说是跟朋友玩捉迷藏,他蒙着眼睛抓了一晚上,谁也没抓着,大家把他忘了,都回家睡觉了,他掀开蒙布一看,卧槽卧槽卧槽,都特么半夜子时了……就那么一次,再也没有半夜不回家的时候。所以,雉妖满心满意有把握。 岑凰挨个戳朋友们的脑门子,摆出不可一世的神皇二太子姿态:“你们都给本王听好了,今儿,想不出个绝妙的好主意,谁都不准回家睡觉觉!” 平时只要天一擦黑,他总是第一个开溜,借口左一把右一把左一把右一把,比鼻涕水儿还多。 藤萝小金仙抗着一把比他自己还长的大刀刚看完戏回去,路过他们几个身边,给岑凰挤咕挤咕眼:“二殿下,你娘子寻你呢,你还在这儿没事儿人似的呆着呢。快回去吧。” 离炎准备把酱油瓶子递给岑凰:“给,你的酱油。” 岑凰瞥着他,道:“给我这玩意做什么!” “你不是出来打酱油的吗?” 岑凰道:“怎么今天所有人都拿我开涮,你们商量好的吧?” 扇贝小金仙也刚看完戏回来,路过:“你娘子真寻你呢,不是跟你开玩笑。” 岑凰有点急了,脸颊上浮起愠色:“奶奶个熊,我把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似熟非熟、半生不生的女子声音:“敢问藤萝仙翁,可曾看见我相公么?” 藤萝小金仙抡起大刀一指:“看见了看见了,就在那边!” 岑凰循声望去,一个无比丑陋的婆娘顺着大刀所指的方向走来,那张脸太难以形容了——馒头?包子?馍?总之又黑又黄,小眼睛,塌鼻梁,无牙大口——岑凰手指在太阳穴上划两圈,一双筷子在玉米发面上戳两个眼儿,咬两口,丢进粪坑,也就这样了吧?想着想着,岑凰一回头,吐了。 “喂喂喂,二殿下,你怎么啦?” 朋友们都习惯了,平素每当这时候,岑凰都会飞奔过去抱住雉妖就开亲,娘子长,娘子短,娘子前儿才小产,不能见风,走,咱这就家去。然后,朋友们也都跟着落寞地散了。 今天不然,朋友们拍着岑凰的后背:“吐了,吐了,刚喝进去的酒都吐出来了。” 岑凰喝口水漱漱口:“嗳嗳,你们赶紧回头看看,有一个大——美女过来了。” 哥儿几个不用回头,雉妖的声音大家都熟,都装不认识:“嗯嗯,是挺好看的,是挺性感的,嗯嗯,不错不错,还得说二殿下眼光独道……” 雉妖走过来了,朋友们都憋着不说话,岑凰坐在原地不动,大模死样的。 雉妖有点不乐意,径直走到他面前,道:“小龙,跟我家去。” 岑凰二郎腿翘到雉妖眼皮底下,笑着说:“姐姐~你认错人儿了吧?” 雉妖从来没见过他这副德性,还真不太习惯,心里越发不高兴了,本来他说出来打酱油去去就回,打完酱油就回去烧菜,烧完菜看着她吃,看她吃完就去洗碗,洗完碗和她一起去戏园子看戏,看完戏回家关上门噼噼啪啪的。这会儿戏都唱完了,人都散了,他还在这儿坐着呢。 被一帮人围着,雉妖有点底气不足,掐起腰板儿给自己添添底气,拿出最后杀手锏,道:“岑凰,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过了?” 平时,岑凰一听到这句话立马没电,保准一副哭相地说:“想啊~~~~~~~~” 可是今天岑凰居然欠抽地乐了:“姐姐,长成这样儿不怪你,跑出来吓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雉妖颇为意外。 第108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8 三天了。雉妖像跟屁虫似的跟着岑凰,可怜见见的。岑凰回家,她跟着回家,岑凰进门,她被关在门外,岑凰到厨房看看,厨房有好多做饭的家伙事儿,好奇地东摸摸西蹭蹭,她从厨房窗户探进头来把岑凰吓一跳,被轰走,岑凰又到卧室看看,摸摸枕头上的鸳鸯刺绣,她从窗户缝里偷看他,眼眶里含着泪,不敢再吱声。 岑凰忽然站起来,好似恍然大悟:“来人,把床撤了!小爷从来不睡觉,弄这么大个床干嘛?多占地方啊!” 侍神们称:“殿下,您可想好咯,这床比门框还宽,想要弄出去就得先拆了,拆了之后我们可不会安装,回头等牧童小金仙得闲了才能来给您上门安装,牧童小金仙现在的生意那叫一个火,轮到咱们家也得个三五百年以后吧。” 岑凰火了:“谁弄来的这个破玩意儿!” 侍神们互相看看,支吾道:“您、您呗……除了您还有谁……” 岑凰十指插/入头皮中使劲儿抓了几下:“kao靠!当初脑袋被门挤了吧!” 侍神说:“您忘了您当初怎么说的啦?您说过日子没什么不能没床。” 岑凰心里吃惊,表面上掩藏,不耐烦地说:“好啦好啦,别说了别说了,透着你们一个个记性都比我好似的,赶快给我拆!” 拆完床后他又到厨房看看:“本王不吃饭,弄这么大个厨房做什么,吃饱了撑的?给我把灶台改成浴缸!” 侍神们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是我说殿下,您当我们都是农民工呢?灶台改浴缸,这工程可不小,得找膀大腰圆的伙计来凿,我们只能在旁边搭把手儿。” 岑凰道:“怎么,吃着我爹爹发的俸禄不给小爷干活是么?” 侍神们更加愕然——他这是从那朝那代穿过来的? 岑凰用手一指:“这有何难,你们看,把那灶台中的大铁锅一撤,不就成了浴缸的雏形么,只需再扩大一些即可。” 侍神们拧着鼻子动工,各个心里都在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回头灶坑里全是灰,让他进去洗个澡试试就好了。 岑凰道:“你们先干着,本王出去玩会儿,明天早上再回来验收。” 侍神们小声嘀咕:“这叫出去‘玩会儿’?” 岑凰走出家门,看见雉妖还在门口蹲着,天一黑她就困,跟人一个样,她抱着双膝蹲在门边一个劲儿打冷战,忽然抬头醒了,搓着胳膊腿儿,说:“小龙,别闹了,好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跟我直说了吧,是不是和我过腻了?” 岑凰道:“你这人真是阴魂不散,长得好点我也就收你当丫鬟了,长成这样我也没办法,回头我朋友来家里做客,还不都笑话死我。快走吧快走吧,走走走走走。” 雉妖扑过来,哭眼抹泪地拉住他袖子:“小龙,我知道我长得丑,可是我自从过门儿之后一直恪守妇道,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啊,你天天出去玩儿,我天天坐在门口等你回家,从来不和过路的男子搭话。每当看见谁穿一件新式的好看的衣裳,我就默默记下来,回家给你做一件一模一样的,你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是我给你做的,你出去玩儿,一天换一身,从来没重样过,你朋友都夸你会打扮,还有你的鞋我每天都给你刷,刷完了用香料薰干,别人的鞋多少都有点臭味,你的鞋从来都是香喷喷的,你表姐增广大金仙见你一回夸你一回,说你自从成了亲之后再也不像那些小流氓小混混了,总算有点大人样儿了,你每次都回来跟我学,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因为你娶了个勤快能干的好媳妇儿,她还到公公面前夸我来呢,那次公公都看着你笑了,你说那是你爹从小到大第一次看着你笑,你都忘啦吗?” 岑凰面部肌肉抽筋儿:“有吗?” 雉妖抹了抹眼泪:“有的啊,你忘了吗,你对我更好,你每天一日三餐都亲自为我下厨,你为了我,从一个不会做饭的菜鸟变成了专业厨师,菜和肉都是你去欲界天菜市场里精挑细选的,你还自创了一本菜谱,取名叫《岑小龙厨艺心得》,现在书店里还有售,咱们家原来还有几本,可惜让街坊邻里们借走了就没还,可见你写得菜谱很实用,大家生活离不开它。你不信到小三儿家去问问他娘,他们家保准有,还是别去问了,让人家看着咱们小气就不好了。反正你真的有写过菜谱,你还说过,正经过日子人家,厨房必须大,锅必须多,煎锅、炒锅、蒸锅、炖锅、炸锅、焖锅……必须常备,食材和调料凭这世上有的咱们家都全了,哦,对了!你为了给我补身子,特意在房后搭了个鸡窝,养了几只乌鸡,每次我小产你都给我炖鸡汤,现在鸡窝里还有四五只呢,不信你去看呀,走,我带你去看!” 岑凰傻愣愣地被雉妖拽到房后,只听咕咕咕、咕咕咕……还真有个鸡窝!而且还真养着几只乌鸡!岑凰困惑了——不过……几只乌鸡就能证明她是我媳妇儿吗? 岑凰撤出袖子,用打量人贩子的眼光打量着她:“还当我年纪小好骗是吗,你跟我磨叽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跟我套近乎罢了,套什么近乎套近乎,我手都让你抓细了,讨厌!” 岑凰斜着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珠,轻佻而又不屑地看着她,又长又密的银色睫毛一忽闪,特别反感地瞪了她一眼。 雉妖又来抓他的胳膊,被他用力一推,一把推到她扁扁平平的胸脯上,手都硌疼了,他赶紧甩了甩手:“你这个丑八怪,别动手动脚的!”说罢转身快步走掉。 雉妖追在他身后哭道:“小龙,我知道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可是我真的好爱你,我以前确实说过让你休了我另娶的话,所以,对于今天这个结果,我早有觉悟,我是妖,是一只又粗又蠢的鸡,我受了父王的毒咒,不能给你生儿子,就算你真的不想和我过了,我心里也不会怨恨你,可是,我求求你,就让我留在你的宫里吧,至少,我还可以给你洗衣服,求你了……”她说着跪了下去。 岑凰停住脚步,回头道:“洗衣服?你配吗?你也不照镜子瞧瞧,就连给小爷洗内裤的丫鬟都比你好看一百倍!” 雉妖幽噎道:“小龙——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绝情?是你的朋友说了什么吗?你到底受了谁的蛊惑?难道天神的感情真的可以说忘就忘?难道是我太执迷?可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我在你心里这么地不堪,当初你为何要对我那么好呢?” 疯子——岑凰心里想,用来回答她的只有冷艳地一瞥,然后他整饬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襟,没事儿人似的走开了。雉妖绝望地趴在地上,眼泪连成了一条线。 真是天遂人愿,二太子总算又变回老样子,小伙伴儿们各个心里都跟放鞭炮似的,比过年还高兴,不过岑凰老是逼着他们想办法整岑凤,现在岑凤是天帝,大家都不敢给出主意,一旦天帝发威——虽说岑凤性子温和宽厚从不动怒——可是一旦被整急了发起飙来不定多吓人呢,到时候二太子这种人肯定会说都是朋友们给出的馊主意,他们兄弟俩倒是好说话,低头认个错就算完事了,可要把哥们儿几个活活坑死不是。 虽然明着没人给他出主意,朋友们却总是在暗示他什么似的。 岑凤对整个天界魔族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七宝天宫中的魔族无论男女老幼都被逐出宫外,臣僚不得在家中私养魔族女子为妾,已经成亲的而且是明媚正娶的就那样儿了,但一律不准生育后代,已经怀孕的统一堕胎,已经生下来的全流放到欲界一世为奴。总之,新帝登基后的几百万年来,已经习惯了凡圣同居生活的天神们几乎都遭遇了一场家破人亡的惨剧,这虽是为了确保神族血统的纯正性,却也深化了天界与欲界之间的矛盾鸿沟,大失民心。 但是作为新帝背后的坚强靠山的老一代天界大神们,比如娥皇氏、轩辕氏、女英氏、申田氏、妖姬氏、夸父氏、精卫氏……这些后代族人以及各方神兽的族人们都对此举抚掌称快!老一代神族的势力还是像泰山一样稳坐不倒。岑凤所代表的老神族体系庞大,神力深厚,并非新一代神族们所能抗衡,所以在最近一千万年里出生的小盆友们会觉得,美好多彩的生活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 其实朋友们心里是无比地希望岑凰给天帝捣乱的,最好是——取而代之。如果换岑凰当天帝那可就好了。朋友们没事儿天天偷着议论,那好处多得说都说不过来,天界一天比一天有意思,一天比一天有活力,变成一个花花世界,全民娱乐时代来临,这是大家共同的梦想,,梦想如果实现了,美得人做梦都要笑。岑凰还不知道呢,他们私下里已经盘算了好几百万年,可是一帮臭鱼烂虾神力一个比一个逊,他们也只能说说,快乐一下口舌罢了。 岑凰终于甩掉了雉妖,心室肥大地跑出去找朋友们玩儿,犹如真龙入海,小花老虎上山。 他的这些天性本善却从不干与本性相符的事儿的小伙伴儿们在创造价值方面没什么天赋却在从事颠覆太平盛世方面具有可怕的才华。万里江堤毁于蚁穴。当年谁曾料到原始神皇创下的千秋万代的基业在短短几百万年间灰飞烟灭! 为什么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稀里糊涂的?后来的后来,岑凰的头发、胡子、眉毛、腋毛、耻毛全都白了,回想自己的初衷,发现并无半分谋权篡位之意,不过就是一贪玩儿的孩子,可是此子怎么玩着玩着就玩丢了媳妇儿、玩坏了江山、玩死了手足? 第109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9 天高云淡,好景良天。为了庆祝岑凰的回归,大家决意要大醉三天三夜。岑凰穿了一袭颇入时的衣裳乐滋滋地坐在中间。上好的神仙露摆满了桌面,这批酒是流玉从他老爹的地窖酒库里偷出来的,都是窖藏了几亿年的老陈酿。 天色越来越暗,这时,面前出现一个丑婆娘。有人戳戳岑凰的肋条:“嗳嗳,你媳妇儿来了。” 岑凰喝到两眼转棒棒糖,聚眸一瞅,怎么又是她? 雉妖径直朝他走过来,理直气壮地说:“小龙,走,跟我家去。” 岑凰屁股沉得很,坐在椅子上根本没动,醉眼迷离地看看她,晃晃脑袋,怎么好像重新读档了?白天的时候,她不是叫我羞辱了一番吗,应该没脸再来了吧? 雉妖拽起他的一只耳朵,强行把他从坐位上提拉起来:“瞧你喝得像个二愣子似的,我平常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回家看我不揍你!” 岑凰疼得直咧嘴:“我说大姐,我真的不认识你好不好!你是不是中邪了?为什么频频来骚扰我?这有这么多人,你干嘛偏偏赖上我呢?” 雉妖厉色道:“嫁了你这样没出息的小混混丈夫我还一肚子委屈呢!每天我都为你操心,一天不耳提面命你就恢复无赖本性!成天只知道吃吃喝喝,一点正事儿也不干!我早想不要你了!” 岑凰道:“你别不自量力了好不好?我要娶也不可能娶你呀,况且本太子还没玩够呢。” 雉妖凶道:“我除了长得丑以外哪一点配不上你,你说啊!” 岑凰愣了一下,突然爆出一阵狂笑。雉妖气急之下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岑凰细皮嫩肉的手摸着陶瓷般的肌肤:“本太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挨过打呢……” 朋友们交换了一下眼光,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雉妖道:“从前,你哥总是护着你,你一闯祸他就替你挨罚,所以你有恃无恐,你就是因为欠揍才被惯成这样的!今天我就替你爹和你哥好好地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知道你老婆的厉害!” 岑凰脸上一面有点发红,很无辜地眨眨眼睛,问大家:“你们说本太子该如何报这个仇呢?” 朋友们纷纷道:“你想哭我们不拦着你。” 岑凰忽然张嘴大哭,两只手抹眼泪,眼泪还都飞到朋友们的脸上了。大家都挺理解他的,在天界,无论神、鬼,动辄几亿岁,几万岁的是少年,一千多岁的是幼儿,所以,岑凰现在还是个幼儿,从小又是天之骄子,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 过了大概人间一刻钟的工夫,鼻涕虫岑凰终于由神嚎转为凝噎,抹着鼻子水断断续续地说:“我、给你告……告我爹去!” “哼,你去吧,你爹看到你这副熊样儿,一定会再加两巴掌!”雉妖道。 岑凰有点相信,错,是绝对相信,父皇一定会那么做。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那、那我给你告……告我哥去!” “你去呀,你去呀,你最好现在就去!” 雉妖料定他不可能会去找岑凤,也就是说在天界没人给他出头,因为岑凰在天界神力倒数第一,如不是有二太子的名分,连个小金仙都敢扇他,再加上自己不争气,朋友们谁也不会出手相帮,各个只求自保,况且在这种好戏连台的情况下谁又肯踢了场子,所以她的丈夫岑凰其实是一只看似高高在上的可怜虫。 岑凰心里一算,与其让岑凤那张万年不变的假仁假义的面具恶心吐十天十夜,还不如让这个丑八怪再抽两巴掌再哭两鼻子。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除了自封个神皇二太假装挺涨包,其实外强中干,肚子里长满了草,还是枯黄的缺乏阳光和养分的小衰草。不过……如果娶个媳妇的话,往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有靠山了吧?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要娶个彪悍的媳妇。 眼下雉妖不依不饶,大家伙儿只好散了,岑凰被雉妖拎着脖领子拎回家,酒宴散了是散了,一台好戏才开始,朋友们偷偷跟着他们到岑凰家里。 岑凰来到厨房一瞧,怎么出现一个巨大的双人浴缸?我什么时候叫他们改成四方形的啦?他唤来刚刚收工的侍神们质问此事。 侍神们众口一词道:“是您说的把大铁锅去掉就成了一个浴缸的雏形,圆形的锅改成正方形的浴缸是理所当然的啊,您不是要跟太子妃一起洗鸳鸯浴吗?” 岑凰气乎乎地瞪着这个庞然大物:“小爷说过要洗鸳鸯浴了吗?” 侍神们道:“以您以往的风格,这是不言而喻的呀。” “不要随处发挥想象力好不好!” 雉妖道:“行了行了,大家都忙一天了,既然已经改成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还是娘娘比较体谅下寮。”也不知道是哪个侍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岑凰一听火冒三丈:“这个丑八怪是你们哪门子的娘娘!?” “说谁呢?再说一遍——” 雉妖抬手撩头发,岑凰还以为她又要扇他,吱溜一下钻到浴缸后面去了。岑凰自言自语道:世道真乱了,我敢自封二太子就有人敢自封太子妃。朋友们在窗外扑哧、扑哧、扑哧,一个个把脸乐得跟猴屁股似的。 之后岑凰又去验收拆床工程,刚一进门,就看见一张类似榻榻米的大地铺,原来他们把能拆下来的零件都拆下来了,最后剩下一个床底座太大太沉搬不动就那么放着,关键是屋子里的空间还是被占据着一点也没变宽绰。 岑凰忍无可忍,大怒道:“岂有此理,这个床怎么拆到一半儿就放着不管啦?你们想偷懒也别留下这么大一个东西让我一眼就看到吧!” 侍神道:“殿下息怒,殿下有所不知,这床的底座是金刚石做的,世上没有任何物质能割开它,所以只能拆到这个程度,殿下先别着急,若想把它拿出去,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岑凰压抑着愠怒,问:“什么办法,你说说看。” “把屋子拆了。” 嗝~~岑凰眨了眨眼睛,看西洋镜似的看着他们:“我为了给屋子腾地方,叫你们把床拆掉搬走,结果你们告诉我要拆掉屋子才能把床搬走,我让你们把屋子也拆了,你们又说要拆掉寝宫才能把屋子搬走,我让你们把寝宫拆了,然后你们又说要拆掉整座银凰宫才能把寝宫搬走,是不是啊?” 侍神们分析了一下,说:“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你们怎么不干脆把我拆了呢?” 岑凰快疯了。侍神们被他的抓狂表情吓得浑身发抖,可是窗外的朋友们却快笑抽。 雉妖抱着双肘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其实睡榻榻米也挺好的,只要把屋里的地面垫高和榻榻米一边平,屋子不就自然变宽绰了吗?呵呵,你们这群男人好笨。” 侍神们一块儿拍起了手:“娘娘高见!太好了,不用再当农民工了,不用再抡斧子了,不用再拿钻头了,不用再带防毒面罩了、不用再攀脚手架了……” 雉妖问:“相公以为如何?” 岑凰盯着雉妖两眼冒金星,一口黑血喷了出去。结果从那以后岑凰家里就多了一个双人浴缸和一个榻榻米。雉妖理所当然地赖在那儿不走了。而且每次岑凰出去玩,雉妖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相公长,相公短,久而久之,岑凰也就习惯了,不再做无力挣扎了。 岑凰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后半辈子,可是不管他相不相信,雉妖的生命都只剩下最后的几天而已。 一天早上,岑凰照旧出门,雉妖却没有跟着他,他走着走着,总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扶扶帽子,捋捋头发,晃晃脑袋,蹭蹭鼻涕,什么都还在,一切正常,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他忽然回过头一瞅,哇哇哇哇哇,居然什么都没有! “突然没人跟着还有点不习惯呢,那个丑婆娘一定是睡过头了,吼吼!”他自言自语地走在路上,目光时不时瞟两眼从身边来来去去的女神,心里美得很,这个是姐姐,这个是阿姨,这个是婶婶,这个是姥姥,这个是童姥…… 朋友们都在老地方聚拢而来,洛巍道:“喂,你们看!” 赤歌问:“看什么?” “岑凰今天一个人出来了。” 流玉道:“真的耶!” 离炎说:“好吖!” 啬狐说:“走,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大家好奇地问岑凰:“怎么就你自己?小两口吵架啦?” 岑凰憋大红脸:“别瞎起哄了你们,谁和谁是小两口呀!” “别看你嘴上不承认,可是你心里已经接受现实了,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去去去!对个屁!” 流玉道:“那你今天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了呀?” 岑凰想了想,觉得有些可疑:“不知道……” 离炎用袖子扇了扇风:“唉!今天没有雉妖,都不知道玩什么好!” “是啊,没她没意思。” “她怎么就没来呢?不会是生气了吧?” “二殿下,你回去把她叫出来,好不?” 岑凰心里也在纳闷儿,是呀,怎么觉得这么无聊呢。妈呀,我不会是习惯有她了吧?拜托别这么搞笑好不好,一个丑八怪有什么好的。不行,还是觉得特别无聊。哎呀不管了,回去看看,也许,她在家偷着跟别人玩呢,哼! 岑凰假装很不情愿地说:“真拿你们没辙,一个丑八怪有什么好的,哎呀,算了,我回去叫她出来好了,真是的!”说着他调头往回走,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七上八下的。 大家远远地朝他喊:“那我们可等着你了哦——快点哟!” “知道啦,知道啦!”岑凰头也没回,向后面挥了挥袖子,却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向朋友们匆匆告别。 当他回到家,发现门还是自己走的时候半开半掩的样子,就从心底升起一种不祥之感,他飞快地跑进有榻榻米的房间,看见雉妖软软地躺在地上,面色如青石板一样。 他扑上来,晃晃她的手臂:“丑八怪!你怎么啦?” 雉妖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再颤了。 “你不会是死了吧!”岑凰鼻腔酸酸的,趴在她身上就要哭。 这时,雉妖刚从深度昏迷中苏醒,用僵麻的手扯了扯他的头发。岑凰很机灵,发现她的眼睑在动,嘴唇也在微颤:“小龙……我好渴……” 岑凰抹掉眼泪,欣喜地说:“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雉妖慢慢睁开眼睛,一个虚弱的微笑出现在嘴角:“谢谢。” 岑凰跑到厨房,自从那次改浴缸工程失败,他一气之下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砸了,这会儿想要找一个完整的杯具实在太难,只好用一个凹形的陶瓷碎片盛了一些水。 雉妖喝了一点水,感觉好多了。 岑凰问:“你生了病怎么不告诉我?我去给你请郎中。” 雉妖说:“我没有生病,郎中医得来病却医不来命。小龙,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要再玩了好不好,你为什么要突然装作不认识我呢?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你不想做的事,我更不会让你为我做你能力之外的事。现在可以不要再玩了吗?我都快死了,这个游戏可以结束了吗?” 岑凰心里很纳闷儿——她连喘气都那么困难了,为什么还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呢? 他问:“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也不老啊,怎么会说死掉就死掉呢?” 这一刻,雉妖已经猜到他被洗了脑,丧失了记忆,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所以她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只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小龙,我想死在你怀里,可以吗?” “可以呀。”岑凰想,就算她再丑也忍一会儿吧,毕竟她都快要死了。 雉妖道:“以前,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天天跟着你,所以每天都在家里等你,这些日子我才发现,其实你愿意让我跟着你,我真傻,浪费了许多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岑凰虽然不愿承认,但真心觉得没有她玩不起来,所以就没说话,呆呆地听着。 雉妖又道:“还以为三年的时间会很长,足够和你耳鬓厮磨,但实际上三年的时间是如此短暂,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我怕我死了以后在黑暗的世界中会忘记你的样子,我唯一害怕的就是这个。” “我长得就这样啊,你都看到啦,没什么缺陷,所以不太好记,不过你只要记得我是三界第一美男子就好啦。” 雉妖吃力地抬起眼睑,看着他:“小龙,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算了吧,我最不喜欢接吻了。” 雉妖有些失望地说:“那就不勉强了。” “不过,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儿上,那个……好吧~”岑凰闭着眼,憋着一口气,表情极为痛苦地吻了她一下,大概只有五秒钟,就有点反胃,赶紧分开了。 雉妖笑了笑:“成亲这么久,我现在才知道你不喜欢接吻,原来你一直都是忍着不说而已。” “不是我不喜欢接吻,是我不喜欢和你这样的丑八怪接吻,你不知道我有一个绰号叫‘神啵二殿下’吗?” 雉妖点点头:“我在娘家时就听说过,可是嫁过来之后我问你,你说那不是你的绰号,你说那是流玉的绰号。” “流玉?!” 雉妖赶紧道:“也许是我记错了。” “唔,一定是你记错了……咦?我以前认识你吗?” 雉妖道:“看来,关于你的事情,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但我相信,那都是你善意的谎言。” “我是挺爱撒谎的,至于善意或恶意,我从来都不介意呀。” 雉妖道:“小龙,其实你是个好丈夫,嫁给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为了你,我死而无憾。” “等等,你先别死啊,那个,你总是叫我小龙,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这么叫而已……” “等等,等等,丑八怪,你有很多事瞒着我,对不对?对不对啊!” “……”雉妖的头倏地一下滑落下去。 第110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0 岑凰感觉到臂上一沉,一个生命在他怀中逝去了。不久,雉妖的七魂六魄从躯壳中飞出,与此同时,尸体化成了一片雉鸡的羽毛落到地上,而七魂六魄随着风和光影的流动四散飞去,岑凰下意识地伸手在空中一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雉妖的七魂六魄被一股强大的神力引入了七宝天宫中,岑凤拿着一只镶金嵌宝的小盒子,将雉妖飞散的七魂六魄收回,关入盒内。这个小盒子叫做住魂匣,是东皇太一所锻造的法器,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封存魂魄,并可使七魂六魄重新聚趸在一起。这样,如果给魂魄找到一个尸首,就可以令其重生在这个人的体内。不过,重生后的人关于前世的记忆可能只留下一些片段,并且这些记忆会随着学习各种生存技能的过程而完全消失,最后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其中的原因是,当一个陌生的魂魄从住魂匣中飞出入主到尸体中时,陌生的魂魄会被该尸体强烈地拒绝,而太古元气的强大神力能够帮助魂魄强行入主尸体,这时尸体的神经会感受到剧烈的痛苦,这种痛苦虽然只在尸体上产生却又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当魂魄成功入主到尸体中后,尸体本身残留在神经里的痛苦记忆会将魂魄前世的记忆替代,就像人在经历一次重大的打击后会遗忘很多事情一样,这就是任何的神明也无法规避的“记忆擦除法则”。 然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事物是可以凭空消失的,记忆擦除法则也不等于永久性的删档,当对重生的人施以一种古老的“还魂术”之后,前世的记忆会完整地呈现眼前。只不过,会还魂术的人可能已经绝迹了。 既然连铁律般的记忆擦除法则都不是绝对的无法解除的,那么岑凤对岑凰施的阶段性记忆删除法术就更容易解开了。 岑凰看看手中的灰色羽毛,心情莫名地伤感起来。这时,眼前出现一道红色的光束,这道光束在空中打开了一个浮动的隧道门,隧道里很是绚丽,甚或是妖异。岑凰揉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接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是一个魔。 岑凰站了起来,讶异道:“阿修罗王波旬?怎么是你?好久不见。” 魔王波旬穿着一袭精致而奇特的黑色袍服,粗壮的臂膀和坚实小腿露在外面,他的左半边脸俊美无比,右半边脸是森森的白骨和尖尖的獠牙,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动不动,也没有表情:“殿下不应该说好久不见,应该说这么快又见面了。” 岑凰有点不解:“此话怎讲呢?” 波旬道:“人间的三年对于一个几乎等于永生的神来说,只不过是瞬睫之间而已,给我的感觉你好像昨天才从欲界魔天把我女儿娶走,可惜她现在为你而死,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岑凰看看手中的灰色羽毛,心想,雉妖是魔王的女儿?怎么可能?她长得那么丑…… 波旬对他的心思所想了如指掌,讽刺他说:“你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忘记是谁了,还真活得无忧无虑呢。” 岑凰道:“为什么你们都说雉妖是我老婆?我这段时间总感觉一切都变了,又都没变,就是说不出哪里跟原来不一样,看样子,今天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咯?” 波洵道:“殿下听说过一种法术叫‘抽魂术’吗?” 岑凰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别考我文化课,我从来不看书。” “所谓抽魂术,就是一种选择性记忆擦除术,再通俗点说,是可以让人失去一段记忆的方法。” 岑凰道:“你是说我失忆了?笑话,谁敢在本太子身上动手?就算我父皇不杀了他,我皇兄也不会放过他。” 波旬不屑地笑了笑,深知他说这些话是因为他现在很害怕,害怕波旬对他动手,故意把自己用气吹起来,显得很大很鼓的样子,这是人人皆知的仿生学——癞蛤/蟆的专利。 岑凰心里想,八成雉妖真的是我老婆,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说呢,现在连阿修罗王都这么说了,人家爹地来找我要女儿来了,我若是再说我不认识雉妖,他非撕了我不可,为今之计,只有—— 岑凰忽然把那片灰色羽毛扣在心窝上,哭道:“雉妖,我的娘子!你死得好惨!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呢!我一个人该怎样独活,我岂不是比你更惨!我的命好苦,我的命好苦……” 魔王波旬托着下巴颏子,很无聊地看着他:“这么说,你都想起来啦?” 岑凰道:“是的,我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我娘子是为我而死的,我要为她一辈子守寡,啊不——对,是一辈子鳏居。我发色,啊不——是,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嫁了。” “是不娶了,贤婿。”波旬很调侃地补充道。 岑凰连忙把打v字的手势又加了一根手指,变成三根手指:“岳父大人,我对天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娶了!” 魔王波旬连连点头:“很好很好,但我今天来找你主要不是为了这个,我是……” 岑凰双膝一软,登时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膝盖,道:“岳父大人放心,虽然雉妖已死,但小婿永远都是您的女婿,只要是岳父大人的吩咐,小婿一定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魔王波旬漫不经心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真想试一试你的诚意。” 岑凰道:“没问题!小婿一定会奉命行事的!” 魔王道:“你不先听听我要你做什么吗?” 岑凰问:“做什么啊?” 魔王波旬用手指划了划他的脸蛋儿,笑着说:“你皇兄岑凤,他喜欢你很久了,我要你去诱惑他,趁机把太古元气夺过来,然后杀了他,取而代之,到时候我会把我七十二个漂亮女儿都嫁给你,怎么样,办得到吗?” 岑凰并不傻,心里接着他的逻辑推下去,然后魔王的女儿们生出许多儿子,这些儿子长大后杀父娶母,然后再繁衍出一堆小魔,整个皇族大换血,变成了魔的天下,这样他不用费一兵一卒就把天界变成了魔界的殖民地……想得真美呵。 岑凰转念又想,嘁~天界存亡关我屁事!我若能娶魔王七十二个漂亮女儿,做鬼也值了! 就在这时,魔王波旬笑问:“贤婿,你想好了吗?” 呃呃呃呃呃……岑凰一想到岑凤那张脸就得先吐一阵子,吐完,他回答说:“想好了,呃呃呃呃呃……”他又转过头吐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小婿愿为岳父大人分忧,就算吐死也值!呃——” “好。”魔王波旬拍拍他涔涔冷汗颜色煞白的小脸,满意地微笑道:“那就看你的咯。”说完,魔王波旬便转身走入悬浮的隧道门中,在一片红色的火光里消失了。 魔王波旬走后,岑凰浑身虚脱,足足在地上挺尸了一个时辰,好险。 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一些下三滥的用来迷情的东西也叫神器,岑凰在家里翻出几颗迷魂丹,又翻出一条合欢带,将玉箫揣进衣怀,硬着头皮朝七宝天宫的方向走去,临行前事先抠了嗓子眼儿,把该吐的都吐干净了。 路上碰到了解脱小金仙。 “喂,二殿下,您这是去哪儿呀?” 岑凰敷衍道:“去我哥那儿玩玩。” “怪事儿。”解脱小金仙骚着后脑勺自言自语:“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岑凰继续走,又碰到了刚刚升入仙品的香象小金仙。 香象小金仙打远处一溜小跑而来,恭恭敬敬地问候道:“二殿下早!二殿下今儿气色怎么这么好啊!” 岑凰牛哄哄地问:“你这是打哪儿来?” 香象小金仙道:“回二殿下的话,我打七宝天宫来,刚开完会,瞧,会议记录还热乎着呢。” 岑凰愣了愣:“开什么会?” “关于做好防范魔族以威逼利诱等方式渗透到天界工作的会议。” “哦哦……”岑凰随手把那本会议记录从他腋下抽出,翻了翻。 香象小金仙道:“会上陛下讲了好多话呢,一时消化不来,但我都记下来了,回去好好领悟。” “开会就开会,说那么多话干嘛。”岑凰把会议记录丢给他,走了。 “二殿下有空到我那儿去坐会儿!有好酒!有好妹!”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孝敬我。” 岑凰随意挥挥袖子,也没回头,边走边想,这特么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不管怎样,岑凰还是来了七宝天宫,会议散了半天了,一些老臣仍然围在岑凤身边絮絮叨叨,无非是抱怨天界的规矩有不尽人意之处应当改改了,或是哪个年轻的小臣性格懒散悖逆不尊重老臣,再就是他们家有个待字闺中的漂亮女儿想给岑凤送进宫来当妃子等等。 岑凤坐在那里不厌其烦地一一应答,不经意地一瞥,看见岑凰来了。岑凤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有点着急,应对老臣们的车轱辘话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可老臣们就是这一点好,不在意听众认不认真,只要你给只耳朵,他们就会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嘴角子飞白沫,上气不接下气,要是你再嗯嗯啊啊给点反应,就更别想在天亮之前清净。 岑凤心里都急出火了,可也不能打消老臣们的热忱,只好按捺着,心思早就飞到了岑凰那里。 今天岑凰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耐性,竟然把最后一位老臣都耗走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岑凤道:“凰弟,让你久等了。” 岑凰屁颠颠儿地走过来,笑问:“怎么,父皇又出去玩儿了?把烂摊子都丢给你了?” “父皇……”岑凤忽然想起他丧失了一段记忆,点头道:“嗯。凰弟找我有什么事?” 岑凰道:“没事儿,就是有点想你了,过来看看你在干嘛。” 岑凤道:“我还能干嘛,无非琐事缠身罢了,有事只管说吧,我能帮你的一定不会推脱。” “没事儿,真没事儿,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不好么?”岑凰竭力忍着腹中空呕,脸上的笑容像刀刻一样生硬。 可对岑凤来说,岑凰能对他笑已经很难得了,这么多年来,兄弟之间的隔阂始终都是岑凤最头痛的事,岑凰从来不到宫里给父皇请安,平常两兄弟偶然碰见,岑凰都像躲瘟疫一样躲他,唯一能见面的机会就只有千年一度的天界酒宴。 岑凤经常用观微门偷偷看他,每次看到他,他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搞女人,成日里都像个傻冒一样。本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人,自从他娶了妻,岑凤的心情居然变得和宫娥们一样——虽是永远都无法得到他,却不希望他属于任何人。 如今,岑凤知道他已经忘记雉妖,而且雉妖已死,纵然有太古元气也无力回天,所以,岑凰这次或许真的是诚心诚意来示好。 第111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1 二人走到后花园里一个小凉亭下。 岑凰说:“这里好冷清,不如,我给你吹一曲玉箫解解闷儿吧?” “好。”岑凤微笑点头,靠在亭子阑干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动作既温雅又潇洒,迷倒了躲在假山石后面偷看的一干宫男宫女。 但是在岑凰的眼中岑凤温柔起来就像一块儿大泥巴。岑凰掏出玉箫用袖子擦擦嘴儿,刚要吹,忽然一抬头看见他那样儿,呃呃呃……恶心感又来了。 岑凤脸色一疑:“凰弟,你怎么了?” 岑凰陪笑道:“没没没,没怎么。”他心想,幸好胃里已经吐无可吐,呃——糟了,没忍住。 岑凤见状走了过来。 岑凰赶紧扭过脸去干呕两下,心里骂,苍天啊,大地啊,既生凰,何生凤?父皇,你怎么给我生了这么个哥哥,是怕我这辈子没有呕吐对象吗? 岑凤走到近前,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发青发白,立刻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凰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岑凰浑身鸡皮疙瘩,连忙道:“怎么会呢,我好得很,呃——”说着胃里一阵巨浪滔天,连着狂呕了几下,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岑凤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他:“凰弟,你好像是……” 岑凰紧着退后几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我好像是有了,啊不——是,我是说,我好像是有点热了。”说着连忙将明紫色的五莽朝服脱下去,强作笑颜道:“这破衣服穿着太捂得慌。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吹箫,我刚才吹到哪儿了?” 岑凤奇怪地看着他,道:“你还没开始吹呢。” “哦,哦——”岑凰嘴型变“o”,又要呕,赶紧往嘴里插上箫管,吹了个乱七八糟。 岑凤无心听箫,很想阻拦他,既然都发烧发得胡言乱语了,又何必勉强自己吹什么箫呢。一曲终了,岑凤亟不可待地说:“不要吹了,我见你今日气色不佳,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岑凰心想,这家伙假仁假义的话绝对不能信,一定是他看出了什么破绽,想要赶我走,我偏不能让他遂愿。看出点破绽不要紧,不是还有第二件法器迷情丹么,哼哼。 想到这儿,岑凰笑道:“皇兄误会了,因为好久没有吹箫了,刚才我那是练习一下口型。” 岑凤指着他的脸道:“可是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其实我今儿是特意化了个浓妆,所以脸色看起来有点发白,外了衣有点冷,脸色就发青了。” 岑凤疑惑道:“是这样吗?” “我真没事儿,要不,你陪我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岑凤犹豫了一下:“好吧。来人,备酒!” 几个宫女端来了一只白玉壶、两只白玉盏,这套白玉酒器名叫“解忧卺”,实为东皇太一锻造的神器,岑凤一般不用它招待别人。用这套酒器喝酒可保人千杯不醉,因为酒器会自动把酒中醉人的成分滤掉,又不失酒的香味。它还可以使人身强体健、延年益寿、银发变青丝,更能使老迈之人在房中金枪不倒等等。其实,这只是表面上的作用,对于一个太古神器来说,解忧卺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神奇力量。岑凰不认识它,从来不看书的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酒器罢了。 岑凤亲自为他斟一杯酒,颇为担忧地说:“凰弟,别看我给你斟了满满一杯,这是我对你的情意,但你少喝一点就可以,不用勉强。” 岑凰翘了翘大拇指,道:“我的酒量在大梵天上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叫做千杯不醉小殿下。” 岑凤笑了笑:“你这一点很像父皇。” “算是个优点吧?” 岑凤点点头:“算个优点,不过……” “嗳!”岑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别跟父皇一样教训我,那我可就要走了哦。” “好。”岑凤微笑地端起酒盏:“凰弟,这是我们兄弟第一次喝酒,今夜不醉不归!” 听到这句话,岑凰心想,小样,待会儿我就让你哭! 干了一杯之后,岑凰替他斟第二杯,趁机把几个迷情丹丢了进去,岑凤都已经看到了。 “凰弟,你给我杯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岑凰张口结舌:“啊啊——那个……是助消化的山楂丸,我这里也要放的,你看,我也给自己放几个,有助消化,呵,呵。” “哦。”岑凤点点头,放心地喝下去了。 岑凰高高举起酒杯,顺着肩膀倒掉。之后等着岑凤晕,结果他没什么反应。岑凰看看他的酒杯,空了,再转到他的座位后面看看,干的,酒确实被他喝下去了,但是他怎么会一点也不晕呢? 岑凤问:“凰弟,你干嘛围着我转圈儿啊?” 岑凰心想,这迷情丹一定是在家里放时间长了,效力可能有点弱,没关系,待我再绕他一下! 他道:“因为我在——在跳舞啊!皇兄,你也陪我一起跳舞,好不好?” 岑凤很爽快地笑答:“好啊。”说罢,他起身,变成一条金凤,嗖地一下飞到了亭子上方,在那广阔的苍穹之中,美丽的凤尾留下一道道碎金一般的光电,就像烟花般绚丽。岑凰也纵身一跃,飞到了天上,两条华丽的凤凰跳起了难得一见的双人舞蹈《凤求凰》。 这种舞蹈是他们与生就会的,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一条金凤,一条银凰,将整个天空照如白昼。宫妃男宠们全都跑了出来,大地一片欢闹喧哗。 岑凰道:“皇兄!我在这儿,快来追我啊!” 岑凤见他绕过七宝天宫的攀天柱,飞到宫外去了,岑凤兴致勃勃追了出去,在他身侧盘旋舞动:“凰弟!看你还往哪里跑!” 两只比翼□□的凤凰变成了远天上的一条金线和一条银线,忽而见他们分开,忽而又见他们会合在一起,打着旋儿在高空中较量舞姿。 岑凤笑着说:“凰弟,我们这样多开心啊。” 岑凰也笑着说:“是啊,其实我们可以天天都酱子。” 岑凤欣慰地点点头:“嗯!” 岑凰忽然间脑子里一闪,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这干嘛呢。我不是要把他绕晕么,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晕呢?啊—— 岑凰飞着飞着突然两只翅膀失控了,从高空中一头扎了下去。岑凤飞得正高兴,不小心回头一看,呀,怎么没人了?再向下一看,坏了!岑凰的尾巴划成一条美丽的弧线,直冲西海中的乱石礁地栽过去了。 已经来不及了!岑凤毫不犹豫地将太古元气从凤口中吐出,隔空遥遥一吹,太古元气变成一道紫色的光束,直追岑凰的身影而去,若以他千年的道业,载到石头上一定会粉身碎骨,但若有太古元气护体,相信不会有事。 岑凤抹掉额头的冷汗,跟着飞过去,从空中鸟瞰,在黑暗的西海乱礁之间寻找岑凰。 “凰弟!凰弟——” …… 岑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美丽的水下宫殿里。五彩的扇贝海螺镶嵌在金色的细沙中,奇形怪状的水草和五颜六色的珊瑚长满每个角落。岑凰拖着酸软无力的身子坐起来,甩甩脑袋,脑袋里好像进了水,什么都不记得了。 突然,他想起自己从天上掉进水里,在这之前是和岑凤跳舞,再之前是跟岑凤喝酒,接着一件件事情都想起来了。这时,一只小乌龟游过来,岑凰本想逮住它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小乌龟是西海神妃的手下,发现他醒了,立刻调头回去报信。 不久,西海神妃驾到。此刻,岑凰身上既无蟒袍,头上亦无王冠,看似一个卑微的小金仙。西海神妃不认得他。 “小子,你为何擅闯西海龙宫?”西海神妃口气很冲很不高兴。 “这是西海龙宫?西龙王伯伯怎么没出来见我?”岑凰上下打量着她:“这位姐姐,请问你尊姓大名?” 西海神妃郁怒地盯着他,一个无品小金仙居然敢称□□大神姐姐! 岑凰知道这个表情,通常和女子搭讪时要先猜年纪,天界女神都长生不老,要猜准没那么容易,但对经验十足的岑凰来说也不是毫无规律可循的,一般爱脸红的忸怩的害羞的目光躲闪的都是年纪小的,相反,一般脾气大的脸臭的不屑一顾的目光咄咄鄙人的都是资格老的,逢上这种表情,一定是把她猜小了,岑凰又试探着喊:“姑——姑?阿——姨?大——娘?” 只见西海神妃的表情越发阴暗越发可怕,岑凰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对了,听说西龙王伯伯有好几百个女儿,这丫头想必是最小最刁蛮的那一个,哈哈:“小妹妹,请问你芳龄几何?” 西海神妃毫无回答他的必要,只为吓吓他才回答道:“本宫已近八万四千亿岁了。” “八八八……”岑凰登时后背冒冷汗,原来是小妹妹她老祖宗,想到此,赶紧鞠了个躬:“给神妃娘娘请安,神妃娘娘吉祥!” 西海神妃道:“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是谁?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岑凰被问得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呀。我只不过是跳了个舞,然后头一晕就酱了。” 西海神妃道:“若体内没有强大的元气是无法潜入这么深的海域的,你只不过是个没名的小金仙,却可以承受这里巨大的压力,真是不可思议,你现在有没有感到胸口窒息?” 岑凰笑道:“怎么会呢,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神妃娘娘,我胸口里就剩下砰砰砰、砰砰砰的敲鼓声了,哪里还顾得上窒息。” 西海神妃甚至连一个白眼都不屑于翻他,只把他的话当作放屁:“你盘腿坐下,我来看看你体内的元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凰紧抱双肩:“不要啊,我怕痒~~” 西海神妃把头一甩,来了两只巨型螃蟹,四个大钳子将岑凰的四条腿儿夹住,使岑凰动弹不得。西海神妃在他胸口摸来摸去,岑凰盯着西海神妃的脸,很享受地微笑道:“娘娘,轻点。” 西海神妃没有摸到一丝元气的踪迹,但以她丰富的经验和深厚的知识,能确信他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元气在支撑着他的经脉,否则潜入如此之深的龙宫,势必被海水压成肉泥,而这股强大的元气在他的体内隐藏得很好,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一探究竟的。 岑凰咯咯地笑个不停,已然变得脸颊发红、体温升高:“哦呀,摸完了没有?痒死我了。” 西海神妃想,一个小无赖的体内居然会有这么神奇的元气,真是讨厌!她一生气,用力推了他一掌,这一掌虽没有用十成的力,却至少有六七成,叫一个普通的小金仙立时丧命不成问题。 只听噗呲一声,岑凰口吐鲜血,被撩起的内火顿时撤了:“唔——好舒服!娘娘还学过推拿?” 第112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2 当岑凰舒爽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西海神妃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呀,神妃娘娘!”他一着急,双臂一甩,霎时将两只大螃蟹甩没影儿了,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捂着心口:“kao靠——” 原来刚才西海神妃令巨蟹来抓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打算反抗。 西海神妃趴在地上痛苦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岑凰连忙扶起她:“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刚才那一掌好像反弹到我身上了。”西海神妃难以置信地问:“莫非,你是……岑凤?” “猜对了一半,呵呵,我是如假包换的神皇二太子,岑凰,娘娘不可能没听说过吧?” “竟然是你!”西海神妃顿时双眉紧蹙,二目冒火,虽然受了伤,力气还是很大,她本想将他一掌劈死,却没想到自己又被反弹出去:“啊——” 岑凰随后追来:“娘娘,你没事儿吧!” “别过来!”西海神妃重伤带残,嫉恶如仇地盯着他:“你这个妖孽!你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元气!?你衣冠不整地闯入我的寝宫到底有何目的!” 岑凰双手乱舞,百口莫辩:“我,我……” 哎?为毛她会两次都被我弹出去呢?还有,刚才那两只螃蟹大哥好像也是被我弹出去的,难道说……我在不知不觉当中练成了传说中的弹一闪?这一点也不神学呀。 西海神妃随即唤来一群虾兵蟹将,用大钳子、大镰刀把岑凰围了起来,她深知这样并不能困住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壮壮胆儿。 岑凰抬头看看大家,心想,原来这些大个儿的海鲜都在海底听差呢,我素日吃的那些所谓的“龙虾”和“大闸蟹”都是小崽子耶。 这时,一只小乌龟气喘吁吁地游过来:“娘娘,娘娘!大事不好啦!咱们西海的海水快要被人抽干了!” 西海神妃的面色刷拉一下变白了:“怎么回事?” 小乌龟禀告道:“回娘娘,暗礁岩石上有个人,说要把西海的海水抽走放入东山峡谷!” “为什么?”岑凰问。 小乌龟道:“他说他在找人。” 虾兵蟹将们把目光同时转到岑凰的身上。岑凰看着大家:“我?” 西海神妃不屑道:“哼,来人的口气未免大了些,我西海之水有六千万丈之深,八百亿丈之阔,若用最大的海螺称量,也要五十亿个海螺之多,区区一个东山峡谷岂能容得下!莫要说以他一人之力,就算天兵天将全部出动也休想抽干!且让他去抽吧!” 岑凰心里嗤笑,喷儿,这人真奇葩,咦……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我那个呆子皇兄呢? 岑凤在数千里的礁石岸上找了整整一夜也没有找到岑凰,断定他一定是掉进海里去了,不知他到底是死是活,心里快急死了,但岑凤没有了太古元气也照样无法潜入海底,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抽干海水。 忽然,海底掀起一阵巨浪,卷起众人,细沙飞扬,海水变得像淘米水一样浑浊,人如米粒一般七颠八倒。西海神妃毕竟定力深厚,只是发髻被弄乱了。而岑凰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动,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今日怎么会出现如此多的事端!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乌龟在水中连翻带滚,依然恪尽职守:“回禀娘娘,这正是那个人在上面抽水的关系呀!” “啊?!”西海神妃本以为就算他抽一辈子抽到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没成想才这么一会儿就抽到海底来了,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谁,快去海面上看一下!还有,叫他立刻停下来!” 小乌龟在螺旋的海水里翻着跟斗,远远地应了一声:“遵命——” 虾兵蟹将们互相拥抱,臂夸着臂,腿勾着腿,串成一个巨型海鲜大排档。 岑凰抱着膀子看热闹,心想,生活在海底真够可怜的,原来神妃娘娘日子过得这么不容易。 小乌龟吃力地爬上岸边,在礁石上吐了一口浑浊的海水:“呜呼——” 他喘了一口气,抬头看见一个特别好看的人在巨岩上盘腿打坐,双手在头顶慢慢地旋转,罕世的大风从他的合谷中流出,大风刮起海沙,变成了一条金色的巨龙,此龙倒吸一口长气,海水就像一条水蟒,哗啦啦地被巨龙吸入腹中,海岸线顿时就下降了几千米,大量来不及逃跑的鱼虾搁浅在海滩,翻翻嚷嚷的就像在集上兜售。 小乌龟震惊地张着嘴,妈呀,这不是吾皇吗? 小乌龟自知人微言轻,立刻跑回去请西海神妃出来恭迎神皇驾到。 岑凤心无旁骛,只想尽快找到岑凰,可是体内没有了太古元气,想要抽干这么多海水只能靠神力,用神力则废道业。西海神妃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茫茫西海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他抽干的。岑凤一面操控着巨龙一面感觉到体内的神力在一点点地消耗。 忽然,水面浮出一个俏丽的女神。岑凤收起了巨龙。 西海神妃恭敬有礼地走过来:“参见神皇陛下。” 岑凤道:“神妃娘娘请起。昨夜,我的凰儿弟弟掉进了西海,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心里十分着急,以西海之大,想要找到一个人绝非易事,只有抽干海水,此事没有跟神妃娘娘商量,多有不敬,但我救弟心切,请娘娘最好不要阻拦。” 西海神妃表面恭敬实则心中怀恨,她道:“陛下想要抽干海水,我当然不敢阻拦,但若抽干海水之后还是找不到人,陛下又将怎样?” 岑凤意志坚决:“那我只好将鱼虾的肚腹逐一剖开。” 西海神妃笑了笑:“西海中的鱼虾都是西龙王太岁的兵卒,陛下若要将他们统统剖腹挖肠,还要问问西龙王太岁答不答应。” 岑凤道:“西龙王伯伯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我当然要先经过他的允许才做。” 西海神妃道:“西龙王太岁已经闭关多年,现在所有的事都由我来主持。” 岑凤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那就更简单了,神妃娘娘一定不会阻拦我寻找弟弟,对么?” 西海神妃道:“我倒有心成全,可是陛下也不想想,倘若西海中的水没了,鱼虾也全死了,那西海还是西海吗?日后西龙王太岁出关,又叫我如何向他交代?” 岑凤依然春风拂面:“呵呵,神妃娘娘所言不无道理,但是你也要想一想,假如我弟弟真的葬身在西海,你叫西龙王伯伯以后如何到朝中见我?” 西海神妃愠了一口气,瞳孔里发出凌厉的目光:“哼!陛下小小年纪,未免言之过妄!倘若陛下非要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通情达理!” 岑凤道:“说了一圈儿,神妃娘娘还是想阻拦我抽干海水寻找弟弟,既然你这么不通情达理,那我也不必顾虑长幼之份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不交手是不行了。还好西海神妃刚才受了重伤,岑凤又失去了太古元气,他们同时一出手,都感觉对方神力虚弱,只有预料中的一两成而已。 岑凤心想,堂堂西海神妃,实力怎么会如此之弱? 西海神妃也在想,有太古元气在,他为何不用呢? 片刻喘息之后,两人又打到一处。其实岑凰早已尾随西海神妃浮出海面,偷偷躲在巨礁后面观战,发现双方实力都很弱,尤其是岑凤,怎么会这么弱呢?不过,忽然觉得岑凤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一个光电雷闪,是岑凤操控的金沙龙吐出一团电光与西海神妃横空抛去的巨浪撞在一起,天空被分成明显的两种颜色,整个西海面上都下着细沙和水珠相掺的大雨。飓风犹如黑蟒卷起了海水,然后重重地摔在奇形怪状的礁石上,炸开雪白晶亮的大水花。 岑凰却不会被这些风雨侵袭,好像坐在晴朗的天空下悠闲地看戏一样。 西海神妃突然收回了巨浪,对岑凤道:“陛下不用太古元气,总归是不忍伤我,我没有理由再与陛下交战了。” 岑凤也收了沙龙,对她道:“既然如此,请神妃娘娘助我一臂之力,我想在天黑之前把凰儿弟弟救出来。” 西海神妃道:“其实,岑凰此刻就在我的寝宫里。” 岑凤一听“寝宫”二字,稍微有点吃醋,急切地问:“他究竟是死是活?到底有没有受伤?” “他没有死,而且还好得很。” 岑凤推断一定是太古元气成功入主了岑凰的体魄,心里的担忧顿时放下大半,便问:“既然如此,请神妃娘娘代我把他救出来吧。” 西海神妃道:“陛下稍候片刻。” “不必了,我在这儿。”岑凰突然从岩石后面蹿了出来,样子活蹦乱跳的。 岑凤高兴极了:“凰弟,原来你在这儿!” 西海神妃眉间一蹙,用手指着他:“咄!你居然看着我们两个打了这么半天却一声都不吭?陛下为了救你不惜抽干海水,这一片苦心你怎么能视若无睹!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岑凰吧嗒吧嗒嘴,无话可说。 岑凤赶紧飞过去,把岑凰护在身后:“神妃娘娘莫要怪他,我弟弟是有点顽皮,不过,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坏。” “我看他是故意躲起来让你找的,想要挑起事端,他好在一旁看热闹!” “呵呵,不是的,不是的,凰儿弟弟没有那么多心眼儿,神妃娘娘误会他了,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刚才,他一定是看见咱们斗法有点害怕所以才躲起来的。” “那他闯进我的寝宫里睡了一觉怎么解释呢?” “那一定是他掉进海里的时候摔晕了,他不可能故意去骚扰娘娘的清修,我以人格保证,凰弟绝对没有轻薄娘娘的意思。” 岑凰站在岑凤的身后,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从小,没有人出面替他解围,也没有人这么努力为他辩护,只好自己半路捡个喇叭吹,虚张声势,因为怕被别人欺负所以先欺负别人,因为怕被别人瞧不起所以先瞧不起别人,遇到弱小者就盛气凌人,遇到强大者就扮乖卖萌,一人分饰两角儿,好累好累哒。 岑凰回过神来,发现西海神妃还是不依不饶:“可是他把我两个螃蟹将军弄伤,这怎么算?” 岑凤道:“是这样……那好吧,我替他向娘娘道歉,可以吗?” “道歉?螃蟹二将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身负重伤,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吗?” 岑凤想了想:“那……待我回朝之后下旨将他们二人封为镇国侯,这总行了吧?” “不行!”西海神妃轻衣一旋,扭过身子去。 岑凰实在忍不住了:“喂!老婆子!你早已是我的手下败将,还在这儿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呀!我哥贵为神皇都那样跟你说话了,你怎么还那样啊?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小爷我今天……” “怎么着?岑凰,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是吧?今天你皇兄在此,你要干什么?我在天界称雄的那会儿,你还是个泡泡呢!” “哇靠!原来您老人家这么会聊天啊!管你活几亿年了,今儿遇到小爷你就算大限已到!小爷豁出工夫陪你聊,就怕你没命消受!” “臭小子!今天你给我把命留下!” “你来你来你来来来,我用弹一闪把你弹到大海那边儿去!怎么,不敢来吧!” 岑凤回头看看他:“凰弟,少说两句!” 岑凰刚才还眉飞色舞,顿时耷拉下脑袋。 岑凤对西海神妃道:“娘娘何必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西海神妃咬牙切齿道:“此子有邪力在身,又狗仗人势,好不可恨!” 岑凤道:“凰弟确有可恨之处,但娘娘德高望重,又是父皇的嫂嫂,还望能宽恕一个年幼无知的小辈。回去,我替娘娘教训他就是了。” 西海神妃努力按捺愤恨,对岑凤道:“这次有陛下求情,就这样罢了。不过,如果他敢再来,就算死在这里,陛下也不能再管。” “一言为定。” 第113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3 岑凰听到这句“一言为定”,心中又生一计,就在岑凤把他领回去的第二天下午,岑凰又来了西海。海面风平浪静,风和日丽,岑凰站在礁石上朝大海里撒了一泡尿,然后系好裤腰带,一猛子扎进海里,潜入龙宫。“海里脱裤子尿尿”这个典故就是这么来的。 西海神妃娘娘睡午觉刚睡醒,眼睫毛还打着绺,岑凰就插着腰板站在她的床边。 “娘娘能再给我推推拿么?” 西海神妃醒大劲儿了,元神差点没从壳子里钻出来,当时炸了尸一样跳了个高:“怎么又是你!你为何去而复返?” “哼哼。”岑凰一副□□不需过多解释。 西海神妃刚要喊来人,突然被岑凰大力金刚掌一捂嘴,直接按倒在床上,被袭胸了。然后岑凰留下一句话大摇大摆地走了:“果然有点下垂了。” 西海神妃坐起来之后使劲儿掐掐自己胳膊,疼,立即命人全力捉拿岑凰这个淫贼!可是岑凰有太古元气在体内,游泳速度岂是海里的虾兵蟹将所能匹及的,当他再次站到撒过尿的那块儿礁石上,突然想起了点什么,从腰间解下一块儿玉佩丢在了海里。待虾兵蟹将们上岸时,岑凰早就没影了,可是找到了这块儿能确凿证明他来过西海的玉佩。 西海神妃拿着这块玉佩直接找到了七宝天宫,要天帝岑凤交出岑凰,她要将其碎尸万段! 岑凤怎么会知道岑凰偷偷去过西海,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拿什么给她。况且,昨日那件事不是已经了结了么,怎么又来要人? 西海神妃说岑凰后来又自己来了一趟,趁她刚睡醒中觉身上只盖了一条被子的时候轻薄了她,岑凤打死也不肯相信。 “娘娘是不是看错了?我凰儿弟弟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这句话令西海神妃大为不满,认为天帝有意侮辱她,如果不是岑凰又是哪里来的男人?岑凤说完也觉得有点失礼,为了防止越描越黑,只能令人将岑凰叫来当面质问。岑凰带着一种占尽便宜的笑容走进七宝天宫,这笑容说明他确实去过西海,但是天帝质问他时,他却决口不承认。气得西海神妃简直要咬人了。 大殿里聚集起看热闹的臣僚和元老,西海神妃拿出岑凰的玉佩,作为证物当众展示,而且,西海神妃猜到岑凰不肯轻易承认,还带来了一只机灵的乌龟。 据这只乌龟说:“西海里有岑凰的尿液,我都尝出来了。” 岑凰作案的证据越来越具体,岑凤的坚持越来越站不住脚,臣僚们都建议用观微门一看究竟。岑凤心里没数,一旦用观微门真的在西海看见了岑凰的身影,因为与西海神妃有言在先,君无戏言,怎能出尔反尔,就算作为天帝也无法保护岑凰。两难境地里,岑凤仍然坚持替岑凰说话,可惜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岑凰却看上去毫无压力。 官司打了一天,大家都累极了,天帝宣布休庭,明日再审。西海神妃一点也不累,决定在七宝天宫外面等着,明日接着当面对质,总要看看天帝如何处理这件事。臣僚们也因为好奇,逗留在宫外不肯回家,打算陪着西海神妃向朝廷讨回一个公道。 岑凤回到后宫,把岑凰拉到密室,焦急地问道:“凰弟,你到底做没做过那种事?” 岑凰说:“我就是看她太张扬,太不把你这个神皇放在眼里,才想去羞辱羞辱她的。” 岑凤惊讶至极:“你真的又回去了一趟?那她说的都是真的咯?” 岑凰无奈地点点头,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好玩,耍岑凤是他从小到大的惯术。 岑凤犯难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明日一定会有臣僚建议用观微门一观真相,到时候就怕站在西海神妃那边的人要多于站在皇室这边的人,就不得不把岑凰交出去,可是,西海神妃曾经说过,如果岑凰再去西海滋事,就算她杀了岑凰,岑凤也不能再管。而岑凤绝不希望岑凰落到西海神妃的手中,像她这样德高望重的女神,在丈夫闭关时被人轻薄了,实在是好说不好听,而且她又特别爱面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岑凰的。 许久之后,岑凤忽然停住脚步,对岑凰道:“凰儿弟弟,你走吧。” “走?”岑凰看着他。 “嗯,你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明日我就对他们说你已经逃跑了,然后我会假意派人去追你,做出一个捉拿朝廷要犯的样子来,以便平息众怒,待观微门的显影时效过去之后你再回来,我自会想办法给你开罪。” 岑凰道:“可是,我怎么跑得过你那些天兵天将呢?” “凰弟。”岑凤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告诉你,你现在身体里有太古元气,你可以日行万里,跨越三界不费吹灰之力,想躲到什么地方都可以。” 岑凰惊愕地瞠目结舌:“太古元气?!” “是的。”岑凤点了点头:“那日你掉进了西海,我情急之下把太古元气注入了你的体内。这件事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这是动摇国本的机密大事。等你躲过这一场再回到天界之后我就要收回太古元气,在此之前,它可以替我保护你,要记得,别和人打架,那样会暴露你的。” 岑凰一直在愣着,岑凤问道:“你记住我说的话了么?” 岑凰终于回过神来,咧嘴一笑:“记住了,记住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对了,听说这太古元气可以助人在房中大战三百回合,有没有这回事啊?” “……” 岑凰盯着岑凤的眼睛:“真哒?真哒!” 岑凤白了他一眼:“凰弟,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赶快去准备一下,趁着时辰尚早,离开吧。” “好叻!”岑凰走出两步,回头笑道:“哥,回见。” 岑凤看着他走到门口,又道:“凰弟,你且回来。” 岑凰屁颠颠儿地跑回来:“什么事?” “你刚才叫我什么?” “哥呀。” 岑凤殷切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再叫我一次。” “哥。哥哥。凤哥。凤儿哥哥。好了吧?” 岑凤双眼晶亮地点点头:“好了。走吧。” 两日后,欲界魔天。 岑凰拿着一副扑克牌,翘着二郎腿儿,说:“猫呢?” 对面的三位牛头马面一边看牌一边讪讪地笑着摇着头:“反正不在我这儿。” “我靠,猫呢?都特么在底牌呢?”岑凰把黑桃全扔了,翻开底牌,一门儿红。 “作死。”牛头马面高兴了。 岑凰把底牌收进手里不信邪地说:“哼,高兴早了,你们仨准备回家撸吧。” 忽然身边走过去几个人,其中有个声音在说:“听说天界乱套了,四大神兽都起兵造反了……” 岑凰脖子嘎吱一声,耳朵轰隆地一声,手里的牌哗啦一声,被他摔桌上:“不玩了不玩了!” 三个牛头马面六只毛茸茸的黑爪子一齐上来抓住他:“不许走!说好逃票的管儿!” “管儿你个奶嘴儿!”岑凰回身一拥他们,一下把他们仨拥到了南天门玄铁柱上滋啦啦地贴了牛肉馅饼和驴肉火烧,岑凰呲牙一吸溜:“嘶哈——对不住,来世再开一局吧。” 当岑凰回到天界七宝天宫时,不知怎么弄的,果真是四大神兽起了兵造了反打到了攀天柱围困了七宝殿,记得临走时岑凤跟他说没事儿挺简单的,而且看上去神色自若胸有成竹,怎么才走两天就弄成这样? 所谓“四大神兽”就是指东山妖姬、南岳女英、西海神妃、北天娥皇这四位分管天界四维的女神,这事儿还得从岑凰说起,当初是岑凰调戏不成一气之下给这“四大神女”改了称呼。 “看来西海神妃挺能忽悠的哈。”岑凰心忖口绎,没想到身后就有人接茬儿:“谁说不是呢!” 岑凰一激灵,赶紧回头:“谁呀这是?” “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不知道天帝都跟他们说你已经在逃跑的途中跑死了。西海神妃说死尸也要。天帝说死尸已葬入神皇陵。西海神妃说那就用太古元气把神皇陵打开来看看。天帝说岂有此理,自古除了皇室谁敢擅入神皇陵。西海神妃说她老公就要出关了,西龙王太岁算皇室吧?天帝说皇室是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充分条件得有天帝我的允许。西海神妃说你就说你根本就是不想交出岑凰不就完了么兜这么大一圈子其实就是护犊子,快交出岑凰得了不然我联合其他仨姐妹把你老窝端了,到时候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最后,天帝还是一口咬定你已经死了。没想到后来四大神兽真起兵了。” 岑凰仔细一端详说话的人:“你不是香象小金仙么?” “嗳嗳嗳,还小金仙呢,我早就升官儿了,应该叫我香象大金仙了。” 岑凰愕然:“才两天你就升了?看来朝廷真是没人干活了。” “什么两天,你去了欲界魔天吧?” “谁去欲界魔天了,胡扯。” “你肯定跑到欲界魔天躲着去了,要不怎么这么惊讶呢,欲界魔天一日等于天界的一万年。” 岑凰才恍然大悟,原来玩了一局扑克牌的工夫,都过去两万年了。 他在那边反应,香象大金仙在这边用绳子把他双手捆住,岑凰问:“干嘛呢你?” 香象大金仙说:“绑你回去领赏啊。” 岑凰道:“我值多少?” 香象大金仙想了想:“怎么也值个‘副宰相’吧?” 岑凰感动地看着他,道:“国难当头,竟然还有你这样的有识之士要当副宰相,为国效力,力挽狂澜。” “不是,我要当四大神兽的副宰相,你听反了。走。” 岑凰道:“哪去?” “四大神兽的中军大营啊。” 岑凰道:“我哥提拔你的恩情你都不记得了?” “等你哥被擒之后,我会给他求情留个全尸,也算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了。走。” 岑凰道:“我过去真是看错你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走啊你倒是,别耽误我升官儿!” 岑凰道:“等一下,你冷静地想一想,如果我真的出现在四大神兽面前,你猜四大神兽还会继续围攻七宝天宫么?” 香象大金仙一拍脑门子:“对呀!她们要的不就是你嘛。” “她们得到了我,就会撤兵,我哥依然是天界主宰,而你就成了朝廷的叛徒,四大神兽不会管你,我哥也不会原谅你,你两头不是人。” 香象大金仙的脸色越来越白:“那我该把你怎么办?” “放了。” “嘁!你以为我真傻?” “你只有把我放了,就当从来没见过我,然后哪头也别帮,坐山观虎斗,谁赢了你就投靠谁,我哥赢了你就继续做你的大金仙,四大神兽赢了你就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们,用这个消息换个小官儿做,然后继续爬,爬爬爬,最后爬到副宰相的位子,这才是你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香象大金仙笑了笑:“如果我把你关起来,等四大神兽赢了,我就把你交给她们,直接换个副宰相,要是你哥赢了,我就把你交给你哥,说我一直保护你,说不定你哥会提拔我当副宰相,你说,这样是不是更好?” 岑凰眨巴眨巴眼睛:“嗯,的确更好。但你想要囚禁我不可能,除非你那儿真有好酒有好妹。” 香象大金仙笑着说:“以前你是皇太子,我天天都想请你去我家坐会儿,见你一回跟你说一回,你从来都没甩过我,现在你变成我的阶下囚,想要跟我谈待遇问题了?” “嗯嗯,有吗?” 香象大金仙想了一下,道:“为了保证能向我未来的主子交出一个活蹦乱跳的你,用好酒好妹伺候你倒也可以。” 岑凰用小拇指戳戳他的光滑白皙小脸蛋儿:“还算明智。”其实岑凰是怕戳坏了他。 香象大金仙道:“不过,你为什么要给我出主意?” “因为我看你长得白呀。” 岑凰跟香象大金仙回了家。七七四十九日后,听说七宝天宫中弹尽粮绝,天兵天将不少都缴械投降,香象大金仙跑回来跟岑凰说:“你哥一个人登上七宝天宫最高处的明光塔,亮出最后一招杀手锏,祈求大悲神给予他光化神力的允诺。听说神力一被光化,威力可骤然增长三千万倍,杀死围困在七宝天宫外的兵卒犹如踩死一群蚂蚁。” 岑凰左边胳膊搂着一妹子,右边大腿上跨着一御姐,伸长舌头正不知该舔妹子和御姐哪个手里的棒棒糖,忽觉鼻子眼儿里一痒,阿嚏——“准是我哥想我了。” “你看,这次神皇会赢吗?”香象大金仙问他。 “有点玄。” “那四大神兽会赢?”香象大金仙又问。 “够呛。” 香象大金仙道:“不管谁赢,我都会赢。” 岑凰伸出舌头舔了口棒棒糖,朝臂中的妹子咧嘴肉麻一笑,然后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 七宝天宫最高处,岑凤在明光塔外布置天兵天将替他守关,他一个人走上塔顶,开始入定。一个时辰后,大悲神便降下光化神力,把他笼罩在中央,使他的神力增强了三千万倍。岑凤突然变成一条金凤冲破明光塔的天花板,直入云霄。 围在七宝天宫外的四大神兽的军营都看到这个情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神皇开始进攻这些军营,意味着天界大战将开始,三界将永无宁日,其实,西海神妃当初围困七宝天宫只是为了给天帝施加压力,让他交出岑凰,并没有决定是否进攻。而且,东山妖姬首先表示不想与皇族岑氏为敌,北天娥皇倒是主战派,南岳女英尚在观望。只有西海神妃求胜心切。她们四姐妹已经出现分歧,现在神皇岑凤又祈来了大悲神光化神力,在她们的计算之中,再加上太古元气相助,简直如虎添翼,所向无敌。 神皇出尔反尔,一味护着弟弟,这是天界诸神所不能容忍的,但是岑凰毕竟年纪尚幼,而且始终都是那么顽劣成性,跟他皇兄有天壤之别,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为了惩戒一个小混混,而与威望甚重的神皇岑凤为敌,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西海神妃的委屈也是三个姐妹都理解的,她夫君闭关,她被晚辈看了身子,还被取笑乳/房下垂,这事儿说出去是不怎么体面。但如果她自己不说,谁会知道呢。既然岑凰已死,这是神皇岑凤亲口所说,相信就算岑凰真的没有死,岑凤也不会再允许他出来说话。一椿死无对证的小事,值得闹成现在这样吗? 而这世上谁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岑凤,岑凤在体内没有太古元气的情况下,祈来大悲神光化神力等于自毁道业,弄不好还会丧命。这件事只有一个人知道,就是他的爱妃云妖。 上明光塔的当晚,云妖来到岑凤的面前打算进行最后一次劝阻,可是她刚一开口,才说了一个:“陛下……” 岑凤就知道她的来意,马上打断了她:“云姬,如今天下大乱,你不在后宫安分守己,擅自到前殿来难道想要干涉朝政不成?” 美丽的云姬满腹诗文、胸怀韬略,是个外柔内刚的精干女子,她是阿修罗王最漂亮的女儿,出嫁前体内也被封印了魔王的诅咒,但她深爱着天帝岑凤,为了不妨碍岑凤的江山,她宁可一辈子也不生儿育女,三千恩宠集于一身的她自从嫁入皇室始终不肯和天帝同寝。 云妖心意已决,今日就算是拼死也要阻拦天帝上明光塔,她给岑凤下跪,不惜磕破了双膝:“陛下,我求你了,不要去。” “不去,外面的那些胆大包天的叛徒又将如何威慑?” 云妖道:“可是,陛下不能一人担下这个沉重的担子,为何不召唤二太子回来相助?二太子不是有太古元气吗?” 岑凤道:“云姬,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岑凰。眼下的形势你都看见了,这些资格老的神祗们动辄就拿出资历来压制我,使得我多少苦心经营的新政被扼杀在襁褓里,闷顿的天界一日沉沦一日,不就是这些老神们一直在拖后腿吗?这一次,身为长辈的西海神妃被轻薄了,我出来劝说,本来她应该给我一个面子,可是这些皇室姻亲们自恃辈分在我之上,就欺负我年轻,一点都不尊重我,只恨太古元气不在我的体内,否则何须迁就她们两万年之久!如今,天宫里弹尽粮绝,宫妃嫔娥们心生恐惧,皇子和公主们小小年纪都被吓破了胆,这些人竟然还不撤兵,皇室的脸面往哪搁?我将如何面对我的朝臣们?” 云妖知道他是避重就轻说官话而已,她来的目的就是要跟他谈岑凰,他却避而不谈,这件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岑凰离开天界后,岑凤才娶了云妖,云妖之前和岑凰有过一面之缘,那就是岑凰到欲界魔天选妻的那一次,云妖在七十二个姐妹中生得最美,那次却落选了,她心里始终憎恨岑凰,后来听说雉妖刚嫁过去三天就死了,云妖对岑凰成见越来越深,直到岑凤来到欲界魔天选妃,选中了云妖,使她终于从一种巨大的失落中被解救出来,她死心塌地爱着岑凤,为了封印父王的魔咒,大婚当日她拒绝和天帝洞房,岑凤并没有生气,当时还以为那是他脾气好,后来,云妖渐渐发现岑凤对她的欲望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烈,云妖感到非常落寞。 有人说,因为天帝思念弟弟才去欲界魔天选妃。这个理由很牵强,云妖不相信。有人说,因为云妖长得像岑凰,所以天帝才选了她。云妖见过岑凰,并不认为自己有哪里长得像岑凰。云妖当初坚信,岑凤选择她是因为对她一见倾心。不过,后宫里充斥着天帝爱上了自己的弟弟的谣言。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但有什么办法呢?云妖不能当面质问岑凤:你为什么要娶我?娶我和爱岑凰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云妖被这种困惑折磨得筋疲力尽,因为她总想证明岑凤其实是爱她的,但是岑凤的邀欢往往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尽管他的言辞总是细腻而体贴、态度总是宽容而温情。他把自己的真情实感隐藏的太深太深,令一个爱着他无法自拔的女人难以捉摸。 多少次,云妖迷乱其间,想要拆穿他的虚伪面具,可是又无从下手。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四大神女起兵造反了,也许不能把这次起兵定义为一次造反,或许只是一种威逼,但是天界的秩序大乱了,岑凤面临抉择,恰恰正中云妖下怀,她不在意岑凤是不是天帝,她只在乎他到底爱不爱她,有多爱她。而事情恰好是围绕着岑凤最不愿意提及的人展开的,那就是岑凰,云妖觉得真是天赐良机,她终于可以在这团纷乱中探究天帝的内心了。 “陛下说了这么多,可惜臣妾不懂,臣妾只想知道,陛下为何就是不肯召二太子回来呢?” “云姬!” 岑凤很少发怒,或者说他从来不发怒,所以当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最愤怒的时候了。 云妖知道自己有可能受到惩罚,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岑凤站起来,拖着长长的皇袍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的视线平齐:“你懂我说的话,你懂。我相信你不仅是我后宫里最美丽的女人,你也是最聪明的一个,我不希望我在这个时候众叛亲离,如果你还是我的皇妃,就请你尊重我,不要学大门外面那些无礼取闹的神祗。” 云妖第一次看见他以如此冷峻的目光看着她,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以如此直接的辞令与她交谈,是什么让他一改温文尔雅的风格,是什么在他心里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刻意掩埋着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陛下息怒。”云妖忽然低下头,柔柔地说了一声。 岑凤感觉到自己有点太严厉了,她毕竟只是个弱质女子不是粗鲁的猛将,他扶起她,拍拍柔弱的肩膀:“不必为我担忧,回去早早歇息罢。” 云姬坚韧地回答道:“如果您还是要上明光塔,那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岑凤转过身去,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挣扎,许久才说:“云姬。我爱的是你。” 眨眼间,云姬的脸被眼泪打湿,她颤抖着用袖子沾了沾下巴,低眉俯首道:“臣妾告退。” 第114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4 岑凰翻了个身,宿醉尿急,哗哗哗尿在了床上,这时香象大金仙从外面跑回来:“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天帝和四大神兽打起来了!” 岑凰惊醒,妹子和御姐也都惊醒,三个人同时坐起来,床上一大片湿。 岑凰低头一看:“这谁尿的?” 香象大金仙跑进来:“快快快,你哥和四大神兽要决斗了!” “真的吗?!”岑凰刚一站起来就发现自己屁股湿了,连忙找了一块儿浴巾围在腰间,鞋都没穿,就跟着香象大金仙跑了出去。 只见天上金光万道,岑凤被四位大神包围,形势似乎很不乐观。 “老不死的四大神兽竟然敢欺负我哥一个人?”岑凰自言自语道。 陆陆续续有人跑出来看热闹,大家都往天上看,所以没人发现岑凰。 只听岑凤对四大神女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回到各自的地方去,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西海神妃道:“岑凤,先不要把大话说破,你有太古元气该如何,你光化了神力又如何,我们四姐妹联手不见得会输给你!” 北天娥皇道:“岑凤,当年你毫无廉耻地在我门口留下霪词,我告到你父皇那里,而你只是被罚跪了几天,这口气我到现在还没消,如今我要找你一并讨还!” 南岳女英道:“岑凤,你若现在交出岑凰还来得及,不要执迷不悟了,即使是手足之间也要有原则,那个孽障不值得你这样护着他。” 东山妖姬道:“岑凰到底在哪儿?他真的死了吗?” 西海神妃道:“废话少说,咱们一起动手吧!” 东山妖姬道:“可是,咱们四个长辈打他一个小辈,恐怕会胜之不武,还是一个一个上吧?” 北天娥皇道:“说的也是。” 南岳女英道:“妖姬说的对,一个一个地跟他打!” 西海神妃道:“跟他这样的人讲什么道义,一起上!” 岑凤道:“你们决定了没有,到底怎么打?” 西海神妃道:“一起上!”结果就她自己上了,其他三个女神都不听她的,觉得她求胜心太切会适得其反。 于是,岑凤与西海神妃单独对战,其他人都在旁边观战。地上的人仰着脖子全把视线聚集在他们俩身上。岑凤已经没有太古元气,为了不让人们看出来,刻意用了许多障眼法,降低了神力的发挥速度,即便这样西海神妃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口鲜血喷出,西海神妃大伤元气。岑凤收了招,不打算再打下去。可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道白光,直冲西海神妃胸口刺去,在她身上重重地加了一掌,西海神妃当时毙命。 其他三位女神都看呆了。岑凤也看傻了。这道白光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顺利逃之夭夭,居然连岑凤都没看清楚它的去向。 北天娥皇大叫一声:“神妃妹妹——” 东山妖姬和南岳女英抢步跑过去,抱起了西海神妃,可是她早已气断人亡。 岑凤本来没想伤她性命,可是那道白光来得太突然,几乎在他收招的同时出现的,一定有人误会他刚才用太古元气暗中杀人。东山妖姬和南岳女英抱着西海神妃的尸体哭作泪人。 北天娥皇对岑凤大叫道:“岑凤!你何必要致人于死地!” “我没有杀她。”岑凤退后几步,脸色有些苍白了。 北天娥皇一声怒吼亮出了招式径直朝岑凤袭来,岑凤出手左挡右挡,连连退却,不论北天娥皇怎么逼他,他就是不肯还手,一直在躲。突然,那道白光又出现在他们之间,以迅雷之势替岑凤重击了北天娥皇一下,岑凤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北天娥皇啊地一声就坠落下去,当时撞在结界壁上,摔得头破血流。 因为这道白光的威力实在超乎人的预料,似乎只要碰触到它就会被弹出很远,更何况被它全力攻击,就算年纪在一万亿年以上的大神都难以幸免。 岑凤看着北天娥皇的尸体,大惊失色。不知不觉又伤一命。 此刻,南岳女英眼睛都红了,直冲岑凤飞来。可是岑凤似乎有些木讷,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就在他刚刚作出迎战反应的时候,白光以同样惊人的速度把南岳女英打出老远,只听见呀地一声惨叫,她已经飞身碎骨。 岑凤捂住了嘴,心脏几乎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地上观战的人都和他是一个表情,全部看傻。 东山妖姬痛哭流涕地说:“岑凤!即位之前你满口仁义道德,想不到登基之后的你一反常态,兽性大发,杀人不眨眼!三位德高望重的女神姐姐为天界看管南北西方的要隘,亿万年不曾失职离守,你却在瞬息之间把她们变成了尸体,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无异于魔鬼!你一连杀了我三个姐妹,我今天就算明知道会死,也绝不能袖手旁观!”她说着便亮出了绝招,就在刚要出招的时候,那道白光又出现了。 一声巨响,东山妖姬摊在地上,满身是血,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根本看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是岑凤当时离得最近,只有他看清楚了,这道白光其实是一条银色凤凰,由于体内拥有强大的元气而行动速度极快,使它看起来像一道白光,它见东山妖姬未死,又发起致命一击,但在微毫之间被岑凤用身体挡了一下,白光立刻改变方向避开岑凤的身体,飞向远处,一去不回。 岑凤摇摇头,不可置信地流出眼泪:“凰弟……” 东山妖姬奄奄一息,嘴一直往外涌血,五脏六腑已被太古元气震碎,只剩一丝神力支撑着她微弱的气息。岑凤为她封了脉,又把一颗定魂丹塞入她的口中,令人速速将她抬回七宝天宫。 所有人都认为三位女神是岑凤杀的。经此一战,皇室将要面临更大的一波武功叛乱。首先,北天娥皇的儿子雷蹄、莽奔兄弟会第一个来给母亲报仇,然后是西海神妃的丈夫西龙王太岁出关之后定然要来找朝廷问难,最后南岳女英的女儿覃娃就算不起兵也应该要来向朝廷讨一个说法。只有东山妖姬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女,但是她的族人们哪里肯轻易罢休。 岑凤纠结地回到七宝天宫,云妖带着几个宫女欢天喜地地迎出来,恭贺道:“陛下威神勇武,简直是所向披靡!” 岑凤道:“云姬,我很烦,让她们都下去吧。” “陛下与四大神女开战,须臾之间叛军头领便三死一伤,这难道不值得道贺么?” 岑凤见云妖特意换了身新衣服,梳了个新发型,戴了个新凤冠,脸上的妆也是精心描画的。他长叹一声,道:“云姬呀云姬,你是真不了解我还是装不了解我,我怎么会伤害那四位神女的性命呢!” 云妖屏退随从,走到他身边,温声道:“陛下究竟因何烦恼?” 岑凤心烦意乱地揉着眉心,清秀的脸庞被几分忧虑搅扰着情绪:“……是凰弟回来了,我确定是他,他还是老样子,他替我杀了那么多人,可他以为这是为我好……” 云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试探地问:“二殿下他……还好么。” “看来,他已经懂得如何运用体内的太古元气了,而且他知道要很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行踪,不过,他还是没有长大,还是到处惹祸,只不过以前能耐小,惹的都是小麻烦,现在能耐大了,一惹就惹出□□烦,唉——我真的是拿他没办法,我已经被他搞得精疲力竭了,我……” 云妖抚摸他的后背:“陛下,你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陛下不需要再给他收拾烂摊子了,既然他的能耐大了,就让他自己来承担后果吧。” 岑凤摇摇头:“不行,他不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他以为这些事我只要说句话就可以摆平,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人命关天,他却以为他只是捏死一只小虫子,其实他是在玩儿,他怎么会有杀人偿命的心理准备,他总在玩儿,每一件事,我再了解他不过了。” “可是,如果陛下一直不让他承担后果,他怎么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呢?这样没完呀!陛下该到放手的时候了。” 岑凤道:“这次不行。他的能耐是我给予他的,他惹的祸也有我的责任。” “唉——”云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陛下啊……” 岑凤抓住了云妖细嫩柔软的手:“云姬,我想喝一碗百合羹,你亲手煮给我,好么?” 云妖受宠若惊地连声答道:“好好,我这就去,你等着。” 岑凤对她微笑了一下,这微笑于她而言就像是永不衰竭的动力,哪怕用一切来换都是值得的。云妖走后,岑凤靠在莲花宝座上,闭目凝眉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境浮现在眼前,静谧的树林深处传来滔滔的海浪声,他循声而去,看见树林的尽头有一片海,这里是一座孤岛,没有人烟,也没有走兽,只有树木和大海。但他觉得这里很熟悉,好像以前来过,他心里一点也不慌张,继续向前走,海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脚下的泥渐渐变成了沙砾,海浪的节奏舒缓而温柔。 忽然,身后有人带着微笑喊了他一声:“哥!” 岑凤蓦然转身,一不小心从美妙的梦境中醒了,原来是云妖在耳边轻声唤他“陛下”。岑凤睁开眼睛,在云妖的周围寻觅了半晌,最后把目光定在她的手上,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百合羹。岑凤刻意地微笑以慰劳她的辛苦,可瞬睫之间的失落情绪还是被云妖察觉到了。 “陛下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没有。” 云妖细心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岑凤,可他的目光看上去是那样空洞,他的思绪回到刚才的梦里,如果云妖没有叫醒他,他一转身,会看见谁呢? 第115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5 岑凤耗费元气把东山妖姬救活,东山妖姬不但不感谢他还扬言要联合西龙王太岁和雷蹄、莽奔兄弟以及覃娃来给三位神女报仇雪恨。岑凤还是把她放了。东山妖姬离开七宝天宫后,连家都没回就直奔西海、南岳以及北天等地,忙于结盟一事。岑凤的逻辑是,即便她不搞联盟,那些人也会自动结成联盟。为今之计只有开会商议,调遣十大神兽出来保护皇族。 岑凤即刻召集了天界最殊胜的战时大会,皇族元老们和朝廷老臣们齐集一堂,各抒己见。 有人认为:“四大神女本为臣下,起兵围困天宫,这是大逆不道,死有余辜,吾皇有权治她们死罪,此事,皇族一定要坚定立场,绝不肯向死者亲属低头!” 也有人认为:“四大神女功勋卓著,就算起兵造反也是事出有因,吾皇偏向弟弟,不肯作出公正审判,于理有亏,又连伤人命,于情难容,应当向死者家属致歉,以望平息兵乱。” 还有人说:“现在的问题不是皇族的态度足够好就行了,问题是四维已经结成联盟,不日即将出兵,我们该研究研究如何拒敌,如果东西南北四维同时兵变,天宫腹背受敌,可以说朝不保夕,十大神兽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十大神兽威力巨大,虽然可以保护皇族,但是放出这些被囚禁了几百万大劫的神兽实在太危险了,搞不好就会弄得三界大乱。元老们都以为有神皇的太古元气在,可以轻松驾驭这些神兽。而实际上没有太古元气的威力,十大神兽一旦被放出来就很难再将它们囚禁,可是为了击退四维叛乱,已经别无他法,只能铤而走险。 岑凤为此事日夜忐忑,总觉得这些事就象多米诺牌,已经停不下来了,事态越来越恶化,速度之快几乎无法控制。 碧绿的荷花池边,云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水里的红鲤,这时,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喜上眉梢,是天帝驾到。 岑凤屏退侍神,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云姬,你身上好些了么?” “谢陛下关怀,已经大好了。”云妖笑靥如花,起身叩拜。 “免。”岑凤径直走过来,看看水里的荷花和红鲤,问她:“这有什么好看的?” “呵呵,我只是在这里发呆,没有什么好看的。” “哦?你在想什么?”岑凤托起她的脸,仔细瞧瞧。 云妖含羞低头,微笑道:“我在想陛下那日说的话。” 岑凤知道她指什么,他笑了笑,低头吻了她。云妖羞涩地趴在他怀里,心口扑腾乱跳,不论与他亲近多少次,这种慌乱而又不知所措的感觉都不会消失。 岑凤轻声道:“云姬,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神皇了,也不再拥有什么神功法力,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你会不会觉得很难过?” 云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道:“陛下若不觉得难过,臣妾又有什么好难过的,臣妾愿意陪陛下过普通人的日子,也许那样会更好。” 岑凤笑道:“呵呵,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好了,不说这个。” 云妖追问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云姬,你是知道的。”岑凤很歉意地看着她:“我用元气救活东山妖姬之后,发现体力大不如从前,许多事做起来都力不从心,再加上最近为朝政忧虑,也实在没什么心情……” “陛下不必再说了,臣妾明白了。” 云妖的眼泪夺眶而出,自从岑凤娶了云妖以后,他几乎没再召见过别的妃子,云妖就成了金凤殿中的常住居民,日夜守在天帝身边,但是由于魔咒的缘故,她必须精心计算和天帝同寝的日期,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每月只有一次同寝,所以她每个月都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这个日子,她曾经幻想过,除了这个特定的日子以外,天帝会忍不住推倒她哪怕是一次,就算为他堕胎也毫无怨言,可是天帝从来没有那样做过,他很温柔,很能克制,温柔和克制的背后,却是冷情,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她觉得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做到这般克制。她所拥有的专宠是多少后宫无法企及的,但是就算在这样的隆宠之下,还是有说不出道不出的缺憾。 在这种国运堪忧的时刻,本不该为这种小事和天帝闹别扭,可是云妖已经受够了,她心里有委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个月,岑凤在房中就很敷衍,云妖失落极了,云妖不是一个只爱享受肉体之快的人,她的情绪是随着岑凤的态度而起伏的,好不容易从他口中逼问出一句话,重新建立起爱他的信心,可是没想到,就在刚才他又把她的美好憧憬给打破了。 云妖感到爱他很累,总是在渐入佳境的时候戛然而止,永远无法深入下去,仿佛总是隔着一层纱,他都已经让人情难自禁了,而他却不温不火不徐不疾。云妖只能认为他根本不爱,他是个大骗子。 云妖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一些怨辞都到嘴边了,又努力地咽回去,一甩袖子,哭着跑了。 “云姬……” 云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呐喊:你别想我再跟你说话了,也别想我再对你笑了,我受够了你的虚情假意,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了,这次不管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理你了!从此以后,你愿意找谁找谁去,后宫也好,凰弟也罢,你和谁在一起我都不管!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荷塘小池边,这下换成岑凤一个人发呆。 不了解云妖的人都以为她是一位淑女,其实她很任性,她心思敏感,特别容易受挫,但岑凤并没有因此放弃,而且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 她讨厌爱情中的讨价还价,认为一切计较都是不够爱,可是她心里总有一杆秤,精确地衡量着两个人的心,她有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她总怕失去一切,可是她又不想抓得太紧,因为她的自尊心特别强。 岑凤有时甚至觉得,她和岑凰很配,如果是岑凰,一定会死乞白赖地追过去,直到把她哄好,然后,凰弟一定有办法让她笑。 记得有一次他在观微门里看岑凰,那时雉妖还没死。一日,雉妖说想回欲界魔天看看,岑凰找了一堆理由不想陪她去。雉妖不高兴了,一天都没跟他说话。晚上,岑凰出去玩儿回来,挎着一篮子蔬菜,直接进厨房做饭,不一会儿饭做好了,叫雉妖来吃。雉妖说不饿。岑凰知道她还在生气,就把饭菜端进屋里,低声下气地求她吃。雉妖还是不肯吃。岑凰就把饭菜装进木篮子里,拉着她出门,一直把她拉到欲界魔天的边界。可是雉妖脾气倔,说又不想去欲界魔天了,转身就回去了。岑凰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挎着木篮子在后面追,追到家门口才追上她,抱过来一看,她满脸都是泪。 雉妖哭着说:“男儿女儿生下来有什么不同?为何女儿就要嫁到别人家去,想回个家都要经夫家同意,碰到通情达理的丈夫,会主动陪妻子回娘家,碰到你这样自私自利又不知道心疼人的死鬼,人家都说了好几次了你都不往心里去,还找一堆借口敷衍,我真后悔嫁给你!” 岑凰说:“我不是知道我错了么,我不是都把你拽到天边了么,是你说你不想去了又跑回来的,你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内急呢,我拿着那么沉的木篮子追不上你,你属野鸡的跑得本来就快,可我不是奔跑的动物,我又不能把你丢在地上自己在天上飞,那你不就更生气我啦?所以我只好拿着木篮子在地上跑,幸好到家门口追上你了,要不然你是不是打算今晚把我关外面?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溜了好不好,我腿都被你溜细了!” 雉妖看看他那副苦逼相,当时心里有点不落忍,可是雉妖还是觉得委屈,回个娘家,多大点事,想起他当时推三阻四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就伤心,就憋屈! 雉妖坐在门口哭:“我以前怎么还觉得你好呢,我怎么那么傻呀,你到底哪点好啊,你一点都不好!你只会耍嘴皮子,从来都没有真实行动,你就会哄我玩儿,其实心里一点都不疼我!你觉得你们天界富,我们欲界魔天穷,你瞧不起我!我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你觉得陪我回娘家特别没面子!你就是欺负我没有娘家人给我撑腰,我的这么一点小小要求你都置之不理!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家,你要是对我好我能想家吗,都是因为你对我不好我才想家的……”雉妖眼里一边流泪,嘴里一边叨咕,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岑凰扶着脑袋听晕了,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嘴:“我爱你啊,老婆。” 雉妖忽然停下来,泪眼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了。 岑凰把木篮子放在地上,掀开盖帘,取出一双筷子,递给她:“吃完饭再说?” 雉妖看看他手里的筷子,并没有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相公——” 岑凰当时一愣,用双手抱住她,眼睛也湿湿的了。 雉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都不符合实际,其实岑凰对她特别好,每天都在用真实行动证明他爱她,心里也知道疼她,从来都没有瞧不起她,为了她,可以放下面子去买菜,而且和以前的女人断得相当彻底,说到这里,雉妖回想起一次意外的发现: 有次岑凰出门时有点异常,就是他忘了问惯常的一句话:“娘子,晚上想吃什么?” 雉妖有点不高兴,不经意回头扫了他一眼,发现他今天穿得又干净又漂亮而且神秘兮兮的。雉妖偷偷跟着他出门,发现他总是回头瞅,他没有往朋友聚齐的方向走,而是走了一条陌生的路线,雉妖继续跟踪,终于跟着他走进一个小树林,小树林里有个女的等在那里。那一刹,雉妖认为岑凰百分之百是出来偷情的。 雉妖躲在树后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是马上出去把他狠狠教训一顿呢?还是等他们做到一半出去捉奸呢?或者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忍受这种背叛?再不然就干脆回去上吊算了?雉妖不知道怎该么办,正在犹豫的时候,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岑凰说:“你往我们家鸡屁股里塞字条差点被雉妖发现了!你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女子说:“雉妖又不下厨,她怎么会发现?” 岑凰说:“她不下厨,但是她经常打扫鸡圈!” 女子说:“那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岑凰道:“好,我不跟你吵,你听清楚,以后不许再放字条了,任何地方都不行!” 女子说:“你就那么怕她?” 岑凰道:“我不是怕她,我是尊重她。你希望你未来的丈夫和别人不清不楚飞鸽传书吗?” 女子说:“我未来的夫君就是你。” 岑凰道:“你清醒一点好吗,我已经有老婆了。” 女子说:“那又怎么样,你现在还不是和我藕断丝连吗?” 岑凰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藕断丝连,我出来见你只不过是来警告你,以后别往我们家鸡屁股里塞字条,容易把手弄臭,而且我们家鸡也不喜欢!” 女子说:“岑凰,你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了吗?” 岑凰道:“没有。” 女子说:“可是,你曾经亲口说过你爱我的。” 岑凰道:“你记错了,我说的是我喜欢你,喜欢和爱不能混同,我喜欢过很多人,但我这辈子只爱我老婆。” 女子说:“就是说你还喜欢我,对吗?” 岑凰道:“不喜欢,成亲以后,我只喜欢我老婆。” 女子说:“可是,雉妖不是很快就会死掉吗?等她死了,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岑凰道:“雉妖不会死的,因为……我不会让她死的!”岑凰说完就哭着跑了。 树林里只剩下雉妖和那个女子,雉妖从树后走出来,对那女子说:“你真的愿意等吗?” 女子惊讶地看着她:“你是……” 雉妖道:“我是岑凰的妻子,雉妖。我希望你不要对他食言。” 女子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你一点也不生气么?” 雉妖道:“我想,如果是我,我也会纠缠他到死,因为他真的很可爱,让人很难放弃。况且我的寿命只有三年,对于天神来说,三年太短暂了,他会忘记我的,也会爱上别人的,只要你有耐心,一定可以等到他回心转意。记得,他很爱漂亮,多给他做点好看的衣服,他就会很高兴,还有,他爱干净,要经常打扫房间,他会觉得家里有个女人真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希望你相信他,绝对地相信他,因为他不喜欢为自己辩解。好了,我必须赶在他之前到家。”雉妖说完变成一只野鸡,扑腾几下翅膀,飞快地消失在树林中。 …… 岑凰表情很不自然地说:“娘子,我不是想陪你回娘家,其实我是有那么一点点,怕你父王。” 雉妖破涕为笑。 第116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6 云妖跑回自己的寝宫,眼泪哭干,却没有人去安慰她。此刻,岑凤正在与长老们研究先放出哪一个神兽的问题。 四维叛乱的首领是西龙王太岁,西龙王太岁是岑凤的大伯,神力超群,法术无边,这次他声称是为了给西海神妃讨一个说法,之所以没有指名道姓找岑凤报仇,那是因为他辈分高,不屑于和岑凤一般见识。 对付西龙王太岁,最好使用梼杌,梼杌本来就被囚禁在西海附近,它是鲧的怨气所化,体内拥有一颗极寒至阴的怨灵,相信足以制服西龙王太岁。 但是岑凤觉得用这么凶恶的灵兽对付自己的伯父实在于心不忍,所以他的想法是,用饕餮。饕餮被囚禁在西南方向的一座孤山之下,它贪婪无比,尤其爱吃,它的肚子大到可以容纳西海,更别说吃掉西龙王太岁的虾兵蟹将,如果西龙王太岁的兵将都被饕餮吃掉,那么他会自动放弃武力造反,这样就不会在皇族之间出现血涂的一幕。 可是长老们还有许多不同意见,岑凤虽然已经暗自做出决定,但仍然坐在那里听取多方意见,本来可以一个时辰就解决的问题,却要拖到三天三夜甚至更长时间才能解决,这就是老神族体系的弊端,岑凤已经深感疲惫,耐性也渐渐耗尽。 三日后,岑凤精神倦怠地回到寝宫,发现寝宫里冷冷清清,一盏灯都没有。他以前从不需要睡觉,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感觉到困倦,他唤来侍神,让侍神陪他下一盘棋,打发一下困意,他却趴在棋盘上睡着了。神皇变得如此憔悴,令侍神们感到不安。 岑凤不召见其他妃子,其实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他体内没有了太古元气,房中行事没法和以前相提并论,为了不暴露这一点,他只跟云妖同寝,让云妖保守这个秘密。他光化了神力之后,内外实力对比悬殊,外强中干更会增加内部负荷,他又不惜损耗了大量的元气将东山妖姬起死回生,这样一来,体力变得如此虚弱完全在预料之中。 听说云妖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岑凤站在门外犹豫不前,听见屋里有人说话。 “娘娘,吃一点百合羹吧,您以前最爱吃这个了。” 啪嚓——玉碗落地摔碎的声音。 云妖怒道:“以后不许再擅自给我熬什么百合羹!你们这些人都安的是什么心?我吃了百合羹以后就想要和神皇同寝,神皇越是被我纠缠就越想远离我,你们好借此钻空子,对不对!” “奴婢不敢。” 云妖道:“滚!都给我滚!” “娘娘,你的手流血了……” “不要管我!” 岑凤听到这里,推开门,走进来。云妖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脸色清瘦惨白,手指尖上有血。 “陛下——”侍女们惶恐下拜。 岑凤示意,众人退下。云妖抽泣着,怔怵地看着他。 “云姬,百合羹并没有催/情的作用,是你太敏感了。”岑凤坐在床边,托起她的手,用元气替她把伤口快速愈合。 云姬看看自己的手,心里其实很感动,但是说不出来,捂着嘴呜咽起来。 岑凤捋捋她的头发:“别哭了,我没想远离你。” 云姬趴在他腿上哭得更厉害了。岑凤像抱小孩儿一样架起她的胳膊,把她放在膝上。长长的发丝缠在他的身上,云姬双手捧着他的脸,哽咽着说:“你就把太古元气要回来吧,求你了……” 岑凤理顺她凌乱的发丝,温声道:“我答应你,要回来。” 云姬立刻抹掉眼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吗?” “嗯。” 云姬连忙道:“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岑凤捏捏她的脸蛋儿:“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吃饭。” 云姬挤出一个心酸的微笑:“嗯。” 岑凤像哄小孩儿一样摸摸她的头:“乖。” 云妖把他的衣扣一颗一颗地解开,岑凤低眉看看她,并没有阻止她,云妖见他并不拒绝,心里别提多高兴,她羞红脸,钻到他香香的衣怀里,把嘴唇贴在他的胸膛上依赖地轻摩。岑凤知道她有多想点燃他的欲望,可是这样做是没有用的,他的禅定功夫修得相当好。 如果神皇的定力仅仅只有这么一点,魔族之女早已充斥了七宝天宫。云妖也许还不了解他,他不是欲界魔天里的男子,也和天界大多数的低阶小神不类。神皇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被冲动支配,长久忍受寂寞,尽量远离享乐。岑凤精确地知道在这一切都平息之前该如何合理地分配体力,废掉和云妖每月一次的同寝也是必须之举,虽然他现在看起来精力还算充沛,但这些精力是要留到战场上用的。 岑凤一动不动,任由她在身上折腾,直到她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岑凤才把她放到枕上,看着她满足地睡去。第二天早晨,云妖醒来,岑凤已经去上朝了,云妖意识到昨天晚上他什么都没有做,是自己在他面前表演了一次自亵。 天界决定问题的程序往往是这样的。先开一个自由发言的大会,会上各抒己见,这是为了看上去够民主,然后岑凤把自己的想法私下里对一个亲信大臣说,在第二次开会的时候,让亲信大臣在会上发表这个意见,这时底下肯定有人反对。这个会议到此结束,岑凤假装回去考虑两种意见。第三次开会之前,岑凤安排另一个亲信大臣支持第一个亲信大臣,然后在会上陈述这个意见的可取之处实际上是说给反对者听,反对者是没有组织的,也是没有准备的,在这样的一番游说之后,就会有许多反对者改变主意,转而支持这个亲信大臣,朝廷的舆论就出现了倾斜,然后这个会议结束。岑凤再假装回去认真考虑这个亲信大臣的意见,第五次会议上,岑凤把自己的决定公诸于众,使得这个决定看起来似乎是经历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足够慎重,最重要的是,足够民主。这就是帝王之术,别看神皇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切决定都要经过这样的暗中操作才行得通,不然就会被斥为独/裁。历史上那些臭名昭著的独/裁帝王都是因为不善于或不屑于遵循这个规律,招惹来不必要的舆论压力。懂得遵循这个规律的神皇恰恰成为真正的独/裁者。 此刻,岑凤头戴冕旒身穿龙袍,坐在莲花宝座上听取灵宝天尊的奏疏:《论放出饕餮以拒敌可最大限度降低皇族血斗并使叛军一溃千里的可能性》。 这本奏疏长达三千多页,这其实是岑凤昨日私下里给灵宝天尊留的课下作业,灵宝天尊是岑凤非常得力的股肱大臣,从这篇长长的论文可以看出他的工作态度极其认真,另外也从一个侧面看出灵宝天尊智慧超群、文采斐然,一夜之间竟能写出这么多放饕餮比放梼杌更好的理由,足以说服群臣。 灵宝天尊把这篇论文从头到尾念一遍就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幸好天界大神都不需要吃饭睡觉,也不会像人类一样动辄就累,这个会才开到一半,接下来,大家就这篇论文展开了讨论,反对者越来越站不住脚,支持者的阵营越来越庞大,还不能急于求成,岑凤必须及时结束这个会议,回去慎重地考虑,其实这都是内力消耗,没有人比岑凤更清楚了,在这样的行政机制之下,他必须懂得如何节省心力和体力。 所以,这个会开完又是三天以后了。 傍晚,云妖在房里通发,正欲就寝,听见侍女禀告:“陛下从前殿回来了。” 一时,她喜上眉梢,心口腾腾腾乱跳,对左右吩咐道:“快去把莲花灯点上,点紫色。回来,点红色。不,还是点紫色吧。” 莲花灯是用莲子芯油燃烧照亮的一种名贵的灯饰,莲子芯味道极苦,却有显著的强心作用,红色莲子芯灯油,具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可使人精神焕发。紫色莲子芯灯油,具有养心安神的作用,可治夜寐多梦。 云妖的头发已经通开,再盘上来不及了,不过她也不想费事盘上,陛下这么晚回来看见她还盘着头,肯定觉得她每晚都在等他,才不想让他这么觉得。既然都要就寝了,也没必要特别为他准备什么,云妖虽这么想着,却不由自主地换了件薄睡衣。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环佩声,侍女们在房外轻声叩拜:“陛下。” 云妖捂着起伏不匀的心口在房里焦急地等待,每一秒钟都像过去千年。岑凤的脚步在门前迟疑了片刻,随后便听见他问道:“你们娘娘睡下了么?” 一个侍女答道:“回陛下,娘娘正欲就寝。” 透过门缝,岑凤看见里面点着紫色莲花灯,紫色灯油可助人做个好梦。岑凤止住脚步,想了想,转身离去。 这时侍女们齐声下拜,道:“恭送陛下。” 云妖在里面一听,慌乱的心跳立时变成了揪痛,她觉得连呼吸都很疼痛,她想冲出门去,从身后抱住他,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她有多爱他!忽然,她看见自己穿着红色轻纱睡袍,在紫色灯光下,撞开房门,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她的意念已经飞出这具躯壳,可她的两条腿却沉重地矗在地上,她内心的呐喊已经冲破这两扇门,可她听见的只有岑凤渐行渐远的步伐和那令人无限迷恋的环佩之声。她知道,如果刚才她出去迎他,他今夜一定会留下来,可是她没有出去,因为她不想让这份迷恋看上去太疯狂,即便她知道自己已经疯了! 第117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7 第二天,早朝前,岑凤特意绕路到云妖的房里看看,门一开,云妖背身坐在窗台前,盯着那条由后宫通向前殿的必经之路,眼睛一眨不眨。 侍女在身边低声提醒她:“娘娘,陛下驾到。” 云妖恍然转过头来,岑凤已经站在她身后,用逗小孩儿似的口吻问她:“云姬,昨晚睡得好吗?”话音才落,岑凤看见她一张清癯蜡黄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眼底尽是血丝,仿佛一夜未眠。 “怎么弄得这是?”岑凤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看看。 云妖勉强笑了一下,摇摇头:“没怎么,陛下不用管我了,快去上朝吧。” 岑凤回想起昨晚,欲言又止。 云妖起身,把他的衣领稍微整饬一下,轻轻推了他一把:“我挺好的,快去吧,哦。” 岑凤攥攥她的手:“今晚,等我回来再睡。” 云妖微笑道:“好。” 岑凤在她额心留下一个吻,走了。 灵宝天尊的提议很好,今日早朝所议之事本该在岑凤的预料之中,可是会议开到一半,玉鼎真人突然提出了第三种意见——应该先用夔,理由是夔水性好。要知道西龙王太岁的大部头兵马都是水生动物,所以他不会选择陆上作战,在水下,梼杌和饕餮都不如夔勇猛,夔又名“独脚兽”,顾名思义,它只有一只脚,它可以潜入七千万里的深层海域,而且善于鸣叫,有强大的威慑力,以它作为头战先锋可以鼓舞士气,恫吓叛军。 臣僚们觉得这个提议比灵宝天尊的提议好,支持玉鼎真人的越来越多,但是岑凤担心独脚兽太凶恶,弄不好会把西龙王太岁杀死。这些臣僚出主意的时候也是有私心的,皇族越多,皇权越大,皇族越少,皇权越弱。皇族之间精诚团结,臣僚便俯首帖耳,不敢造次;皇族之间发生血斗,臣僚坐收渔翁之利。 一开始,用梼杌的主意是度厄真人提出的,人人都知道梼杌是十大神兽中最凶恶的一个,亏他昭昭野心丝毫也不掩饰,现在玉鼎真人又提出来用独脚兽,独脚兽的凶恶程度也不在梼杌之下,而且水性相当好,这明明就是要将西龙王太岁置于死地。 本来,用饕餮几乎已经定下来了,偏有那么一些极端分子,不依规则办事,不按常理出牌,非要在关键时刻捣乱。此刻,岑凤心里非常不悦,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次玉鼎真人似乎是有预谋的,为了驳倒灵宝天尊,他在朝堂上发表了一通极其精辟的演讲,即兴的演讲听上去比论文朗读要有说服力得多,朝廷舆论已经明显倾斜到他那边去了。灵宝天尊也不得不明哲保身,随顺大势。 眼见,岑凤苦心营建的决策就要被颠覆,作为至高无上的神皇,却不能叫这些人立刻住口。放眼望去,朝廷里竟然没有可以替皇室说话的人,王者之位,高处不胜寒,这一刻,岑凤尤为思念他的凰弟。 小时候,西龙王太岁是岑凤最为敬重的长辈,那时西龙王伯伯经常来听早朝,父皇在上面一个眼神,西龙王伯伯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两人一唱一和把这台戏演得滴水不露,在那个年代,神皇的意志力执行得相当彻底,臣僚们各司其职,绝不敢作奸犯科。那个年代,天神像天神,魔鬼像魔鬼,皇帝像皇帝,大臣像大臣,皇亲像皇亲,国戚像国戚,官员像官员,百姓像百姓,没有什么可争可犟的。现在时代完全不同了,天神不像天神,魔鬼不像魔鬼,天神和魔鬼不分彼此;皇帝不像皇帝,大臣不像大臣,皇帝和大臣勾心斗角;皇亲不像皇亲,国戚不像国戚,皇亲和国戚不共戴天;官员不像官员,百姓不像百姓,官员和百姓水火不容。 到底是什么变了?岑凤曾经彻夜地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注定找不到答案,因为他身在其中,当局者迷。 践祚伊始,他立下了大誓愿,要做一个好神皇。不是让后世称颂的那种,而是让本朝的官民真心爱戴的那种好皇帝。直到如今,尽管情况完全不似当年,他想,只要给他一千万年的时间就够了,他很有耐心并且很有信心可以将这个时代扶上正轨,然后在众多的子嗣当中慎重地选择一个接班人,亲手把一个蒸蒸日上的时代交给他,并告诉他,什么能使人民幸福?只有一个好的时代才可以给人们幸福,而一个好的时代来之不易。 可是,正如岑凰在十万年前的天界酒宴上所说的那样,黄金时代早已过去,白银时代我们也没赶上,青铜时代差了一步,黑铁时代擦肩而过,我们这个时代什么也不是,还没有人能给它下一个定义。 岑凤边喝酒边听他的这番言论,那时的岑凤真有点不信邪,真的有点……怎么说呢,如果说岑凰天真,可他却说对了全部的现实,但是岑凤不承认自己天真。当年他们兄弟对这个世界持有截然相反的观念,却都能活得很好,正说明自然造物的伟大与包容;如今,截然相反的两种人都活得很辛苦,又说明了自然造物的无情与残酷。在如此嬗变而又沉默的自然造物面前,即使是天神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当岑凰从天上坠入西海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偏离了航线,一些事情在逐渐变质,一些看似选择的选择实为别无选择。 傍晚,岑凤从前殿回来,满腹心事全部掩藏在一脸温存的笑容之下,云妖以为这个夜晚会很美好,其实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美好,岑凤陪她赏月,陪她喝酒,陪她聊天,陪她在床上厮缠……冰雪聪明的云妖不想耽误他太多时间,假意睡去。岑凤替她盖好被子,掩上房门,一道金光托着绚丽的凤尾,烟花一般消散在天空中。 云妖披衣起床,推开神皇的房门,走到垂花门内,架子上摆着一套造型古朴的酒器——解忧卺。这套酒器包含一只酒壶和两只杯子,这个意思是说,人生的知己最多只有一个,能为你解忧的人最多也只有一个,这两只杯子的外形完全一致,意思是说,当两个人不分彼此时,方为莫逆。 东皇太一晚年锻造的这套酒器自是有说不尽的保健功能,但它还有一个独特的功能,就是能把一只杯子中的毒通过心灵转移到另一只杯子里,如果对方有加害之心,那么喝下毒酒的人恰是下毒之人。人与人之间,只有通过生与死的考验,才能结为莫逆。这是岑凤最喜欢的东西,却从来没见他用过。云妖的手指在清亮透润的白玉酒杯上轻轻划过,白玉的温凉传递到她的指尖,使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翌日,早朝禀奏的第一件事,玉鼎真人昨夜归升仙籍了,朝堂上一片惊讶之声。岑凤看了看灵宝天尊,灵宝天尊出班,略略哀吊几句,便话题一转,又开始阐释自己的论文,没有人再反对了,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四维的兵马眼看杀到中天,神皇命解脱大金仙拟制文书,加盖御印,即刻生效。四大神使到西南天边释放饕餮神兽,将谕旨封印在它的头顶,饕餮自会照旨办事。 弦月似钩,夜凉如水,云妖把一件鸺鶹羽披风搭在岑凤的肩头,坐在他身侧,看着他闭目打坐。听说饕餮已经和叛军交战,首战告捷,但西龙王太岁还没有出战,雷蹄和莽奔兄弟的先锋官羽灵郎战死,尸首被饕餮吃了。 岑凤在定中面见西龙王太岁,向他详细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唯独把岑凰用太古元气出手杀人的事隐瞒,岑凤自己一肩承担,西龙王太岁是从小到大看着岑凤长大的,表示对他失望至极,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西龙王太岁决意要和他在战场上一决雌雄。 侍女们提着纸灯笼来寻云妖,看见云妖一个人站在八德池边发呆。神皇已经入定多日,云妖又不是一个开朗的人,偌大的金凤殿显得十分冷清,侍女们怯怯地走上前去:“娘娘,娘娘。” 云妖并没有转头,问道:“神皇出定了?” “不是。” “那你们叫我干什么?” “娘娘,回去吧,夜深了。” 云妖自言自语道:“连你们都觉得我很可怜是么?呵,我是很可怜,我就像一只笼中之鸟,从日出熬到日落,再从月升熬到月沉,日夜独守,就为博君王虚情一笑,可是,就算笼门打开,我也飞不出去,我已经不会飞了,我也不想飞,我只想守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我好冷,好冷啊……” “娘娘,快穿上兔绒大氅吧。”侍女正欲把衣服披到她身上,却被她猛然推开。 云妖颤颤兢兢地发现了一件怪事:“你们都不觉得冷吗?你们为什么都穿那么少?为什么只有我穿兔绒?为什么!我不要,我不要穿!我不要穿!” “娘娘!娘娘——” 云妖抱着肩膀才跑了几步,一失足,跌入八德池中。 几日前,朝中有人发现玉鼎真人的尸骸可疑,写了一大卷验尸报告呈给神皇过目,神皇令玉府判府真君彻查此案,目前尚无任何结论。朝廷与反军开战后,胜败相抵,不分伯仲,目前,岑凤正在考虑是否增添一只神兽助战。 朝政处理到一半,中间休息时,岑凤来到云妖房里看看。 “云姬,你可觉得好些了?” 云妖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好多了。” 岑凤坐在她身边,抓起她的手,温声说:“有时候,病都是从心里长出来的,女人是水做的,何必要刚要强,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宫去玩玩,可好?” 云妖受宠若惊地笑着说:“陛下,我已经好了。” “刚说完,别要强。等身体大好之后,我们再去不迟。”岑凤捏捏她的脸蛋儿,站起来,对侍女们吩咐:“细心伺候。”随着侍女们的诺诺连声,他走了。 岑凤走后,云妖虚弱地说:“来人,把窗户打开。” 侍女说:“娘娘,外面风凉,您还在发烧。” “打开窗户,快呀。”云妖吃力地坐起身,从风口里看着岑凤的背影,走过寝宫和前殿之间的那条必经小路,直到看不见为止。 第118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8 今天天气好,岑凰独自溜大街,前线战事频仍,皇都中天还是相当太平的,岑凰无限迷恋混迹市井的这份儿逍遥快活,最奇特的事情是,自己居然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市价了如指掌,作为天界二太子,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是从哪得知的?岑凰也不是没怀疑自己失去过记忆,可是,失去记忆之前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呢?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天天都挎着菜篮子去欲界魔天买菜的原因。人往往是这样,就算未曾失去记忆,有时候,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曾经那么爱过。何况在岑凰的记忆中,此岸和彼岸之间有一道根本不可能联通的大沟,就算想出花来,也不会想到他最重要的人已经死了,而他还这么悠闲自在地逛游。 看着市场上兜售的各种各样的调料,岑凰一看见它们心里就感觉到温暖,以前,他只对美女感冒,现在,他觉得自己变了,也许是变老了,渐渐地从外貌协会退役了,或者说,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一个高级的协会。无论兄弟之间有什么隔阂,血,是永远无法断绝的关系。岑凰固然觉得有太古元气好,可是岑凤一旦有危难,岑凰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太古元气给他。 岑凰走着走着,听见前面有人在吵吵,他走过去听听,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神皇陛下带着宠妃云姬在皇都中天的闹市区疯狂购物。 “愁死我了。”岑凰心里这么想着,“去看看他媳妇儿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于是他也混进了看热闹的大军中朝闹市区挺进。 今天可能是云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神皇抽出一天时间陪她逛大街,今天谢绝办公,从早到晚,只有他们俩。大梵天上的神皇出游不用微服,没有人搞刺杀,因为人人都会读心术。彼此一路过,打个照面,意识里怎么想的都明白了,除非你不想,你只要一想就不是秘密了。这样的世界,也简单,也不简单,坑蒙拐骗没有了,剩下的都是明知故犯。 比方说,岑凰打一个女子身边路过,心里一想:胸不错,腰身略粗。正经女子赶紧绕开他,不正经的女子赶紧吸一口气,把腰收收。 定功越深的人的心思越难被看透。岑凤就是一例典型。云妖不知道他这是在作秀。他是秀给那些谣言制造家和蜚语传播者看的,神皇很年轻,朝政很闹心,但他还有闲心陪妃子逛街,说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可是这一套瞒得过谁也瞒不过岑凰,毕竟都是皇家的子弟,从小看着老爸和大伯一路秀过来,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 岑凰心里想,看来我哥这是被朝政逼到一定程度了。 正当云妖猛刷岑凤的卡时,岑凤却溜号了,太古元气的力量把他的目光招引到一个角落。岑凰抱着膀子站在人堆中间偏后的位置,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岑凤心里琢磨,反正仗也打起来了,他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的,只是,他怎么看上去有点颓?很可能是荒淫过度。 岑凰转眼看看他身边的女人——云妖?据说是欲界魔天的第一大美女?嗯,还真漂亮,我看可以称得上三界第一大美女了。有眼光。可惜不是我的菜,应该说,幸好不是我的菜。 岑凰又把目光移到岑凤脸上,还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时,云妖拿着一件衣服,问岑凤:“陛下觉得这一件怎么样?” 岑凤微笑道:“嗯,很好。” 云妖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的,顺着他的余光往后看,一片茫然,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朝这边抛媚眼儿,有男有女,岑凰早已背身而去。 岑凤隔着遥远的距离对他说:凰弟,回来吧,我需要你。 岑凰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你们不是挺恩爱的么。 岑凤说:你误会了,我是说朝政需要你出面辅佐。 岑凰说:你看我像会辅佐朝政的人儿吗? 岑凤说:……我很无助。 岑凰的脚步稍微停了停,什么也没说,继续走。 岑凤陪着云妖继续逛,他们收购了一大车奢侈品,满载而归。云妖兴奋得睡不着觉。衣服就像女人的血液,女人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大换血,不然就会枯萎。 回到宫里,云妖要把每一件衣服都穿一遍,展示给岑凤看。 岑凤笑着说:“我去前殿稍稍处理一下下朝政,好不好?” 云妖欢欣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就落下来。 岑凤揉揉她的头顶:“呵呵,逗你玩的。” 岑凰回去之后翻来覆去地想,能让岑凤说出“我很无助”这句话,那朝政得操蛋成什么样儿?症结不在于有没有太古元气,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岑凰过去不懂,岑凰过去以为所谓的朝廷不过是一间特大号的屋子,然后在里面定期开个酒宴,把大家都灌醉,酒宴散了,回见吧,就完事儿了。听香象大金仙说,度厄真人和武斌大判府那些人最近好像在搞什么结党抱团儿拉票的事儿,现在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神皇顾不来这些,不过,那些人好像真的图谋不轨。看来想要篡权的大有人在,谋反之事自古到今从没间断过。 今天大家都累了,云妖为防止岑凤半夜出逃,把自己的手指缠上岑凤的一缕头发,睡着了。她也不想想这么大个神皇如果真想逃跑岂是几根头发丝就能缠住的?岑凤看着睡熟的云妖温情地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之后,岑凤在御书房里召见了玉府判府真君,玉府判府真君觉得杀死玉鼎真人的应该是朝廷里的人,这个人神功法力高不可测而且具有极强的定功,在决定杀人之前一丁点意图都没有暴露出来,否则,玉鼎真人怎么说也是玉虚十二门人之一,应该能通过读心术知道对方有加害之心,提前防范的。 岑凤问:“那怎样才能查出此人是谁?” 玉府判府真君道:“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观微门。” 岑凤问:“那你试过没有?” 玉府判府真君道:“试过,但是没有看到凶手的面目,只看到了玉鼎真人临死前是跪着的。” 岑凤道:“玉鼎真人会给什么人下跪呢?” 玉府判府真君道:“除了神皇陛下以外,就只有他师父元始天尊了。但是,也不能因为他是跪着死的就武断地说是神皇陛下或元始天尊杀了他,也有可能是他临死前请求凶手留他一条活路,或者留他的徒子徒孙一条活路,再者就是有未完的遗愿。总之,玉鼎真人生前与很多人结过仇,有动机杀他的人很多,目前无法锁定凶手的范围,还需继续查。” 岑凤道:“既是这样,玉府判府真君多费些心吧。” 玉府判府真君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明察秋毫,让陛下给群臣一个交代。” 岑凤点点头:“嗯。” 玉府判府真君道:“臣告退。” 岑凤道:“等一下,查查度厄真人最近在干什么。” 玉府判府真君疑惑地转过身来:“陛下的意思是,怀疑是度厄真人干的?” 岑凤道:“我这有一封信,是几年前度厄真人弹劾玉鼎真人的奏疏,你可以拿去参考一下。” 玉府判府真君双手接过奏疏,展开,看见度厄真人用相当长的篇幅揭露玉鼎真人的丑事,事无巨细,有年月日,看来对其私生活了如指掌。玉府判府真君拱手道:“陛下,臣一定会暗中好好地调查调查这个度厄真人。” 岑凤道:“嗯。” 玉府判府真君走了。 云妖在睡梦中醒来,发现手指上的头发丝没见了,歇斯底里地坐起来,问左右侍立的女官:“陛下呢?陛下去哪里了?” “回娘娘,刚才玉府判府真君求见陛下,陛下此刻应在前殿处理政事。” 云妖自言自语道:“陛下,你不是说,今夜你就守在我身边哪也不去吗?这个玉府判府真君究竟是什么意思!深更半夜,还让不让陛下歇息了!来人,我要去殿外等陛下!” 云妖在大殿外正遇玉府判府真君,案律嫔妃不得与外臣搭话,云妖强忍心中怨愤,本以为已经装得够完美,却还是被玉府判府真君看出来了。 殿内,玉府判府真君走后,这时大殿巨柱后面闪出一个人,这个人笑吟吟地走出来,象征性地给岑凤施了个礼:“神皇永寿。” 岑凤喜从心生,立刻走下莲花宝座:“凰弟,你几时来的?” 岑凰道:“你居然都没察觉出我体内的太古元气?究竟是什么事令你如此忧烦?” 岑凤欣慰地微笑道:“在其位谋其政,谁叫我是神皇。如果你有兴趣,我以后跟你慢慢说,来,你能回来就好。” 岑凰道:“我怕我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越帮越乱。” 岑凤道:“其实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事,你只要能站在朝堂上,我心里就好过多了。朝廷迟早要清洗,非是一日之功,是我有点太着急了。” 岑凰道:“清洗?你打算要杀掉一批奸臣?” 岑凤点头。 岑凰道:“那我把体内的太古元气还给你。” 岑凤拍拍他的肩膀,笑容依旧:“姑且没有那个必要,对付奸臣用不着动武,只需要动脑。现在,权臣正盛、皇室衰微,加上正值战乱,你绝不可以有事,你的神力和法术都很弱,有太古元气在你的体内我就放心了。” 岑凰觉得喉咙有点酸痛,鼻腔有点堵:“哥……我不该给你惹那么多麻烦……” “凰弟,许久不见,你真的是长大了。” “原来,陛下对我说的话全都是敷衍塞责……”云妖伤心欲绝地跑了回去。 第119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19 四大神使从西南天回到朝廷,向朝廷禀告饕餮的详细战况,西龙王太岁还没有出战,雷蹄和莽奔兄弟已经找到了对付饕餮之法,一连数日紧闭辕门不出,使得大胃王饕餮饥肠辘辘,饥不择食,吃了不少西海礁石,而这西海礁石是当年女娲补天挑选剩下的废材,这些石材是女娲特意从太古神器大悲矜中用三昧真火锻造而成,可大可小,大起来可以大到遮天蔽日,小起来可以小如微尘,饕餮吃了这些礁石之后,时而腹胀时而腹空,而又无法排泄出来,导致全身抽搐,不再继续作战。 当初灵宝天尊在论文中的一番精妙设想全部落空,别提多没面子。岑凤不想伤害皇室,可是听到如此战况也太跌份儿了,派遣第二头神兽势在必行。这又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不管形势怎样,规矩还是不变,朝廷还要像派遣第一头神兽那样通过几番会议研究决定。 可是岑凰不懂这套规矩,他一听饕餮不中用,立刻站出来说:“我觉得应该派重名鸟。这个鸟气力特别大,能够搏逐猛兽,叫起来声如凤凰,一切妖灾群恶都远远避去。所以我认为,把重名鸟派到战场上,必然能威风八面,所向披靡。” 相信岑凰也不想把西龙王太岁置于死地,重名鸟智慧很高,不像饕餮那么愚钝,又不会像梼杌和夔那么残忍,派它还是比较理想的,岑凤想。 可是岑凰不知道,如果想说服群臣,光靠嘴皮子说是不行的,若没有死去的玉鼎真人那般的好口才,至少也要有灵宝天尊那样的大笔杆子。可是岑凰一说起话来总是冠以“我觉得”或“我认为”,个人色彩太浓,很难服众,至于写论文嘛,就更指不上他老人家了。 度厄真人和武斌大判府一党不用急着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根本没几个人赞成。岑凤见形势不太妙,及时结束了这个会议,大家都知道,神皇又要去幕后倒腾事儿了。 退朝后,香象大金仙跑过来,一改往日不尊不敬的口气,笑脸道:“二殿下的主意果真是好,刚才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反对,我朝议事还从来没这么意见统一过。” 岑凰以为真是这样,自鸣得意地晃了晃头:“你若问我十大神兽都是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偏偏在欲界魔天打牌的时候听哥们儿谈论过一只什么半鸡不鸟的东西,这不就派上用场啦。” 香象大金仙说:“是啊是啊,二殿下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令朝堂上的群臣望尘莫及啊。” 岑凰觉得这话太忽悠,不乐意地翻了他一眼:“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香象大金仙看着岑凰的脸色连忙描补:“殿下说的是哪里话,小臣怎么敢呢?小臣又不是不了解殿下,殿下在小臣家里住着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雄才大略,当时小臣就发现,殿下从来都不看书,想不到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殿下天生就是治国之贤良、社稷之股肱,只不过殿下韬光养晦、深藏不露,让那些有眼不识泰山的小人上哪儿瞧去?殿下这次为神皇进献的妙计一定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小臣对殿下简直钦佩得五体投地!啊,哈,哈,哈,哈……” 中间,岑凰特想插他一句,鉴于他嘴角子上的唾沫星子太多,身子稍微往后站了站就没插/进去,岑凰点点头:“嗯嗯,彼此彼此,承让承让,多日不见,香象大金仙拍马屁的功夫又精进不少,诚令小王阿平绝倒。” 香象大金仙万万没想到,岑凰突然不吃这一套了,当时香象大金仙的眼睛奇幻迷离冒绿烟,脸都瘦了。 与此同时,岑凤又把灵宝天尊单独召到御书房,给他留了一篇课下作业:《论派遣重名鸟代替饕餮与叛军作战的充分性、必要性及排他性》。不是岑凤文化水平低,因为有一大堆故意从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为了逻辑的严密性就要疯狂堆砌辞藻,而且论文题目必须足够霸气。 傍晚,云妖守在窗前,会议早就结束了却始终没有见到神皇的影子。 云妖问:“陛下去哪儿了?” 侍立女官人答道:“回娘娘,陛下在藏书阁。” “藏书阁?陛下一个人去的吗?” 侍女道:“回娘娘,陛下和二殿下一起去的。” 云妖低眉沉思,岑凰回朝,陛下将金麟殿拨给他住,大兴土木,将八德池水引入金麟殿后花园,为兴建亭台楼阁,亲自督办设计规划,又将今年新入宫的三十六个秀女送到金麟殿听差,看来是想长久地留住他。岑凰这个人不务正业,是个酒色之徒,若不教一顶王冠和一身蟒袍抬高身份,简直跟一个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陛下难道想把他培养成西龙王太岁那样的国家栋梁吗?陛下啊陛下,你太高估你这个弟弟了! 岑凤和岑凰兄弟俩有说有笑地走进藏书阁。阁中的书柜像树林子一样,整齐划一,井然有序,岑凤拿出一本《大梵天仙鉴》交给他:“凰弟,这本书是天界的纪传体通史,想在朝廷里混,跟那些官僚们打交道,不读这本书是不行的。我对你的要求不多,就算别的书都不看,你一定要看看这本书。” 岑凰道:“哥,我这个人有多不爱学习你是知道的,你让我看书还不如让我去跳大悲矜算了。” 岑凤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凰弟,其实看书是一件最好玩的事情,你看进去了就会发现里面有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比现实世界要好一万倍都不止,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 岑凰挠挠后脑勺,盯着《大梵天仙鉴》皱皱眉头:“大,什么,天,仙,什么?” “是大梵天仙鉴。”岑凤用手指着上面镌刻的字体,一个一个地念给他。 “大烦天仙贱?” 岑凤笑着点点头:“嗯。” “好吧。”岑凰很不情愿地接过书,嘴里嘀咕着:“kao,这么沉……等我看完了这本书,是不是大限已到了?” 岑凤道:“不会的,别看它那么厚,看进去之后越看越有意思,很快就会看完,到时候,或许你会自己跑到这儿来找书看呢。” 岑凰猛摇头,腮帮子上的肉都要掉了似的。 “哈哈哈。”岑凤道:“凰弟,你一定要答应我,必须看完。” 岑凰没精打采地说:“嗯,答应你就是了。”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哦。” “这里有一本字典,有不认识的字可以随时查。” “哦。”岑凰抱着书跟着岑凤走出去。 两人来到后花园,一处景色别致的凉亭下,摆着一桌酒。 岑凤道:“凰弟,上次我们在这个地方喝酒,如今已隔了两万年了,回首就像是昨天一样,我一直怀念那种开怀畅饮的感觉,自从你离开天界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陪我喝一杯了。今天我们兄弟重逢,我心里十分高兴,一定要喝他个痛快!” 岑凰笑道:“看书我不行,喝酒可是我的老本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岂有不奉陪的道理。” 岑凤开怀大笑,随后二人入座,开喝。两尊极为漂亮的男神在凉亭下推杯换盏,畅谈兴怀,着实令人艳羡。 远处,一簇玉树旁,云妖自言自语道:“陛下从来都没有这么开怀地笑过……便是在大婚的时候也不曾如此。” 一个侍女道:“二殿下回来了,陛下心里高兴。” 云妖轻轻摇头:“陛下不是高兴那么简单,而是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侍女道:“这就对啦,陛下只有一个弟弟啊。” 云妖冷笑:“我可以为了陛下甘愿囚禁在牢笼里,陛下却从来都不肯为了我而忘记他。” 侍女无心道:“娘娘这是怎么啦,怎么吃起二殿下的醋来了?” 云妖怔了怔,回头看看她,侍女见主子脸色不好,知道说错话了,立刻低下头。 “你知道什么,陛下用解忧卺跟他喝酒,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侍女怯懦答道:“奴婢不知……” 云妖眼里含着凄凉的眼泪:“陛下和岑凰不是同母所生,也就是说他们不是亲兄弟!陛下以前不是在宫里蓄养过男优吗?他对岑凰绝不是单纯的兄弟之情!”云妖说到这里,脸上的脂粉已被泪水淹花,声音幽愤而颤抖:“他是爱着他的……”心碎的泪水将她那三界至纯至美的脸浇灌成了三界至愁至苦的脸。她深深地确定,在这场无硝烟的情战上,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或者说,自己从来都不曾上过战场,胜负早已分出。 君宠若怜花,色衰而爱弛,尤恨,红颜未老恩先断,比这更痛的,是从未得到过君王的心。 可是云妖不会投降,爱情是一种歇斯底里地想要得到对方的执念,只要沾染上了它无人能幸免,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魂飞魄散。 都说伴君如伴虎,云妖已经不在乎获罪于君王,不在乎被治什么罪了。她早就已经疯了。只不过,在岑凰回宫之前,她一直在刻意地隐忍。 其实,她恨每一个分散岑凤注意力的人,包括养由基圣人那样无事生非的老臣,正是这些老臣使得神皇本该拿出半日的时间处理朝政,却要无端在前殿耗费一整天的精力。与老臣相比,云妖更恨那些重臣,包括刚正不阿的玉府判府真君,他们总是那么理直气壮、随时随地占用神皇的时间,而且神皇很信宠他们,不容云妖对他们有丝毫指责。 云妖感到和神皇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太少,虽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每天都是阴差阳错,每天都是擦肩而过,每天都是欲言又止,每天都是敷衍塞责。这都是因为神皇身边的那些大臣太贪心,作为天神,他们并不比欲界的众生更清心寡欲,他们有的贪名,有的贪功,有的贪权,有的贪宠,不一而足。 如果可能,云妖想把满朝文武都杀了,或者,更简单的办法,不让岑凤再当这个神皇了。可是,这都是幻想,都是不切实际的。每当岑凤被臣僚从云妖的身边叫走,她都曾幻想过杀人,她呆愣愣地坐着,目睹自己在杀人。而每次岑凤回来时,都像一个和气的大哥哥那样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把她从残忍的幻想中拉回现实。她便回到自己的躯壳,做他温顺服帖的小宠物,只为被他温暖的手掌多爱抚几下。不停地在杀人狂和小宠物两种角色之间切换的她迷乱而又痛苦。 第120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0 夜里,岑凰怀里抱着一本大厚书和一本字典,醉醺醺地回到了金麟殿,秀女们见他回来了,争先恐后地前来搀扶。岑凰用胳膊一搂,一下子搂过来好几个秀女,色迷迷地看着她们,心想,天帝给我派来了这么多仙女,我何必舍近求远去娶魔王的女儿? 一个秀女忙不迭双手捧起他手中的书:“二殿下,这书这么沉,我帮你拿吧。” 岑凰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你长得好看,又有眼神,我封你当妃子,嗝嗝……” 此名秀女当即跪下谢恩:“多谢殿下。” 秀女们见此状,纷纷上来献殷勤,一个秀女道:“二殿下,看书多累,不如我每晚念给你听,岂不来得轻松?” 岑凰道:“对呀!我不必非得用看的,用听的也行啊!”他抓住这个秀女的手,醉眼迷离地看着她:“你最聪明,我封你当贵妃,哇哈哈哈哈……” “多谢殿下!” 岑凰笑着笑着,忽然眼前一亮,凭空的在宫里出现一道红光,秀女们都惊讶极了,岑凰使劲儿揉揉眼睛,这时,红光中出现一个悬浮的隧道门。岑凰心里一缩,果不其然,隧道门中走出来一个美到爆的男子,只不过他的一半脸是骷髅,当时把秀女们吓过去好几个,其他的都跑掉了。 岑凰嘴唇发抖:“岳岳岳岳岳父大人……” 魔王波旬冷冷一笑:“哼,贤婿过得好不逍遥!既然已经得到了太古元气,也顺利回了宫,为何还迟迟不动手?你是不是反悔了?” 岑凰双膝一软,先给他跪了:“岳父大人息怒,岳父大人对小婿有误会,小婿正在酝酿行刺之计,只不过,岑凤现在光化了神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光化神力又怎么样,太古元气威力无穷,区区一个神皇何足挂齿,我看你是不想听我的话了。” 当魔王波旬说这番话的时候,岑凰忽然双手抱住脑袋,一副如梦初醒似地表情,魔王的话音一落,他突然站了起来:“对啊!太古元气威力无穷,我怎么都忘了?笨啊~~~~~~”他牛哄哄地说:“没错,我就是不听你的了,怎么样?你敢动我吗?” 魔王波旬丝毫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岑凰,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小白脸儿,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不过嘛,不论你听不听我的话,你都要按照我的计划去做,你信不信?” “我信——个屁吧!嘁。”岑凰双手抱着膀子,把鼻子摔到天上去:“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到南天门上砸成巨无霸?” 魔王波旬刚要开口说话,岑凰立刻说:“嗳嗳嗳,别说你不信哦,这里没有见证人,你变成巨无霸之后你不承认了,你说你本来就是巨无霸,不是我把你踢过去的,我找谁说理去?怕了?怕了?怕了?怕了就对了。我告诉你,我跟你女儿只不过是玩玩,别当真。人都死了,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你想侵占天界想疯了,精神可嘉但是智商太差,你照镜子瞧瞧,你哪一点能跟岑凤比,论长相,论皮肤,论五官,论身材,论比例,论个头,还是洗洗睡吧,我说,咱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魔王波旬笑了:“臭小子,我看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猜对了!”岑凰帅帅地弹了个响指:“你派了个那么丑的女儿来讹诈我,好么,硬说那是我老婆?这是原则问题,打死我也不能承认啊!你有那么多漂亮女儿,拜托别那么抠逼好不好,要想成大事也得下点血本!” 魔王波旬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可是你当初自己选的。” “我自己……”岑凰鼓起腮帮子做呕吐状:“我特么有病吧我!我选她?行了行了,你别这跟我穷对付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白白搭了个女儿,血本无归。这么吧,我把这本字典送给你,就当是一份告慰好了,东西虽少,心意有了,以后少往我寝宫里溜达,我很怕生的。” 魔王波旬手里被他硬塞了一本字典,被打发乞丐似的打发出去了。 岑凰回来不爽地骂道:“讨厌。穷巴巴的连身衣服都不换,还穿上次那件呢。上次见面之后小爷我都换了八百身新衣服了,生活水平明显不在一个段位上,还来攀亲家。” 岑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多合体,多舒服,一针一线都是精工制作的,而且还好看,既不花哨又不古板,样式还潮。他挠了挠后脑勺,镜子前面一转身的功夫,他看着这件衣服忽然觉得鼻子管里发酸,心里别说多委屈。娘子,对,这是我娘子给我做的啊! 岑凰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金麟殿,疯了一般地到处找:“娘子!雉姬!” 他想起早晨的时候准备出去玩儿,雉妖把一件新衣服拿出来,帮他穿上,系好扣子,嘱咐道:“回来时别忘了去刘三儿家把小秤砣要回来,都借出去四五天了,我急着称银子使。” 岑凰说:“嗯,记着了。娘子,中午想出去吃么?” “不去,累得慌。” 岑凰摸摸她的脸,问道:“是不是又有了……” “别胡扯,快走你的得了。”雉妖拿开他的手。 岑凰笑了笑,在她脸蛋儿上轻轻拧了一把,小屁孩儿一样扎煞着两只手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偷偷跑回来,到房里取了迷情丹和玉箫,揣进怀里,走了。 雉妖在家里收拾屋子,发现剩下的那几丸迷情丹都不见了,她觉得很奇怪,一下就猜到是被岑凰偷出去了,她赶紧翻了翻玉箫的盒子,果然也不见了。难道说,他要出去勾引女人吗?雉妖看着空盒子呆愣了一个早上。 中午,岑凰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送小秤砣,更没有派人回来捎口信,晚上到饭口,岑凰还是没有回来,毫无音讯,他好像真的出去找女人了。雉妖一直在家里煎熬,她心里默念:我要相信他,我要相信他。 本来她可以跟踪他的,但是鉴于上次跟踪他之后发现他和前女友断得那么坚决,雉妖心里已经觉得很理亏,自己不该怀疑他还跟踪他窥探他的,但是这一次他为什么带着那些东西出去,而且到现在还没回来呢?难道说上次是他故意演给她看的? 不可能。 雉妖抹掉眼泪,一个人跑出去,跑到岑凰经常和朋友们聚会的那几个地方找他,果然找到了他,然后就发现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岑凰什么都想起来了,那日他带着迷情丹和玉箫去了七宝天宫,为了救娘子必须得到太古元气,是岑凤抹去了他的记忆。 终于想起来了!他一口气跑回家,家里已经是满目疮痍,尘土把家具表面变成了灰白色,到处都挂着蛛丝。他跑到卧房,看见残留在榻榻米中间的床底座,又跑到厨房,看见改建后的锅台,再跑到房后看看,鸡窝都被黄鼠狼掏空了,连一根鸡毛都没剩下……他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眼泪打在手背上,摇着头哽咽起来:“岑凰,你都做了什么……” 他呆坐在门槛上,想起了魔王波旬说的话,“不论你听不听我的话,你都要按照我的计划去做。”、“诱惑岑凤,夺过太古元气,杀了他,取而代之,然后……” 没有然后了,现在岑凰对魔王的女儿们不感兴趣,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他只想要雉妖活过来,现在他已经有太古元气了,可惜太晚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什么太古元气,乖乖在家里哪也不去,陪雉妖走完最后一程。可是回想起雉妖最后的那段日子,岑凰心似刀绞。 他打开观微门,显影的时效已经过去了,幸好有太古元气,还能看到当时的一些片断:雉妖双手摁着心窝,跟在他后面:“小龙,你等等我,我叉气儿了。”很可惜,观微门里只留下了这么一个模糊的画面,但是岑凰记得,自己当时根本没回头,也没等她。 他伸出手指试图触触她的脸:“娘子,对不起,我是这世上最蠢的丈夫……”他收起观微门,趴在门框上呜呜大哭。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哭泣的回声再无其他。 早朝上,岑凰缺席了。 神皇看似心不在焉,而且耐性大打折扣。度厄真人还不知道自己被调查了,说话依然咄咄逼人。玉府判府真君虽然没能查出他与玉鼎真人的死有直接关系,却查出他最近在家里搞秘密集会,行迹十分可疑。玉府判府真君领会了神皇的意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场明争暗斗悄然开始。 岑凤下了早朝之后直接去了金麟殿,昨晚都喝得挺多,料是岑凰还在呼呼睡大觉。可是岑凤一进金麟殿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 “云姬?” 云妖坐在金麟殿的正殿里,好像早就来了,神皇驾到她既不跪拜也不起身,比君王的脸还臭。岑凤莫名地问:“你为何事到这里来?” 云妖缓缓道:“无事。只为见陛下一面。” 岑凤知道最近有点冷落她,但这是人之常情,岑凰刚刚回宫,总该多花点时间安置他,岑凤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凰弟都没有出来招待你么?是不是还在睡觉?” 云妖道:“听宫女说他昨天半夜出宫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陛下是不是要亲自出宫寻他?” 岑凤看看她,觉得她这话听起来很不舒服:“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云妖听出他是在抗议,忽然转过头来,眼含热泪道:“陛下不必这么说话,臣妾有罪,陛下治臣妾的罪便是。” 岑凤轻叹了一声,无奈地看看她:“好吧,我不和你拐弯抹角,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冷落你了,你心里生我的气,想要到凰弟这里哭一哭,闹一闹,撒一撒气?” 云妖满脸挂泪道:“好,我也不拐弯抹角,自从二殿下回宫,我几乎天天都见不到你的人影,我来这里只是想见你一面!不行吗……呜呜呜……” 她委屈地哭起来,心里很想对他说:我好想你。可是她心里确实在生他的气,如果是爱着自己的弟弟,这种乱伦的想法,不是应该尽量避免过从甚密吗?毕竟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啊!神皇不是极能克制自己吗?为什么见到岑凰之后就无法克制了呢! 不知岑凤何时来到她身边的,她感到肩头一沉:“云姬,我知道你很委屈,但岑凰是你的小叔,你是他嫂子,不管他在不在家,你在这里哭太不合适了,走,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云妖甩开他的手臂,看着他失望地摇摇头:“我都已经生不如死了,而你却还在意下人们的看法!我在你心目中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怨妇吗?莫说岑凰不在,就算他在又怎么了?他不是一个开心果吗?既然他可以为皇兄开心,怎么就不能给皇嫂解闷儿?” 岑凤心里的不悦上升到愠怒,同时感到极其没面子。 云妖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他的底线就是岑凰,对外人来说,这是一个不能碰触的红色/区间,但是云妖偏要破碎这个区间,让岑凤的心完完全全属于她,或许她是恃宠骄纵,可是在她看来她只是想要一份纯粹的爱,没有什么错。但她可能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在要君王的爱。 岑凤站起来,对左右冷声吩咐道:“来人,把云妃扶回去,七日之内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云妖吃惊地止住了哭声。 第121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1 一连三日的早朝,岑凰都缺席,金麟殿他一次也没有回过,岑凤有点着急了,朝廷里敌视皇室的人很多,这些人越来越猖狂,凰弟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岑凤真想亲自出宫去寻他,但一想起云妖说的那番话,还是使劲儿压抑自己,派了一干御林军在皇都中天里寻找。 玉府判府真君深夜求见,岑凤在御书房召见了他,据玉府判府真君所查证的情况,目前度厄真人和武斌大判府联合在一处,企图私自释放神兽,目标似乎不是指向叛军。对付太古元气的办法也只有使用十大神兽了,岑凤心想,这些人居然想教唆神兽围攻皇都,岂有此理! 岑凤恨不得立刻把度厄真人和武斌大判府的喉咙扼断,只不过,或许凰弟的失踪跟他们有关,如果凰弟被他们控制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岑凤对玉府判府真君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监视他们,找到确凿证据。” 玉府判府真君叩头领命而去。 此刻,云妖在寝宫里已经绝食三日了,第二日的时候便有人报与神皇得知,她答应过他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吃饭,她竟然一点悔过的态度都没有,还用死来威胁他,神皇心里更生气了。 第三日深夜,有人来报,云妃晕过去了。岑凤匆匆赶到,云妖白无血色地躺在枕上,神志不清,气息虚弱。岑凤用元气帮她恢复体力。她渐渐清醒过来。 岑凤道:“云姬,不要再闹了,好么。” 云妖看看他,闭上眼睛:“陛下的禁足令还没解除,却说是臣妾在闹。” 岑凤道:“我都来了,还有什么禁足令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云妖眼角流出一条晶亮的泪线:“我若不晕倒,你是不会来的……” 岑凤摇摇头,沉重叹了一口气:“云姬,我们一定要这样过日子么?就不能……好好过吗?” “我也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那就行了啊。”岑凤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也想好好过日子,我也想好好过日子,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呀,为什么还变成这样呢。” 云妖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不要问我,你先问问自己。” 岑凤欲言又止,松开她的手:“看来你对我的怨恨不是就在这几日。” “我怎么敢怨恨你……” 岑凤大声道:“不要说你不敢,你这样说话太不真诚了,你已经怨恨了我那么久,却还面对面地狡辩,我这样跟你说话是想解决问题,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问题可以解决,你却一点都不配合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筑起壁垒,那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云妖看着他,心里在说,你明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问题根本不在我们之间,而是在你和岑凰之间,你不也在面对面地狡辩么,你说我对你有怨恨,我对你不够真诚,所有的错都是我的,所有的对都是他的,你是想让我承认我心胸狭隘,我无理取闹,我不甘寂寞,然后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他在一起,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我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了你后面的意思,如果有一天你不再迁就我,不再理睬我,那就是你对我筑起壁垒的时候,也都是我的错误所致,不能怨你心狠。 想到这里,云妖冷冷地笑起来,神情看上去既颓废又绝望:“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岑凤对她的反应感到很失望,对这样的日子颇感力不从心。他双手抓住云妖的肩膀,使劲儿晃了晃,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云姬!云姬!你说,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疯了?” 云妖苦笑着说:“我疯了……是的……我爱你爱到发疯了……我觉得生不如死……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请你痛快地赐我一死吧……” 岑凤咬了咬牙槽,眼底红了。 你以为,只要你不去想你爱着他,就可以好好地过日子了吗?不管你想还是不想,你的心都在他那里,两万年来,你每一天都在想他,何曾或忘。太古元气,本来只有神皇才能拥有,而你,竟然瞒过三界众生,把太古元气给了他,为了替他摆平事端,你不惜冒生命危险光化了神力,元气大伤,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力不从心!你却把这一切都归错于我。我有什么错!我的错就是爱你爱得太深,无法自拔! 云妖之所以没有把这些话全说出来,或许心里还抱着一丝希冀,她的直觉里,如果真的有一天把这些话都挑明,岑凤便无法再回心转意。至少,他此刻无声地离去,不代表他不再来了。 岑凤走到门口,对女侍官道:“去太医院请轩辕太医过来吧。” “是。” 云妖在里面听见了,也许他的本意并不想把这些错都归在她身上,宁愿相信她病了。 岑凤听不到岑凰的半点消息,简直心急如焚,但据玉府判府真君最近的调查所说,岑凰应该没在那一伙叛臣的手里。岑凰生性浪荡不羁,或许是受不了宫廷的拘谨,临时出去玩也说不定,毕竟他有太古元气在身上,想要去哪儿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岑凤听到玉府判府真君的禀报后,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他回来看云妖,见她气色比上次好多了,心想,人一生病就会胡思乱想,还是应该多给病人一些耐心才对。他有点愧疚,屏退侍女,走进来。 云妖刚要下地叩拜,他便双手扶起了她:“你身体不好,以后这些虚礼都免了。”他说着摸了摸她的脸,微笑着说:“云姬,你就是在病中也是这么美。” 云妖有点意外,抬眉看看他,发现他的嘴唇正欲贴过来,她忽然感到慌乱不堪,心跳起伏巨大。岑凤低垂下脖颈,双手托起她的下颌,深深地吻了她一下,然后把她抱起来走到床边,像抚摸一只宠物那样,从头顶到发稍,温柔地抚摸她,解开她的衣带。云妖浑身上下不知所措,这种久违的感觉如今竟变得这般陌生。 他的确是太宠她了,眼下内忧外患,假如叛臣和叛军勾结起来,江山堪忧,不是玩的,作为神皇不会不晓得,元气殆尽意味着什么,可是他知道他和云妖之间再不救火就要完了。 云妖感到胸窝一热,岑凤把脸扎在她的香怀中,双唇辗转在她的肌肤边缘,呢喃道:“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你在骗谁,你在骗你自己吗?到现在我终于懂了,你娶三界最美的女人为妻,只为骗倒你自己。 云妖的心却像敲碎的冰凌一般刺痛寒凉,在某一瞬,她什么都不管了,身体犹如烈火一般刺激而快活,最起码,岑凰这辈子都不会陪他在床上痛快淋漓地做这样一件事。 可是情况并不像岑凤设想的那样,自从上次同寝以后,云妖反而变得更冷淡了,仿佛又在跟他赌气。不过最近玉府判府真君查到了新线索,玉鼎真人的死再也没有什么悬念。 岑凤点点头:“不错,玉鼎真人是我杀的。玉府判府真君,你可以判我的罪,在这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太古元气在岑凰身上,他才是实际意义的神皇,所以等我到狱中服刑之后,你要推举岑凰即位,辅佐他消灭叛臣和反军。你,能做到么?” 玉府判府真君当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不敢!” 岑凤道:“这个朝廷谁来做神皇都一样,不剔除居功自傲把持朝政的功臣是不可能有希望的。” 玉府判府真君重重点头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臣这就去把度厄真人捉拿归案。” 岑凤道:“玉府判府真君,太古元气的事情,不可以对任何人讲。” 玉府判府真君郑重答道:“臣遵旨。” 他退下后,岑凰从大柱子后面闪出来,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岑凤的脸:“哥。” 岑凤有点意外:“凰弟,你回来了!” 岑凰面沉似水:“你杀了玉鼎真人,嫁过给度厄真人,就为剔除朝中异己?” 岑凤沉默不语。 “你这么做又和那些党同伐异的叛臣有什么区别?”岑凰似乎更加相信自己以往对他的判断,他是一个伪君子,三界最大的伪君子,他的本质从没有改变,他的手段越发高超,连岑凰这么不待见他的人都被他感动了。 岑凤道:“凰弟,有些事是很无奈的,以后你也会懂。” 岑凰道:“一个‘无奈’就是你所有理由吗?我需要更充分的理由,你说,雉妖的死和你无关,她不是被你间接害死的,我的记忆也不是被你抹去的,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 岑凤默然地看着他:“你都想起来了?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波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岑凰愤然道:“这跟波旬无关!你为什么让我眼睁睁看着雉妖死而我却无动于衷!若换做是你的云妖,你会那样做吗?哦,我忘了,你是一个冷血的伪装者,也许云妖只是你的挡箭牌。你随时随地都可以牺牲她成全你的大业!” “住口!”岑凤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事情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雉妖有魔王的诅咒,她为你而死,她的死是她在父王和丈夫之间做出的选择,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在情急之下把太古元气给了你是为了救你的命!” “我的命不重要!”岑凰大哭道:“我的雉妖才重要!你听清楚了吗!我宁愿用我的命换她的命!你懂不懂!你爱过吗!你没爱过你怎么会懂!” 岑凤低声说:“我懂。” 岑凰发疯似地把他从殿基上拽下来,打了他一记耳光:“你懂个屁!我看着雉妖死在我怀里,可我却根本不认得她!你知道这有多痛吗?娘子都死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该怎么在没有娘子的世界里活下去!?” 一记耳光却把岑凤打成了重伤。 第122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2 云妖坐在窗前,木然的表情仿若泥雕石塑一般。岑凤已经半个月没走出密室了。玉府判府真君多次求见都不得准许,朝政也不再重要了?自从上次同寝后,他只来过云妖房里一次,见她爱答不理,转身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云妖想到这里,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多没意思啊,什么我爱你、我真的爱你,都是说给小猫小狗听的吧。而此刻岑凤虚弱到连出定的能力都丧失了,一直在昏昏沉沉的迷雾中寻觅着出口,就像梦魇。 玉府判府真君想要将度厄真人捉拿归案,度厄真人早有防备,跑到武斌大判府的府上避难,他们俩串通在一起,打算勾结反军,里应外合,打开雁门,将十大神兽放进来,给反军当先行官,杀到皇都中天来。凭玉府判府真君一人之力对付不了他们两个,所以来求见神皇给他增加兵力,多次求见,神皇始终不理不睬,急得他直跺脚。云妖在一旁看着,心里总算有点平衡了。 不久,道行天尊也急着来求见神皇,听说岑凰在皇都中天大开杀戒,先后杀了准提道人的侄儿流玉、正华老长者的世孙赤歌、灵宝大法师的两个徒孙啬狐和洛巍、广成子大圣人的侄孙离炎和清虚道德真君的徒孙星曜。这些都是岑凰儿时的玩伴,曾经都与他相当要好,不知他怎么突然翻脸而且还长本事了,竟连杀数人都不曾伤及一毫,行径非常可疑。 许多臣僚聚集在金凤殿外议论纷纷,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头绪,只有云妖知道岑凰有太古元气在身,别说是杀了这些元老们的徒弟和侄孙,就是杀了这些元老们对他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只不过,岑凰为什么要杀死曾经最要好的玩伴,令人十分不解。 玉府判府真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岑凰体内有太古元气,不过他不是应该低调行事,尽量不给神皇找麻烦么,这么大张旗鼓地杀人,真的很容易暴露自己。朝廷一片混乱,岌岌可危,神皇却连个面都不照,这已经是第二十三天了,云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想见到岑凤,如果擅闯密室会获罪于神皇,但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已经有人怀疑岑凰此次回朝就是为了骗取太古元气,现在神皇很可能已经没有太古元气了,体力大损,闭门不出。 云妖犹豫多时,终于决定闯进密室看看。此时,岑凤刚刚出定,汗流浃背,面无血色,仿佛患了一场大病,他用观微门看了一下金凤殿外面的情景,几乎所有元老和重臣都聚集在门外,议论着岑凰和太古元气的事,玉府判府真君在一边沉默寡言。 由于神皇结界虚弱,根本没费吹灰之力就叫云妖闯了进来。岑凤睁开眼睛,嘴唇发青,眼底血红,脸色瘆人,头发披散着一直拖到地面:“云姬,你竟敢擅闯密室,该当何罪!”他说话的声音只是比唇语稍微大一些,即使这样他的神态仍然不怒自威。 云妖立刻跪下:“陛下,臣妾是担心你才进来看看,请陛下恕罪。” 岑凤道:“是你把太古元气的事泄露出去的?” 云妖猛摇头:“不是臣妾说的!陛下有所不知,如今岑凰有太古元气在身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杀了他的孩时玩伴流玉、赤歌等人而后不知去向,引得元老们不得不出面为他们的世孙徒侄讨一个公道,亟待陛下出面处理。” 岑凤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连连摇头:“凰弟啊凰弟,你还不如干脆把我杀了……” 云妖道:“陛下,快把太古元气收回来吧,就当是臣妾求你!” 岑凤自言自语道:“不行,现在凰弟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如果没有太古元气在身,一定会被那些仇家碎尸万段的,我决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收回太古元气,决不可以。” “陛下!”云妖长久以来的愤怨终于爆发了:“那你就任由他那样滥杀无辜吗!你偏袒他到了助纣为虐的境地,招得天下人愤恨不平,四维叛乱,朝中谋逆,好好的太平盛世变得烽烟四起、动荡不安,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你不是要做一个好皇帝吗,你不是要创造一个好时代,给人民幸福的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弟弟做了大逆不道悖逆天理的事,你应该第一个不饶他,可是你都是怎么处理的呢?一个好皇帝会这么没原则地袒护一个罪人吗?!” 岑凤被她说得两眼挂泪:“凰弟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他没有对我怎么样,而是选择了自暴自弃,我知道他心里非常不好过,只希望他不要干什么傻事,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该怎么……怎么……向父皇交代……” 云妖看着他,失望地摇摇头:“岑凤,你简直无药可救了,我算是把你看透了!” 岑凤自有岑凤的道理,皇室正因为是皇室才会招致诸多邪恶势力的迫害威逼和利用,岑凰若不是因为妻子受到魔王的诅咒,说什么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他本来是一推三不管的浪荡公子一个,与政界毫无瓜葛,他若不是皇室,魔王不会找上他,他的不幸完全是皇室身份带来的,而当他被卷入政界角逐和私人恩怨之中、身陷危境之时,人们却又要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试问,庶民当中有机会犯下这等滔天大罪的又有几人呢?! 与此同时,西龙王太岁在观微门亲眼目睹岑凰用太古元气杀人,其手法和路数跟杀死四大神女如出一辙,断定岑凰才是杀死西海神妃、南岳女英和北天娥皇的元凶,至于岑凤,西龙王太岁实在想不到一个合乎常理的理由来解释他会杀人,一直以来没有在反军阵营中出现,只在幕后指挥雷蹄莽奔兄弟出战,其实也是心有疑虑的缘故,而今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岑凤不是杀人凶手,而且很可能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之一,西龙王太岁决定亲自出马,联合朝中元老重臣一同追杀岑凰这个孽障! 岑凤出定不久,匆匆整饬了一下威仪,出来朝见群臣。此时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为了不让臣僚们胡乱猜疑,他尽量不说话,只要说话必拿出浑身气力,听起来依然声如洪钟,臣僚们禀奏岑凰杀人的事,他决口否认太古元气在岑凰身上,此事拒绝再议,他只看着玉府判府真君的脸,递给他一个眼神。 夜里,玉府判府真君在御书房里求见神皇,将度厄真人和武斌大判府勾的事情据实禀告。岑凤将玉印交给他,令他调集御林军趁天色尚黑剿灭武斌大判府的大本营。玉府判府真君叩头而去。 岑凤走出御书房,惊讶地看见云妖站在门外,她虽口上说已经把他看透了,可心里还是无法割舍对他的迷恋,她不想在房里彻夜等待,想要出来看看他都在干什么。作为一个神皇自然不愿意让别人窥探他的心思。云妖却总试图说服他。 “陛下,度厄真人和武斌大判府不过是想要帮西龙王太岁为妻子向朝廷讨一个公道,难道真的非杀不可吗?” 岑凤牙齿在暗暗地挫着:“云姬,你在谈论朝政吗。” 云妖道:“我知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可是,你就那么相信玉府判府真君吗?连太古元气的秘密你都告诉了他?他就那么可信吗?” 岑凤终于明白了她说话的出发点,她并不是在为朝政担忧,是因为玉府判府真君同样也知道了太古元气的秘密,所以她连玉府判府真君都要嫉妒,而度厄真人和武斌大判府的做法对岑凰不利,她就不辨忠奸地为他们求情。岑凤不屑道:“你的意思是,我只有相信你才是对的?” 云妖走上前来,温声说:“我们是夫妻呀,夫妻本为一体,你可以对我打开心扉,我不会背叛你,到死也不会的啊。” “呵!”岑凤笑。 这笑容虽然清淡无味,其实完全是一种可笑的笑,因为他觉得她说的话实在太可笑。在她看来什么才是背叛?从背后捅我一刀才叫做背叛吗?把一己私欲掩盖在堂皇的巧言令色之下,党同伐异不是只有臣僚才能做的事,嫔妃在君王耳边瞎吹风,混淆君王的是非判断,不正是一种背叛吗?她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多么堂皇的劝谏,可是,在这样中肯的进谏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私心呢?云姬呀云姬,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奸臣? 他转过身去,负手于后,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云姬,夜深露重,回寝宫吧。” “陛下……” “回去!”岑凤断喝一声,大步走进御书房。 吭地一声,云妖愕然坐在了地上。 岑凤回到御书房后,扶着桌角吐了一口血。如今他深深感到众叛亲离的苦痛,或者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耿耿忠诚的臣僚、出生入死的将士和心心相印的爱人,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123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3 就算神皇否认岑凰体内有太古元气,岑凰杀了那么多名门后人,也是难逃一死。西龙王太岁在定中与岑凤会面说,岑氏江山不可毁在一个庶子之手,如果岑凤不下令捉拿岑凰,那么西龙王太岁就要代仙去的皇兄惩戒这个孽障,朝中重臣几乎全部倒向西龙王太岁那边。岑凤迫于无奈,下令三界通缉岑凰。岑凰不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可是从此以后有家不能回,只能亡命天涯。 岑凤打开观微门,看见岑凰在一间挂满蛛丝的屋子里促膝而坐,月色惨淡,四处无人,岑凤刚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可惜体力不支,观微门很快就灭了。金鳞殿中,岑凤把玩着岑凰的玉箫,在寥落的月光下悠悠地吹起了《来仪》。 有凤来仪,绕日而翔。 南北东西,鸣声清扬。 芝兰玉树,落英洋洋。 有凤徙北,溯江而行。 火树银花,海若来迎。 直至苏南,江水盈盈。 有凤沐火,涅盘而滋。 大江栖止,望月怀思。 梧桐细雨,点点滴滴。 凤凰两处,愿会金銮。 齐卧南枝,言笑玲玲。 九天为证,皓月为凭。 悠扬阔远的箫声使人想起了久远以前的青葱岁月,堂庭湖畔,岁月静好,花光毓毓,草色葳蕤。少年蟒袍博戴走在前面,身后几个气喘吁吁的侍神搬着一个大木箱子。“小爷这辈子就是个玩儿,所以小爷走到哪儿你们就把玩具搬到哪儿,别想着投机取巧,少带一样也不行,若我想玩的时候找不到家伙事儿,我就回了父皇,把你们都列入裁冗名单,可曾听懂了?” 侍神们低声下气:“听懂了听懂了,二殿下放心好了。” “这还差不多。” 岑凤好奇,想知道那个大木箱子里都有什么东西,便收了观微门,瞬移到堂庭湖边。 “凰儿弟弟。”他背着手,笑着说:“你那里都有什么?” 岑凰被他问愣了:“我哪里?” 岑凤朝他身后努努嘴。 岑凰撇着漂亮的嘴角一笑:“皇兄也对这些声色狗马感兴趣?” 好奇心害死猫,岑凤真的很想知道,问:“都是什么,给我看看行么?” 岑凰朝自己的苦大力侍神们打了个响指:“来,皇兄要看我的家伙事儿,全都给我倒出来。” 稀里哗啦—— 岑凤一低头,看见满地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一样也叫不上名目来。 岑凰指了指最大最显眼的一个:“这个东西,见过没?” 岑凤摇摇头,坚决没见过。 “这叫‘也么哟’。” “也么哟?”岑凤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物质:“这是……玩的吗?” 岑凰道:“废话!我的东西不是玩的是干什么的。也么哟的意思就是‘野莫忧’,在野地里噼噼啪啪的时候,有了它就不用怕被风吹闪了腰,它是用来挡风的,另外它还可以当席子,噼噼啪啪累了,可以躺在上面休息一会儿,在湖里噼噼啪啪的时候,还能把人浮在水面不会掉下去。” 岑凤把手放在鼻子上,轻轻咳了一下:“噢,是个气垫儿?” “你见过中间有洞的气垫儿吗?看见中间有个小窟窿吗?”岑凰把两根手指伸进去:“这是我专门为对接的时候设计的一个门儿,在水上噼噼啪啪的时候用力会分散,有这个小洞就解决了,人在上面可以趴着,仰着,坐着……好玩着呢。” “不过……这个门是不是有点太窄了?”岑凤的声音疑虑重重。 岑凰两只眼睛“砰砰”使劲儿眨两下,心里顿时反应过来,这么说……他的那个家伙很粗咯? 岑凤又把目光移到另一个古怪的东西上:“这是干什么用的?” 岑凰走过来,把它扶正当:“这叫‘挤奶奶’,顾名思义,它肚子里有肥皂水儿,嘴里有一个可以吐泡泡的圆圈,下面有一个大气囊,只要充足了气儿,一压,它就会自动挤出许多肥皂泡,制造梦幻效果,提高生活情趣,一见钟情全靠它了。” 岑凤笑了笑,摁了两下,还真能挤出泡泡来:“不过,它的形状有点太……” “哼哼,之所以做成一对乳/房的形状,是要让我自己总是那么愿意挤它。”岑凰补充道。 “噢。”岑凤脸上有点热辣辣的,估计八成已经很红了:“凰弟,还是你聪明,那我告辞了。” “嗳嗳嗳——”岑凰连忙拦住他:“皇兄,你不是好奇吗,你不想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吗?”他拿起一根又粗又长像蟒蛇一样的大棍子举到岑凤面前。 岑凤半转过身,斜眼瞄了一下下,猜道:“呃,是用来打坏蛋的吧?” 岑凰笑着指了指他:“呵呵,哪来的坏蛋。我就是最大的坏蛋呀。我告诉你哦,这个叫‘喊破喉咙也枉然’,喏,你看,它可以随意弯折,而且还可以固定形状,把它缠在身上之后,固定,然后就可以,咔咔咔咔咔……省去你许多力气。这个送给你,我还有好多。” 岑凤觉得自己满脸挂火,实在不宜在此逗留:“不用了,我与女子同房不想强迫对方,这个对我来说恐怕用不上,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岑凰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皇兄,你误会了。这个不是房中用的,是搓澡用的。” …… 岑凤把玩着玉箫,突然出神儿地一笑,想不到那么浪荡的凰儿弟弟,爱上一个人之后,会变成现在这样。少年时代,黄金时代,太平盛世,父皇的天下……往事不堪回首,岑凤的笑容渐渐消逝,代替笑靥的是一团愁云。当岑凰从天边坠入西海,岑凤的治国之梦便走向了歧途,如今,他不敢奢望自己的时代来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让天真无邪的凰儿弟弟回到从前。 而此时,玉府判府真君率三千御林军包围了武斌大判府的府邸,冲杀进去之后,府中竟空无一人,原来武斌大判府早对神皇有了异心,提前将家人转移。他与度厄真人成功盗得了封印十大神兽的玉章,悄悄把十大神兽中最凶猛的独脚兽、梼杌和混沌放出了各自的关押地,此刻,这三大凶兽正在冲往皇都中天的路上! 可惜这件塌天的祸事连玉府判府真君也不得而知,他匆匆跑回七宝天宫禀告神皇,其形状十分仓皇,岑凤微闭着眼睑,问:“何事惊慌?” 玉府判府真君以头碰地:“陛下!恕臣无能,叫那两个佞臣给跑了!” 岑凤虽然表情依旧淡然,心里却意识到,这两个人逃出皇都之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武斌大判府有先王的斩神剑在手,可以假借神皇之名上天入地毫无阻拦,最怕的是……他掌握着所有驻扎在皇都城外的所有军营的兵符,如若围攻皇都,后果不堪设想。岑凤甚至已经想到了,此时此刻,更大的威胁正悄然而至。 玉府判府真君急切地问:“陛下,吾等现在该当如何?” 岑凤镇定地说:“点齐所有御林军,叫他们昼夜披挂,守在东西南北四天门,随时准备迎战。” “是。”玉府判府真君转身而去,忽然又转身回来:“陛下,请多多保重!” 岑凤睁开眼,看见他一张钢铁般坚毅正直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眼泪:“大人无须担忧,速去。” 玉府判府真君走了。岑凤回到后宫,下了一道令,将云妃关到云禁山上,除非有神皇的圣旨,此生不得自由出入云禁山,他并派了两名亲信侍神,亲自护送她去。 神皇的旨意下达到云妖的宫里,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碎了云妖的身心,想不到神皇真的可以绝情至此,竟连最后一面都不肯与她相见。两名侍神驾着云妖的胳膊,把她驾上凤辇,由东天门出发,匆匆离开皇都,从此一去无回。云妖走了,她的心中怀着滔天的委屈和似海的恨意,在那遥远的与世隔绝的云禁山上,有天界最美丽的风景,云妖对着那样的美景却愁白了头发。 云妖或许以为岑凤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可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是唯一被岑凤送出险境的人。此刻皇都中天不但被大军包围,而且南、西、北方三面都受到神兽的攻击。岑凤和他的臣僚们正陷于危难之中。 武斌大判府和度厄真人以为自己助西龙王太岁叛乱有功,跑到西龙王太岁面前邀宠,却不料双双死在西龙王太岁的毒鞭之下。这两个小人终于得到了报应,可是他们放出了神兽,使得天下大乱,这等祸事就连西龙王太岁也束手无策。如今,西龙王太岁只有暂时放下个人恩怨,速速班师支援皇都中天。 除了东方的饕餮以外,南西北方的三大凶兽被释放后,数月之内,残害了无数的神兵神将,皇都外的尸体堆积如山。如果太古元气在神皇体内,怎肯让这些畜生肆意害人。太古元气不在神皇体内的事实昭然若揭。而西龙王太岁知道,如果神皇不同意,任何人都无法夺走太古元气,可见,神皇对他那个孽障弟弟的宠爱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岑凤得知西龙王太岁班师守卫皇城后,拖着病体上朝,与西龙王太岁和朝中元老们开了一昼夜的会,制定抗击神兽的方略。可,没有太古元气,所有的办法几乎都是徒劳的。 西龙王太岁和老臣们的意思很明确:“太古元气是神皇的护身符更是守卫皇都的最有力武器,此时不收回太古元气,更待何时?” 岑凤似乎已经厌倦了和这些老臣绕弯子,忧虑万分地说:“我凰儿弟弟杀了你们的至亲骨肉,你们每个人恨不得生吞其肉、活剥其皮,太古元气一旦离开他的身体,只恐我永远也见不到我这唯一的弟弟了。” 老臣们都沉默不语,只有西龙王太岁狡诈地笑了一下,立刻出班道:“虽然我们都想杀了岑凰,但是,如今天下大乱,思维被猛兽包围,皇都中天危在旦夕,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我,西龙王,愿以人格保证,若陛下将太古元气收回,平息神兽叛乱,解除皇都危机,保住我岑氏基业,岑凰,不一定非得死。” 岑凤发现他的话中暗藏玄机:“什么叫‘不一定非得死’?” 老臣们也疑惑不解,但是已经有人表示坚决不同意。 西龙王太岁解释道:“惩罚有许多种,对于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死,不一定是最好的惩罚。” 岑凤心里镇痛不止,难道凰儿弟弟注定要遭受这些人的裁判和惩罚不成?虽然现在他们口里说的好,一旦四维之困解除,他们这些人断不肯放过凰弟,不过,如果我体内有了太古元气,料这些人也不敢对我凰儿弟弟乱用私刑。 想到这儿,岑凤点了点头:“嗯,西龙王所言不无道理。待我考虑一下,退朝吧。” 第124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4 深夜,岑凤站在七宝天宫门前的攀天柱上,掏出了岑凰的玉箫,他的体力十分虚弱,箫声断断续续、飘飘荡荡,有凤来仪,绕日而翔,南北东西,鸣声清扬……不久天边出现一道银色的光线,极速朝这边飞来。岑凤收起玉箫,闭上苍白的嘴唇,欣慰地看着岑凰。 “凰弟,你能来,太好了。”岑凤。 岑凰站在不远处另一根攀天柱上,并不看他:“我不稀罕什么太古元气,是你的,迟早要还给你。无论是人还是神,总归是要死的,现在我活着也了无生趣,不如就让那些老家伙把我煮了吃,也不失为一种特别的死法。啊——躺在大锅里,用水慢慢加热,一点一点变熟的感觉,说不定还挺享受的。” 岑凤道:“我不准你死。” 岑凰冷笑两下:“呵,呵,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喜欢替人家做决定。” 岑凤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消沉一段时间也就行了吧,干嘛总要死要活的,没出息。” 岑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大丈夫,我是玉面小生,我本来就没出息,不敢和你苟同。” 岑凤笑道:“呵呵,凰弟,你还是那么任性,也是一点都没变呢。” 岑凰鼻子头红红地说:“不对,我变了,你也变了,一切都变了。父皇死了,雉妖死了,流玉死了,赤歌死了,啬狐也死了……天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只有恨了!我恨你!趁我还没有杀了你,你赶紧把太古元气收走吧!” 岑凤语重心长道:“凰弟,事实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是……算了,你会懂的。”他说完,便将太古元气从岑凰体内收回。 岑凰身体一沉,惶然从攀天柱上摔落下去。岑凤吸入太古元气之后顿然内力大升,加上自身的修为和功底,伤势立即痊愈。岑凰跌入一个馨香的怀中,岑凤强大的膂力轻而易举地托起他的身体,轻盈地在空中打着转儿。 岑凰大叫道:“我不懂,我不懂!我永远也不懂!我恨你,我恨你,我用永远都恨你!” 岑凤很轻松便束缚住他乱抓乱伸的手臂,低眉温声对他道:“凰弟,时间紧迫,我俩以后再叙,现在我必须赶去四维天门制伏那些神兽,你先在密室里等我,委屈你了。”他将岑凰抱入密室,并用九品莲心咒在密室外围加封了死印。 岑凤流光一转,随即从七宝天宫上空分出四个身体,分别赶往四维天门,同时对付神兽。南西北方,镇守天门的神将的残骸在潇潇夜风中呜咽悲鸣,神兽不知去向。只有东天神柱依然完好无损,东山妖姬不在宫里。 岑凤打开观微门,发现三个神兽被东山妖姬引入东山后一个巨大的山坳中,山坳的两边有狭长的通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东山妖姬在一头镇守,另一头却无人。岑凤合身,一道金光打在山坳的另一端,他对东山妖姬道:“娘娘将它们引到通道口便可,剩下的交给我!” 东山妖姬挥一下千丝锦,铺天盖地的血红色迎着神兽而去,神兽对红色的东西特别敏感,立刻调转方向朝她奔去,东山妖姬就是要把它们引到狭长的通道里。东山妖姬趁势逃离现场,看着三头神兽莽撞地冲向了通道。岑凤躲在千丝锦之后,吐出体内太古元气,在千丝锦后面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黑风旋阵。三声惊天动地的号叫发出,三头不可一世的神兽在黑风旋阵中碰面了,这三个神兽都是自命不凡的古老凶兽,战场上从未相遇过,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当它们相遇之时,势必发生一场恶战,最后活下来的将是最强的那一头。 岑凤早就认为,天界囚禁着这么多凶兽迟早成为祸害,不如就趁此机会,消灭两头,胜出的那一头就留作唯一的震慑吧。 东山妖姬站在山巅,向下俯瞰:“依陛下看,这三头神兽,哪一头能胜出?” 岑凤想了想,道:“也许是独脚兽吧。” 东山妖姬道:“我却觉得,应该是混沌。” 岑凤道:“何以见得?” 东山妖姬道:“昔曾,我夫君说过,一切有都将输给无,因为一切得都将归于失。” 岑凤蓦然点头:“唔,夸父先祖所言极是,岑凤受教了。” 东山妖姬看着他笑了笑:“呵呵。” 岑凤忽然觉得东山妖姬不再像以前那般幽怨,仿佛回到从前夸父活着时候的样子,他也笑了笑,问道:“那么,娘娘可否告诉我,是什么人解开了娘娘的心结?” 东山妖姬轻松地呼了一口气,微笑着说:“这是个秘密。” 山坳中黑风旋阵在呼啸盘旋,三头神兽斗法使得山呼地动、海啸风啼,最终果然只剩下了一个混沌。岑凤手腕一转,将黑风旋阵变化成一柄神鞭,朝混沌身上一抽:“趴下!” 庞然大物居然顺服地趴在岑凤的脚下,岑凤拽起龙袍,跨坐在混沌背上,转头对东山妖姬道:“娘娘,后会有期!” 东山妖姬点头笑答:“恭送陛下。” 岑凤将混沌囚禁于北天,召唤饕餮,将它送回西南山,又令神兵神将在四天门外巡查,看看有没有趁虚而入的魔族,掩埋烈士尸体,追悼家属及亲眷,安抚百姓和平民,重建天界秩序,待他忙完了这一切,人间已过去三百个寒暑。驻守在云禁山的两个亲信侍神带着白绸前来报丧了,云妃娘娘不堪伤悲,前日夜里已香消玉损。 岑凤甚至没有机会好好哭一哭她,此时此刻,西龙王太岁等人为向神皇索要岑凰,几乎要揭了皇宫的房瓦。密室外围加封了九品莲花印,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所有人都猜到岑凤把岑凰藏在里面。岑凤纵有太古元气在身,却不能用至高无上的皇权和所向无敌的神功降服这些被夺去至亲骨肉的老臣们,“昏君”之名竟已传扬在外,朝野一片骂声,心理压力巨大。 做人难,做神更难,神皇这个差事简直就不是人干的。夜深人静,岑凤独坐在宫中,边哭云姬边喝酒,凄惨到了极处。他想起云妖生前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犹如挖心剖腹,追悔莫及。 半夜里,岑凤一手提着解忧卺一手端着白玉杯来到密室,找岑凰喝酒。 岑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抱着膀子看着他:“怎么,终于知道死老婆的滋味啦?” 岑凤倒了一杯酒,仰头干了:“我是一个失败的神皇,我为每个人操心受累,到头来竟没有人一个人念我的好。” 岑凰暗自咬咬嘴唇,不忍心再奚落他。 岑凤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任那流光闪耀的长发披散在背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这解忧卺里的酒是倒不完的,喝多少有多少,把人喝死都不在话下。岑凤这样不知喝了多少杯,最后终于被岑凰夺了过去:“你喝死了也没有人念你的好。” 岑凤眼睛一红,强拉他入怀,趴在他肩上,眼睛伏在他肩窝里,湿了一片:“凰弟,我该怎办……” 岑凰十分平静地说:“把我交给他们吧。” 岑凤猛然摇头:“不!不!” 岑凰长叹一声,道:“多年以前,在天界酒宴上,我对你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我后悔了,这是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 岑凤抓住他的肩膀,情绪激动地说:“凰弟,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肯原谅我,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将太古元气引爆,星云就可以重启,届时,天界的岁数从零开始,一切失去悉数复得,一切死亡都能复活,一切悲痛皆可忘却,一切遗憾即可挽回。天界会迎来盛世,严冬将一去不返,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岑凰冷漠地看着他,许久:“绝无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岑凤的双手滑落下去,冰冷的泪汇成清溪。 岑凰转过身去,眼睛湿湿的:“我无法骗过自己。雉妖是被你害死的。” 岑凤低下了头。此刻,他有一万个理由告诉岑凰,雉妖的魂魄没有飞散,她还可以重生!可是,他在内心里不停地追问自己,为什么迟迟不肯告诉岑凰这个秘密,每次话到嘴边,都生生咽回去,难道真的是对他抱有非分之想吗? 岑凤走后,密室中出现一道红光掩映的悬浮门,魔王波旬绝不会放过每一个破坏天界的机会,岑凰用手指挡了挡眼睛,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波旬,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波旬清扬的嘴角似乎在告诉人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走过来,上下打量岑凰:“二殿下这么快就不认我这个岳父啦?真是世态炎凉,人心浇薄啊。” 岑凰白他一眼,昂首道:“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岑凰了,虽然现在体内已无太古元气,却也不会再畏惧你的淫威,一个人一旦不想活了,什么恐惧就都消失了。” 波旬点点头:“说得好。二殿下现在这样子才配得上‘大丈夫’三个字。” “不要给我灌迷魂汤,你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波洵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呵呵,我的女儿,你的娘子,雉妖,她没有魂飞魄散,她的魂魄被岑凤收在住魂匣中,至今完好无损,只要找到一具适合的尸体,即可夺舍复活。” 岑凰瞪着眼睛,一动不动,过了好半天才缓醒过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何曾欺骗过你。” 岑凰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又问:“那个‘住魂匣’真的可以保存魔的魂魄?你确定雉妖还可以复活?要怎样做才能使她复活?你快告诉我啊!” 波洵道:“贤婿稍安勿躁,此事须要计议一番,目前看来,最适合的尸体就是我的另一个女儿云妖,第一,她们都是魔,第二,她们是姐妹,兼容性会比较好,复活的把握可以达到□□成。住魂匣在你皇兄岑凤手里,只要你从岑凤手里得到住魂匣,放出雉妖的魂魄,我会引导她的魂魄对云妖的尸体施以夺舍之法。到时候,你们小夫妻就可以在云禁山上团聚了。不过,雉妖复活后会有一段时间想不起来过去的事,你要多提醒她,慢慢地就会全想起来了。” 岑凰欣喜若狂地拱手拜谢:“多谢岳父大人指点!小婿一定会救活娘子的!” 波旬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的皇兄去吧,如果他愿意把他老婆的身体让给你的话,哈哈哈哈哈……”魔王说着便走进悬浮门中消失了踪影。 岑凰恍然大悟,原来他没安好心。不过,岑凰绝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如果雉妖能够复活,就算拼上性命都在所不惜。 次日,岑凤听侍神禀告说,二殿下想要见他。岑凤非常高兴地来到密室。岑凰的银发和银睫毛今日显得格外光彩炫目,肤色也比往常看起来更红润靓丽。岑凤心里有种预感,岑凰一定是愿意原谅他了。果不其然,岑凰的脸上漾起一波清甜的涟漪,微微一笑。 “皇兄,你怎么这多日子都不来看我,上次我只说了几句气话,你心里竟记恨起我不成?” 岑凤惊喜地看着他,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凰儿弟弟,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么?” 岑凰点头道:“嗯。” 岑凤此刻万分感动,感谢上苍,就算世上的人全都怨恨他,只要凰弟肯体谅他,那么所有含辛茹苦都不算白费。岑凰不知,这些日子以来,岑凤为了不打开这个密室的封印,一肩负担整个朝廷的压力,苦苦周旋于咄咄逼人的老臣们中间,受尽天下人的指责唾骂,他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就变老了,身心都疲惫至极,今日,岑凰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他感觉到浑身轻松,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太值得了! 岑凰道:“皇兄无须引爆太古元气,只要我们兄弟一心,我相信天界的盛世一定会来临。” 岑凤听到这样的话觉得好感动,一颗疲惫僵硬的心被感动得简直要融化成一眼温泉了。他走到近前,伸出手摸了摸岑凰俊丽的面颊:“凰儿,我的好弟弟,谢谢你,真的谢谢。” 岑凰摇摇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其实我还是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给你帮倒忙的,太平盛世,全要靠你自己。” 岑凤道:“好,好,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你只要像过去那样开开心心地玩儿就行了。” 岑凰启唇一笑,红红的嘴唇,白白的牙齿,笑得煞是无邪。 第125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5 是夜,密室的封印被打开,钻出两道炫目的光线,一道金光、一道银光于夜空中耀眼夺魂,极速飞向天际,两道光在半空中双双化作金凤和银凰,舞起了远古以来难得一见的“凤求凰”。他们尽情飞舞,将过去的伤痛回忆彻底割弃,从此快乐翱翔于天界,不再沾染世间的尘与玷。 此时,岑凤已经暗下决心,如是老臣们再敢逼迫自己杀掉岑凰,那么他就要趁此时机给朝廷来个大清洗,铲除这些权臣和勋功,毕竟新时代的发轫需要釜底抽薪的勇气,岑凤觉得时机已到,终于能下定这个决心了。 而岑凰的所思所想完全出乎岑凤的意料。就在当晚,夜深人静之时,岑凰便偷偷潜入了神皇的藏宝阁中,盗走了住魂匣。这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匣子,混在藏宝阁的诸多神器里非常不起眼,岑凰抱着这个匣子跑出七宝天宫,跑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他跑出好远好远,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微微抖动着的手托起这个小匣子,注目而视。 月光沉寂,微风抚面,他的内心却像惊涛骇浪般纠结不安——想起了岑凤双手扶着自己的肩膀,眼眶湿红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 “娘子……”一声颤抖的发自内心的动情呼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他抱着住魂匣呜咽起来:“娘子……你我夫妻,阴阳相隔,上穷碧落,下赴黄泉,醒时梦里,我对娘子无时或忘,情真意切,天地可鉴,可是,你叫为夫如何忍心不顾手足情义与你团聚?世间没有两全其美之法!娘子一旦复活在云妖体内,就请娘子一心一意做神皇之妻,莫再想起为夫了。”说到此极痛之处,岑凰不禁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阵笑声打断了他。岑凰蹭蹭鼻涕水,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魔王波旬已站在他面前。 “呵呵,贤婿何必悲伤,你可知道云妖死于何故?” 岑凰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波洵道:“云妖纵然拥有倾世的美貌和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一生都未能得到丈夫的爱,你皇兄岑凤根本不爱云妖,你想成人之美,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若是愚忠于兄弟之义,只能使三个人的悲剧重新上演,不如等云妖清醒之后,你带着她远走高飞。” 岑凰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琢磨半晌,心想,这个大魔头倒是挺乐观,事情到了他口中怎么都变得那么美呢,难不成他又在给我灌迷魂汤?波旬脸上一半的白骨呲着长长的牙齿,憨笑如故。岑凰不经意瞥他一眼,觉得这家伙现在越看越萌,其实挺无害的,姑且听他一言吧。 岑凰站起来,托着住魂匣,说:“怎么打开这个?” 波洵道:“旋转盖子即可。” 岑凰刚要打开,波旬说:“等等。” 岑凰看看他:“怎么了?” 波旬说:“没什么。” 岑凰有些疑惑,发现他注视住魂匣的眼神变得极为迫切。岑凰用手一拧,假意一使劲儿,给盖子配了个音,喊了一声“哗!”,只见波旬双腿一曲,几乎跪在地上。然而住魂匣并没有打开,唬得那么大个魔王一头轻汗。 岑凰问:“你慌什么?” “臭小子!快打开呀!” 岑凰甚为疑惑,总觉得波旬有什么事瞒着他,不过,时已至此,不打开是不行的了。他轻轻一旋,住魂匣被打开,就在这一瞬,一个红色的流体快速冲出,径直钻入波旬的体内,岑凰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雉妖的魂魄进入了波旬的体内,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只见波旬另一半骷髅骨头架子一下子变成了血肉之躯,与另一半肌肤完全吻合,岑凰恍然发现上了他的当,就在这时,波旬双臂一展,恢复了元气。 岑凰有所不知,魔王波旬之所以半人半骨,都是因为一万亿年前,先皇还在世时,魔王波旬与神皇斗法,神皇用斩魔剑刺中了波旬的左腹,本来波旬毫无生存的机会,可他居然当机立断,自行砍去了自己的一半魂魄,保住了半条命。中剑的那一半魂魄被先皇收入住魂匣内,另一半魂魄则随其半拉身子逃之夭夭。而今,两半魂魄重新汇合成一体,波旬得以复活。 岑凰实在没有想到,这住魂匣内居然收入魔王波旬的另一半魂魄!波旬突然变得极为强大,浑身发散着灼热的光束,他的复活,比起十大神兽围攻皇都中天要可怕一千一万倍不止! 魔王波旬笑道:“贤婿,你真是孝顺啊!哈哈哈……” 岑凰一屁股坐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波旬的整个复活过程,却无力阻拦。忽然,他终于想起了雉妖,他摇了摇住魂匣,看见一股轻盈的灰色流体从匣中飞出,他一手托起这个颤巍巍的小魂魄,激动地看着它:“娘子,你等一等,我这就救你。”他对波洵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该不会对我食言吧!快将我娘子的魂魄引导到云妖体内!” 波旬不屑地一笑:“你身为天界神皇二太子,连这么点子法术都不会么?” 岑凰气得咬牙切齿,同时也自恨无能:“废话,我要是会还求你做什么!不管怎样,雉妖是你女儿吧?你不会看着她魂飞魄散见死不救的吧?” 波洵道:“哼,她背叛了她的父王,这是她应得的下场!”说罢,波旬跨入悬浮门,嗖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岑凰双手捧着雉妖的魂魄,懊悔万分:“娘子,你再忍忍,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他托着雉妖的魂魄匆匆跑回七宝天宫,到头来,还是得靠皇兄帮忙才行。 当他跑回七宝天宫,发现有许多臣僚充斥着大殿,原来住魂匣被盗已经众所皆知,岑凤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眉心紧锁。这时有人大喊:“快看!是岑凰!岑凰回来了!” “杀千刀的孽障,居然敢回来!”西龙王太岁双目圆睁,朝大殿外搜索。臣僚们纷纷伸长脖子张望。 岑凤暗自攥紧了双手,凰弟呀凰弟,这次你闯了塌天的大祸,叫为兄如何保你! 岑凰不顾一切地跑进了大殿,捧着雉妖的魂魄,扑通一声跪在莲花宝座前:“皇兄!快!快救救我娘子!” 岑凤半晌不语。大殿里的臣僚们个个惊愕不已。现在,魔王波旬已经苏醒,他居然不以为意,还让神皇帮他救什么娘子! 岑凰急切而认真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岑凤。岑凤却以万分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岑凰含泪道:“凤儿哥哥,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一个请求,请救一救我娘子,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不再叫你为难。” 岑凤手臂一抬,用广袖挡住了龙颜,转过头去,哭了——凰弟,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我早点帮你救活雉妖,你也不会盗取住魂匣,放出魔王之魂,我对不起你…… 岑凤今日才深切地了解到,人世间最伤痛的事,是愧疚。凰弟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毫无野心的人,错就错在,他不该生在帝王家,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要和妻子厮守终生,却因自己的痴心妄想,一步步将他引入痛苦的深渊…… 岑凤怀着沉重的悔恨与愧疚,走下莲花宝座,将岑凰扶起来,这时,殿基下的大臣们发出各种抗议,岑凤仍然坚定地扶起了岑凰,一双懊悔而又心疼的眼睛看着他:“凰弟,哥哥一定帮你救活雉妖,你放心吧。” 岑凰把雉妖的魂魄和住魂匣交给他:“好。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岑凤接过住魂匣,略施法术将雉妖的魂魄收入住魂匣,然后揣进袖子里,回到莲花宝座上:“来人,将岑凰拿下,关押到铁围山无底洞中。” 四座惊跳而起。西龙王太岁第一个不答应:“哼!陛下太过偏袒弟弟,杀了那么多神仙,又放出了魔王,惹下滔天大祸,难道只是被关押起来而已吗!” “是啊!是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等皆以为,神皇处置不公!”其他臣僚也纷纷抗议。 岑凤无奈,咬着牙对左右金瓜武士道:“先将岑凰双脚脚筋挑断,令其再也走不出大牢!” “遵命!”左右金瓜武士似乎也憋着一口恶气,应承的声音极为响亮。 在别人看来,岑凰是千夫所指,恶贯满盈。但在岑凤看来,是自己把他害到这个地步。左右金瓜武士将岑凰按在大殿地板上,用斩神剑挑断了他的脚筋。所有人都为之欢呼,大叫痛快。受此大刑之后的岑凰脸色青白如铁,鬓角挂着大颗汗珠,眼珠依然盯着岑凤的袖口,因为那里有住魂匣。岑凤的心在剧烈抽痛,鲜血淋漓,千刀万剐。 上完大刑后,两个武士拖着岑凰瘫软晕厥的身体走出大殿,地面上划出两条长长的血迹。这是皇室的血,当年先皇也曾让魔王波旬在万人注目之下流血,有道是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只是,这些血不该由岑凰流,这个债不该由岑凰偿,就算今日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认为他该,至少岑凤认为不该,父债子偿也好,这根本不关岑凰什么事。 第126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6 当你有一个想要用毕生之力去保护的人却阴差阳错伤害了这个人时,你宁愿死在他的手中。当你发现这些阴差阳错都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时,你宁愿为他死上一万次。当你不得不亲手推他到无底深渊时,你将永世无法得到自己的赦免。 所有这些痛苦,都来自于一种叫做“情执”的东西。 有情众生,神仙有份。当年太子爷在堂庭湖畔出定之时,注定了后来的命运,错就错在那一眼,那一眼并没有什么错,透过那一眼,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执”,长久以来,这个情执深埋于岑凤的内心,它是一颗跃跃欲试的种子,拼命寻觅着破土萌芽的外部条件,即便没有条件也恨不得创作出条件,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雉妖死了,一场悲剧悄然降临,而在情执颇深的岑凤看来,这是一场天作之合,机会降临在他的命盘之上,当此时机,哪个情执深种的人不痴心妄想? 多年修习禅定的太子爷,被出定后的第一眼所见迷惑住了真心本性,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可笑,然而这不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三千年前,佛陀的弟子阿难尊者路过一口水井,口渴之际便向汲水的女郎摩登伽女讨要一碗清水,阿难尊者是佛陀的弟弟又是佛陀的得意门生,禅定修为深不可测,然而他生得形似莲华、美轮美奂,哪个年轻女子不爱慕他,摩登伽女不顾女奴身份疯狂地爱恋上了阿难尊者,对其纠缠不止,这件事令阿难尊者不堪忧虑,最后还是佛陀出面解决了此事。可见,就算是身为高僧大德,只要没有修成佛道,依然不可避免被情执所惑,需要引起高度警惕。多少佛门道宗中人,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邂逅,一场相识,一次示好……稍不留神便废掉了多年的道业和修为,一头扎进情执蛛罔之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而魔鬼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顺水推舟,稍加助力,便将好好的一个圣贤引到地狱中去了。所谓正途坦荡,正途也艰险,或坦荡或艰险,全在自身,世界永远都是这个世界,变化了的,是人心。 在岑凰被囚入铁围山之后,天界与魔界展开了长达五百万年的鏖战。冲杀在最前锋的依然是那些功勋卓著的老臣们,那一代人对天界的使命感非是年轻一代所能完全理解的,西龙王太岁英勇殉国,道行天尊英勇殉国,准提道人和正华老长者双双殉国,灵宝大法师惨死在西海天门柱上,临死前还高呼神皇永寿,广成子大圣人和清虚道德真君分别于南天和北天门壮烈牺牲……这一切更让岑凤意识到,自己才是天界的大罪人。 战争终于在最后取得了险胜,魔王波旬被封印在大悲矜中,炼成了血水,又炼成了气流,只要他复仇的心依旧,他将永远在大悲矜中东奔西突,无有解脱之日。 战争结束后,天界凋敝,朝廷萧条,民间荒芜。岑凤来到云禁山,看见山崖上刻有一首诗: 阴阳一别速可惊,我身妖冶似旧时。 犹恨君言逐流水,去去恩宠竟如驰! 他跪在云妖的墓前,痛彻心扉地忏悔,云妖没有什么错,只不过是太爱他了,她心思细腻、感情敏睿,早就察觉到他内心深处对岑凰所隐埋的那一丝非分之想,她不断地提醒他告诫他,可是都被他当作妒意而拒绝,她察觉到的不仅仅是神皇的情执,更是一个强大帝国走向衰败的端倪,她是真正的国母,是个好女人,是个好妻子,可惜她痛苦和挣扎的当初无人知晓。岑凤掏出住魂匣,将雉妖的魂魄放出,用太古元气将其引导到水晶棺中,入主了云妖的尸身。 三年后的一个温暖的春天,云妖醒过来了,雉妖复活了。 六宫之主,天帝之妻,她是集三界荣宠于一身的神后,她拥有最美丽的姿颜、最高贵的身份和最优秀的夫君,可她时常感到若有所失、若有所忆。 她与神皇,夫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切都那么平静祥和、波澜不惊。可是她当站在小荷塘边,每每微凉的风拂过身上的绫罗,红鲤在荷叶下穿梭嬉戏之时,看到这些久违的图景,她的内心便会产生一丝说不出道不出的悲凉,明明是一片和乐美好的景象却处处都隐藏着不美满,处处都蕴含着残缺。 这稍纵即逝的难过就像久远以前遗落在轮回沧海中的一颗至宝,想说说不出,想找找不到,总是那么难以捕捉,而她却固执地认为曾经确实拥有过。她看了看辉煌的神后宫,静静的莲蕊,落在亭角的白鹇和神皇每日退朝经由的甬道……这些熟悉的事物竟都不是她遗落的东西,那件至宝在她沉睡的七百万年里坠入记忆的深海,就像海里的一根细小的金针,很难寻觅,但她深信总有一天她会蓦然想起。她怎么能想到,自己曾经居住在距离皇宫只有七百余步的地方,那是一座土木结构的小宅邸,厅堂不宽,仅仅放得下两个对椅,卧室不大,只能放得下一张双人床,储物间很窄,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厨房里有一口大锅,后来改建成了浴缸,大锅的两侧有一溜置物架,放着油盐酱醋,房后有一个茅坑,茅坑对面是鸡窝,院外半里的山根下有一片小树林,树林尽头是一条清澈的小河——那里有许多欢乐的回忆,也有一些伤逝的往昔。可从天界与魔界交战以后,这栋宅邸已经被拆除了,这个承载着旧日的悲欢离合的宅院跟她逝去的躯壳一样,永远沉入记忆之渊薮。 她是谁,可能神皇也无法回答这个疑问,只能说,她爱谁,她就是谁的她。 那她爱谁?自从她醒过来以后,她拒绝和神皇同寝,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神皇把她当小孩儿一样宠着,为了哄她高兴,什么都可以排在其次,即便如此,她却不让他碰一下。 当为国捐躯的老臣们沉默地躺在烈士墓里,不再滔滔不绝地抗议神皇护短的时候,释放二殿下岑凰的谕旨迟迟没有下达,岑凤不希望岑凰和重生之后的云妖见面,或许现在,他已说不清自己究竟害怕失去谁。 东山妖姬在大殿外求见神皇,如今,东山妖姬是本朝仅存的一枚元老,可谓国之瑰宝。岑凤知道多年前打开东山妖姬心结的人便是如今关押在铁围山中的人,她是来给他求情的。她说,若神皇肯放二殿下出来,她便带着二殿下回她的东天神柱,用镇山之宝千年雪蛤油为其医治双腿,并请神皇做媒,准其完婚。如若真是这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岑凤担心,岑凰不会答应。所以此事一拖再拖,直到云妖也听说了。 云妃娘娘主动求见神皇的次数屈指可数,岑凤兴高采烈地召见了她。 云妖没有穿好看的衣服,也没有佩戴华丽的细软,打扮得极为普通,甚至和民妇无异。苏醒后的云妖,脾气喜好一改从前,这些改变反而令岑凤颇为迷恋。 云妖对神皇说:“陛下,臣妾有一事想与陛下商议。” 岑凤温和地说:“云姬,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 云妖清澈无染的眼波与当年的雉妖如出一辙,这样的眼波配上天下无双的容貌,则更令人无法拒绝,她道:“臣妾想给狱中的二殿下保个媒。” 岑凤瞬时明白,东山妖姬动用了后宫的人脉,把都人情都托到神后殿去了,可见其情甚切。岑凤笑道:“你指的是东山妖姬吧?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正有此意。” 云妖道:“正是。这么说陛下同意了?” 岑凤点头:“东山妖姬也来找过我多次,她说,岑凰已经在铁围山关押了五百万年之久,所有的罪过都已赎清,再没有必要继续受苦了,我看她言辞恳切,可见她对凰弟情意非浅,既然今日连梓潼都来保媒,我哪有理由不成人之美。” 云妖不知道这位二殿下到底犯了什么罪,只在宫娥口中略略听到过一些他的事迹,他年轻时不守礼法、放浪形骸,曾被魔王波旬拉拢,惹下大祸,差一点毁了岑氏江山,幸好神皇英武,及时制服了魔王波旬,并且大义灭亲,将他的脚筋挑断,关押到铁围山无底洞中,直至今日。过去的毕竟都过去了,想必二殿下也已痛改前非,如今正值天下大赦,再加上天界唯一的元老重臣东山妖姬给他求情,应该放他出来了。 岑凤拿起玉印,稍微犹豫了一下,扣在御旨上,令判府行人将岑凰提到皇都中天来。 云妖欣慰地笑了:“多谢陛下。” 岑凤笑道:“连罪大恶极的犯人都要办喜事了,我们也该商量商量同寝的事了吧?” 云妖表情有点发僵,慢慢低下了头:“臣妾心中惦记着这件事,这是臣妾第一次为人保媒,成与不成尚未可知,等二殿下与东山妖姬真正成为眷属,咱们再商量同寝的事吧。” 岑凤道:“好。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多等几日。不过,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嗯。”云妖点点头,低眉顺眼地走了。 云妖回到寝宫,速速召来心腹女官玉昆,对她道:“玉昆,今日我去金凤殿给东山妖姬进言,陛下又和我提同寝的事了,我答应他等二殿下岑凰和东山妖姬成亲之后就和他同寝。这该如何是好?” 玉昆讶异道:“娘娘真的答应了么?” 云妖道:“我不答应能行吗?陛下好象对我都有怨气了。” 玉昆道:“陛下不是一向对娘娘言听计从吗?既然娘娘特别不想和陛下同寝,一直拖着他不就好了吗,何必答应他呢。” 云妖道:“这你就不懂了,虽说陛下宠我,可是君王的脾气就像老虎,你知道他哪会儿变脸?我怎么敢太强硬,只好先违心答应,然后再想办法。你说我该怎么办?” 玉昆左思右想,实在别无他法:“娘娘不如故计重施吧,装病。” 云妖想了想:“只好如此,等二殿下被释放出来之后,我就装病。你去办吧。” “遵命。”玉昆负责到太医院联络神后殿的心腹医官,给娘娘诊脉的时候撒个谎,骗过神皇身边的宦官,再联络药房的抓药师给娘娘抓点滋补汤药即可,所有这一套事务都是她们惯常的计俩,早已驾轻就熟。 第127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7 判府行人官拿着神皇的御旨到铁围山解开了金色莲印,无底洞中金光一闪,终于重见天日。被囚禁了五百万年后的岑凰再不是当年那个狷介狂徒,由于脚筋被挑断,习惯用双膝行走的他看上去是那么从容,他的长发拖地三尺,却丝毫沾染不上尘土,依旧光亮如绸缎。 判府行人官宣读完圣旨,对岑凰道:“二殿下,莲印已经打开,您现在是自由人了,不过神后娘娘给您保了一个媒,神皇和神后都在皇都中天等着您呢,请跟小臣走一趟吧。” “保媒?”岑凰抬起头,呆滞的眼神闪现一丝异样。 判府行人官满脸喜色道:“就是那东天神柱上的妖姬娘娘呀,您难道没听说过她的大名吗,她可是个大美人儿,哎呀,总之二殿下跟我走就是了。” 岑凰道:“你说,是神后娘娘给我保的媒么?” “不错。正是神后娘娘。” 岑凰多年来习惯了自言自语,他道:“呵,娘子啊娘子,想不到你转世重生,还是对我那么好。你曾经再三叮嘱我说,等你死了,要我找个和你一样会持家过日子的女人,你说,要找你这样的恐怕很难,能及得上你一半的就可以了,我嘴里诺诺答应,心中却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救你之法,我在铁围山中囚禁了五百万年,孤苦至极,不为续弦,只是为见你一面,想不到这一天真的来到了!” 判府行人官以为他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二殿下,快随小臣上路吧!” 岑凰道:“等等。” 判府行人官见他从玉床边上拿出一块残破的铜镜,照照自己的容颜,用五指通了通银灰色的长发,从衣袖上抽出一缕金线,将拖地的发稍绾在后脑勺,像个兵马俑,然后,他对判府行人官说:“好了,走吧。” 判府行人官在一旁看着这些动作,觉得他很好笑。 岑凰知道他的心思,却丝毫不在意,判府行人官在前面走,他用磨出一层硬茧的双膝在地上缓缓前行。他满心憧憬地想象着夫妻见面的情景:不知娘子看到我之后会不会哭……不,娘子不认得我,要哭也只能是我自己哭……所谓爱到深处了无怨,岑凰爱雉妖已经爱得忘记了自己,想他当年是多么爱漂亮的一个人,如今却变成了这般光景,想想就忍不住心酸难过。 七日后,岑凰以龟速膝行到皇都中天,这一路磨破了双膝的硬茧,露出了新鲜的血肉,这类囚徒在判府行人官的眼里并不算是最惨的,见得多了,心就硬了。 此时此刻,神后娘娘正在玉枕上辗转反侧,美味珍羞,食之无味,绫罗珠宝,暗淡无光,心中残缺的一隅总也无从追溯。云妖真的病了。听到二殿下岑凰已经在七宝天宫大殿外等待的消息后,云妖的心忽然间跳得很厉害,她命玉昆替她去前殿哨探一下,看看这个二殿下究竟是什么样的,都说他相貌出众、美冠三界,云妖不信世上还有比神皇岑凤更美丽的人。 和玉昆一同去的还有许多好奇的小宫娥,五百万年过去了,岑凰的美貌已经成了一个传说。当她们从攀天柱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到用双膝行走的岑凰时,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震惊了。 玉昆跑回神后殿,哭着跪在云妖面前,几乎说不出话来:“娘娘,娘娘!” 云妖笑问:“你这是怎么了?看见二殿下了么?哭个什么劲儿啊,傻丫头。” 玉昆哽咽地说:“娘娘不如自己去看,他,他……” “怎么,很丑吗?” 玉昆用尽全力地摇头:“不不,他太美太美,美得无法形容,只是……他的腿,呜呜……” 云妖有点好奇了:“难道天界第一美男子是个残废吗?” 玉昆抹着眼泪说:“就算他是个残废,他仍然是第一美男子,等娘娘身上大好了,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妖出神地说:“哦?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奇男子……我真想现在就去看一看……” 五百万年后,岑凰膝行入皇都中天,再次轻而易举地夺下了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桂冠。因为岑凰虽然双脚残废,却不卑不亢,神色坦然,心中怀揣着见到雉妖的美好的憧憬,更使他看上去神采熠熠。他的美貌又一次在三界之中家喻户晓,更有甚是,从那以后双腿残疾的男性居然成为女子争相追求的佳偶。 岑凰跪在大殿上等候,与神皇一同出现的不是云妖,而是望眼欲穿的东山妖姬。岑凰环顾四周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云妖。东山妖姬此时已经忍不住心痛如绞,嗖地一下飞过来,双手摸着他的膝盖,眼泪盈框:“二殿下,你受苦了……”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忽然震袖一挥,将八德池中的一朵莲花拔下,变成一架莲花座椅,让岑凰坐。岑凰道:“多谢妖姬娘娘,不过,神皇陛下还没有赐我座,我怎敢坐。” 东山妖姬看看岑凤,岑凤道:“凰弟,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但我也是不得已,当初如果不对你动此大刑,那些臣僚是断不肯答应的……” 岑凰打断他:“陛下多心了。臣弟苟延残喘地活到今日,只想再见她一面,不是为了到陛下面前给自己叫屈喊冤的。” 岑凤见他言辞冷峻,仿佛已对手足情义心灰意冷,五百万年过去了,一场激烈的战争过后,岑凤的心变得沧桑了许多,岑凰也变得成熟稳重了。 东山妖姬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不过知道,他们说的都与她无关。 岑凤道:“你想见她当然可以,但是她病了,病了很长时间了,正在吃药,目前出不了寝宫,你要见她只能等她病好了,我再安排你们见面。现在有一桩婚事,你若答应下来,我立刻替你去操办,而且妖姬娘娘愿意拿出千年雪蛤油帮你把脚治好,这岂不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幸事。” 岑凰看看东山妖姬,东山妖姬眼中蓄泪,充满期许地看着他:“二殿下。” 岑凰道:“虽然贱内已经去世,可在小王心里她始终不可替代,岑凰真是不知好歹,这辈子竟都不想再娶了,辜负了妖姬娘娘的一番美意,还请见谅。” 东山妖姬用手帕捂住了嘴,啜泣不止:“二殿下,我思慕你很多年了……” 岑凰沉默着。见不到雉妖,心情十分低落。 岑凤猜到了这个结果,知道岑凰的脾气,只得安慰东山妖姬:“娘娘不要过于悲伤,娘娘的事包在我身上,总有一天,我会帮娘娘寻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东山妖姬哭着摇头。或许她的意思是,除了岑凰再不会有人能打动她了。她哭了好半天,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抽搭着从袖中掏出一瓶雪蛤油:“二殿下,这是千年雪蛤油,此物的效用是活骨生筋,治你的伤残最有效了。” 岑凰摇摇头:“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岑凰无家,无妻,无儿,无女,什么形象都无所谓。” 东山妖姬捧着雪蛤油,不肯收回,又哭了起来。 岑凤道:“凰弟,你就收下吧,也好让妖姬娘娘心里舒服一点。” 岑凰道:“不可。娘娘的好意小王心领了,不过小王宁可用膝盖走路,这样就不会再惹起女子们的爱慕,小王一生情债累累,如今总算有所报应,不想再为风月之事付出更多代价,所以这样子恐怕是最好的,请娘娘务必体谅。” 东山妖姬点点头:“二殿下,请多保重。”说完,她便失望而去。 岑凤道:“凰弟,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岑凰道:“请皇兄重建我的故居,我想在里面坐禅,好早日去向父皇领罪。” 岑凤喉咙发酸发痛,不忍答应,却又不忍不答应,最后只能心痛地答应他:“……好。” 岑凰向他郑重叩别,缓慢地爬出金凤殿。岑凤很难过,多少次想叫住他,却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如果一直不肯放弃对他的那份眷恋,只能伤害他更深,如今,岑凤必须学会放手,让所爱之人做他想做的事,那才是对的。 在七宝天宫外三里的黄土道上,一架高轮大马车风尘仆仆地追来,岑凰回身,拍拍手掌上的尘土,逆着夕阳的方向望去,仔细端详端详,竟是一辆凤辇。 岑凰心中隐约有种预感,心跳起伏不定,跪坐在道中央,盯着飘扬的轻纱车帘,车中的人面目模糊,忽然一阵风掀起了纱帘,车中人面呼之欲出。 车架来到岑凰面前,缓缓停下,岑凰叩头:“小王叩见神后娘娘。” 云妖轻轻撩起纱帘,只看见一个跪地叩拜的脊梁骨和一头银发的后脑勺。 她道:“王爷行走不便,为何不乘车呢?” 岑凰趴在地上说:“罪人岑凰不敢乘车。” 她问:“哦?为何不敢?” 岑凰道:“牛马皆是前世未修出三界的圣人,这一世为人做牛做马只为使修行功德圆满,罪人若乘车就是罪上加罪,来世别想得人身了。” 云妖笑起来:“呵呵……王爷真会说笑话!难道千岁来世还想得个天下第一美男子的人身吗?呵呵呵,请千岁平身说话吧。” 她的笑声虽和雉妖不同,但是说话的口吻却和雉妖如出一辙。岑凰心里异常兴奋,一颗火热的心脏几乎要冲出这个胸膛,可是他知道,她的外貌不再是雉妖,而是三界最美的魔女云妖,他想看到的不是她端庄的五官,而是透过那一双清澈的眼底搜寻到一丝久违的夫妻之情。 岑凰慢慢抬起头,一双沧桑的眼眸注视着云妖的面容,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预料错了,这一刻,她竟然哭了。 那一世我在水晶棺里等了你五百万年,我的执着,曾感天,曾动地,终于,春花开了,你出现了,想不到最后换来的却是这一世的遗憾,最熟悉的爱人却变成了皇嫂与小叔的关系。 云妖哭了,她哭的不是前世的悲情往事,她哭的是一个双腿残废的美男子为忠于亡妻而拒绝医治双腿这件事。的确,就算他跪着走路,照样都是天下最潇洒最美丽的男子,没有人觉得他有残缺,也没有人觉得他卑贱。 最重要的是,这一瞬云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勇敢而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全部热情都将倾注在这个残废的小叔子身上,只和他见了一面,一面足以私定终身。 云妖掩饰着内心的波澜,略略地下头:“王爷,你这样走太慢了,请上车吧。” 岑凰道:“不必了,娘娘先行一步吧。” 云妖道:“快上来吧,你的膝盖都磨破了,虽然叔嫂同车多有不妥,但你身为王家千岁,一路被路人耻笑,是给皇室抹黑呀。” 岑凰想了想:“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到,多谢。” 云妖命侍女把岑凰扶上马车,在马车里,二人对面而坐,一路无话,趁对方不注意时互相瞄几眼,心跳难止,此情此景恍如隔世。云妖自然是想不起具体的事情,可是岑凰记得,当年洞房花烛之夜,他们在新房里也是这样成的鸳鸯。 第128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8 马车越接近岑凰的旧宅,云妖心中的疑问就越发清晰,终于,马车在一处断壁残垣前停下来,岑凰恭恭敬敬地对云妖说:“娘娘,小王的家到了,多谢娘娘借车,就此别过。” 云妖透过轻纱车帘向外面望,岑凰欲下车,侍女们七手八脚殷勤上前搀扶,这时,云妖道:“等等。” 岑凰回头看着她,这一眼,他觉得她的眼神是那么熟悉,因为一个人的灵魂是完全可以透过眼神看到的。岑凰看到的是雉妖,是当年那个深爱着自己的雉妖。 云妖道:“二殿下,我可否参观一下你的旧宅?” 所谓“旧宅”其实只是一些半人多高的破土墙和歪扭七八的木头架子,他并不是嫌这栋旧宅太寒酸见不得人,而是觉得这样面目全非的旧宅让人看了心里难受。可是云妖坚定的眼神和口气似乎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岑凰微微点头:“好吧,请。” 高贵美丽的神后下了凤辇,站在一片废墟中间,愣住了。她心里残缺的东西如果不是这片瓦砾,那会是什么呢?而这片瓦砾对她而言究竟代表什么?她顺着一根极为细弱的记忆的游丝追寻下去,断断续续的片段就像远古的图腾,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解释它们的意义。岑凰知道她此刻在努力地回想,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想起什么。 “娘娘,小王的寒舍年久失修,不堪入目,还请娘娘早些回宫。” 云妖道:“等一下,这是卧室吗?怎么会没有床呢?” 岑凰淡淡一笑,解释道:“这里原本有一张床的,后来将它改建成了地铺。” 云妖站在土墙前面迟迟不肯离去,又问:“你所钟爱的雉妖妹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岑凰很想告诉她,就是和你一样的人,可是他不能那么说,他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 云妖道:“我很奇怪,一个‘很会持家的女人’会让自己的相公睡地铺吗?还有,那里是不是厨房,为何没有锅台?雉妖不会做饭吗?一个像样的家,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就是床和锅,你们的日子过得这么将就,这算得上是恩爱夫妻吗?你究竟怀念她什么呢?” 岑凰的回答是,我怀念她每日盼我归家,怀念她日夜忙乎针黹,怀念她亲手铺平的被褥,怀念她亲手熏好的香衣,怀念她的娇嗔和媚眼,怀念她亲手为我擦背,怀念她用筷子夹给我吃菜,怀念她从柜子中取出少量碎银嘱咐我不准去风月场上鬼混,怀念她每天晚上默默替我打理云鞋上的灰尘,怀念她偷偷为我物色下一任贤妻……可是岑凰只是笑了笑,对云妖道:“娘娘为何对小王的家事这么感兴趣。” 云妖语塞,看了看他:“我只是……随便问问。” 岑凰心里在想,原来岑凤什么都没有告诉她,也好,与其让她难以抉择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岑凤一定有办法封锁住她的记忆。想到这里,他伏地叩首,大声道:“小王恭送神后娘娘!” 云妖拿他没办法,不好再说什么了,不情愿地上了凤辇。 岑凰跪在黄土飞尘的大街中央,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他本以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会理智地看待这份缘浅的夫妻之情。可是,他还是趴在地上心痛地哭起来:“娘子,娘子……” 后宫女眷出宫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身为六宫之主私自出宫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所以,云妖临走前命玉昆顶替她躺在床上装睡,恰恰在这个时候,岑凤来到神后殿看望云妖,却惊愕地发现是玉昆。 玉昆惊跳而起,自知犯了死罪,哭得五花六道:“陛下饶命!是娘娘命奴婢这么做的,奴婢冤枉……” 岑凤气愤至极,又怕走漏风声,立刻屏退左右侍臣,大步走进来,撩起袍子坐在床边:“哼!说,你们娘娘去哪儿了?” 玉昆犹豫一下,权衡利弊,只能如实禀告:“娘娘去宫外了。” “哼!她不是病了么!去宫外做什么!?” 玉昆抖唇而答:“娘娘去宫外见一个人,至于是什么人,奴婢真的不知……” 岑凤盛怒下一脚踹在玉昆身上,把她踩在脚下:“你真真是活腻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死法?” 玉昆连忙改口,哭道:“求陛下饶命!娘娘出宫是去见二殿下岑凰了!” 岑凤的指关节发出几声脆响,他想了一下,道:“好,我暂且留你一命,你要继续装病,云妖回来之后,你不要说我来过,你把她和岑凰私会的时间和地点都悄悄报于我知,等我拿到他们通奸的证据,再处置你和你的主子也不为迟!” 玉昆得了大赦,鸡捣碎米一般地磕头谢恩。这时,岑凤猛地扭住她的下巴,端详一眼,一只手将她提拉到床上,一痛尽情地翻云覆雨,之后便拂衣而去。 君王的心思任谁也猜测不到,外表强大的神皇有着一颗不可告人的虚弱的内心。他的震怒不是对着岑凰而是对着云妖,他担心的永远都是岑凰和雉妖夫妻相认,而非皇嫂和小叔私会通奸。他一再邀云妖同寝并非真实的意图。 这种强烈的控制欲并非一朝一夕,在岑凤的心里从来都是理所应当,也许当父皇对他说出“你可以任意处置他”这句话的时候,岑凤就把岑凰看作是他的所有物,同这个帝国一样,统统都是他的。 当年,东皇太一创立天界秩序,太始神皇定下朝政法典,都不约而同地考虑到集权的弊端,因为神皇这种体制势必逐渐聚拢朝政大权,所以才设下“元老大会”这个议事机构,不论大事小事,神皇都不能独自决断,必须经过元老大会的统一商议,使集权尽可能分散,但是这种体制也有缺陷,就是效率太低,办事拖沓,有时一桩小小的事情可能要开几天几夜的会才达成一致。好比说,简化一下早朝的繁缛礼节,变三叩九拜为一叩三拜,这样既可以节省时间也可以节约体力,这本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但是一些高龄老臣由于思想陈腐、墨守成规,就会坚决不同意这种简化,高龄老臣拖着一把快要零碎的老骨头坚持三叩九拜,人们看了感动归感动,但问题是,等他们叩完了拜完了,日头都升到脑瓜顶了,早朝也该散了。此类事情不胜枚举。与魔界一战后,天界的这些元老重臣几乎都死绝了,“元老大会”名存实亡,是个空荡荡的议事厅,大权空前集中在神皇手中,这正是岑凤一直想要的局面。 世事正是如此,所谓,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天界与魔界一战后,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但对岑凤来说,如同星云重启,是他一展宏图之契机。一个人也好,一尊神也好,当所有的事情都由他自己决定时,原本正直无私的人也会变质,因为没人敢对他提反对意见。 岑凤一刻也没耽搁地派人去给岑凰重修故居,还故意在卧室内修了一张坚固的双人床。岑凰怎么会不晓得,这是一个带着光环的陷阱。如今的神皇,已不复当年,经历了战争的腥风血雨之后,而今对他来说杀死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岑凰需要这条命,他需要远远地看着他的雉妖在神后娘娘的体内得到一个好女人该有的荣华和快乐。所以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云妖回宫后派人私下里往岑凰家里送去许多生活所需的细软,岑凰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雉妖生前喜欢往家里购置的东西,比如说,椅子坐垫,茶杯垫,小杂物盒,带夹层的钱袋,包扎急用的棉布条,撑鞋用的木棒,暖手炉,小黑炭,美人灯,防切手的铁指套,防油烟的面罩和围裙,大大小小各种用途的刀具,一口质地精良的好锅,考究的餐具,洗衣板,晾衣架……总之,就像是新婚过日子时购置的那些东东。堂堂一个神后娘娘能想到这么细,真是自古少有。岑凰从这些物品里,感受到雉妖的气息依然萦绕在这间屋子里,陪伴在他的左右。 云妖平时看起来很悠闲其实她很忙,神皇驾到的时候,她临时换上神后的行头应付一会儿,等神皇走了,她又会穿上粗布衣服,换上一条便于行走的宽腿长裤,跑到小厨房和侍女们一起研究食谱,学习厨艺。从云禁山上回来以后,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对生活感兴趣。 一日,岑凰意外地收到了一个小坛,打开一看,他惊讶地半张开嘴,里面居然是他以前经常做给雉妖吃的一种酱菜。 自从那日凤辇离开这栋宅院,转眼已过去了大半年,人间下起了皑皑大雪,每家每户的主妇都在储备以供过冬之食。岑凰独自坐在餐桌前,用筷子夹了一根神后娘娘亲手做的小菜,吃到嘴里,虽然腌制的时间尚短还未入味,但能尝得出用料和手法基本都是对的,岑凰吃着吃着,忽然放下筷子,双手捂住眼睛…… “娘子,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这些事情岑凤都要装作毫不知情,查证过程必须暗地里进行,这么久了,居然什么具体的事实都没查到,这反而加重了岑凤的疑心病。太医院的大夫统统被他私下里审了个遍,太医们众口一词说,神后娘娘身康体健,正值生育能力旺盛的年纪。可是云妖一直装病,这让岑凤极为不爽。国母没有嫡出的后嗣,这不是一件玩笑的事,更不是照顾到个人感情的问题,为了江山的稳固、帝国的昌盛,神后必须拼命地给神皇生孩子,这她应该非常清楚才对。如果是一个暖床的丫鬟,只需霸王硬上弓即可,但是对一位国母,就算是神皇也不可造次。目前岑凤所有的办法中,只有等待。 第129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9 终于,云妖渐渐意识到自己在思慕岑凰,穿透天界的稀薄的云彩,她看到人间下起了簌簌的初雪,就像她静而无染的心境对那个用膝盖走路的美男子纯洁美好的思恋,宫廷玉猫慵懒地舔着长毛,她想起了某个人特别爱干净,所以她莫名地对洗衣服经验丰富,连捣衣监的侍女都不如她。天寒地冻,该是给二王爷送一件棉衣的时候了。 云妖想到这里,便将床上的薄面被拆开,三两下裁剪出一个男式衣阕的两片,熟练而又欢喜地缝制在一起,从棉被里揪出雪白的棉花,用手把它们拍松软,然后絮到衣阕的夹层里,一会儿的功夫便做成了一件款式精巧的棉袍。她吩咐玉昆:“你今晚出宫一趟,把这个悄悄送到二王爷家去。” 玉昆惊奇地看着这件棉袍:“娘娘,这是您做的?” 让她这么一问,云妖忽然想起一件事:“啊,对了。我想写一张字条给二王爷,你一并捎去。” 云妖来到书桌前,想了又想,落笔写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玉昆一见,神色突变道:“娘娘,这不妥吧,娘娘不要忘了他可是您的小叔啊。” 云妖攥紧她的手,悄声说道:“我知道,否则也不会派你去送。” 玉昆接过来,把墨迹吹干,叠入衣怀之中。玉昆左右权衡,矛盾至极,终于盼到天黑,趁云妖睡下之后,跑到了御书房,将这件棉衣和字条一并呈递到岑凤面前。 岑凤看着这件棉袍,一针一线都是那么地用心,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展开字条,看了一眼,哼了一声,随即吟出后面的几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玉昆为活命出卖主子,这样的婢女本该受到处罚,可是岑凤却出乎意料地奖赏了她,留她在金凤殿过夜,第二天一早才放她出去。一个七品宫女能在金凤殿享受神皇的雨露简直是一步登天,是玉昆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也许只是神皇的离间之计罢了。 玉昆一早回到神后殿,云妖便立刻传见了她,问她:“你怎么去了一夜?东西送到了么?二殿下怎么说?” 玉昆只得瞎编一通:“二殿下不在家,我等到很晚,后来二殿下回来了,收到衣服很高兴,我见宫门已锁,就在外面投了店,一早宫门刚打开,我这不就回来啦嘛。” “真有你的。还有,你没被人发现吧?”云妖欣喜地问。 “当然没有,奴婢办事,娘娘放心!”玉昆一想起昨晚在龙床上的那一番殊荣和享受,就不由得升起了女人的野心,竟然觊觎起神后殿的位子了。 看到云妖放心地走了,玉昆才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她没想到,第二日,她的美好愿望就破灭了。岑凤借群臣力荐神皇和神后同寝的名义,对神后殿下了一道旨意,令云妖明晚准备侍寝,此为皇命,不得违抗。云妖接到圣旨后,身子立时瘫软了,她是被几个宫女抬回寝宫的。 玉昆暗自盘算,如果明晚神皇神后真的同寝了,如果云妖真的怀上了龙嗣,那还有她玉昆什么事啊。可是这么大的事作为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无法改变,只能期盼云妖殊死抗拒神皇,或者云妖有病根本怀不上龙子。不提玉昆怎么盘算了,圣皇颁布诏书令神后承欢以产子的事情不日便传到民间。或许天意如此,深居简出的岑凰竟也无意间听说了。 云妖苏醒过来后,看见一群太医围在床榻前,岑凤在远处坐着。 侍女们惊喜地叫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岑凤问太医:“娘娘身体状况如何?能不能应对明日的同寝?” 太医们异口同声地说:“娘娘只是一时晕厥,身体健康得很,完全可以应对明日的同寝,陛下大可放心。” 岑凤微笑着点点头:“都退下吧。” 云妖看着岑凤,心里在声嘶力竭地对自己呐喊,他不是我要的那个人,我不想和他同寝!可是作为端颐温良的国母,云妖的表情却是温婉的,她低垂眼睑,道:“陛下政务多忙,还亲自来督促太医给臣妾诊脉,臣妾感激得不知如何报答陛下才好。” 岑凤走过来,温言道:“呵呵,你好好歇着吧,不要想那些莫须有的琐碎之事了,明日我会早早退朝,先过来陪你吃晚饭的。”他看看一旁侍立的玉昆,转身离去。 “臣妾恭送陛下。”云妖在床上说。 玉昆盯着岑凤的背影,一颗心落入冰冻的深潭谷底。 翌日,岑凤果然早早下了朝,来到神后殿。云妖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傅粉,画眉,点唇,搽胭脂……侍女们忙乎着为她装扮出最精致最端庄的仪容,好使神皇一见她便赏心悦目。云妖表情木讷,心中却翻滚着惊涛骇浪,她已经穷途末路,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推脱了,而且神皇已经通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神后殿下了旨,这是皇命,这是国事,不再是夫妻之间的私事。 或许神皇真的爱着自己吧,云妖此时只能这样相信,既然得到神皇的垂爱,还奢求别的男子的眷恋,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洁妇该做的事。云妖只有极力劝服自己,安分守己,做好国母,不要太贪心,不要太轻浮了。 用完了晚膳,岑凤陪她在后花园中稍微散散步,然后就双双回到寝宫里。云妖既已屈服了自己的命运,也便顺从地随岑凤走进卧房,但她看起来还是十分拘谨不安,于是岑凤屏退所有的侍女,好让她放松一点。如果他真是出于这样考虑,云妖就该烧高香了,但是他的用意之深之狠,云妖后来才知道。 岑凤站在床前,笑着说:“梓潼,你可否亲自替我宽衣?” 云妖“嗯”了声,低着头走过来,靠近他,太古元气的霸道气场环绕在他的身躯,使她心中战栗,双手发抖。岑凤展开双臂,等待她来解腰带。云妖替他解开腰带,将他外面的皇袍褪去,突然,双睛定在他身上不动了。 “陛下!这……” 云妖惊惶地退后一步,脸色煞如白雪。 岑凤冷笑一下,道:“梓潼不认得这件棉袍了么?做得挺合身,就是面料艳了些,穿着像个新郎官儿。梓潼是用自己的被面裁剪的这件棉袍吧?贴身穿很舒服。” 云妖颓然地跪在地上,抽搐的声音几不可闻:“陛下……” 岑凤胡乱脱掉棉袍,摔到地上,猛然扼住了云妖的下颌骨,厉色道:“哼,我以为你是做给我穿的!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不是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要你亲口说,你这是给谁做的!” 云妖吓得几乎昏过去,只是不断流泪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一记重重的耳光扇过来,云妖被他那霹雳般的掌风掼倒在地,口中出了血。此番动静出乎宫外侍臣们的预料,但谁也不敢进来阻拦。 “是我惯坏了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贱人!” 岑凤又一巴掌,云妖左边脸也被扇肿了,在如此毒手之下,她感到一丝一毫颜面无存。而后,岑凤揪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拽到床上,满头的金银首饰连同长发纷纷掉落,岑凤扑了上去,肆意殴打、羞辱她,此时此刻,堂堂国母竟不如一个卑微的贱婢。 ……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残破不全的大地,神后殿中,炉火上慢慢煎着汤药,一半床幔垂下,被子下面掩埋着断断续续的痛不欲生的凄苦的啼哭。 神皇照旧每日上朝,每日到神后殿来例行公事地探看,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朝臣只关心神后能否怀孕产子,有谁在意一个女人受辱了。 飞雪满天,一眼望不尽的苍茫大地上,岑凰跪在七宝天宫大殿外要求觐见。 岑凤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了,不过,这是神皇和神后的家务事,哪里有他置喙的余地,于是就让他那么跪着吧,累了饿了自然会回去。可是这么冷的天儿,岑凰却引得满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七宝天宫的墙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大臣出入皇宫极为不便,动辄就有跟着混进皇宫的百姓,使得宫里治安越来越不好,连连发生非礼强女干的案子,宫女都不敢独自在宫阙外围走动。 每日,老百姓都给岑凰送饭送水,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侍臣提醒神皇,该管管了。 神皇也是个倔脾气,僵持了整整一个月,神皇终于肯见岑凰了,不过神皇最近很忙,只有半个时辰的见面时间,左右金瓜武士架着岑凰的胳肢窝把他架到大殿。岑凰的脸上生满胡渣,乍看去像个小老头,仔细看看,还是那么耐看,还是那么俊。 岑凤面沉如水地问他:“你不是说要回家坐禅么,来这干什么。” 岑凰道:“臣弟恳请陛下废后。” 岑凤的瞳仁顿时一缩,方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岑凰大声道:“臣弟恳请陛下废掉现在的神后,另立新后。” 岑凤的眼眸越来越寒冷,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废后的命运是什么吗?” “是去给先皇守灵。”岑凰答。 “既然知道,你怎么让我废后,云妖现在身体虚弱,你忍心让她去阴冷的陵墓中诵经吗?” “现在人民都知道云妖不愿意为你生孩子,而你竟然强/暴了国母,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盛世,那么天界近期连连发生的强/暴案已经证明了你的盛世的到来,如今,只有废后重立才能挽救这个荒淫无道的天界,而且,这是给云妖一个解脱,也是给我一个公道。” 岑凤断喝道:“凰弟,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岑凰挺起胸,昂起头:“岑凤,你不要在我面前乱施淫威,我不吃你这套!就算云妖的身体属于你,但她精神上所受的痛苦是我娘子的,作为她的夫君,我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岑凤点了点头,铿锵地说:“好,很好。你的翅膀长硬了,我这个哥哥在你面前再无威信可言了!” 岑凰胸腔里充满了愤慨和酸涩:“如果你是在报复我,请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我们之间是可以做个了断的。” “如何了断?”岑凤惊惑地问他。 岑凰道:“假如我明日就要死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替我好生照看我娘子?” 岑凤转过脸去。 “皇兄,请听我一言。最近我在家中参修佛法,悟到了许多人间至理,堪破,放下,随缘,自在,这些都是每个人应该学会的。人也好,神也好,其实没有什么必要盼望自己富贵永年,因为,生有生的价值,死也有死的价值,就像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说也说不明白,理也理不清楚,这是我们的孽缘在作祟,只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才会好起来,天界才会好起来。你是神皇,我是残废,谁该活,谁该死,不需言明。等我死了以后,你就放下所有的怨恨吧,做一个好神皇,就像你年轻时立下的宏愿那样。”岑凰说完深深地给他叩了个头。 岑凤颤抖着嗓音道:“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岑凰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皇兄,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就让我最后为自己做一次决定吧。” “不,不,不!”岑凤飞下殿基宝座,扑过来,把他紧紧地抱住。 第130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30 金麟殿又被重新打扫整洁,听说陛下强行把二王爷留在宫中。神后殿已经多日不曾打开大门,云妖万念俱灰,身上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岑凰听说此事,心中十分忧虑,多次到神后殿外求见,均不得见。云妖不知道自己将以何种脸面示人,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岑凰。更何况在神皇的眼皮底下,就算云妖很想见岑凰,为了不牵连无辜,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一转眼冬季过去了,漫长难捱的冬天几乎令人死过一次,小荷塘的水面开始流淌,蝌蚪在冰冷的水下游来游去,莲藕上渐渐长出了新芽,泥土中露出小小的绿意。风还是很凉,玉昆在云妖耳边轻轻地说:“娘娘,回去吧,风越发紧了。” 云妖眼中湿漉漉的,不知是被凉风吹的还是想起了难过的事,她没有怪罪玉昆,因为她知道玉昆也是身不由己。 云妖对玉昆悠悠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思念二王爷……我思念他。” 云妖说完,眼睛又湿了。玉昆很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只有吩咐侍女:“去给娘娘取一件披风来。”然后继续陪她在外面站着。 远处有人开道,是神皇退朝回宫。岑凤路过云妖身边,随意瞥了她一眼便扬长而去。好几个月了,云妖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朝廷的局面因此变得棘手起来,岑凤已经开始考虑废后。 云妖不在乎废不废后,她现在只为一件事懊恼,二王爷被软禁在宫中,成为案板上的鱼肉,这完全是她的过失,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忽然听见女官禀奏道:“娘娘,二殿下在宫外求见。” 云妖的心湖上顿时掀起一层涟漪,嘴上却说:“不见。” 女官领命而去。云妖刹时变得精神虚弱了,她扶着栏杆鼻腔发酸,对身边的玉昆说:“我思念二王爷,我思念他。” 岑凰又一次失望而回,云妖的心境,他都明白,相见只能徒增伤感,不见却又心有不甘。他知道云妖受辱后无法面对他,也知道云妖是为他的身家性命考虑,可是她不知道这都不是她的错,他只想让她明白这一点。 朝廷有另立新后的意志,不少臣僚开始举荐自己的女儿或亲属进宫待选,多少清白无知的少女对这个阴森的牢笼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憧憬,香象大金仙也托关系找门路把自己女儿的名字写在了秀女簿上,做着摇身一变成为国丈的春秋大梦。 岑凰清楚地看到,如今的岑凤已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惟利是图的帝王,谁也别想成为他集权道路上的障碍,跟随这样的帝王实在是前途难料。自从与魔界大战取得决胜之后,岑凤变得极其荒淫,后宫人数激增,皇子数不胜数,但是,东宫始终空着,朝臣基本上都是后起之秀,谁也没有资格和胆量提及选立太子之事,原因是选立太子就意味着一批年轻俊才将加入太子/党,与皇党势力抗衡,盼着神皇岑凤早死,这种事是每朝每代的必然,可作为一个空前独/裁的神皇,岑凤却幻想着自己能长存于世。 战争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天界的凋敝和人民的穷苦始终没有多大改善,想要创建一个好时代不是纸上谈兵,目前,整个朝廷官僚集团都在为一个人卖命,那就是他岑凤。没有人为百姓想过,像香象大金仙那种没有什么真材实干只靠一路溜须拍马升到高位的臣僚充满了朝廷,人民的心态也很不靠谱,几乎所有人都在幻想着一夜暴富、一夜成名、一夜走红……天界的发展趋势毫无二致地应了岑凰当年的预言。 有人说,如果让岑凰来当这个神皇,或许天界还有救。 此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兴许是真实的民意,兴许是别有用心之人的离间之计。这种论调若传到岑凤的耳朵里,必然使紧张的手足关系雪上加霜。事态往往就坡随坡,舆论素爱往负面方向偏离,毫无征兆地,民间官方,朝野内外,整个帝国,男女老幼……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即便如此,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神皇。当岑凤在御书房里知道这个传闻时,举国上下已是妇孺皆知。握着玉质的神皇宝玺,看着香象大金仙的折子,岑凤的头脑里出现了一闪念的杀机。 香象大金仙折子中写道:“如今,二殿下民心所归,若有谋反之意,一声令下,举国皆应,后果不堪设想,恳请陛下早作安排!” 岑凤首先把香象大金仙安排到武斌大判府的位子上,掌控皇都外围的治安和兵权,然后在三日之内调换了重要位置上的官员,朝廷里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当一个帝王疑心病发作的时候,心境变得草木皆兵,看一只振翅的昆虫都像是要谋反。岑凤曾经深刻地了解岑凰这个人,他是一个一推三不管的二世祖,连字都认不全,难以堪当重任,他自己也毫无野心,只要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甘愿一辈子混吃等死。 可是,五百万年过去了,世事在变,人心在变,谁敢保证他没有夺/权篡位的野心呢?谁敢说他不是在利用兄弟之间的信任收买人心呢?谁敢担保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女人奋力一搏呢?! 严冬悄悄过去,春天却没有带来生机。既然与岑凰近在咫尺无法相见,云妖还能期盼什么,日日夜夜的相思之苦使她憔悴不堪,为了岑凰的平安,她宁愿忍受这份煎熬,可是当她知道即便是这样地谨小慎微,也不能熄灭神皇内心的怒火,当她得知宫里宫外秘密传扬着“蹇王欲反”的谣言时,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所谓“蹇王”有几层含义,首先从字面上理解,就是生性比较迟钝的王爷,暗指岑凰的玩世不恭,另一则理解就是命运不顺遂的王爷,暗指岑凰五百万年的牢狱之灾,最后一种理解就是行走不便的王爷,明确说就是岑凰双足残废。 云妖立刻对整个后宫下了缄口令,不得公开或私下里谈论有关“蹇王”之事。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那点屈辱都算不了什么了,她乘着凤辇风风火火地来到了金麟殿。 岑凰很意外,同时也很激动。关于宫里的传言,他尚且一无所知,他每天坐禅修定,根本不关心时事。既然当日他冒着大雪跪在七宝天宫外请愿,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随时随地,如果需要他死,绝无犹豫,他是可以立刻死给天下人看的。 岑凰跪在金麟殿外迎候,他万万没有想到,云妖并没有下凤辇,而是掀开车帘,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句话:“二王爷,你赶快上车!” 岑凰错愕的表情在云妖的意料之中,她顾不得跟他解释,命令左右侍女:“快将二王爷抬到车上来!快!” 岑凰不由分说地被架到凤辇上,惊慌未定之时,车轮已经行驶在出宫的甬道上了。 “娘娘,这是为何?” 云妖道:“二王爷,你坐好了,小心车身摇晃把你摔着。”她说着,便伸手扶了扶他。 岑凰吃惊地低眉看去,不论如何,皇嫂都不应该碰触小叔的身体,这实在太不合礼法。岑凰是想,自己再不可以这个残缺之躯连累娘子了。 他连忙躲开,压低了头颅,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娘娘为何要强掳小王?” 云妖直白的眼神已经向他诉尽了爱慕之意,她寻遍了所有措辞也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对于这份毫无结果的感情,她只能保持缄默,她道:“王爷,你的性命堪忧,你还不知道吧?你身为本朝唯一的王爷,被扣上谋反的帽子是迟早的事,而且陛下的脾气越来越乖戾,连我都猜不透他,你住在宫里就是与虎为邻,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她咬了咬嘴唇,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怕,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等我把你送出皇宫之后,东山妖姬会在宫外接应你,把你接到东天神柱上去,你在她那里治好脚伤,再请她略施法术替你改容换面,从此隐姓埋名,与她结为夫妇,过个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日子,以后不要再出现在皇都中天,只有这样你才能平安无事啊!” 岑凰默默无语,感动地看着她,她在说这些话时,其形其神完全超乎一个弱女子的胆量和勇气,她的周密计划里,却没有为自己铺设任何退路,这让他想起了雉妖在无数个幽深的静夜里辗转反侧,苦苦为他筹划未来的样子,他多想大喊一声“娘子”,然后扑过去将她柔弱的身体抱住,用丈夫的臂膀温暖她战栗颤抖的双肩。 茫茫白雪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车辕印子,岑凰的睫毛上结了冰珠,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放诞不羁的二太子,尽管他很想很想在临别前再放诞一次。就算君王不仁,臣子却不能无义,他控制住冲动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沁心透脾的寒冷空气,以使头脑快速地冷静下来。此刻,他不能拒绝云妖的安排,他会顺从她的意思,跟她离开皇宫,但他不会到东天神柱上去。 云妖急切地望着窗外,出宫的道路没有那么漫长,却在焦急的心境之下显得特别遥远。而岑凰却希望时间静止,希望道路越漫长越好,因为这可能是他们仅剩下的最后一点相聚的机会。 所以这一段路途,在云妖看来非常遥远,在岑凰看来短暂得可怜,终于,马车冲出了七宝天宫的大门,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 云妖从车窗里张望,问侍女们:“怎么,东山妖姬还没到吗?” “回娘娘,东山妖姬已在此恭候多时。” 云妖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欣喜地对岑凰说:“二王爷,东山妖姬果然是守信用的人,把你托付给她,我很放心。你不要犹豫了,赶紧随她去吧。” 岑凰看着她半晌未说话,眼眶却红了。 云妖道:“唉,你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怎么还不下车啊?” 岑凰双手举过头顶,一头扣在云妖的脚下,带着哭腔,一字一顿,道:“今日一别,恐难再见,娘娘万要珍重。” 云妖见他哭了,连忙好言安慰:“王爷快别这样婆婆妈妈的,只要活着,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但是她心里明白,这只是在安慰他,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罢了。她知道神皇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不过她也不怕他什么,大不了是一死,本来她也不想活了,能为心中恋念的人做一点事,也是求之不得。 岑凰被侍女搀扶下车,车辕上有雪,他习惯性地提了提袍子襟,即使过去了几百万年,一个人爱干净的习性是不会变的,云妖无意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当她发现岑凰这个动作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突然袭来,就算是隔了一生一世,她依然记得这个熟悉的动作,逝去的回忆就像悬而未决的案件一样,总有大开原解的一刻,她突然喊住他:“等等。” 侍女们讶异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岑凰没有回头,却听见云妖清楚地说道:“二王爷,你等一下。” 岑凰不知何故,似乎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慢慢回过头来,看见云妖捂着嘴,泪眼如注:“二王爷,你这件衣服是谁给你做的?” 在这非常的时刻,问这样不合情理的问题,显然是有些异乎寻常,岑凰答道:“是我娘子。” 云妖不顾众目睽睽,一把抓住了岑凰的衣袖,细细地看了看,进而又看见他的手指每个指肚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这是弹琴磨的。从前,雉妖曾经和岑凰开玩笑说,我不稀罕相公你的相貌是天界第一,我唯独引以为傲的是你无师自通的音乐天赋。岑凰更会开玩笑,他说,那你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又不是你儿子。一句话引得雉妖满屋里追着他打。由一个动作注意到了他的衣服,由一件衣服看见了他的手指,由他的手指回忆起了一些往事,由一些往事想起了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是,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偏偏是在她就要把他交给别人的时候,偏偏是在他命在旦夕的时候! 岑凰喊了云妖好几声,她都没听见,只见云妖趴在车窗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雪花降落到岑凰的头上,肩上,冰冻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想起魔王波旬说过的话,云妖迟早会想起雉妖生前的事。这一刻,她是否都想起来了?还是只有零星的片段而已?岑凰的心里很矛盾,但他清醒地意识到,云妖要是再问别的,他不能再回答她。 很快,云妖擦干了眼泪,对岑凰说:“二王爷,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想起了点伤心事,现在已经好多了,请你速速随妖姬娘娘走吧。” 岑凰很意外,但是转而之间他又彻底领悟了——她不再问,就表明她全都想起来了。 云妖此刻看岑凰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雉妖,从她的瞳孔中,他看到了久违的冷静和慈悲,以及她心中全部美好的寄托。为什么总是在她注视的时候不得不转身离去,为什么总是注定要辜负她的爱情,如果此刻可以不顾一切地相认,如果可以,两个人就算立刻死在一起又有何妨?但是——岑凰走在皑皑白雪之上痛苦地思索着,如果现在意气用事,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不就全都付诸东流了吗? 云妖看着他被东山妖姬扶上了吉祥兽座骑,然后依依不舍地驱车离开。也许和他的缘分只有前世今生这么一点点,如果痴痴地缠缚在一起只能给他带来灾难,那么她愿意微笑着放开他的手。试问,爱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是不是已经足够呢? 事情没有像云妖设想的那样。岑凰坐在吉祥兽上飞到半空中时,便对东山妖姬道:“我有一事尚未了结,我要回七宝天宫。” 东山妖姬不曾幻想他能按照神后的旨意行事,所以没有勉强他,直接把他送回了七宝天宫。岑凰在宫门口拜别东山妖姬,便直接去了金凤殿。神皇正在上朝,朝上所议之事是有关“蹇王”的传闻,恰恰就在这个时候“蹇王”岑凰出现在大殿里,众臣顿时一片哗然。 岑凤诧异地看着岑凰,墨色的瞳孔内透射着隐隐的凉薄。 岑凰膝行到殿基前,笑眯眯地说:“臣弟有事启奏。” 岑凤考虑了一下,道:“请讲。” 岑凰用手拢着嘴,做了一个说悄悄话的姿势,对岑凤道:“我想和你作个了断。” 一时间,殿上的大臣们交头接耳,惶惶不安,岑凤愠怒之下不得不退朝,然后命人把岑凰带到御书房。现在,就算岑凰不主动了断,也由不得他了。其实谋反罪已经定了,目前是如何制造一个像模像样的伪证的问题,“蹇王”的谣言是岑凤命人传播出去的,文武双全的香象大金仙也就是现任的武斌大判府不会错过这个表现的好机会,一定会替神皇做一篇漂亮的文章,本来还在屈打成招和私审私判之间争执不下,岑凰的出现让大家都失望了。 岑凰在御书房中对岑凤说:“皇兄想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何必耗费这么多国力呢。不如赐臣弟一死,让陛下少操点心,让臣弟少受点罪,也让大臣们少受点累。然后就说臣弟在金鳞殿中荒淫而死,追谥个‘惑王’就得了。” 岑凤看着他不说话,心里还在猜测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么机密的事居然让岑凰给知道了,真是岂有此理。岑凰越来越觉得,岑凤真是做昏君做昏了头,智力水平明显下降。不过,他也要给予岑凤充分的理解,一个幻想着长存于世的人,怎肯相信有一种人对死亡甘之如饴呢。 岑凤竭力地掩饰胸膛内的愤恨之火,表面上看起来却是和颜悦色:“呵呵,凰弟,你还是这么贫嘴。有些事其实是你误会了,对了,我们兄弟很久都没有在一起喝酒了,不如今晚就在你的金麟殿中设宴,咱们痛饮到天明如何?” 岑凰知道他要把酒宴设在金麟殿的用意,无非是要制造一个自杀的现场,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这样也好,干干净净一死,不连累任何人,关键是云妖不会受到任何牵连,于是,岑凰一口答应下来。 傍晚时分,月明星稀,寒鸦凫水。 岑凤命人取来解忧卺,亲自给岑凰斟满了一杯酒,今晚,隐藏在这件太古神器中的秘密将会自动解开。岑凤心中的杀机一眼就看得出来,然而他可能是常年坐龙椅坐的、睡龙床睡的、穿龙袍穿的、伏龙案伏的……总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谁都看不清、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这让岑凰突然有一种久违的呕吐欲。岑凰坐在对面,捂着嘴,干呕两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继续,继续。” 然后,岑凤自斟一杯,他的手掌轻轻一过白玉杯,便在自己的杯中放入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这套太古杯具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当知己或手足之间自相残杀的时候,却必须往自己的杯中下毒。 岑凰瞬时明白了岑凤的那个动作,不由得轻轻一笑,原来困扰他这么多年的一个疑问,答案就在一个杯中。当年他为骗取太古元气给岑凤杯里下了迷情丹,自己却从天上一头扎进西海,惹恼了西海神妃,开罪了西龙王太岁,引出后来的手足情深,想不到转了一圈,最后解决问题的还是这个解忧卺,真不愧是神器啊~~~ 岑凰干脆地拿起白玉杯,说:“这一杯臣弟先干为敬。” 岑凤拦住他:“等等,凰弟,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岑凰放下酒杯,看着他:“什么话,你说吧。” 岑凤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凰弟可知道为兄心里的苦痛?” 岑凰想起,以前邻居家的刘三儿在杀猪之前经常念叨一句话:猪啊猪啊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他不吃来我不宰,你向吃的去讨债。可能人在杀人之前心里都会有所忌惮,总要给自己辩解几句,找个自认为充分的理由先原谅自己,然后才好下手,岑凰能理解。 所以,岑凰笑道:“臣弟一向吃现成的穿现成的,怎么晓得当家的烦恼,皇兄不妨说说。” 岑凤便从先皇在世时说起,父皇在世时,对我要求极高,那时我还很小,记得有一次,我爬上龙书案,不小心把父皇的砚台碰到地上摔碎了,父皇认为这是不好的预兆,我长大以后可能不爱读书,从那以后,父皇命人看着我念书,每天必须念够一千斤绢帛,常年伏案读书,以致我少年时期双眼发暗,看不清字迹,必须贴着脸才能看清。我少时习武强度过大,以致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断过不止一次,后来每到雨雪天气便浑身疼痛。我长大成人后,奉父皇的旨意在堂廷湖畔修定一千年,当我出定后,正值天界酒宴,我高兴地携带礼物去参见父皇,却被父皇当众责骂,原来,父皇是让我修定一千个一千年,而我仅仅是完成了千分之一。待我全部修完后,我的母后已经去世了。 父皇性格暴躁,年轻时酷爱武功,主动与魔族宣战,虽然打败了魔王波旬,却只擒住了波旬的一半灵魂,从此种下魔族的复仇之心,给天界留下了巨大的隐患,后来你就知道了,魔王波旬的眼珠子时刻都盯在天界皇室身上,这个隐患终于爆发,使得天界的现状等同于倒退几亿年,几乎所有的事都要从零开始。 神后云妖,不愿意侍寝,成天装病,国无嫡子,必将人心动荡、各怀鬼胎,有些事,我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说到这里,岑凰打断了他:“皇兄,不要再说了,你的苦楚臣弟都知道,所以臣弟敬你。”他说着,端起酒杯。 岑凤也端起酒杯,他看着这杯毒酒,只要喝下去,中毒的就是对面的人。岑凤刚把酒杯贴在唇边,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岑凤!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昏君!去死的人应该是你!” 岑凤一激灵,酒洒了一点,转目看去,喊话的竟是云妖。 岑凰连忙说:“皇兄,快干呀!” 岑凤举起杯,突然,叮——地一声,他动作停在了这一帧。岑凰的手臂也悬在半空中。刹然间,云停了,风静了,鸟不叫了,虫不爬了,鱼不游了,片片浮萍不再旋转了。 云妖走过去,把他们的酒杯交换,然后又听见“叮”地一声,一切如初,剧中的两兄弟都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只见,岑凤把酒杯的边缘沾在唇上,犹豫了一下,这一瞬间的犹豫中掺杂了千亿次的思虑,最后,他并没有喝这杯酒。 相反,岑凰一饮而尽,举着空杯子给岑凤看:“皇兄,你看,我都干了,你快……”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只见岑凤突然捂着胸口,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皇兄!”岑凰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赶紧扶起他来,发现他嘴里的血就像涌泉一般不断地往外溢出,岑凰急得大哭:“风儿哥哥!你一定要挺住!我去叫御医!”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岑凤体内的太古元气已被引爆,星云已经重启,就象岑凤说过的那样,天界的岁数从零开始,一切失去悉数复得,一切死亡都能复活,一切悲痛皆可忘却,一切遗憾即可挽回,岑凰将顺从民意登上大宝,天界会迎来真正的盛世,严冬将一去不返,相知相恋的人儿可以永远地在一起! 岑凤的最后一眼,看见了云妖的背影在风影云海之中渐渐散去,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大梦。他在梦的最深层看见了三个极美的人,一个是云妖、一个是岑凰、另一个是自己,他们三个人手牵着手,在晶蓝色的夜空中快乐地飞舞。远处的殿宇楼阁中,有人悠悠地吹起了《来仪》。 至此,《重生·相恋相杀之凤凰决》全剧终! 第13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 在上一次穿越中,安可将太古神器解忧卺的杯子调换,使神皇岑凤中毒身亡,引爆了他体内的太古元气,星云重启,天界从零开始。由于皇室只剩下一位王爷,狗屎运的岑凰理所当然地爬上了龙椅,这当然要感谢安可的逆天任务完成得既巧妙又及时。 在听到熟悉的“叮”一声之后,系统唤醒模式自动开启,安可从东方玄幻世界弹出来,进入了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菊理高中校园。安可发现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穿着一身素色的校服和一双白球鞋,背着一个黑书包,梳着精神的短发,正徘徊在一个微风徐徐、鸟语花香的晴朗的早晨。她随即听到了系统的自动提示音,叮——[第七站:《偷心·无可挑剔的青春祭》,角色扮演:艾萌萌(女配)。催眠模式开启!] 安可回忆起这部青春偶像剧…… 全剧围绕着一个三角关系展开,武娇和艾萌萌是同桌,她们同时喜欢上了新转来的学长——刘星辰。可是武娇已经被崔小凯看上了,为了不得罪校董的儿子,刘星辰在这场没有结果的早恋角逐中理智地选择了退出。所以,武娇苦苦思恋的学长在她面前就变得特别高冷。在这样阴郁而窒息的恋情里,一个不起眼的女生艾萌萌成为了全剧最好的出口。于是,刘星辰把艾萌萌当成好哥们儿,天天约她出去吃吃喝喝,多次不胜酒力地向她表白,他很宣很宣武娇。最后,武娇断然拒绝崔小凯,揭穿了学长和艾萌萌之间的虚假恋情,勇敢大胆地获得了真爱。啊噢。这种一头热的关系居然也能成。安可实在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形容这位编剧了,只能说编剧大大没童年。 以安可的童年阴影来设计,剧情应该是酱子的:全剧围绕着一个三角关系展开没错,女主武娇喜欢的是学长刘星辰也没错。可是,学长大人粉高冷,三年的时间里竟连一个表白的眼神都没有给过她(其实另有隐情)。学长的高冷态度使身为大校花的武娇感到愤慨之极,毕业后,她和追了她三年的催小凯同学一起出国留学,四年后,武娇和崔小凯双双归国,在同学会上邂逅了学长……当武娇得知自己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学长正在和自己的同桌女汉纸艾萌萌谈恋爱时,一种无法忍受的耻辱感袭上心头。这时,艾萌萌及时地打来一通电话约她出来见面,把渣学长还给了她,完璧归赵,over。这才符合囡们自尊、自爱、自强的御用女主安可的性格好吗。 注意,那个隐情同时也是安可的童年阴影,那就是:班主任找刘星辰谈过话,不许谈恋爱! 对于一个当了十年班主任、带了三届毕业生的中年教师来说,什么样的学生最容易被青春期感情问题困扰,简直是坐观鱼斗、一眼见底的事。所以许多早恋之所以破产多数都得益于背后黑手的操控。相对于女生而言,男生毕竟情感比较理智、心理比较坚强,成为班主任老师找谈话的首选对象,于是一些“渣男”应运而生。而在经过篡改后的超级玛丽苏的剧情里,我们这位菊理高中的学霸刘星辰学长其实是学校董事会董事长的儿子,为了追求一名女汉纸而改名、转校,然后装作无辜地被班主任找谈话,却打着“好哥们儿”的幌子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骗走了傻萌的她,而傻萌的她又在这个过程中以更高超的手段偷走了大校花。 所以所以,一个经过多次篡改的超现实主义的混乱剧情就酱展开了……#(tot)# 新生开学典礼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校长在主席台讲话,新生穿着统一款式的蓝校服随整齐地站在操场的塑胶草坪上,在武娇看来,那就是一群乌鸦落在了生满绿苔的海面,那天即便是身材和脸蛋再好再出众的男生或女生都没能给武娇留下任何印象,可是,七年后的同学会时,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艾萌萌当时的样子。 艾萌萌身材又细又高,骨骼特别有质感,帅气短发,眼神超犀利。一般经过这样的女生身边时男生都恨不得绕着走,可是这个长相非常符合女生的审美。艾萌萌是给班里拖后腿的差等生,但她似乎从来都不为考学的事着急,这种不知愁的傻萌或许可以在紧张兮兮的学校中被看作是一种高贵的气质。谁知道呢,也许她不想考大学,也许她就是来混日子的,更也许她为了什么特殊的目的而入学。高中生能有什么特殊目的呢?武娇笑自己思路飞得太快太离谱,但在她看来,艾萌萌这个人确实与众不同。 首先她的名字就是一个奇迹。几乎没见过哪位老师提起这个名字时眼光中不漾着一丝郁怒的波纹,就算是经常和颜悦色的教导处副主任都没能逃过武娇敏感的神经。还有就是,她心理素质超好。当同学们正在班主任的密切监视下上晚自习,假如艾萌萌同学不早不晚不上不下刚好大模死样地溜达到教室里,教室里便会顿时掀起一小阵低声的沸腾,然后所有的人都会觉得特别放松,这个晚自习就特别有意思。 班主任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教训她的好机会,会不失时机地从某个角落现身,大吼一声:“艾萌萌!你过来!” 然而,同学们看到的呢?是艾萌萌的经典表情,这时她居高临下的回眸以及玩笑一般的唇角完美地双壁合一,这个表情一般被认为含有某种潜台词,“啊噢,是你呀,小毛毛熊,把你忽略了真对不住。”或者“啊噢,这世上怎么会有班主任这种渺小而卑微的生物呢?”更或者“啊噢,又被你捉到了,你个小坏蛋!” 对于一个女生,身为男班主任不会对她进行严厉地批评,但不要以为班主任对她无计可施,罚作业是最典型的非体罚形式,可是,艾萌萌居然每次都神奇地按时按量完成,而且,字迹全都是她自己的!这一点不得不令所有的同学包括班长大人宋琳琳佩服。似乎,艾萌萌童鞋有特异功能,一夜之间会变出一百只手和一百个脑袋。但在武娇心目中,她是自己好的同桌。 被训完话的艾萌萌看上去丝毫没有情绪低落的迹象,可是武娇仍然会习惯性地安慰她几句:“唉,别和他计较,更年期了。又罚作业了吗?” “罚了。” “多少?” “五篇作文。” 武娇弯起眼睛笑着说:“五篇作文,对你来说还算事儿吗?” 艾萌萌这时通常会用舌头打个脆脆的响声,对她说:“我老婆真了解我,当然小case。” 然后武娇会一瞬间出现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轻细微妙的念头:假如她是男生就好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如同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投入一颗深水炸弹——班里要来一个转校生。听说是从外校留级来的,还听说他学习超好。在他插班之前,连他的长相都被小伙伴们打听得一清二楚,据说他长得特别帅,无论如何,学校里多了一个大帅哥总归是件大快人心之事,用不了几天,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菊理高中。可是,这位帅学长学习那么好为什么还要留级呢? 这还用问,答案当然是……他有恐高症。 “什么跟什么呀?” 同学们回头一瞅,艾萌萌同学破天荒地出现在早自习金黄色的晨光中,坐在最后一桌,自信诩诩地说了上面那句雷死人的话。 这时候居然有人问:“为什么?” 同学们瞠目地回过头去,发现一双极其认真的眼睛,这双眼睛好看得很,是武娇童鞋的,呃,怎么一听说有个大帅哥要来,班里的女生都先乱了阵脚,变得语无伦次不说,智力也都lowdown了…… 再说,艾萌萌和武娇这对同桌经常在人前一唱一和,都快把班里的风气带到“啦啦队”里去了。所谓的“啦啦队”就是指“拉拉的队伍”的意思。小屁孩儿再不明白就真没辙了。 刚才说到艾萌萌和武娇这对同桌经常如入无人之境地你一唱我一和,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们的舞台,身边的人全都是龙套(本来就是龙套啊),不过龙套们可不这样想,就算女主和女配在对戏,至少得说点地球人的语言吧,可是为什么台词会被她们带到外太空去呢。 听到武娇认真的发问后,艾萌萌同样认真地回答说:“因为他叫刘星辰。流星辰,你懂的。你见过流星不恐高的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伙伴们这时候全都惊呆了。(◎﹏◎;) 艾萌萌和武娇同时神秘地一笑,肩并肩,一起去食堂吃早饭了,好像是啦啦队长和啦啦队长夫人。呃——大家就当整个早晨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么听见好了。 第13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 艾萌萌和武娇正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碰到了龚老师,龚老师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在艾萌萌眼里是一个苛刻的半老徐娘,她每天故意打扮得很年轻——红裙子,黑丝袜,披肩发,高跟鞋——乍一看眼前一亮,可惜嘴角上两道法令纹深深地出卖了她。 艾萌萌立刻把夹着烟的手放到身后,可惜还是让迎面而来的龚老师看到了。龚老师推着一架脚踏车走过来,武娇还没搞清什么情况,艾萌萌忙不迭地过去向她问好:“龚老师早上好。” 武娇有点奇怪,也附和地问了声好。 龚老师严厉地看看艾萌萌,没理她,转而对武娇说:“武娇,你学习这么好,别跟二流子混在一起,没前途。” 武娇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没说话。艾萌萌偷偷抖了抖手指,半截烟灰掉在了地上。龚老师特别蔑视地看了艾萌萌一眼,推着车子走了。 武娇回头瞅瞅她,对艾萌萌说:“走远了。” 艾萌萌回头看着龚老师的背影,把半根摩尔香烟放到嘴里深深吸了一口:“你猜这女人会不会告诉咱班主任?我猜她百分之二百会。擦,真想把烟插到她□里。” 武娇脸色有点囧,故意岔开话题:“啊,我想起来了,我早上已经吃过饭了!” 艾萌萌有点失望:“啊?和谁去的?” “我自己。” 艾萌萌撒娇似地说:“那再陪我吃一点吧。” 武娇点点头:“好,那你请我。” 艾萌萌吹了一口烟圈:“咱俩不说请字,你想吃什么?” 武娇想了想:“土豆丝卷饼。” 艾萌萌做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崩溃了,天天都是土豆丝,那玩意有那么好吃吗?” 武娇说:“我很喜欢吃土豆丝呀,你不喜欢吗?” “好吧。”艾萌萌把烟蒂碾灭扔进路边的垃圾箱,牵起她轻细的小手:“走,陪你去吃土豆丝卷饼。” 武娇高兴地笑了,脚步越走越轻快,这时候她心里隐埋的小小幸福就像被男朋友宠在手心里一样,她一笑起来两条柳叶眉微微弯垂,很耐看,但她的笑容不是特别喜兴的那种,总是有一点忧郁。 在快餐店里等餐的功夫,她们说起将要插班的刘星辰。 “刘星辰?好闪烁的名字,这个人肯定超自恋。”艾萌萌臆测着说。 武娇却对这个名字充满了遐想:“唔,我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他应该很帅吧……”她在说“很帅”这俩字时候的花痴眼神跟琴子看见了入江直树、杉菜看见了道明寺、弥海砂看见了夜神月一样,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艾萌萌索然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轻轻嘟起嘴唇发出几不可闻的唏嘘声“咻——”。 一份儿豪华版的土豆丝卷饼上来了,武娇的一双花痴眼终于转移到了卷饼上:“哇,放了好多酱料!我最喜欢吃酱料多的卷饼了!” 艾萌萌从杂物盒里抽出一副一次性手套,递给她:“没看出你的口味还挺重的。” 武娇迫不及待地抓起卷饼,像小孩子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得超级香,吃相特别傻,和女生一起吃饭她就敢这样,店里只要有一个认识她的男生,她绝对不敢这么放得开。 艾萌萌看她吃得那么香,有点馋了,张开嘴凑过去:“啊——给我吃一口。” 武娇把卷饼的另一端送到她嘴边,艾萌萌却说:“我要吃那边。” 武娇笑着说:“不给。” “为什么?” “就是不给。” 艾萌萌抓住她的手,非要吃她咬过的那边,武娇用力往后缩,这时,艾萌萌无意间向窗外看了一眼,一个高高的男生从窗前走过去,他穿着校服,发型很精致,一只手扶着山地车的车把,单肩背着书包,步调像走台模特一样匆促而又干练。艾萌萌当时头脑里产生一个念头:这货好像在哪见过。啊啊,想起来了。 武娇问:“怎么了?”言下之意,怎么不抢卷饼了? 艾萌萌收回思绪,眼睛一挑看见那个男生的身影从另一扇窗外掠过,她笑了笑,说:“再抢就凉了,你快吃吧。” 武娇轻轻白她一眼:“就是嘛。”说完又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艾萌萌的卷饼也上来了,她们混合着各自的笑容和好心情,你一口我一口地咬着对方的卷饼,从来都不用担心互相出糗。就像艾萌萌曾经说过的那样,女生和男生根本没有共同话题,看电影的喜好大相径庭,逛街买衣服的眼光也不一样,生理和心理周期完全不搭调,连对室内的温度要求都不同,怎么在一起呀?只有一方委屈,另一方才能舒服,要不然就是双方都作出牺牲,为毛非要把两种来自不同星球的生物放在一起养啊?唯一能合得来的就只有性了,你希望你和男生是因为性才走到一起么?武娇随后说,那这么说,应该是男男和女女就对了,你是这个意思吗?艾萌萌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吃完早饭,早自习时间浪费得差不多了,她们肩并肩往回走,武娇转脸看看艾萌萌,在她的领口有一个腰带一样的别致设计,这是一件深灰色的夹克服,上面一点装饰的亮色都没有,这个腰带的领口设计就显得尤为出挑,武娇伸出手,把她领口的方形别扣紧了紧:“瞧你,早上睡毛楞了吧,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了。” 艾萌萌竭力低头看看自己的衣领,温暖的笑纹在眼角和唇角蕴开,比早春的第一场雨还要滋润人的心田。武娇仿佛回到了开学典礼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暖洋洋的笑容,还有似曾相识的她,在一个秋风送爽的日子里,在一个好日子里,她们不约而同地决定做彼此三年的同桌。 武娇记得那天自己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艾萌萌从教室后门进来,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辫子梳的真好看,能不能给我也梳一个? 武娇回头看看她超短的碎发,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呵呵,三年以后吧。” 艾萌萌想了想:“嗯,那我从现在起不剪头了。” 武娇盯着她的脸,想象一下她留长发的样子,应该是一个气质异常萧杀的漫画女妖精的样子。 “看什么?”艾萌萌这时居然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武娇非常诚实地告诉她:“你梳鱼骨辨不好看,还是这样比较好看。” 艾萌萌从书包侧兜里掏出小化妆镜,照了一眼,说:“嗯,我想也是。” 其实,武娇并不是觉得她留长发不好看,而是觉得一个学生弄成那样不太好。直至今日,她都觉得艾萌萌很会扮俏,无论教导处主任和班主任怎么施加压力,人家夏天一向只穿抹胸,宽阔舒展的蝴蝶骨在转身之间现出清晰的轮廓,修长骨感的手臂,仿佛只要她想就可以从座位上把讲台上的老师提着后脖领从窗口扔出去,这只是她的手臂给人的一种错觉,艾萌萌不可能真的把老师扔出去,但是,这个教室里只要有她在,就不再是老师的舞台,这是确定的。也不知道这么玩世不恭的心态是否代表了大多数高中生的心理,总之,武娇觉得艾萌萌特别有趣,就算最严厉的教导处主任不让她跟艾萌萌混,她也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然后转过身就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她们俩回到教室的时候,早自习只剩下一个尾巴。班主任常老师在讲台旁边的空地上气哼哼地站着,也许是刚刚训完人,也许是昨晚让老婆挠了,也许是早饭吃到了一只苍蝇……武娇觉得气氛不太好,而艾萌萌呢,当她经过常老师的身边,一个神采飞扬,一个苦大仇深,那种鲜明的对比就像当年的南北朝鲜。 能量是不断转换的,热量是不停传递的,现在,常老师的热量高达数千度,似乎还没有找到与凉哇哇的艾萌萌之间的合适的介质,不过,武娇相信,今天早上巧遇龚老师那件事正好为他们之间建立了一个合适的介质。 武娇的屁股刚沾在座位上,艾萌萌的屁股还没来得及沾到座位,就被常老师吼了出去:“艾萌萌,你跟我出来一下!” 啊噢。 这时,全班童鞋都不约而同地替艾萌萌“啊噢”了一声。 艾萌萌倒是挺镇定的,留给武娇一个“你放心好了”的眼神,转身就跟班主任去了办公室。 看来这件事有点严重……武娇心里这么想着——被抓到抽烟会通报家长吧,如果是简单的训两句话用得着去办公室吗?嗯嗯,同学们似乎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也许大家的心情和武娇是一样的,也许不是,反正武娇连着两节英语课全都左耳听右耳冒,努力地想象着艾萌萌在老师办公室的情景。 老师办公室的情景到底是怎样的呢?此刻,艾萌萌会站在教研室本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这间简陋的办公室她不是第一次光临了,办公室里那几张老脸她也早都看腻了,不过,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我们可爱又可笑的学长大人,刘星辰。 艾萌萌用她那经典的眼神对他居高临下地一瞥,一瞥足以顶替千言万语:喂喂,这是逆天剧情好么,你还充什么男主,不知道新规矩吗?编剧和导演都死了,你的新老大在这里,在这里。 此时此刻,艾萌萌神采熠熠的脸庞就像是来教研室领奖学金的。而大帅哥刘星辰的表情则平淡无奇。 其实刘星辰才真的是来领奖学金的。 他走到龚老师面前,微微猫腰敬礼。龚老师涂满脂粉的脸上笑逐颜开,她是教研室主任,是资历最老的女教师,领过许多国家级的荣誉,转校生一般都是冲着她这块金字招牌来的。但刘星辰是个例外,在龚老师这里领完奖学金,稍后常老师会带着他去班里,给同学们做个简单的介绍,然后他就可以和大家一起上英语课了。 艾萌萌不平衡地看着他手里的支票——凭什么他刚转过来就领奖学金? 常老师倒满一杯滚滚的茶水,坐下,准备用一盏茶的工夫把体内的热量全部传递给艾萌萌同学,然后就可以凉哇哇地带着刘星辰回班级了。至于屡教不改的艾萌萌同学,一定要把她留在办公室里写一篇三千字的保证书。 第13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 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都把鄙夷的目光投向艾萌萌而把宠爱的目光投向刘星辰,真是良莠不齐,为毛这世上会有差距这么大的两种学生?都是亲爹亲妈养的,品行和智力怎么会大相径庭?这是所有老师的潜台词。 常老师深深地运了一口气:“艾萌萌,你这是第几次来教研室了,你还记得吗?” 艾萌萌把细长的十指在身后交插:“第三次了。” 常老师说:“第三次了,三次警告处分就该给你‘记过’了你知道吗?” 艾萌萌没事儿人似的点点头。刘星辰略微回过头,直到此时艾萌萌还是一副心情不赖的样子。 常老师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不穿校服?校服呢?” “太小。” 常老师说:“订校服的时候不是有大小号么,你没订大号的校服吗?” “我订的就是最大号,可是最大号我穿上之后裤腿也只有七分。” 常老师说:“那你就到教务室去换一套男生校服,把它穿上,不许再穿这种奇装异服上学。” 正中下怀,艾萌萌心里偷着乐,“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 常老师大吼一声:“回来!谁让你走了?你以为我就是让你穿校服才把你叫到教研室来的吗!”啪——他用力拍一下桌子:“烟呢?还不快拿出来!” 艾萌萌乖乖从牛仔裤的屁兜里掏出半盒香烟,放在办公桌上,退后两步,后面这个动作多数是为了防止他的唾沫星子飞到自己脸上。 常老师看看桌上的烟,气不打一出来地说:“你在这里给我写一份三千字的保证书,保证今后不再违反学校纪律,尤其是对抽烟这件事要深刻反省!听明白了吗?赶快写!写不完不许回去上课!” 这时,刘星辰的表情很像是幸灾乐祸。艾萌萌扭过头来,虽然不能居高临下地藐视他,但犀利的眼神几乎能远程控制一把锥子戳坏了他。在高二年级组里,艾萌萌比一般的男生高,比多数老师高,居高临下一向是她的优势,不过,面对刘星辰,这位一米九的大帅哥,擎天柱一般的学长大人,她自认不敢苟同。 常老师吸溜一口茶水,转头看看刘星辰,脸上充满欣慰的笑意:“刘星辰同学,你跟我来吧。” 正在巴眼望眼等着看艾萌萌被老师批回来的正在上英语课的同学们忽然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吸引了注意力,英语老师是一个特别年轻的女老师,姓吕,吕老师听见敲门声转头一看,在教室门的玻璃窗中瞄到了班主任常老师的半拉略微谢顶的脑袋。吕老师立刻走下讲台去开门,什么都没看见的同学们在门缝中听见常老师的声音似乎在微笑:“小吕,打扰你讲课了,这是刚转过来的学生,我想给大家稍微介绍一下。” 资历尚浅的吕老师客气地说:“没关系,常老师,快请进,这位同学请进。” 班级里突然间一阵躁动,同学们交头接耳,纷纷把饥渴的目光投向那扇半开不开的教室门。吕老师先退回来,站在讲台下面,然后常老师走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帅呆了的男模,哦不,男生。哇地一下,教室里掀起一波热浪,温度立刻升到一百度以上,几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星辰的脸,手,腿,胸……啊噢,我们亲爱的艾萌萌童鞋哪儿去了?该不会是被这位帅学长挤出高二九班了吧? 看起来,常老师还真为座位发了点愁,不过很快他心里就有了主意,他说:“大家安静,我给同学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新转校插到我们班的刘星辰同学,刘星辰同学的成绩非常好,同学们可以在课下和他交流交流学习经验,让我们班的整体实力迈上一个新台阶。大家鼓掌欢迎一下。” 哗——鼓掌声传遍整个楼层,刘星辰看看大家,发现后排座位上有一个清秀的女生,在她的身边有一个空座,不难猜出,那应该是艾萌萌的位置。 常老师也刚好看了眼那个方向,就对刘星辰说:“你可以先坐艾萌萌的座位,等她回来我再另给她安排座位。” 刘星辰点点头,甩开超模一样的大长腿潇洒地走到武娇面前,看了她一下,微微抿一下嘴角,然后坐在她身旁,桌堂里耷拉下来半截书包带子。他看看艾萌萌用过的桌子和椅子,一切都不陌生,这让他感到很舒服。同学们都在回头看他,幸运的武娇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 可是,武娇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作为一个羞怯的女生,她从来都没敢想过新来的帅学长会成为她的新同桌,她也从来都没想过哪一天如果艾萌萌不再是她同桌了,这会使她的生活发生怎样的改变。 常老师简单地跟吕老师说声谢谢就出去了。班主任一走,教室里又一次欢腾起来,吕老师太年轻压不住阵,后半节的英语课几乎没人听。 武娇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连头都不敢转,唯一转动的只有她低垂的瞳孔,其实她也不至于色到对男生的腿感兴趣,只是,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刘星辰的一双大长腿,当然还有艾萌萌的书包带儿。这条书包带儿上沾有艾萌萌的懒散气息,是一条纯色的很大气的书包带儿呢,它常常被艾萌萌随随便便往肩膀上一搭,像一只顽皮的狒狒趴在那里,每当看到这条书包带儿从艾萌萌的桌堂里耷拉下来,武娇都会不经意地想说,我这个邋遢同桌呀~~~然后她会舒舒服服地坐在旁边,任凭它在空中摇啊摇,一点也不觉得别扭,想着想着,武娇突然间很想哭,可是这没什么啊,只是出人意料地换了个同桌,也不算倒霉,新来的学长成绩很好呢,也许这是班主任有意安排的,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和艾萌萌不搭,一个名列前茅,一个甘居人后,一个文静害羞,一个好骂粗口,一个敏感内向,一个大大咧咧……最重要的是,武娇是班主任老师心目中的一颗优良种子,而艾萌萌整天徘徊在被开除的危险边缘,班主任把新来的学长安排在这个座位上,用意再明显不过。既然都这样了,武娇也不是那种敢于向老师提出个人请求的人,她只好安之若素、努力适应,毕竟还要和新同桌好好相处。 真是浑浑噩噩的一个早上,两节英语课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刺耳的下课铃声和顿时喧嚣起来的教室令武娇无法继续胡思乱想,她刚要站起来准备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刘星辰对她说:“早上我见到艾萌萌了,她在语文教研室写保证书。” 武娇惊奇于他会主动和自己搭话,而且他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他,点点头:“……哦。”她对保证书很陌生,以前也听说过坏学生经常要写那个东西,可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真正的保证书究竟为何物。 刘星辰站起来,把自己的座椅推到桌下:“你不是要出去吗?” 武娇机械性地站起来,走出桌椅间隔的狭窄空隙,忽然回头对他说:“谢谢,不过,以后不用挪椅子了。” “好。”刘星辰答应得倒是挺爽快,可是接着又说:“等下周换行我就会在里面,到时候希望你能主动把椅子挪开,因为我身体没有你那么柔软,而且我觉得那个动作太猥琐了。”他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宋琳琳,宋琳琳刚好从桌椅之间的空隙撅着屁股挪蹭出来,一撅三道弯儿,是有点不太雅观,可是同学们都习惯了呀,觉得这没什么啊——武娇心里愈发阴霾,本来换了个新同桌就有点难受,这位学长大人讲究也太多了吧。 虽是这么想的,武娇仍然点头答应了:“好。” 刘星辰微笑一下,把椅子挪回原位,坐下了。武娇边走边想,其实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或许他所在的上一所学校就是这样的习惯吧。武娇总能轻易原谅别人,尽量和每个人和睦相处。 她来到语文教研室门外,门刚好虚掩着,她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进头去,飞快地扫视整个屋子和每一个办公桌旁的人,没有看到艾萌萌。好奇怪,为什么没有呢,不是说她在这儿写保证书吗?一篇三千字的文章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也算得上长篇大论了,一上午能写完就是奇迹,可艾萌萌怎么会只用两节课就写完了呢?还是说,她根本没写? 正在武娇出神儿的时候,一个低年级的男生朝她走过来,人家不是来找她的,是她挡住了人家的道。武娇连忙后退几步,给他让路,他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听见了龚老师底气十足的声音:“进来。”男生走进去,随手把门关上,没有给武娇留下任何可窥探的缝隙。武娇还是不甘心,如果能见到艾萌萌,她想第一时间把调换同桌的事告诉她,看看艾萌萌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可是武娇设想了一下,觉得艾萌萌也没有什么办法,但她还是想亲口告诉艾萌萌这件事,不希望是艾萌萌自己回去看到。假如学长不如艾萌萌学习好,不如艾萌萌个子高,武娇就不用太担心,可是现在,总觉得艾萌萌会生气。 就在武娇纠结的时候,艾萌萌已经神速写完了三千字的保证书,回到了教室里,正好,英语课已经下了,艾萌萌跨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先扫了眼武娇的座位,发现是空的,进而看见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超帅的男模,哦不不,是学长大人。不对!刘星辰怎么会坐在那个位置? 艾萌萌满脸黑线地走了过去,同时她注意到身边有许多双等着看热闹的眼睛,这让她感到有点蹊跷,刘星辰是个阴暗型的男主,按理说不会主动暴露意图,怎么今天会轻率到这个程度? 她发现教室里并没有为他的插班而配备一套新桌椅,也就是说……她不想再猜测下去,而且现在已经来到刘星辰的面前,不如直接问问这货:“那么多座位,你为啥偏要往这儿坐,这儿有人了,你看不出来么。”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配送的表情是一个big□□ile,完美无痕地隐藏了她那“同性”之间的敌意。 刘星辰听出她这话的意思,不过,谁叫这是班主任的安排,他当然要理直气壮:“我个子太高了,所以常老师把我安排在最后一排,和武娇同桌,至于你的新座位在哪儿,你可以去问一下常老师。” 听到前半句话,艾萌萌就已经在极力克制了——又是那个常怀志!古人不是说“常怀志、志不常”吗?他妈怎么给他取了一个这么难听的名字,恶心。 听到后半句话,艾萌萌有想要揍人的冲动,她平静地说:“哦,好。我有个提议,咱们比一比掰腕子怎么样,赢的坐这,输的滚蛋。” 刘星辰笑了,笑得很欠抽:“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和女生掰腕子。” 艾萌萌也笑了:“你连跟女生掰腕子都不敢,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 刘星辰惊讶地看着她,笑容更加无稽:“这是常老师的安排,又不是我想和你抢座位,你有意见就去向常老师反映啊,掰什么腕子,呵,幼稚!” 艾萌萌手里攥着小猪钥匙链,愠怒地盯着他:“你掰不掰?” 刘星辰翻了个白眼儿,不搭理她。这时,上课铃就要响了,武娇匆匆地回到教室,愕然地看到了他们俩,当然还有许多围观好事儿的童鞋。 艾萌萌摁了一下小猪,叮——地一声,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成了木偶。艾萌萌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刘星辰对面,把他的手臂放在桌子上,然后握紧他的手,按倒在桌面上,左手在桌子底下再摁一下小猪按钮,叮——或许奇迹存在于每一个未成年的小伙伴的头脑里,随着一声上课铃的尖叫,刘星辰以及所有人都看到了桌面上的两只紧握的手。 “怎么……怎么会……”刘星辰惊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艾萌萌轻易地扳倒了。 艾萌萌得意地笑着。武娇捂着嘴,惊呆地看着他们。所有人都在不可思议地咂舌、低声起哄。这时,数学老师王聚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见学生们聚成了一个蛋,立刻维持秩序:“干什么,都上课了,还不回原座!” 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武娇迅速走到这个尚有争议的座位前,看见艾萌萌抬了抬手,笑嘻嘻地对刘星辰说:“学长大人,你输了,请起立。”这句话说得很轻,也许数学老师没听见,可是学生们都在看着他。 刘星辰尴尬地站起来,把座位还给艾萌萌。 艾萌萌朝武娇摆摆手:“老婆,快进去,快进去,上课了。” 这时数学老师终于翻到了教案书的相应页码,刚要准备开始讲课,突然看到刘星辰柱子一样立在教室后面:“欸?你是哪班的?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四座扬起一阵异常兴奋的笑声。对这些少男少女来说,观看出糗的事才是他们这一天的主业,只要有可笑的事情发生,他们就觉得这一天没白过,鬼才会关心转校生那颗孤单的小心脏。 刘星辰很没面子地回答:“我是新转来的,我叫刘星辰,我的座位……嗯,还没有给我安排。” “哦,是这样。”王老师表示同情,但是面临目前每人一座没有空椅子的棘手情况,作为一位代课老师也是无计可施:“那……那怎么办呢?” 当两个大男人为了把椅子对着皱眉头时,这个情景实在太逗,大家笑喷早饭也要给撑这个场子,起哄人群里当然有幸灾乐祸的艾萌萌,武娇也都快忍不住乐了。 刘星辰说:“没关系,那我就站着吧。” 王老师深感过意不去,心里纳闷儿,听说他是很优秀的学生,不管优秀不优秀,既然都同意接收了,常老师怎么不给人家安排座位呢……他以严密的数学思维设想了一下,说:“你个头那么高,可以暂时坐在哪位同学的桌子上。” 呃呃呃,坐桌子上么,亏你想得出来——刘星辰心里如是想。 王老师补充道:“因为你站在后面,我实在讲不好课,会影响大家的。” 噢噢噢,特么的,原来是酱啊,就造你没那么仁慈——刘星辰心里如是想。 ——其实这是艾萌萌的揣测,还擅自给沉默中的学长大人配了音。 王老师压着同学们的起哄声说:“哪位同学愿意把桌子贡献出来?就将就一节课嘛,哪位?哪位?”他四下里扫了几眼,竟然都没有人给他这个面子。 正在僵持中,突然教室门被班主任推开了,探进一个略微谢顶的脑袋来:“这是干什么呢,笑声都传到七楼教导处了!怎么不上课?”他严厉的眼神使得教室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王老师解释说:“常老师,你们班新来的这个同学,你怎么没给人家安排座位呢?” 这时,艾萌萌半吐着舌头对武娇小声说:“完了,老婆,我完蛋了。” 武娇皱起眉头,看看她,再看看常老师。这时,常老师愤怒以极的目光凌厉地射过来:“艾萌萌!你给我出来!” 艾萌萌转脸对武娇鼓鼓腮帮子,一刻未敢耽搁地走出去。 常老师又说:“把你的书包和其他东西都拿出来!” “……哦。” 艾萌萌低头在众目睽睽下收拾书包,把笔袋和书统统丢进那个狒狒一样的黑书包里,不时看看武娇,那眼神好像很无奈又很没面子。武娇的心里百感交集,却爱莫能助。没用半分钟时间艾萌萌就把书包收拾好,提着书包走出了教室。武娇从窗口看到了艾萌萌高挑的背影,还有那半截拖在地上的书包带儿,这条顽皮的书包带儿终究还是离自己远去了。 第13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 没有艾萌萌的教室里温度霎时降了下来,武娇有点不习惯。青春年少需要一些荒唐的回忆和荒唐的理由,即便是性格沉静、成绩优异的武娇。 在艾萌萌最看不上的代课老师中,王聚财首当其冲算一个。艾萌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花菜头”,因为他头上戴着一团劣质的假发,假发的形状和花菜差不多。每当刮大风的天气,艾萌萌都会杞人忧天地看着窗外,悠悠地说,花菜头现在应该是在路上,也许是被风吹跑了假发,正在后面追呢……不然怎么都迟到啦。那表情和语调真的好像在关心他,其实武娇最清楚艾萌萌了,她是希望那样,如果王老师不来,这间教室就成了她的天下。 此外还有英语老师,就是小吕老师,艾萌萌也给她取了一个生动的外号,叫“夹死它”老师,因为她上课的时候总把just读作“夹死它”。 最神奇的是班主任常老师的外号——常怀志志不常——这被认为是相当符合语文老师气质的创意,就是太长了点,经过一年多的演变,居然在同学们的口中演变成了“猪大肠”。 这些外号多少都带了点讽刺的味道,有什么关系呢,老师不是也经常拿学生开涮吗,一成不变的生活总要有人充当噱头,而艾萌萌就是班里最给力的噱头,除此之外,武娇还深深地迷恋着她吸烟的动作,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连艾萌萌自己都不知道。别看艾萌萌神经那么大条,其实她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比如说,当有人不经意提起父母离异这个话题,她的眼神就会立刻黯淡下去,通常她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当她开心时更能清澈见底,这个时候她的瞳孔是漆黑的,就像深冬里无星无月的夜空。 武娇不知道班主任把艾萌萌带到哪去了,多半是把她送到教导处了吧。放学的铃声响过,教室里仅仅剩下的几个搞卫生的同学,学长早就走了,武娇以为艾萌萌会回来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可是……武娇看看手表,食堂的饭点都过了,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武娇收拾了一下书桌,走出教室,一个人下楼,一个人走出楼道,教学楼里很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说笑。她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上去忧郁而美丽,一条蓬松的鱼骨辫弯曲地搭在肩头,在发稍别了个小小的蝴蝶结,耳边和额头两侧柔顺地垂下几绺发穗,把秀丽的脸型修饰得更瘦削一些。她这样忧愁地走在无人的走廊里,就像一株白菊花开在幽静的山谷深处,格外惹人怜。 突然,一间水房的门被什么人推开了,一个男生穿着一条宽松的篮球背心,一手托着一只篮球,一手拿着一瓶碳酸饮料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喝着、生龙活虎地从里面闯出来。武娇用手拍着胸口,惊悚地站在原地:“啊,吓死我了。”她自言自语地说。 男生的个头不是很高,头发和脸都湿淋淋的,每一根抖擞的发尖上都沾着晶亮的小水珠,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很健壮,五官长得非常耐看。武娇心中一闪念:呀,这不是五班的崔小凯么。 崔小凯是大名鼎鼎的崔董事的公子,学校里没有人不认得他,就算没和他说过话,也会从旁人嘴里听说过他的为人,他是浪荡公子哥儿,从高一到高二这一年多以来,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先他追三班的大美女王晗,刚开学那会儿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结果俩人轰轰烈烈不到一个月就掰了,第二任是七班的小美女凌穹,也是好景不长,后来是十一班的韦莉莉,据说只有一个星期,再后来是李媛,再再后来就不太记得了,反正他身边常有女生来来去去,数也数不清。 武娇对他这种男生没什么好感,可是她还是头一次近距离地正面看他,他长得比传说中还要精神,加上刚从水房洗完头出来,浑身充满了热量和激情,站在他身边的人能轻易被他身上的青春活力所感染,武娇禁不住多看他一眼,据说他外号叫电眼小帅哥儿,眼睛长得特别有神,只需微微一笑就会把女生电得晕头转向。可是现在,崔小凯似乎也被迎面撞上的人吓了一跳,不但没笑出来,反而还吃了一惊,其实,他不仅仅吃惊于在这么静的走廊里居然有人,更是吃惊于武娇带有忧郁气质的美。 好漂亮的女孩儿——崔小凯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是在他们肩膀相错时闪现的念头,其实他们互相注视的时间非常短,如果精确到小数点后,可能只有零点几秒吧,可是像崔小凯这样雷厉风行的人已经十分肯定自己喜欢上了对方。 这时,武娇已经在走廊的尽头转身而去,崔小凯回过头,用余光捕捉到一个忧愁的倩影,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追到她。 然而,此时此刻,艾萌萌正在经历一个人生低谷,刚交上保证书一转眼的功夫她又被班主任抓到扰乱课堂秩序,常老师实在忍无可忍了,决定不再姑息养奸,直接把她送到七楼教导处,让学校处理她。 教导处的林主任知道凡是被班主任送到这儿来的学生都是屡教不改的特别顽劣的学生,不用点非常的手段是无法教育好的,而林主任正因为有一套独特的“教育”学生的方式才被学校董事会破格提拔到这个位置上,他每天都在办公室里研究世界各国的教育学术论文和教学案例,此外,他还经常涉猎犯罪学理论和监狱管理等方面的边缘科学,可以说,对付另类的学生,他经验丰富、信心十足。 艾萌萌是第一个光顾这间办公室的女生,这间办公室位于七楼办公区的阴面,一进门,有一个阴暗的小会客厅,放置着一个老式的真皮黑沙发和一个小圆玻璃茶几,再往里走就看到一张宽大厚重的l形办公桌,后面有一张黑色皮革的老板转椅,转椅背后是一扇百叶窗,密密的窗叶只允许少量的光线射入,办公桌左侧放着一个简单的书架,右边放着一个小衣柜和一张单人床。室内陈设非常单一,色调沉重,连一小盆绿植都看不到,立志字画或艺术摆件之类的则更是一种奢望。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那张黑转椅上,气定神闲地说:“常老师你可以走了。” 艾萌萌觉得他的表情和口吻有点瘆人,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她的眼睛从一进来就开始左顾右盼,感觉这里不像学校教导处主任的办公室,更像柯南里的某个地下组织头目的窝点。环境有时真的可以影响人的心态,艾萌萌忽然觉得以前“猪大肠”对自己实在是仁慈啊。 她一手拎着书包,愣愣地站在中间,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林主任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点鼠标的声音在静静的环境下显得很大声。艾萌萌听着鼠标轮转动的声响,猜测,这家伙一定是在校网上调查我的个人资料,现在已经看到第二页了,那里有我的家庭成员组成表和家庭情况。想到这儿,艾萌萌心里产生了抵触情绪,有种被人揭了老底的感觉,她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嫌犯被警方调查犯罪前科一样难受。 终于,过去了比想象中还要漫长的十分钟后,林主任浑厚有力的声音突然把整个屋子填满:“你叫什么?” 艾萌萌立刻松了口气,还好他刚才不是在调查自己,她很随意地回答说:“艾萌萌。” 林主任抬眼看着她,一双死鱼般的眼珠,一丝光线都没有,像两只假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足足有半分钟:“你,就是艾萌萌?” 艾萌萌反感地翻了他一眼,看看地上的墨绿色地板砖,再瞟他一眼,他居然连眼睛都没眨还在一直盯着她看,这让她感到很不可思议。 通常一个人被瞪了就会感到心里不舒服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吧,这才是正常人的社交常识吧。而他,就在艾萌萌想这些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动作,那眼神简直要把人的脸刺穿……艾萌萌的思路这时来了个急转弯——说不定是假眼,说不定真的是。 这时,林主任又说话了:“你被送到我这里来了,知道我会怎么处理你吗?” 艾萌萌想说“不知道”可是觉得这话说出来有点没面子,就换了个表达方式,说:“随你便。” 林主任好不容易才眨了一下眼睛,冷笑:“呵!你是女生吗,你不是女生吧,我看你不像女生,你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你告诉我。” 艾萌萌很纳闷儿地看着他,原来他只是要跟自己谈一谈性别问题,有这样的教导处主任吗?她费解地蹙了蹙眉,无法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林主任知道她的想法,如果她说承认自己是女生,毕竟这社会对女生的要求框框太多了,她就会在立场上背一个沉重的包袱,士气上也会受到一定的打击,所以她不会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明知故问,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她的自尊心很强。对于班主任的呵斥和管教,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那是因为她骨子里特别傲。 林主任知道这样的学生一定有弱点的,因为一个未成年人不可能真的有那么强的自尊心,他们并没有发展出成年人的、确定的、很真实的、不可动摇的自我认同,外在的不合作是自我保护的脆弱外壳,一碰就会碎。 艾萌萌当然不知道林主任这半天一句半天一句问东问西的过程中对她进行了专业的心理分析,可是在走进这间屋子一个钟头后,艾萌萌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直到林主任说“你可以走了”她才抹掉眼泪,拎着书包走出去。 她刚走到门口,林主任又说:“你刚才说你希望能回到原来的座位,这个我答应你。” 只见艾萌萌自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向谁弯折过的脊梁骨竟然无声地向林主任深深鞠了个躬,然后立刻便调头而去。 第13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 静悄悄的七楼走廊里,艾萌萌抬头看看呆滞的大笨钟,呀,已经中午一点多了,武娇是不是已经回宿舍了呢? 武娇是住校生,她有五个舍友,每个舍友都来自不同的班级,所以武娇从来不在宿舍久留,只要艾萌萌在学校,她就会一直陪伴着她,她们或是去超市买点零食,或是到学校对过的地下台球室里围观,或是去学校图书馆上自习……总有一个地方能让她们尽兴,周末就到艾萌萌空荡荡的家里祸害她的宠物大鹦鹉……关于这一点,武娇不用问就知道艾萌萌为什么会养一只鹦鹉,因为她家里实在太静太静了,连一通电话都很难接收到。 艾萌萌加紧脚步,想到教室里看一眼,也许那个傻姑凉还在班里等呢。这种侥幸心理似乎把她的脚步声都传染了,随着急促而亢奋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响着响着,一个办公室的门突然不胜打扰地被推开了,呀,是不是把校长给惊扰啦,艾萌萌心里刚刚有了这个担忧就立刻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办公室里走出一位西装笔挺的男模,啊噢,竟是学长大人,真是冤家路窄。 艾萌萌心想,怎么,学长大人嫌那身校服太猥琐么,连中午这么短的时间都要换身西装出来见人?数学课的时候武娇已经把学长喜欢挪椅子的癖好一五一十地告诉艾萌萌了,不过,艾萌萌忽然发现,原来刘星辰身上穿的不是西装,是一件普通的休闲服,只不过被他穿得很板儿而已。 艾萌萌顽皮地走过来:“学长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刘星辰面带微笑地说:“我家离学校太远,中午来我爸爸办公室稍微休息一下。你呢?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你妹的,艾萌萌嘴角一歪,这关你什么事。有点常识的话应该知道去教导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而他此刻的表情好像是在问:听说你获得了一等奖学金,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明知故问,艾萌萌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呵呵,对于林主任那种正处于更年期困扰之中的老男孩儿,我也只能呵呵哒,不然还能怎样。” 刘星辰好笑地说:“是……么。你的脸上怎么了,是不是刚哭过?” “谁?”艾萌萌回想起办公室里的那一幕,靠,刚才居然被那家伙催眠了,她下意识地斜瞄了一眼玻璃上反射的自己:“我吗?” 刘星辰用手指了指:“就是那里,左侧内眼角下面,还有那里,右侧外眼角下面……” 通常艾萌萌出门前喜欢在脸上涂一层淡淡的粉底,把脸色弄得惨白一点,因为她最讨厌女生两个大粉红脸蛋子的萌呆呆的样子,眉毛修得很细很淡,这会让自己的眼神更锐利一些。 她心想,一定是粉底有点花,但她相信这个牌子的粉底不至于稍微哭一哭就弄成大花脸。讨厌的家伙,眼睛比蚊子嘴巴还尖。 刘星辰说:“要不要进来洗把脸?” “不要。”艾萌萌毫不考虑地拒绝了他,心想,我才没你那么臭屁。 “呵呵,让武娇看到就不好了,还是洗一下吧。”刘星辰很有把握,只要这么一说她肯定会答应。 艾萌萌果然动摇了,此刻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刘星辰知道现在根本不必多说,他转身就走进校董办公室,艾萌萌乖乖地拎着书包跟进去。 刚一走进来,她就被豪华的地毯、气派的沙发和先进的办公桌椅给震住了,这才叫办公室好吗,淡雅整肃的落地窗帘透射着午后柔和的阳光让人感到很安心。 艾萌萌把书包放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四处欣赏一下,昂贵的绿植有序地排列在窗边延伸至室内的一角,一尊一米多高的维纳斯雕塑挂钟落在室内的另一角,墙壁上挂有古朴的书法,也有法国印象画派的临作。 刘星辰说:“洗手间在那边。” 艾萌萌走进洗手间,又是一惊,这是一个超大超豪华的洗手间,锃明瓦亮的大镜子下面一只崭新的洗脸盆镶嵌在肉粉色的大理石台面中央,感觉好像进了总统套房,她照照自己的眼睛,有点红,有点肿,不过粉妆还好,不像刘星辰说的那么夸张,她洗洗手就出来了。 刘星辰用现磨的咖啡粉煮了两杯浓浓的咖啡,在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小碟子,碟中有一小块精美的蛋糕,他说:“你中午还没吃饭吧,这里正好有一块蛋糕,你把它吃了吧。” 艾萌萌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吃蛋糕。” 刘星辰说:“哦,我不知道,那你喜欢吃什么,中式点心?” 艾萌萌拒绝接受他的温柔眼神传递而来的好意:“我不喜欢吃甜食。” “那就喝杯咖啡,你总得补充一点能量吧,正好,我还没有放糖。” 没想到艾萌萌会欣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捧起了滚热的咖啡杯,浓郁的香雾迎面喷洒在脸上,让人全身都跟着放松了。不加糖的拿铁其实是她的最爱,回忆浮现出三年前的情景……那天,她穿着一条斜肩红裙子出现在一家咖啡馆里,只有十四岁的她因为个头高,看上去似乎已经成年了,她点了一杯不加糖的拿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到咖啡馆打烊。 那时她经历了一件十分伤心的事,拿铁的苦涩在她的味蕾中就像她童年时代的那些无声的时光里她的父母为了家庭的完整而彼此默默忍受的辛苦如出一辙,她是从终年结冰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童年的回忆极少是香甜的,所以她拒绝一切香软甜美的东西,认为那样的东西并不存在于她的世界,或许与赤木晴子相比忧郁的武娇让她更有安全感。 刘星辰悄悄地在她身边坐下,欣慰地看着她,他从离家特别近的贵族学校转到这所普通高中只是为了一个人,他在这座人山人海的城市里整整寻找了她三年,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长久以来的好感表达出来,但是他不能太急,那会吓跑她的。 匆促的午间时光一转眼就溜走了,校园里变得喧闹起来,艾萌萌喝到一半的咖啡渐渐冷却,刘星辰站在窗前,看见操场中央一个很小很小的背影。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常老师的课。艾萌萌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原来的座位,同学们都觉得这很神奇,教室里一片嘈杂。 常老师站在教室门口踮着脚拍拍刘星辰的肩膀,说:“这是林主任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 刘星辰轻松地说:“我完全理解。” 常老师欣慰地点点头:“好,谢谢。” 同学们看见教务工人搬来一套新桌椅,安置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就在艾萌萌的座位旁边,从此,学长大人成为这套新桌椅的主人。 可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样的?面对武娇不停地追问,艾萌萌始终沉默着,因为在那间阴暗的办公室里面,她和林主任交换了彼此的条件并互相承诺为此事保密。艾萌萌开心地看着武娇,无论如何,现在自己不是回到这个座位上啦吗,这就好了啊。 夕阳照在艾萌萌浅棕色的短发上,使它们看起来柔软稀疏、烨烨发光,与武娇头上的那条乌溜溜的鱼骨辫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星辰搞不懂艾萌萌为什么会穿着男生校服,就算个子再高的女生也不可能长出男生的块头,她的肩膀根本撑不起来,后襟完全盖住了屁股,袖子层层叠叠地挽在精细的尺骨上,视觉效果还是瘦溜溜的一条。 但是不晓得神马原因,本来被她穿得没精打采的男生校服却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种时尚,几乎是一夜之间,校园里提拎甩褂的身影随处可见,不得不说有点东施效颦了啊,大家心里都清楚,有些女生身上的校服是千方百计跟男生借的,那些没有校服穿的男生只好弄一条跨栏背心,以健美的肌肉掩饰校服裤子拙劣的剪裁,毕竟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都是很注重个人形象的。 崔小凯把校服上衣借给了自己的女朋友,他就是第一个穿着跨栏背心走在校园里惹起这阵风的人,和艾萌萌一样,始作俑者其实都不是故意的。 三班的萧心爽穿着他的校服到处显摆,也许男生们会为打着已售出标签的商品睡不着觉,反正女生们对她的做法非常不屑,不屑归不屑,谁也没有能力抵御校园流行风潮的渗透,有男朋友的女生几乎全都穿着男生校服,没有男朋友的女生为了借校服而交上男朋友……这个秋天真的不一样,大家真的都很二。 艾萌萌发现自己成了带起校服风的第一人的那一瞬其实她是相当烦躁的,如果大家都这么拉风,校方一定又该开会研究了,结果就是最后谁也别想再拉风,也就是说艾萌萌只好穿着七分裤上学。 奇迹的是,这件事一直都没有引起老师们的注意,连嗅觉最灵的教导处副主任马宝年都没有察觉到。学校里也有谍战。学生们在私底下一致认为马主任是最擅长和学生打成一片的回头就向校方打小报告的笑面虎,得罪人的事都由林主任出面。其实呢,无论是马主任还是林主任都是搞学生工作的专家,唱/红脸也好唱黑脸也好那是各自的职责,完全不像学生们所想的那样。 刚才说到“校服风”,只有武娇对这种事迟钝到了家。这天上间操之前,她发现艾萌萌把校服上衣脱下来塞进了桌洞里,连忙问:“同桌,你怎么不穿校服,只穿毛衣多冷啊。” 艾萌萌一副“你问得好”的表情,笑咪咪地说:“我要引领校园新时尚。” 武娇立刻嘲讽了她一下:“感冒?” “讨厌。” 艾萌萌不由分说地拉着武娇出去做操。结果,下午她就感冒了,接下来,学校里真的发生了一场很重的流行性感冒。都是校服惹的祸。 有时候,事情的前因后果真的就是酱子的。 第136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 一转眼就要期中考试了,班级里的学习气氛非常浓郁,平时不爱学习的艾萌萌也有模有样地拿着一本书在看,这本书从始至终就打开在那一页,从来没有翻过篇,武娇知道,对于她来说能做出个看书的样子就算不错。 刚上课一小会儿,武娇就发现胳膊肘下塞了一张字条,打开一看,原来是艾萌萌问她:晚上去哪儿吃? 武娇按下自动铅笔,在下面工工整整地写两个字:食堂。 艾萌萌把纸条拉过来看看,又在后面写道:都腻了。咱们去外面吃点好吃的吧? 武娇没回话,等于是默许,可是被艾萌萌这么一勾引,肚子里开始饥肠辘辘,听课的心思都没了。天气有点冷,玻璃窗上布满哈气,天快要黑了,思绪不知不觉从课堂上溜走,飞到了去年。 还记得有一家靠近带状公园的面食馆,那时它刚刚开业不久,武娇和艾萌萌在那里一人点了一碗招牌面,那碗面条做得特别有滋味。艾萌萌还点了一罐啤酒,那是她第一次喝酒,喝得浑身通红通红的。从面馆出来时天色漆黑,外面下起了雪,她们出门就找不到北了,就那样歪歪扭扭地在松软的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宿舍都锁门了,只好去艾萌萌家里睡。 重点在后面,她记得那天艾萌萌说:如果人一辈子可以只有一个朋友并且可以和那个朋友永远都在一起,那么她真的不想长大。这个话题似乎有点伤感,艾萌萌有时候蛮煽情的,但武娇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尽管武娇知道人都是要长大的,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朋友,这没什么啊,为什么要难过呢。 艾萌萌还说,有时在人群里会感到孤单,世界没有变,只是自己突然忘了自己来自何方,当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不知为什么,存在变成了相对的存在,一加一还等于一……这些话武娇就更不懂了,或许、可能、大概其,她的意思是,武娇是她所能找到的唯一的参照系? 思绪被打断,艾萌萌轻轻戳一下武娇的胳膊,小声说:“娇娇,我总感觉学长大人在看你。” 武娇往那边瞅瞅,玩笑地说:“我觉得他是在看你。” 艾萌萌从书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在桌子下偷偷地照了照刘星辰的脸,然后对武娇说:“百分之百是在看你,不信你自己看!” 武娇在桌子下面接过小镜子,调整一个合适的角度,发现这个时候花菜头的眼睛朝这边瞥了一下,武娇赶紧装做认真听课的样子,可惜晚了,花菜头已经看到她在底下摆弄着什么,就随机地提问她:“武娇,这个根号里应该填什么?” 武娇慌忙站起来,快速扫了眼黑板上的方程式,不太确定地答道:“4a方。” 花菜头顿了一下,说:“你蒙对了,坐下吧,注意听课。” 教室后排有几声揶揄的偷笑。武娇不安地坐下,脸颊有点发热。 其实这个“4a方”是一个来自旁边座位的声音告诉她的,她冷静下来之后回想一下刚才的声音,应该是刘星辰,除了他没别人。这下,艾萌萌说的话似乎就有了证据,这让武娇有点难为情——学长会喜欢一个从县城来的女生吗?呃……我在瞎想什么。 武娇强制自己停止溜号、专心听讲,反正还有半节课就放学了,放学后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艾萌萌讨论这个话题。 刘星辰姿势坐得倒是挺正,一只手支着下巴,视线始终都跟着艾萌萌,偶尔瞥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就完全可以应付临时提问,不得不说学长大人好厉害,更庆幸的是,自从换行以后,艾萌萌时常被武娇挡着,所以他看上去更像是在瞅武娇。反正他在最后一桌,只要前面的人稍微动一动,他就可以随时移动视线,没人能发现,就算上课心不在焉艾萌萌有所察觉也没关系,有了武娇这个挡箭牌,这一周他都可以毫不避讳。 放学后,武娇陪着艾萌萌去车棚推自行车,艾萌萌很少骑自行车上学,对车棚里的规矩也是一知半解,一般情况都是上学要迟到了临时决定骑自行车来,所以往往车棚里的车位都满员了,她急急忙忙地放车子,难免侵占某些同学的“车位”,大家偶尔会看到一辆黑色的男款山地车“骑”在一辆粉色的小脚踏车上,或是横躺在两辆小白色脚踏车的中央,把它们砸成“残花败柳”,更或者是压在一排“多米诺”骨牌的起始点上睡大觉,这辆黑色山地车从不按年级班次摆放,今天窜到这儿、明天窜到那儿,成了大家的公敌。 艾萌萌和武娇走着走着,听见前面车棚里有人在抗议:“这是谁的破车子,真想把它拆了!” 武娇说:“这个声音好像是宋琳琳,你听。” 艾萌萌说:“成天大呼小叫的,班长就了不起了。” 武娇突然指着前面:“呀,快看,她力气好大!” 艾萌萌聚眸望去,看见宋琳琳把一辆山地车拖出车位,拖到很远的地方,那辆山地车发出铁皮刮地的惨烈的叫声。可怜的小东西,好像有点眼熟哦。艾萌萌越看越眼熟,走过去,把可怜的车子扶起来。 宋琳琳气愤地说:“这破车子是你的吗?” 艾萌萌说:“是啊,怎么了?” 宋琳琳火冒三丈地说:“刚才你的车子压倒了一排车子,我的车子被压在最底下了,害我搬了十多辆才把车子弄出来!” 艾萌萌很冷淡地说:“哦,是么,对不起啦。” 宋琳琳惊讶于她的若无其事,心里很不平衡:“嘁,你可真好意思啊,一条臭鱼搅得满锅腥!” 武娇抿抿嘴唇,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好。 果然,正在开车锁的艾萌萌忽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琳琳:“你说谁呢?” 车棚里陆续来了很多学生,高年级低年级的都有。刘星辰也在其中,远远地看着她们。武娇拉拉艾萌萌的衣襟,意思是“算了”。艾萌萌把她往身后揽了揽。 宋琳琳不甘示弱地说:“你觉得我在说谁?上课影响别人,下课拖累大家,放个车子都放不好,净给别人添麻烦!我说你这个人就是一条臭鱼有什么不对?” 艾萌萌暗暗地舔了舔牙花子,好像是一头刚吃饱的野兽思量着是不是应该把眼前的小猎物用来塞牙缝。学生们故意放慢手头的动作等着看看事态的发展,有的学生干脆推着车子过来围观。武娇说:“大家都别围在这儿了,这没什么好看的。” 艾萌萌面带好笑地盯着宋琳琳,说:“你以为你学习好就可以随时随地教训人了?老师封你个班长你就真觉得高人一等了?你知道在我看来你这样的人有多可悲吗?” 宋琳琳微微发胖的身体随着她的头颅微微颤动着,似乎连肢体的语言都在嘲笑着艾萌萌:“我没觉得我有什么可悲的,相反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才可悲呢!” 艾萌萌轻轻一笑:“真是人生识字糊涂始!我知道你这样的人都是怎么想的,你以为你所知道的就是一切,其实还不是把人家嚼烂的东西重新吃下去,脑袋里一点个人的想法都没有,在我眼中,你就是个容器。” 宋琳琳愕然地瞪着眼睛,也许这番话根本不在她的可理解范围内,也许她只能把它理解为一种信口开河的侮辱。她忽然觉得这样争辩下去有失班长的身份,立刻转换了思路:“我给你告班主任,你等着。”说完,转身就推着车子走了。 艾萌萌一边把链子锁挂到车把上一边嘀咕着:“嘁,小面片,没别的能耐。” 学生们都散去了。刘星辰好笑地走过来,对艾萌萌说:“你把班长惹急了,她明天没准真会给你告老师哦。” 艾萌萌白了他一眼:“所以就把学长大人开心成这样儿?” 刘星辰说:“呵呵,你别像个大炮筒似的见人就开火好么,我又没惹你。” 武娇看见学长来了,还在为上课时的那件事难为情。可是刘星辰丝毫没有感觉出来。艾萌萌虽然吵架的时候表情淡定,其实心里也挺生气的,她长长呼了一口气:“去外面吃点好吃的,喝一罐啤酒!” 刘星辰说:“好啊,我请客。” 武娇和艾萌萌同时转过头来:“你?” 刘星辰说:“是啊,今天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我也想喝点酒了。反正是周末,不如一起去吧,可以掷色子比比谁的酒量大。武娇,你会喝酒吗?” 武娇摇摇头,从刚才开始她的脸颊就热辣辣的,浑身像过电似的一会儿酥一会儿麻。 艾萌萌则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大咧咧地推着车子和刘星辰搭话:“嚯,你还想怂恿我老婆喝酒,你真是自不量力哈,我老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学坏呢,噢?娇娇?”她转脸看看武娇,发现武娇的脸蛋子有点发粉,略微有些奇怪,但没多想。 武娇说:“要不,我不去了,我又不会喝酒,你们俩去吧。” 这话正中刘星辰下怀,可是艾萌萌却很失望,她拽着武娇的手使劲儿摇晃着:“不嘛,娇娇,咱们上课的时候不是都说好啦吗,去嘛,去嘛,去嘛。” 武娇最受不来艾萌萌撒娇,只得满口答应:“好好好,去就去呗,不过你别叫我老婆了,在外面叫不太好。” “嗯。” 三个人正往带状公园的方向走,忽然身后来了一辆疯狂的自行车,吱嘎一声紧急停在他们面前,这车子好酷,车上的人好飚。武娇和艾萌萌都不认得他,他是高三年级的学生。 爆炸头冯彦彬笑嘻嘻地对刘星辰说:“星辰,美女环绕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刘星辰从小就和他认识,但是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那种朋友,刘星辰稀松平常地回答说:“去吃个饭。” 冯彦彬看看武娇,再看看艾萌萌,发现这两个女生都很正点,于是说:“去哪儿啊,我想也跟你们去,好不?” 刘星辰说:“那要问问她们俩了。” 艾萌萌大嗓门一拦:“不行!我不认识他。你要是带他,你也别去了。” “听见了么?”刘星辰看着冯彦彬。 冯彦彬有点没面子,有点恼羞成怒,上下打量着艾萌萌:“哦……原来是个女汉子。哼,我还不想去了呢!回见!”他说着登上他的山地车扬长而去,一阵风就没影了。 “咻——”艾萌萌习惯性地嘟起嘴唇唏嘘一声:“一个字,二!” 刘星辰和武娇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认识的人都这德行么。你别说你认识我啊。瞧他那发型,一看就是个二货,不带他就对了。对了,你买单啊,可别喝多了耍赖!”艾萌萌就这样数落了他一路。 刘星辰一路笑一路笑,好像很开心很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 第137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 这家面馆的生意比去年红火多了,三个人坐在面馆里等餐,武娇忽然问起艾萌萌:“同桌,你刚才说班长就是个容器,那是什么意思啊?” 艾萌萌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唔……我都忘啦,我怎么说的来着?” 武娇说:“你说班长把别人嚼烂的东西吃下去,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艾萌萌笑笑说:“我一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放在心上。” 武娇说:“其实我一开始觉得班长是无懈可击的,你跟班长吵架一定吵不过她,可是后来我发现班长反而被你说得理亏词穷,还真有你的。不过……你的车子不应该乱摆,错了就是错了,道个歉就好啦,干嘛时时刻刻都那么好面子。” 艾萌萌说:“你不是听见了么,我向她道歉了。” “但是你道歉的态度太不认真了,我觉得班长就是气这个。”武娇说。 艾萌萌停止吃花生米,把筷子放在桌上:“我发现你挺崇拜她的,张口闭口总是班长班长的。” 武娇连忙摇摇双手:“我不是崇拜她,我只是觉得这次是你不对……” “那你没听见她骂我臭鱼吗?她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就算自行车摆错了,也没必要扔出那么远吧?为什么都是我的不对?” 武娇是一个不会吵架的人,只好委屈地低下头。 刘星辰对艾萌萌说:“今天你怎么啦?酒还没上来,你就好像喝醉了似的。” 艾萌萌不服气地说:“今天我怎么了?是啊。今天我为什么被班长骂完了,出来吃个饭的工夫还要被同桌骂?你们又不是没看到宋琳琳拿我车子出气的样子,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难道在学校里连自行车也要分三六九等?” 刘星辰笑着说:“你别太激动,我们又不是在责怪你,你要承认旁观者清,朋友就是要互相提醒的,你本来就是有点好面子。” 艾萌萌讶异地看看他:“你们?” 这时武娇咬咬嘴唇,心想,哎呀糟糕,学长触到了她的逆鳞,她可能要炸毛。武娇向刘星辰挤了一下眼睛,暗示他别再说下去了,可是不巧刚好被艾萌萌看到,这让艾萌萌立刻受不了了。刘星辰还没反应过来。艾萌萌负气地看看他们俩,一把抓起车钥匙,站起来就走了。 “同桌!”武娇随后赶紧追出去。 刘星辰有点傻,使劲儿回想,并没觉得自己说错话。 武娇追出面馆,艾萌萌转身跨上自行车,说:“待会儿让学长送你回宿舍吧,我先回家了。” 武娇抓着她的后车架,眼睛红红的:“同桌,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提起不开心的事,你别走了好不?” 艾萌萌本想踩下车蹬子一脚把自行车蹬出老远,回头一看武娇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后车架,艾萌萌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走,只是胸腔里有一股气在指使着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走,她冷淡地说:“你别拉着我后车架了,我都踩不动脚蹬子了。” 武娇说:“你要是走了,这个周末就会特别难受,你能想象得出来,对吗?” 是啊,艾萌萌知道她的意思,赌气是最伤人伤己的。可想而知,如果自己走了,把武娇和学长留在面馆里,这样足以惩罚武娇了,但同时也惩罚了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她心里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叫做“自尊”的东西在驱使着她,她真的无法忍受武娇在一个不太熟的男生面前指责自己做错了事,也许这对别人来说是可以容忍的,但对她而言这就是不可原谅的背叛,她觉得武娇有点喜欢上学长了,就在刚才她不经意地看到武娇脸上的粉红的那一瞬,分离的恐惧悄悄地爬上她的心房,就象牵牛花顽强的枝蔓,怎么甩也甩不掉了。 初冬的气温把武娇的手冻得发红发麻,可是她的坚持一点也没有松懈,刘星辰站在面馆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她们俩,也许这时候他不参与是最好的,在他看来艾萌萌的脾气很大,可是她的心理转变就像小学生那么容易被看透,两个人一起说她不对,她就会觉得没面子,就这么简单。 可是艾萌萌和武娇都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为了一个男生弄成现在这样还是头一次,以前她们也曾拌嘴、赌气,总是一个把另一个丢下,不关别人的事,和好也就很容易,只要负气而走的那个人肯回头,另一个人就一定会在原地等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 艾萌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意要走,也许是想证明给自己看,自己没有那么孤独,自己可以放下迟早都要失去的东西,慢慢长大的。她抓住武娇的手腕,用力拉开,看到武娇冻红的手指一点点伸开,最后完全打开,手心被车架子染上了铁锈色。 武娇觉得她今天特别心狠,堵在喉咙里的话都还没有机会说,她就头也不回地骑着车子走了,灯光点点的马路渐渐变得模糊。好好的周末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武娇想,都是宋琳琳的错。 两碗热面上来了,武娇呆呆地坐在对面,刘星辰把筷子递给她,安慰说:“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宿舍吧。” 武娇点点头,用筷子戳戳坨在一块儿的面条,一副很没胃口的表情。 刘星辰说:“要不,你用我手机给她家打个电话?” 武娇摇摇头:“不用了,她是那种越哄越哄不好的类型。” “呵呵,是这样子啊。”刘星辰低头几口把面条吃下去,然后喝了两罐啤酒,把艾萌萌的那一罐也喝了。 武娇只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其实这个周末有很多功课需要复习,本来也没有什么时间和艾萌萌玩儿的,现在也倒好,可以准备中考了,她这么想着,才算稍微宽心了一些。 一顿饭吃得很快,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情。站在面馆外面,刘星辰拍拍横在山地车前面的大梁,对她说:“你试试能不能坐上来,这个很高的。” 武娇看看这台车子的后车轮,上面并没有车架,也只能用前梁带人了。伴随着一阵阵眩晕般的害羞和胆怯,她使劲儿爬上车子的前梁,几乎把车子拱倒了,坐上去之后,发现自己刚才特别特别不应该放艾萌萌走,至少跟她要几块钱打出租也行啊。 个高腿长就是好,再高难度的动作都难不倒刘星辰,他熟练地跨上车座,把武娇整个搂在怀里,下巴几乎抵在武娇的肩窝,只要稍微一转头就会不小心嘴对嘴,唔啊——所以武娇很谨慎自己的脑袋,刘星辰也不敢乱转头,除非是过马路的时候,就没有办法了,两个人的呼吸简直都快连成一片。武娇后悔跑这么远来吃饭,本来还觉得对艾萌萌愧疚,现在开始怨恨起她来了,要不是她提议,怎么会跑这么远的,要不是她半路跑了,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事发生……大概过去二十分钟,武娇总算看到学校的大门。 刘星辰下了车子,对她说:“就送到这儿吧,你可以自己走回去么?” 武娇跳下横梁,说:“我可以,谢谢你。” 刘星辰笑笑,再次跨上车子:“不客气,再见。” 武娇朝他挥挥手,微笑着说:“再见。” 刘星辰调头而去。 武娇借着路灯看看手表,马上九点半了,真是的,再不快点宿舍就要锁门了,敲门是会被管理员翻白眼的。想到这儿,武娇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然而在小超市的门口,崔小凯拎着一袋零食,一直在默默地看着她,还有刚才学长骑单车送她回来的那一幕。 这个周末,崔小凯本打算和萧心爽在学校周边找一家情人旅馆,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零食,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初体验,这是在他追了萧心爽半个学期以来的第一个胜利的果实,如果武娇没有在这个浪漫的夜晚突然出现,萧心爽可能会变成他的第一个名副其实的女朋友。当他看到武娇从刘星辰的车子上跳下来,可能是嫉妒心在作祟,他不由自主地拎着食品袋一路远远地跟在武娇急促的脚步后面,看见她抢在关楼门之前进了宿舍,他不得不在女生宿舍楼外止步,耳边飕飕的凉风,还有武娇美丽的背影,让他想起在那个水房门前曾经闪现过的念头。 他看看手提袋里的东西,都是萧心爽素常爱吃的垃圾食品,他忽然觉得自己正要去做的事情很无聊,于是,他把手提袋丢在垃圾箱的旁边,离开了。 一路逆着风骑车回家的艾萌萌把脚蹬子当成出气筒,结果灌了满满一肚子风,连晚饭也省了。为了让自己的身影看起来不那么孤单,她在楼下超市里顺便买了一打啤酒,回到家里连衣服都没换就打开电视,放进一张刚刚租来的vcd光盘,黑暗的客厅里闪现一个抢眼的片头,这影片名叫“宿舍里的销魂夜”,是个惊悚悬疑片。 她没有开灯,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下去,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当看到片中一个女生走在无人的学校公寓走廊里,被身后的黑影子拖进洗手间强/暴、分尸,艾萌萌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武娇,这让她感到非常不安,越想越害怕。 她立刻找出学生联系手册,翻到刘星辰的那一页,拨了他的手机。 嘀——嘀——嘀…… 几秒钟的等待里,她想到了许多可怕的画面,焦急心情终于在最后一声嘀停止时结束了,刘星辰接起了电话。 “喂,是哪位?” 艾萌萌忐忑的口吻把电话线对面的人都传染了:“学长,武娇呢?” 武娇呢,你说呢。刘星辰准备替武娇报复她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她不是出去追你了么?” 艾萌萌一时间头脑中像炸开的油锅一样滚烫、浑浊:“什么?你没和她在一起吗?你没送她回宿舍吗?” 刘星辰故意说:“我以为你们先走了,害我一个人吃了三碗面,喝了两罐啤酒。这么说武娇没有和你在一起?” 艾萌萌急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有啊,我没有带她走,我自己先走了!糟了!她一定是找不到回学校的路了!上次我们就在那一带迷过路的!我真蠢死了,怎么会把她自己留下,我真蠢我真蠢我真蠢……” 忽然电话里传来一声“呵呵!”,艾萌萌有点奇怪,然后听见刘星辰特别欠抽地说:“本来想让你返回去找一找,想教训你一下的,都这么晚了就算了。武娇已经被我安全送回学校了,刚才是骗你的。” “刘星辰!你这个……你这个……” “我这个大骗子,那也比你这个大炮筒强多了,呵呵,起码知道天黑了要送女生回家,很晚了,我要睡觉觉了,拜拜。” 刘星辰就这么挂电话了。 第138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8 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大周末,整整两天的时间萧心爽都没有收到来自崔小凯的任何消息,她从生闷气到玩消失,最后发现真正玩消失的人是崔小凯。看看自己生日那天崔小凯送给自己的粉色翻盖手机,通话记录里居然有19个呼叫失败,原本,他送这个手机是为了让她能随时随地联系上他,可现在恰恰是用他送的这部手机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了。萧心爽也曾揣测或许他在打篮球手机不在身边,可是这不能成为他两天两夜都不接电话的理由,一种不好的预感无声无息地湮没了她。有人说谈恋爱就像放风筝,当你觉得拽着有一点点吃力,说明是时候该收收线了,不要把线放得太长了。当你怎么拽都拽不动,就不能太用力拽了,因为风筝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你得走到近处去看看怎么回事,想办法把缠在一起的线解开,把它弄下来。当你拽来拽去的却发现风筝越飞越远,说明线已经断了,你就别想再把它拽回来了,只好买一个新的了。谈恋爱的过程真就像放风筝一样,总得操心,一根线时时刻刻都绷得紧紧的,尤其对方是像崔小凯这样的花心小男生。其实这一天早就在萧心爽的意料之中,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心情都糟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天空依然这么晴朗?周日下午,萧心爽落寞地站在宿舍阳台上,决定把这部手机扔到宿舍楼后面的草窠里。她已经望穿秋水地盯着屏幕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了,只要它肯亮一亮,哪怕是一条来自崔小凯的短信,她都会立刻改变这个心酸的决定。 她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奇迹出现,忽然之间,她设想了一个推理剧的情节——大概是没睡好觉,得了急性幻想症——她颤抖着翻开手机盖儿,编辑了一条短信:小凯,你是不是把手机丢了? 短信刚发出去她就后悔了,如果崔小凯真的把手机丢了,那么现在接到短信的人应该不是崔小凯了吧?笨死了啊。她又立刻追加一条:如果有人捡到这部手机,请把它送到高二五班崔小凯的手里,有重谢哦。 她耐心地等了半个小时,两条短信就像丢进大海里的石头子连个水泡都没激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如果崔小凯真的把手机丢了,那么他总有办法联系上她的,着了急到宿舍楼下面喊两嗓子都行,或者让同宿舍的女生捎个话,再不就……唉唉,真是替人家瞎操心。 萧心爽想象着崔小凯看到那两条傻b短信之后笑翻过去的样子竟不知不觉地流了泪。她举起手机,使劲儿往前方一掷,粉色的小东西因为自身重量不轻所以飞出很远很远,落在了宿舍楼后面的草丛里,连一声动静都没听到。原来只是这么简单。当她意识到她丢掉的是崔小凯还有和他满满七十个昼夜的热恋,萧心爽蹲在阳台上哭了起来。 期中考试是高一和高二年级共同组成的大考,高三年级不参加,放假腾教室。从周三开始到周五连着考三天,周六和周日放假,然后高三年级上课,老师们判卷子。 考试前夕,学校里有点人心惶惶,似乎只有极少数人在为考试做准备,为了不考倒数第一而临时熟悉一下课本以备作弊之便的却大有人在,艾萌萌就在其中之列。 周一一大早,武娇在宿舍楼的收发室收到一个快递包裹,寄件人的姓名栏和地址栏都是空白,所以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她打开一看,是一枝包装精美的玫瑰花,这真把她吓了一大跳,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就把花藏到书包的最里层,然后去上早自习了。 艾萌萌踩着预备铃声姗姗来迟,即将考试的紧张气氛渲染了整个教室,每个同学都低着头认真看书,有的做题,有的背诵,有的默写……只有武娇在座位上撑着下巴发呆,真是难得一见,此刻,艾萌萌心里在想,看来武娇还是蛮在意我的,这个周末她都没过好吧。 不知是什么时候,武娇发现艾萌萌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了,夹死它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大家已经翻开练习册了,学长也已经把视线收回轻轻翻开了练习册……武娇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听见艾萌萌的声音像微风一样从耳边吹过来:“第46页。” 快考试了,老师不再讲新课,带着大家做习题,一股淡淡的醉人的香气不知是从哪传来的,使整个屋子里变得馨香馥郁,这花好象还是名贵品种,武娇觉得它一定是被书夹扁了,暗红色的汁液从花瓣中渗出正在把书页洇红,可是她不敢翻弄书包,那样就会暴露,幸好艾萌萌感冒刚好,嗅觉还不太灵。 武娇觉得自己很蠢,这花如果是学长送的,此刻他一定猜到她把它放到书包里了,武娇后悔没把它扔掉,随身携带不就代表着接受了吗,而这仅仅是接受一朵花那么简单吗? 下课之前,夹死它老师对大家语重心长地说:“这半个学期同学们表现得都不错,只有个别同学有点松懈,一分努力一分进步,一分懈怠一分退步,期中考试是为了检验大家的学习效果,希望同学们都能通过本次考试找到各自的问题,及时作出调整。” 武娇不知道夹死它老师说的个别同学里面包括了自己,上个周末,班主任常老师找代课老师们开了个会,对学生们的状态进行了逐一讨论,数学老师、英语老师和历史老师都觉得武娇这段时间不太用功、上课时经常溜号,可能是受艾萌萌的影响,老师们都比较看好武娇,认为她有希望考上一本,常老师也挺喜欢她的,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把她和艾萌萌调开,可是鉴于林主任的一种非常规教学安排,暂时还不能动。另外,常老师还考虑到,武娇一直都和艾萌萌坐在一起,去年,她的各科成绩都很优异,似乎也不完全是受艾萌萌的影响,至于其中的真实原因,常老师还想再观察一下。 课间操时间到了,教学楼里响起刺耳的铃声,一时间走廊里拥堵得水泄不通。崔小凯的校服上衣还在萧心爽这里,但她今天穿的是自己的校服,她路过五班门口时,有几个男生堵在那儿,萧心爽把一件男生校服扔进去,说了声“给崔小凯”,然后就走了。 这件事被认定是他们俩告吹的铁证,下了间操以后,全校都知道了。大家一致认为是崔小凯又劈腿了,不过这没什么,习以为常了。课间的时候,五班的张雯把这件事告诉了艾萌萌,快要上课的时候,艾萌萌把这件事告诉了武娇。 武娇脑子里闪现出那天碰到崔小凯的情景,轻轻一笑,说:“他看起来像那样的人。”然后继续埋头做练习册。 艾萌萌说:“你最近看见他了么?” 武娇慢条斯理地把字写完,抬起头想了想:“好像是见过吧。” “在哪儿?” “忘了。” 艾萌萌无聊地“哦”了一声,准备去隔壁班借书。 武娇问:“你借什么书?” “历史书,不是说这节课改成历史课了么。” 武娇说:“不用借了,我带了,咱俩看一本就行。” 艾萌萌惊喜:“呀,太好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换课的,都快被这些傻b老师给气死了,天天换来换去的……”她说着就去翻武娇的书包,武娇早都把玫瑰花的事情忘到二门后了,艾萌萌发现她的书包里有一片一片红色的东西,捏起一片放在鼻孔上闻了闻:“好香,原来是这东西发出的香味。” 大事不好,武娇突然停下笔。 艾萌萌举着一枝七零八落的花骨朵,笑呵呵地问:“老婆,你书包里怎么会有一朵玫瑰花呢?是不是给我赔礼道歉用的?呵呵,被我发现了。” “嘘——”武娇赶紧把花一头按倒在书包里,本来就不怎么挺拔的花枝这下彻底折弯了,她的手指被刺扎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回去。 艾萌萌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压低声音问:“是谁送给你的?” 武娇含着手指,摇摇头:“唔,不知道……” “不可能吧,那你是怎么收到的?” 武娇有点心烦,表情好像倒了大霉一样:“我真不知道,是邮寄过来的。” 艾萌萌从她嘴里抽出她的手指看看,有点红,只是有点红,没出血。艾萌萌帮她吹了吹,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创可贴,帮她贴上了:“玫瑰花有刺,不要放书包里,放学我陪你去把它扔掉。” 武娇欣慰地点点头:“嗯。” 艾萌萌一边翻弄着历史书一边小声嘀咕着:“真扫兴,还以为是你送给我的呢……” 武娇说:“你就别磨叽了,让别人听见。” 直到现在武娇都以为花是学长送的,可是学长居然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外表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就让武娇有点怀疑了。她在历史课上眼珠来回扫描教室里的男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课溜号成了一种习惯。她想,猪大肠没有因为摆车子的事找艾萌萌,也许宋琳琳没有给她告老师,更也许猪大肠在给她攒着,等考完试一块儿算帐。 她有点担心,转眼看看艾萌萌,不经意地发现刘星辰正在往这边瞅,她立刻转回头,想想那天晚上,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很快。学长人长得帅,性格好,学习也好,几乎没有什么缺点。可惜那朵花被自己糟蹋了。 萧心爽在放学之前收到一封信,是崔小凯找好哥们儿送过来的,萧心爽其实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这封信,可是她的手抖得厉害,这可不比当初崔小凯追她时送过来的情书,说不定是一封分手书。萧心爽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它,就把它对折,放在书包的侧兜里,拉上拉链。放学后,她一个人来到人迹罕至的教室厕所,把这封信撕成碎片,扔进马桶里,冲了。她看见带有蓝色钢笔字迹的纸片在水涡里旋转,连着摁了几下冲水按钮,碎纸片终于冲没了。 萧心爽从这件事情上才慢慢了解自己,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她给崔小凯来了个音信全无,她觉得这只是她报复他的一部分。 第139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9 考试前一天,各班班主任老师把考场考号分发下去,整个年级十二个班打乱座位,按照姓氏笔划的顺序排考场。艾萌萌在第7考场,武娇在第17考场,刘星辰在第9考场,崔小凯在第19考场,萧心爽也在第19考场,因为他们俩的姓氏笔划相同。 崔小凯和萧心爽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被排在同一个考场而且座位还挨着,事情就是这样引起的。第一科考语文,本来应该是很顺利的,因为崔小凯平时语文成绩还不错,可当他走进19考场在稀疏的座位上的寥寥几个学生里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前女友萧心爽时,他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其实他是很想见萧心爽一面的,但绝不是在这里。周日夜里他曾给她打了几十通电话,全都无应答,他觉得她已经不可能原谅他了,所以周一下午他用一节课的时间给她写了一封信,大致意思就是约她出来见个面然后和平分手,不存在谁甩谁的问题,总之是不希望萧心爽恨他,可是,眼前的萧心爽简直可以用寒气逼人来形容,整个考场被她渲染得如同一间大冷藏室,无疑,她已经看到了贴在桌角上的崔小凯的准考证号和一寸照片,知道他将在几分钟之内出现在自己眼前,所以她的脸色和心情不可能好得起来。 崔小凯一贯都是这样始乱终弃,在校园里和n多个前女友撞个正着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通常他都装作跟你不太熟的样子很客气地敷衍过去,殊不知萧心爽最恨他的“客气”了。的确,耍了人家女孩子一圈这么快就装没事儿人似的,换谁也会失去平衡。 一场史无前例的考场大作战悄悄地酝酿下来,起初,关注崔小凯和萧心爽的人不太多,毕竟大家都在担心考试题难不难、作文题目偏不偏、监考老师严不严的问题,大家都没有看到潜在的危机,监考老师是教高一的辛老师,对他们俩的事情也不了解。 然而,此时此刻萧心爽正用一双几乎结冰的眼眸盯着崔小凯,随着他走入考场、走近座位,还想像以前一样用从容冷漠到让人心寒的客客气气的方式应付过去,萧心爽居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崔小凯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或者要做什么,用力扯起嘴角尽量向她微笑一下,就在这时,萧心爽垂在身体一侧的手臂突然举到他的面前,只听见“啪”地一声脆响,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这个耳光把崔小凯打愣了,正在发答题卡的辛老师惊愕地转过头来,几乎所有考生都是和辛老师一样的动作和表情。 崔小凯感到极其没面子,不顾周围人的眼神,大声地说:“你有病吧!” 萧心爽歇斯底里地怒吼:“你才有病呢!你有艾滋!臭不要脸崔小凯!我要看着你不得好死!” 崔小凯半张着嘴看着她,蹭了蹭火烫发热的脸,点点头:“萧心爽,我算是认识你了。” 这时,辛老师十分气愤地说:“你们都被取消考试资格了,都出去,都出去!” 崔小凯说:“这个试我不考了!”他发泄式地一踢椅子,桌子也跟着被踢倒了,然后他走出考场。萧心爽也一脚踢倒了桌子。 辛老师看看挂在黑板上的时钟,已经开考十分钟了,对萧心爽说:“你也出去,快点快点,其他同学还要考试呢!” 萧心爽好像根本没听见老师说的话,眼泪泗溅地对着崔小凯愤愤而去的背影说:“崔小凯你有种就给我回来,咱们俩就在这儿分手!让所有人都听听你怎么说!” 崔小凯义无反顾地走出去,萧心爽站在东倒西歪的桌椅前猛流眼泪,同学们都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不久崔小凯竟然去而复返,考场里登时“嗷——”地一声,学生们发出起哄的尖叫。辛老师一看,这事严重了。 崔小凯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指着萧心爽说:“萧心爽,我要和你分手,因为我喜欢上别人了!可以吧?”他回头看看惊异中的考生们:“你们都听见了?”说完,他扬长而去。 辛老师深感现在的高中生真的太有胆识,教了十几年的学,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接下来的考试,每个人都心不在焉,因为萧心爽蹲在门外哭,辛老师把她撵走了,19考场不得不因此延长考试时间。这件事震惊了全校。 快到中午的时候,提前交卷的艾萌萌已经在武娇所在的17考场门外徘徊很久了,铃声响起,她终于看见武娇小脸儿煞白地无精打采地走出来。 艾萌萌问:“语文没答好吗?” 武娇点点头。 艾萌萌说:“哪道题没把握?” 武娇说:“唔,说不好,都没把握。” “不会吧……”艾萌萌用手托托她可怜的小脸儿:“语文不是我老婆最擅长的一科吗?” 武娇沉着脸,鼓了鼓腮帮子,说:“……而且,写作文的时候,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好把你写进去了,写得有点像流水账。” 艾萌萌开心地说:“真哒?那你作文是什么题目?” “嗯……生命无法承受的重量。” “哇噻!”艾萌萌眨眨盈盈笑眼:“这个题目真不错,一听就想看了,你给我讲讲吧。” 武娇颓颓地说:“其实没什么可讲的。” 艾萌萌看她脸色真的不太好,就说:“那好吧,等卷子发下来我自己看。” 武娇很没情绪地抬起头,一个矫健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崔小凯? 艾萌萌也看到他了:“对了,老婆,我跟你说,刚才19考场发生了一件特别逗的事儿,特逗,我跟你说哦……” 随着崔小凯略带沮丧的背影在人群中隐去,艾萌萌的吐槽也完事了,武娇“啊?”了一声,艾萌萌发现她根本没听见自己说话,就又给她讲了一遍:“你知道么,崔小凯和萧心爽今天被分到一个考场了,刚才在19考场上演了一场分手大戏,崔小凯当着监考老师和所有人的面把萧心爽给甩了,吼吼,萧心爽差点没哭倒教学楼,听说监考老师还给延长考试时间了呢!” 武娇扶着脑袋,说:“我头有点疼了,真无聊,一会儿我想回宿舍睡一觉。” 啊噢,看到她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感兴趣,艾萌萌有点小失望,只好自我解嘲地说:“我也觉得挺无聊的,那咱们中午吃什么?” 武娇说:“拉面吧。” “拉面,又是拉面,怎么天天吃拉面,唉……”艾萌萌没精打采地把手伸进校服裤兜里摸摸钱夹,一副不太情愿为两碗拉面付钱的样子。 武娇说:“能吃的东西只有这些啊,总不能天天吃海鲜料理,那你说吃什么?” 艾萌萌说:“拉面。” 武娇意外地停了停脚步:“呵呵,同桌,你真好,我以后的男朋友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艾萌萌没说话。吃拉面的时候,艾萌萌也寡言少语的,好像有点不开心,为了下午的数学考试,武娇只好先放着她不管了,吃完面就回宿舍午休了。 只为崔小凯和萧心爽的事,艾萌萌中午没回家,在学校和几个特别八卦的学生聊了一中午的天,盘点崔小凯跟过往的十大绯闻女友的各种版本的分手大戏。然后,她就在静悄悄的教学楼走廊里碰到了一件比上午那件事还要劲爆的事情,确切地说这件事是发生在走廊尽头的外置楼梯上,艾萌萌刚从洗手间出来,一不小心看见安全出口的楼梯雨打下面站着一个帅帅的的男生,他身材挺拔,动作潇洒,不用问了,那是我们可爱的学长大人。他在这儿干什么呢?哦哦,他中午应该是没回家,他不在七楼校董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地呆着跑到外置楼梯上那么隐蔽的旮旯里做什么? 艾萌萌溜边儿走到安全出口楼梯旁边,在那里站着一个女生,这个女生的背影好娇小,头发不太长,有几缕挑染的金黄,身材精致,上身穿着一件乳白色的毛衣,下身穿着肥肥大大的校服裤子,少女的娇羞姿态初露雏形,貌似是高一的新生。艾萌萌把耳朵尽量贴在门板上,听见那女生颤巍巍地说:“学长,我、我稀饭你,可以做我男盆友吗?” 刘星辰插着双肘,非常冷静地看看她:“你是谁啊?” 咯咯咯……这台词差点没把艾萌萌笑死,接着,听见那个小女生嗫嚅地说:“我是,是高一四班的张嘉茵,学长,可以做我男盆友吗?” 只见刘星辰半天才动弹了一下嘴唇:“……哦。” 过了很久,大概有四五分钟的时间,张嘉茵似乎实在跟他这样的蘑菇男耗不起了,就又胆怯地问:“就、就算答应了,是吗?” 刘星辰想了想,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像是在考虑该不该答应,又像是在考虑该如何措辞,反正从表情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然而蘑菇了十来分钟之后他却用相当肯定的语气说:“这个不能答应,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半张着嘴的艾萌萌差点没被他这句话给噎死,蘑菇了这么久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呢,比如,耽误学习啦,老师不让啦,家长不同意啦,或者我素同性恋啦等等,都比“我心里有人了”这个臭屁理由要强得多,起码不伤人。 张嘉茵“啊”地一声,双手捂住嘴,蹲在地上了。艾萌萌似乎能感觉到她颤抖的肩膀和低低的哽咽声。 刘星辰看看她,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好像在脑子里组织了一大堆安慰她的话语,最后却只留下一句简单粗暴的“对不起,借过”,就走了。 呃呃呃……咳咳咳咳咳……艾萌萌似乎闻到一股浓浓的臭屁味从那个方向飘过来,都快被他给呛死了,想不到我们外表和蔼可亲的学长大人内心里其实超阴暗的,对待小女生的告白可以做到这么冷酷呢。 刘星辰潇洒不可方物地从外置楼梯下去了,高一小女生张嘉茵被他头也不回地抛在身后,这真令人悲桑。艾萌萌耸了耸肩膀,学他刚才那臭屁的样子说了一遍“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啊噢,这么中二的理由都说得出口,他好像也不是很成熟嘛。 艾萌萌看看手表,时间磨蹭得差不多了,刚好该进考场,等考完数学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武娇。 第140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0 中午睡觉的时候,武娇做了一个短暂的好梦,梦见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艾萌萌用那个黑色的男款脚踏车驮着她在林间的柏油小路上悠闲地行驶。笑声充盈着她们的耳朵。艾萌萌穿着嫩黄色条纹衬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大长腿奋力地踩着脚蹬子,瘦削的肩膀上斜背着一个粉色的小水壶。武娇拿起小水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甜甜的蜂蜜水,然后把盖子拧紧。艾萌萌回头看看她,像往常一样笑着用舌头打了个响。树上有许多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唱歌,嫩绿的稻田在晨光中清透脆亮,路上没有汽车和行人,可以肯定,这个世界里除了她们俩再也没有别人了,可是她们觉得很惬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武娇半醒不醒的时候还在回味这个梦,我们骑着车子要去做什么呢,应该是去野餐吧?嗯,明年春天一到周末就去野餐,省得馋猫艾萌萌总抱怨学校食堂的饭都吃腻了。 托这个好梦的福,下午武娇的数学考试发挥得非常好,走出考场的时候整个人充满了精神,艾萌萌照例提前交卷,在17考场门外等着呢,她第一件事一定是先问问武娇考得怎么样,仿佛她自己只是陪考的。 在走廊里,艾萌萌抱着双肘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副“我有个惊喜要给你哦”的表情,心情不错的武娇发现自己的同桌此刻有点帅帅的,也不知道用“帅帅的”这个词来形容她是否贴切,但武娇实在找不到第二个词来代替了,啊啊,或许是她身上那件男生校服的缘故。武娇心里盘算着,晚上要请自己的同桌去吃一顿大餐,就当是庆祝数学考试考得满意。随着下课铃声蜂鸣而起,学生们都交卷了,正当武娇混在人群中无法抽身的时候,艾萌萌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是刘星辰,这对鹤立鸡群的大高个很是让人艳羡呢。 刘星辰走到艾萌萌身旁,脸上带着暖暖的友善,站在离她不近也不远的位置,这距离拿捏的实在太聪明,既不会被人误解,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们生疏,他说:“晚上你有空吗?” 艾萌萌已经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武娇,只是隔得有点远还没到正常的听力范围,艾萌萌向前努努嘴,示意刘星辰:“呶。” 刘星辰转眼看看那个方向,发现了武娇,他又转过头去很认真地对艾萌萌说:“我想请你吃饭,今天可以破一次例吗?” 艾萌萌的表情有点意外:“你意思是让我把我老婆撇下,跟你去吃饭?” 刘星辰顿了顿,仿佛临时改变了主意,笑了笑说:“怎么会呢,我意思是请你们俩。” 艾萌萌“嗯”了声,把他丢在人群里,走到武娇身边,携起她的手搓了搓,殷切地问:“老婆,考得怎么样?” 武娇看着刘星辰尴尬而又无奈的样子,对艾萌萌说:“考得还行,学长刚才找你了?” 艾萌萌回头看看刘星辰,好像这么一小会儿都把他给忘了:“他?哦。他刚才说要请咱们吃饭。你说,去么?” 武娇毫不犹豫地说:“嗯,今天我要请客,就把学长也带上吧。” 艾萌萌说:“为什么,你不觉得多一个男生吃饭很不得劲吗?” 武娇说:“上次学长请客,咱们俩闹别扭了,我心里一直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艾萌萌说:“那次不是因为你,那次是因为他,是他……”其实艾萌萌也不是执意排斥刘星辰,只不过是因为刘星辰在场的情况下她的八卦新闻就要留到明天或者更晚些时候发布了,这会把她憋出内伤的。 可惜,武娇打断了她:“同桌,你不是说过,吃饭的事全听我的么。” 艾萌萌张了张嘴,只好把反对的话语全都作罢:“噢,说过,那就带他去好了。” 武娇抿起甜蜜蜜的嘴唇朝她一笑,抓起她的手,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真乖,走吧。” 刘星辰完全猜到这么半天她们俩在那里商量些什么,无非就是带不带他去吃饭的事情呗。而且,他看得出艾萌萌不太愿意带他去,武娇一再坚持,艾萌萌听她的。所以,刘星辰在心里合计,以后不能轻易提出单独约艾萌萌出去的要求,得过一段时间之后才能那么做,首先要取得武娇的好感,这才是争取加入她们行列的明智之举。就这样,刘星辰调整了追求艾萌萌的策略,变成了曲线救国,这一曲线救国就容易出岔子,其实刘星辰完全可以预测到,那就是,武娇误会他在追自己,而且好像也不怎么排斥他。 天有点冷,武娇把双手插到艾萌萌的上衣兜里,环住她的腰,艾萌萌和刘星辰并排骑着自行车。天真的有点冷,武娇好像是穿少了,而且冷风从艾萌萌的身侧掠过,把武娇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冻得红肿发麻。她听见刘星辰和艾萌萌在谈论今天上午19考场的那件事。 武娇戳戳艾萌萌的腰:“同桌,我有点冷。” 艾萌萌立刻伸出一条大长腿支撑着车子停下来,回头看看快要冻僵的武娇:“你穿太少了,怎么没穿上午那件马甲?” 刘星辰也撑着车子停下来,等着她们。 武娇说:“那马甲太难看了,我实在不想再穿了。” 艾萌萌说:“那我把校服上衣给你吧。”她说着就把校服上衣脱了,这时刘星辰说:“等一下,还是穿我的吧。”他麻利地脱下校服上衣,把它扔给了武娇。 艾萌萌眨眨眼睛,一闪念的灵感在头脑里迸发——他心里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我老婆吧? 武娇羞赧地接过衣服,反复斟酌,不想害艾萌萌感冒复发就只好这样了,她把刘星辰的衣服穿上,好宽松的一件男生校服啊,几乎可以当风衣了,武娇感觉此刻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刘星辰的气息包围着,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坐在他的车子横梁上的事。不过,现在是在艾萌萌的后车架上坐着,可要好好珍惜这个舒服的座位哦,武娇重新环抱住艾萌萌的腰,感觉身体随着车子移动起来,左右摇晃两下,很快就平稳了。 刘星辰随后跟上来,看着她笑问:“武娇,你现在还冷吗?” 武娇微笑着摇摇头。 艾萌萌气呼呼地拼命踩脚蹬子,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时,另一辆山地车从武娇的身侧掠过,超过艾萌萌的时候还故意回头瞪了她一眼。艾萌萌骂了一句:“怎么每次和你吃饭都碰上这货,喂,他叫什么啊?” 刘星辰说:“他叫冯彦彬。” “冯延巳的冯吗?” 刘星辰笑着说:“呵呵,你说呢,还有哪个冯?” “我是说,他的彦是不是冯延巳的延?”艾萌萌冷呵呵地迎着风大声说。 刘星辰说:“不是,是彦!” “什么?哪个延?” 刘星辰说:“是容颜的颜的左半部。” “熔岩的岩怎么会有左半部?你分不清东南西北吗?”艾萌萌一边灌着大风一边咬文嚼字,把刘星辰搞得很崩溃。 武娇捂着嘴笑起来:“呵呵呵……” 艾萌萌自言自语地说:“其实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是喜欢用上下左右来指方向。对了,学长,你不是有恐高症吗,怎么会在外置楼梯上站着呢?” 刘星辰有点奇怪了。艾萌萌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干脆挑明了说:“中午我看见你和一个女生在外置楼梯上说话,不但看到了而且我都听见了。” 刘星辰突然变得很不好意思,脸颊明显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冷风给吹的。武娇瞪着眼睛认真地听,总觉得艾萌萌刚才站在考场门口时的那个表情有点蹊跷,似乎就是这件事吧,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事。 刘星辰沉默了一路,他们终于骑到了带状公园的面馆门前,武娇跳下后车架,把刘星辰的衣服还给他:“谢谢。” 刘星辰说:“穿着吧,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会比现在还要冷。” 艾萌萌正在用链子锁锁自行车。武娇低着头,又把他的衣服穿上了。刘星辰转眼看看艾萌萌,大炮筒好像有点赌气似的故意把车子放那么远。 武娇想找点话说打破尴尬的气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随便问了一句:“那你不冷吗?” 刘星辰笑着说:“我还好。” 武娇可能猜不到刘星辰曲线救国的意图,其实他是怕艾萌萌冷。说起来都要立冬了,怎么连一场雪还没下呢,下雪吃火锅可有情调了,她们俩都喜欢吃热呼呼的火锅。这时,艾萌萌气愤地踹了自己的车子一脚:“破玩意!明天就把它扔了!” 刘星辰问:“怎么啦?” 艾萌萌说:“车带有点跑气儿,链子锁一到冬天也不好使。” 刘星辰说:“是不是该换车带了,链子锁放点铅笔屑就好了,我看看。” 艾萌萌说:“不用了,就那么着吧,反正我也不经常骑,以后天越来越冷,我就坐公交车。” 刘星辰“嗯”了声,却走到了她的自行车旁边,蹲下,捏了捏车轮,又抬起车轮转了几圈,然后拍拍手上的土,走过来说:“车带好像是扎了,你回去怎么办?” 艾萌萌看看武娇,想了想:“还是你送武娇回学校,我么……我推着它回家。” 武娇开始有点不满意她没经过自己同意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分配给刘星辰,不过,听到后半句话后,心里突然有点感动。 刘星辰想了想,说:“其实……我车横梁上可以坐两个人。” 艾萌萌俯脸看看武娇,武娇仰脸看看艾萌萌,艾萌萌又看看被他立在旁边的那辆山地车,设想了一下那个情形,那实在太怪了。 刘星辰说:“我以前就那么带过我两个表妹,而且她们都比你们胖,真的。” 艾萌萌捏了捏耳垂:“咻——我才不坐车横梁呢!”她撇下这句话,独自走进面馆先去占座了。 刘星辰对武娇说:“那你呢?” 武娇不知所措地看看艾萌萌的背影,憋了半天,说:“我听我同桌的。” 刘星辰说:“好吧,那就吃完饭再说吧。” 他们一起走进了面馆。艾萌萌已经坐在那里了,她看着他们俩,觉得自己有点像电灯泡,可是电灯泡应该是后来的人,先后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总觉得有刘星辰在场的时候三个人的关系有点别扭。 艾萌萌照例问武娇:“咱们吃什么?” 武娇出于请客东家的礼节,所以先问问刘星辰:“学长,吃什么?” 艾萌萌又去撅着嘴摸耳垂。刘星辰笑了笑,说:“我什么都可以,你快问问她,不然她要咬破腮帮子了。” 武娇笑起来,把菜单推到艾萌萌面前:“同桌,今天你来决定好了,我特批的。” 艾萌萌有点不太开心地说:“我,我吃火锅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且上次你不是都说了下次再出来吃饭一定要吃火锅的么,干嘛又来问我。” “好。”武娇微微一笑,叫来服务生点餐。 刘星辰发现其实艾萌萌一点都不霸道,其实她什么都可以依着别人只要她认定了这个人。武娇可能不知道,此刻在这张桌子上,有一个人特别羡慕她,特别特别想取代她的位置,但是现在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14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1 面馆不很大,装修别致,有情调,这是一家日式面馆,餐具据说都是极品美浓烧,在这里打碎一个碗可能要赔偿几倍的饭钱,不过,餐具的分量十足、质地瓷实,而且地面是铺着席子的榻榻米,不会那么容易就摔碎东西的。 艾萌萌夹起一片秘制红姜丝放进嘴里:“这里的东西做得特别入味,吃过的人都不会再去别家,可惜这家店不送外卖。” 武娇和刘星辰都微笑不说话。武娇不说话是心里高兴默认了,刘星辰不说话是溜号了。记得他第一次看见艾萌萌是在三年前位于市区内的一家知名咖啡馆里,她那天穿着一条大红裙子,只有极为自信的女孩儿才敢穿那种红色紧身裙,说实话她的出现点亮了周围所有男士的眼睛,可是她似乎在等人,她点了一杯咖啡坐在角落里,看着咖啡馆的玻璃门来来回回地被进进出出的人们推来推去的,结果哪个人都不是她要等的,直到咖啡馆快要打烊,她似乎还是不想放弃。刘星辰有理由认为她失恋了。 其实,艾萌萌是在默默地观察别人脸上的表情,想象着他们之间的家庭关系。每一个人都有家庭,每一个人的幸福都和家庭息息相关,一个从冷漠破碎的家庭里成长出来的人,好比说艾萌萌,一个打心底里就不相信自己会有美好的未来人,要求她上进是需要时间和耐心的。 从面馆出来时,天上落下了细细的雪线。三个人只有一辆山地车,依然面临怎么回去的问题。艾萌萌当然不想让刘星辰送武娇回学校,可是考虑到明天还有考试,而且这对武娇来说特别重要,艾萌萌只好拜托刘星辰了:“学长,帮我把武娇送回宿舍,一定要送到宿舍楼下,看着她进去哦。” 刘星辰看看武娇,说:“那你呢?” 艾萌萌说:“我推车子回家呗。” 刘星辰说:“不如你们俩坐上来试试吧。” 艾萌萌很无语地看看那个横梁:“你以为自己是长臂猿吗?” 武娇捂着嘴笑笑:“呵呵。” 刘星辰低头一笑:“要不这样,我先把武娇送回去,你在面馆里等我一会儿,我回来再送你,怎么样?” 艾萌萌说:“我觉得没必要。” 武娇说:“同桌,你就别逞能了,这么晚了而且还下雪,就让学长送你吧哦。” 艾萌萌说:“我真觉得没什么必要。” 武娇说:“那你坚持这样的话,我给你钱,你打出租车吧。” 艾萌萌说:“笨蛋,我有钱,而且出租车不能拉自行车。” 刘星辰对艾萌萌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先送武娇,然后我可以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拉着你的车子,把你和你的车子一起送回去,怎么样?” 艾萌萌说:“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武娇有点生气了:“同桌,你怎么又不听话了呢,你就在这里等学长,一定要等他哦。” 艾萌萌瞟了瞟刘星辰,顺从地点点头:“嗯嗯,知道了。” 刘星辰打开车锁,先让武娇坐上横梁,然后回头看一眼艾萌萌,跨上车座,骑走了。他知道艾萌萌不会等他,但他还是尽力骑快,把武娇放到上次那个地方后就匆匆地返回来。雪越下越大,幸好气温还没有降到零度,雪片落在柏油路上随落随化,被山地车的宽车带轧出一字长蛇一样的水印,路灯透过雪线射出湿冷的光芒,空气中浸润着初雪的清甜味道。 好想和艾萌萌单独呆一会儿,哪怕只是顺路送送她,连这一小段风景都不想错过,马路上人际稀少,刘星辰心里怀揣着一团热火,山地车被他骑得像一只奔跑的麋鹿,唰唰唰的车轮压过雪水的声音从耳侧飞过被抛向身后,他那帅气的身影从一盏路灯穿梭到下一盏路灯……带状公园前的日式建筑屋檐下,艾萌萌促膝坐在宽宽的木台阶上,手里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这个屋檐刚好可以避雪,她的自行车就不那么幸运了,轮胎瘪瘪地贴在地上,整个车子的骨架被雪掩盖,歪歪扭扭地斜在木栏旁。 刘星辰远远地朝这边骑过来,展睫间就来到眼前,略微有些喘息不匀地对她说:“你还真在这儿等着呢,呵呵。” 艾萌萌一只手撑着下巴颏子:“嗯,我打不开链子锁了,呵呵。” 刘星辰恍然大悟,多亏这个生了锈的链子锁,不然还真白忙乎了呢,他想到这儿,欣慰地笑了笑:“这么说,你现在觉得很有必要咯。” 艾萌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都已经忘记刚才自己一连说了三个“没什么必要”,殊不知当时可把刘星辰弄得失望至极,不过现在好了,她想跑都跑不了啦。他把自己的车子支起来,蹲在艾萌萌的车子前,摆弄起那个立了大功的链子锁来了。艾萌萌坐着,看他耐心地修车锁,雪花落在他的头顶和肩上,把所有黑色的部分覆上一层薄薄的银色绒毛,他的侧面看起来文质彬彬,与高中生身份相符的只有一点点小闷骚而已。可是艾萌萌这个时候根本无从知道,我们这位看上去不冷不热的学长大人已经默默地喜欢了她三年之久,如此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从容淡定到如此地步么,这个问题只能问他自己了。 “好了。”刘星辰拍拍双手,皮肤细腻的手指上沾了点铁锈,链子锁在他手中不知怎么一下就变得乖嗲嗲的,或者说,他大概会误以为是她故意打不开链子锁。 管他——艾萌萌叼着烟卷走过来:“谢谢啦。” 刘星辰说:“回家磨点铅笔屑放到锁眼里就好了。” 艾萌萌看看它:“嗯,回家我就把它和车子一起扔到地下室去,不骑了。” 刘星辰笑着说:“地下室很黑,你不怕吗?” 艾萌萌弹了弹烟灰,说:“你们家地下室里没灯么?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帅又是学长我就会缩成一团往你怀里钻,没门。” 呵呵,真是幼稚。刘星辰掸掉车横梁上的雪,说:“上来吧。”他用力扶着车把,生怕雪滑车子会被她拱倒,没想到艾萌萌腿长,稍微一窜身就坐上去了。 总算如愿以偿,刘星辰开心地看看她,美中不足的是她太瘦了,想要把她包围在怀里不难,想要凑近一点就不容易了。刘星辰并不是爱占女生便宜的大色狼,可是他真的很想看看艾萌萌害羞是啥样的,从来没见过。他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拉着艾萌萌的车子,小心翼翼地在潮湿的雪地上行驶,不过这对他来说很轻松,他一边骑车还一边问:“你是怎么学会抽烟的?” “初一吧,只是觉得烟味很香,一下就学会了。” 刘星辰说:“呵呵,天生的大烟鬼啊。” 艾萌萌无语,不过,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她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他:“学长,你说你心里有人了,那个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我保证不会说粗去。” 刘星辰好像吃到鱼刺被卡了嗓子一样,半天才回答:“我只是为了敷衍她才那么说的。” 艾萌萌觉得很无聊:“那你真的很臭屁。” 这下换刘星辰无语。艾萌萌此时是看不见他的表情,如果看见了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他微微低下头看看艾萌萌的脑瓜顶,好想好想用手指头弹她一下,给她开开窍。她以为男生都愿意半夜送不相干的女生回家吗? 大概十分钟后,他们路过一个开在道旁的小咖啡屋。马路上的积雪不能及时融化,说明温度已降到零度以下,咖啡屋里点着暖色调的灯,灯光在深蓝的天空和银白的雪地之间就像大海深处一枚蒙蒙亮的小贝壳,让人展开许多美好的遐想,在这个寂寞的雪夜,到那里喝杯咖啡一定是件非常温馨浪漫的事。 刘星辰说:“要不要去喝杯拿铁?”他猜,如果用拿铁来诱惑她八成她会答应。 可是艾萌萌摇摇头:“很晚了,得快点回家。” 刘星辰迟疑着,回头瞅瞅那个咖啡屋,觉得有些可惜。小雪片落在他的面颊上,融化。他低头看看艾萌萌,问她:“冷么?” “还好。”艾萌萌挡在他胸前,应该是比他更冷些的,而且她很瘦,瘦人不扛冻。 刘星辰岔开腿,支撑着车子停下来:“要我的校服么?” 艾萌萌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刘星辰笑了笑,把她头顶的雪掸掉,脱下校服上衣直接披在她头上:“这样不冻脸。”上衣很长,完全盖得住她的上半身,可是他扶着车把的手已经冻僵了,艾萌萌回头看看那个咖啡屋,欲言又止…… 两分钟后,他们面对面地坐在了咖啡屋里。 在这间狭小而温暖的房间里,除了一个男老板和一个女服务生以外,所有的客人只有他们俩。欧式壁灯很可爱,墙纸也好看,就是有点太静,音乐只有一丝丝。艾萌萌手里夹着一根细细的咖色烟卷,烟卷的一头冒着白烟,白烟径直朝上飞去。她不时眨一下眼睛,看着对面的刘星辰,那眼神似乎在暗示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支烟只吸了几口,剩下的大半截就任凭它那么自顾自地燃烧成灰烬,俗话说,烟抽头三口,活到九十九,店老板由此判断她的家境不错。 第14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2 咖啡都喝到一半了,艾萌萌才开口说话,也许是不希望店老板和服务生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更也许是感冒有复发的迹象,嗓子哑了:“学长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武娇。” 刘星辰尴尬地笑了笑:“是你先这样看着我的好么。” 艾萌萌并不否认,把烟蒂丢尽烟灰缸,吐出最后一口烟儿:“就算只是为了进来暖和暖和,我们总不能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什么话都不说吧,你说呢。” “那你开个头吧。” 艾萌萌假装冥思苦想,想了半天才说:“要不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不会玩那个,不过,你喜欢就玩呗。” 艾萌萌双手搭在肩膀上,表情有点恐惧:“不会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地球人没有的吧?请问你是地球人么?” “呵呵,你说说规则好了。” 艾萌萌说:“先石头剪子布,输的人只有两个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赢的人提问,指挥。” “这么简单,这好玩儿吗?”刘星辰问。 “不想玩就算了,我又没说很想玩儿。” 刘星辰连忙说:“好好好,那就玩吧。” 艾萌萌计谋得逞,偷着笑。 “来,石头剪子布!” 艾萌萌伸出手,结果第一局就输了。 刘星辰笑着说:“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唔……”艾萌萌想了想:“我选大冒险。” 刘星辰说:“好啊,那你把咖啡馆老板叫过来,问他能不能给咱们免单。” 艾萌萌的嘴当时变成“o”字形:“你够狠。” “呵呵,一般人都不会选大冒险的吧。”也许刘星辰愿意让她换真心话,但是艾萌萌不认为他会那么善良。 只见艾萌萌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小萝莉服务生忙不迭地跑过来,超温柔超有爱地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艾萌萌口中吐着淡淡的烟香味,像大姐头一样说:“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小萝莉服务生有点慌,眨眨眼睛:“可以问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艾萌萌故意扮酷说:“我只跟你们老板说,你把他给我叫过来就没你事了。” 小服务生乖乖地“哦”了声,转身就去请老板。 刘星辰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笑容。艾萌萌用仇视的眼光看看他。 不久,老板从后面吧台里走出来。艾萌萌打量着他,这是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的左耳打耳钉的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中等个,身材健壮,深灰色抓绒衣被他穿得十分臃肿,从艾萌萌的这个角度看去……他就像是一堵铜墙铁壁。 “我是老板,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艾萌萌转眼间收起一副大姐大的姿态,暧昧地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看你的咖啡屋有点冷清,我可以给你免费做广告哦,请问你需不需要?” 男子意外地看着她:“这个嘛,倒是挺需要的,不过……你是哪儿的学生?” 艾萌萌把身上的校服翻过来给他看看:“呶。” “菊理高中?好像离我们这里有点远啊……”男子不乏忧虑地说。 艾萌萌说:“你不知道吧,我们学校谈恋爱的学生可多呢,但是学校周边布满了教导处的眼线,想请女朋友喝一杯咖啡都是要东躲西藏的,所以,你这里其实特别具备地理优势哦。” 男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怀疑:“噢,是这样的么。” 艾萌萌说:“我觉得你们这里的咖啡煮得这么好喝,不应该这么冷清的,为什么不多花点心思做宣传呢?不过刚刚开张的话,应该还没有开始盈利,发宣传单和车体广告费都挺贵的,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大张旗鼓,毕竟这里只有五六个桌位,几个常来客足以把这里养肥,现在的学生都很有钱,喝杯咖啡不算什么高消费。虽然你这个咖啡屋离我们学校有点远,但是有几个学生的家住在学校附近呢,就好比我男朋友……”她指了指着对面的刘星辰,说:“我男朋友的家就在带状公园河对岸那片依山环水的别墅区,请杯咖啡就可以泡到我,既顺路又省钱,而且还不用担心被教导处主任看到,真是不要太划算,你想想,如果多几个他这样的老顾客,大家三不五时地互相请请客,扩大这里的知名度不是问题。” “呵呵。”男子笑逐颜开地连连点头:“说得有道理,说得有道理,那,你可以在你们学校帮我做做宣传吧?” “当然可以呀。你当老板也不是一天两天,可能很多顾客都这么说过,但不一定会真的这么做,社会上的人做什么事都要报酬,我们学生就不一样了,我们很单纯的,绝对没有跟你要广告费的意思,就是真心觉得你们这里的咖啡煮得超好喝,服务好,环境好,气氛好,音乐好听,老板人也好,长得又帅,一切都特别贴心,总之我算是发现了个好地方,想要多些同学一起来分享。” 男子笑得合不拢嘴,不知不觉就从一堵铜墙铁壁变成一只海绵宝宝似的了。刘星辰这个时候已经石化了,o__o”反正就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打死也不敢相信艾萌萌居然这么会甜言蜜语,确切说是花言巧语,他知道她的终极目的就是想给两杯咖啡免单啦,小女生玩真心话大冒险不要太认真好么,愁死了。 男子慷慨地对身边的萝莉小服务生说:“煮一杯招牌卡布基诺,我要请这位顾客尝尝我们店的主打咖啡。” 艾萌萌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刚说过不会向你要报酬,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这是我请你的。”男子豪爽地说。 艾萌萌说:“说实话,我们都已经喝饱了,我看这菜单上写着,我们点的这两杯咖啡的价格加起来不如一杯招牌卡布基诺的价格高,你倒不如给这两杯咖啡免单,就当是你请我们啦,可别把我男朋友落下,呵呵。” 男子笑着说:“那也可以啊。” 艾萌萌说:“那就谢谢啦。” 咖啡店老板愉快地回到吧台里,萝莉小服务生用赞叹的眼神看着艾萌萌,艾萌萌假装撩撩额前的碎发,朝刘星辰挤了挤眼睛。就这样,刘星辰神奇地喝了一杯霸王咖啡。 刘星辰小声说:“以后可要多给这家店做做宣传,不然咱们就白喝人家咖啡了。” “少废话。”艾萌萌给自己的拳头吹了一口仙气儿:“来,下一局,石头剪子布!” 这回总算是刘星辰输了。艾萌萌抱着膀子得意地说:“你选吧。” 刘星辰说:“大冒险。” 艾萌萌微微一笑:“什么,我没听错吧。” 刘星辰从容不迫地说:“这有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就得了。” 艾萌萌仔细地端详他的表情,觉得他有点破釜沉舟的架势,她笑了笑说:“你以为我会让你做给咖啡免单那么中二的事情吗?” 刘星辰不屑:“你也觉得这很中二么?开始是谁说要玩这么中二的游戏的?” “唧唧歪歪的,你刚才怎么不选真心话呢,嘁!”艾萌萌很想对他说,咱们能不能把男主志在必得的招牌表情收起来了,喂喂,千万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女主,她说:“如果你以为我会让你亲我,那你就想得太远点了。” 刘星辰好笑地说:“呵呵,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完全可以理解成你一向都是这样诱惑男生的,你先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你就选大冒险,挑战不甘示弱的男生本性,所以男生输了也会选大冒险,然后你就让男生亲你,是这样吗?” 艾萌萌鼻子都气歪了,这年月在说话之前是要先搞清楚对方性取向的懂吗,她说:“你说我想诱惑你?你的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 刘星辰欠抽地笑着:“刚才你的想象力不是更丰富么,你说我想让你让我亲你。” 艾萌萌火大:“喂,你还是不是男生,你还是不是学长,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肯让着我呢。” “我干嘛非要让着你,你不会以为我想追你吧?哈哈。” 艾萌萌脸色刷地一下变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哼,我现在是赢家,你要是让着我点我还能考虑对你手下留情,不过,你现在已经彻底没机会了,刘星辰,你给我听好噢,我要你明天不参加考试,能做到么?” 刘星辰一番恣意的表情突然僵在脸上。 艾萌萌讪讪地说:“怎么样,学长大人,要不要换真心话?现在还来得及。” 刘星辰知道她还是想问下午在外置楼梯上的那件事,实在不想回答她,就只好强咽苦水,另外,作为男生,又是学长,怎么好意思脸大到出尔反尔。艾萌萌下意识地捏捏耳垂,观察着他脸上的细微变化,以供笑资。 刘星辰眨了一下眼睛,双肘拄在桌子上认真地问:“你玩儿真的?” 艾萌萌用力地点点头。 刘星辰一只手撑着下巴,许久后,沉了一口气:“呃……算你狠。” 第14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3 冷色调的路灯下,武娇走在雪片纷纷的柏油路上,心里在揣测着艾萌萌是否在面馆里等学长,如果她没有等,那她真的太不乖了,明天一定要找学长确认一下。学校大门半开半掩,因为下雪的缘故,路边的零食小摊都不见了,学生很少逗留。武娇走在校园辅路上,不时回头看看,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她绕过辅路,来到操场旁边的林荫道,新鲜无人踩过的初雪像朵朵飘絮般浮在一层厚厚的落叶上,被雪地映红的天空照亮了林间的斑驳缝隙,几种绮丽的色彩拼接起来令人叹为观止。 在校园里,她就敢这样鼓起胆子走夜路,不过,总觉得身后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她转过身,轻声问:“是谁?有人吗?” 树干上的老树眼仿佛在朝她苦笑:亲,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你希望谁站在树后面?夜礼服假面么? 拜托。武娇自讽地甩甩两条鱼骨辨,想要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她蹲下,捧起一抔雪,吹散——晶莹的雪粒沾到她洁白柔滑的鼻尖上,看上去可爱又俏皮。其实,真的有人在树后面偷偷看着她。他矍铄的眼眸里折射出高傲的气质,五官长得极其标准,他是号称少女杀手的菊理高中的一颗魅力四射的明星,没有哪个女生能够抗拒他的诱惑和追逐,就是这些资本成就了他一段段飞短流长的校园风流史,不过那些都是过去,从这一刻起,他清楚地对自己说:这个女生将是他最后一任女朋友。 武娇回到宿舍,用宿舍电话拨通了艾萌萌家的电话,可是无人接听,她有点担心,找出通讯录,拨通了学长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这事有点奇怪,为什么两个人都不接电话?武娇想,也许他们在路上,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就可以放心了。想到明天还要继续考试,她就早早地睡了。 可是当刘星辰意识到明天不参加考试意味着年级排名只能靠语文和数学两科成绩时,他开始后悔了,悔不该和艾萌萌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不该去那个咖啡屋里喝咖啡,不该凑热闹和她们出来吃饭,不该在外置楼梯上听小女生的告白,不该走出校董办公室到走廊里溜达,不该幻想着艾萌萌还会出现在七楼……千不该万不该,都归于不该喜欢上艾萌萌。尽管他不在意年级排名,但是不要忘了,他可是高三的留级生,第一次大考就名落孙山绝不是他的风格,他本想通过这次考试向爸爸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说服爸爸不要让他出国留学了,可是现在呢,全都让艾萌萌弄砸了。 第二天一早,武娇在宿舍楼门口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艾萌萌。她还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清淡表情,武娇舒缓了一根绷着的神经,愉快地走到她面前:“昨天学长送你回家了吗?” 艾萌萌点点头:“嗯。” 不过武娇觉得她似乎有所隐瞒,就又追问了一遍:“真的吗,我可要到学长那里确认的哦。” 艾萌萌神秘地笑着说:“你可以问他,不过,你可能要等到大考结束才能见到他了。” “是么?”武娇问:“学长不就在第9考场么,我可以路过9考场的时候顺便问问他呀。” 艾萌萌说:“嗯……他可能不会来考试了。” “为什么?”武娇忽然间想到了许多情形,比如昨晚被雪滑倒了摔着了或者冻感冒了什么的。 艾萌萌心想,按正常人的思维谁会想到是因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呢,嘎嘎,就算武娇脑子再好使也不会猜到学长会中二到这个程度的。艾萌萌坏笑着说:“总之他没事,你放心好了。” 武娇问:“他不来考试不会影响他的年级排名吗?” “嗯,如果他是个男人那他今天就不会来,年级排名也不要了,大不了和我并列,也不错哦。”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点告诉我呀。”武娇真有点急了。 惧内的艾萌萌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昨天他和我玩真心话大冒险,他输了,他选大冒险,然后他把我激怒了,我就让他今天不来参加考试,就这样。”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却令武娇感到接受无能,她不是不知道艾萌萌有多顽皮,可是,学长真的会那么傻吗? 将信将疑的武娇在路过第9考场的时候特意在门外逗留了一会儿,快要开考了,整个考场里只有一个座位空着,唯独没有刘星辰,这一刻她仍然不敢相信。直到大考全部结束,然后放了两天假,周一早晨公布总分榜时,武娇在很靠后的位置上看见了刘星辰的名字,令她更为吃惊的是,他的语文和数学竟然全拿了满分!所以,即便只靠两科成绩pk总分榜却依然把大多数学生甩在身后,太可怕了,武娇从来没见过在一次大考里同时拿两个满分的人,数学拿满分的情况时常有,但语文满分在这所高中似乎刷新了历史记录。 艾萌萌叼着一根烟,仰着头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用5.2的好视力瞄着刘星辰的名字后面那两个奇迹般的满分,那种凌驾一切的姿态就像是考了第一名,实际呢,她的名字沉在最后几名之列,欣慰的是没考全年级倒数第一这个目标她总算达到了:“我靠,这家伙考得不错呀。” 武娇回头看看她,表情好像是在说:同桌,你真的害死学长了! 艾萌萌玩劣地笑笑,表情里含义隽永,这有什么,高三的留级生不是应该考满分的吗,既然都会了还参加什么考试啊,像他这样的人每天所做的事无非是无聊加臭屁罢了,而且像他这种完美主义的强迫症患者很有可能就是个双面插座,谁会和双面插座pk名次呢。 在这种学校“放榜”的关键时刻,像崔小凯这种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人只能在学校对面的台球室里戳溜溜球了,除此之外,当然还有我们可爱的自愿放弃考试资格的学长大人。 因为爸爸都是校董,所以崔小凯早就听说过刘星辰这个人,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看到他送武娇回学校,像崔小凯这样性格爽朗的男孩儿,绝不会把与生俱来的男性之间的敌意写满一脸,阴着脸打台球的。刘星辰当然感觉得到,不过在这个特殊时刻,台球室里人迹稀少,只好将就着和崔小凯打几局了。 崔小凯的球技相当精悍,貌似刻意模仿过小火箭特鲁姆普一杆远射的玩法,精准的球技配上他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可以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而刘星辰的沉着与他恰恰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每一次发杆都似乎是稳操胜券。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考场失意,恐怕这三年都不会在一个台球桌上切磋。 崔小凯发了一杆漂亮的火箭式直球,自信满满的笑容盈满眼角:“学长,交给你了,祝你一杆打到底,可别手抖哦。” 靠在对面球桌上的刘星辰从身边拿起球杆,拒人以千里地笑了笑:“怎么可能,我不会因为你这么说就背上任何心理负担的。” 崔小凯说:“我是真心祝福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刘星辰趴在球桌上,一边瞄准一边说:“打个球而已,没什么祝福不祝福的。” 崔小凯冷笑一下,抠开一瓶易拉罐,仰起头喝了几口,在一旁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打,刘星辰在打进了六个球之后果然手抖了,崔小凯不禁失声大笑:“哈哈,手抖了吧,我说什么来着,你不接受我的祝福怎么可以打满贯,还嫌人家不真诚!” 刘星辰有点沮丧地吹了一口气:“呼——你是不是有什么憋屈的事到球桌上来发泄啊,连续打进六个球,手抖眼花都是很正常的,为什么你会高兴成这样?” 崔小凯立刻收起笑容,寒冷地盯着他:“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的男人还配追求女孩子?” 这刘星辰就不明白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了,而且你看见我追哪个女孩子了?” 崔小凯把球杆顶在下巴底下,探着脑袋神秘兮兮地说:“她……是你们班的,对吧?” 刘星辰皱皱眉,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崔小凯以为他默认了,就使劲儿地咬了咬牙槽:“你在追她?” 刘星辰稀松平常地说:“你也可以追呀,大家公平竞争呗。” 崔小凯说:“学长既聪明又会疼人,追女孩子的手段也多。” 刘星辰不以为意地发力补了一杆,居然打偏了,心里有点生气,却依然淡然地问:“所以呢?” “所以,我最讨厌学长你了。” 刘星辰感觉被他的话雷到了,不由得笑出来。 “我有个好提议,咱们比一比看谁更有资格追她怎么样?”崔小凯说:“别看你是学长,但是打台球你可不一定赢得了我,如果你输了你就退出,如果我输了我退出,怎么样?” 刘星辰慢条斯理地又补了一杆,终于打进去了,通常补两杆才打进球的情况对他来说是不多的,可见什么英雄都过不了美人这一关,他说:“就算你赢了你以为她就会跟你在一起么?她是个特别的女生,她现在恋着她同桌,不会喜欢上任何男生的,这一点我绝对有把握。” 崔小凯很惊讶,又很怀疑他的话,像武娇那么单纯的女生会搞同性恋吗,绝不可能:“是么。只要你退出,我就能让她喜欢上我,前提是,你敢吗?” “我不是不敢,我才不会那么傻。” “你不是说你对她有绝对的把握么?” “那退出的人也不应该是我,你知道我喜欢她多久了么,你才认识她几天。” 崔小凯说:“我觉得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两个人相不相配,你觉得你跟她配么,反正我觉得你们不配,一点都不配,她是那种需要被男生全心全意呵护的女生。” 刘星辰看看他:“那你跟她配吗?” “我和她当然配,像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当然要找一个像我这么帅的。” 刘星辰笑起来:“哈哈……”他很想告诉崔小凯,只喜欢一个人的外表是不能长久地喜欢下去的,只有懂得欣赏一个人的性格才靠得住,不过,他不想把这些传授给自己的情敌,所以在哈哈的后面就诡异地没有下文了。 崔小凯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 第14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4 回教室的时候,武娇注意到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高高的背影站在那里,一盆绿植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过她能猜得出那是学长,可能是猪大肠让他在那里等着的。学长会挨骂么?武娇不知怎么心情随着学长的遭遇而发生了变化,好像是在替他担心,可是,这很无厘头呀,自己为什么替他担心,难道只是因为他匿名送了一朵花给自己? 周一的前两节照例是英语课,武娇心里乱糟糟的,这次考试没考好,英语成绩平平,数学没有想象中好,语文差一点不及格,物理还凑合,历史考砸了,化学……哎,懒得想了。 年级排名在100以后都没什么希望考上重点大学,这是班主任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这是怎么啦,武娇以前都在60名上下的,在班里是前5名这样子,这次期中考试居然落到100名后面去了。 艾萌萌头上顶着一本打开的英语书,趴在桌子上睡回笼觉。武娇的心里一阵柔软,不由笑了。虽然这次没考好,但是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就像艾萌萌说的那样,如果武娇考上大学了,她就念自费大学,武娇去哪个城市她就去哪个城市,她们还可以在一起,如果武娇考不上大学,艾萌萌就陪她补习,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武娇忽然在想,学长会考到哪儿去呢?因为真心觉得三个人吃饭特别有意思,而且,如果天黑了,有个男生陪着就更有安全感。武娇希望这种三人行的关系永远也不要被打破,至少在她还没成熟起来之前,最好不要和他们分开。 语文教研室里,刘星辰静静地站在常老师的办公桌前,眼睑微微地低垂下去。常老师是在第二天考物理化学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旷考这件事的,也就是说常老师已经为此事困惑了整整四天,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最后只好把刘星辰叫到办公室直截了当地问问原因了:到底是为什么不来参加考试?前两科的成绩明明考得那么好,如果没有旷考,恐怕那是摘取年级组第一名的节奏,高二九班还从来没出过年级组第一呢,真的就让这样的事情和自己和班级和含辛茹苦的班主任老师失之交臂么?实在想不通了。 常老师自认为做了十几年的教学工作没有他看不透的学生,这一次,他承认能力有限。 “你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说啊!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可以跟我打招呼,我让教研组给你安排补考,补考的试题虽然和大家不一样,但是难度水平是相当的,你一定也能考个好成绩,年纪名次等补考分数下来之后还会重新微调的,你都念过一遍高二了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现在补考都结束了,你说,这可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帮你?” 刘星辰说:“常老师,谢谢你。” 常老师哭笑不得地拍拍桌子:“我不需要你谢我,你能不能把原因告诉我,你这事儿都拿到校会上去研究了,全校老师都不知道你这个学生脑袋里在想什么。你让我感到很恐慌,你让我们大家都感到很恐慌!你知道吗。” 常老师苦口婆心的样子让刘星辰有点想笑了,如果今天不给他个理由的话,他就恨不得要哭出来了。刘星辰理解他的心情,也很想据实相告,但是他们这代人是无法接受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的,如果艾萌萌当初只是用玩游戏的态度来玩这个游戏,那么刘星辰也不会做到这个程度,可是艾萌萌把奇迹变现在他的眼前,空口白舌就让咖啡屋老板免了单,刘星辰作为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生,怎么会对一个女生食言,尤其是他喜欢的女生。 刘星辰想了想,对常老师说:“因为,我觉得……觉得……” 此刻,常老师一双企盼的眼睛几乎要流出激动的眼泪:“你说啊,你觉得什么?” 刘星辰在经过一番千思百虑的衡量之后,终于决定就这么说了:“我觉得,试题太简单,已经没有考下去的必要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语文教研室里顿时炸开了一个地雷,瞬间浓烟滚滚、血肉模糊,包括龚老师这种资历甚深的老教师都差点被这句话雷晕过去,原来我们这位帅得昏天暗地的校董公子刘星辰同学是因为觉得试题太简单了,所以在答完两份满分试卷之后高姿态地弃考,根本不是什么无理由旷考。亏他想得出来,这个原因足够强大,就连教研室主任龚老师都哑口无言。嗯,这种情况真是填补了教学史上的空白,让所有老师都感到汗颜。 那么,接下来不信邪的龚老师就要问了:“那如果我们联合其他教研组再出一套试题,给你单独举行一次补考的话,你觉得你还会不会弃考?” 刘星辰也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个强势的女老师,但是面对如此情景,他只能说:“那就要看看试题的难度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好,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龚老师硬着头皮去组织单独补考的事了。 常老师踮着脚拍拍刘星辰的肩膀:“好自为之。” 第二节课的课间,刘星辰回到了教室,单独补考的事已经在学生们中间神速传开。只有艾萌萌知道其中的缘由,她想,一定是学长大人说题出得太简单,把老师们激怒了。刘星辰面临被老师群虐的危险,真想看看这些老师们集思广益之后的结果将是一套怎样变态的试题。 可是刘星辰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远远地看着艾萌萌,那眼神好像在说:被你害得这么惨,你怎么看起来比谁都爽的样子,你这个人怎么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学长大人亟需同情吗?艾萌萌同样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眼神回答了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你知道给自己脸上贴那么多金之后哭起来很难受了吧,学长大人?校董公子?超级男模?呆萌学霸? 刘星辰大概是领略了她的意思,此刻似乎是在苦笑了。可惜艾萌萌不会理解这个苦笑背后的真实原因,如果他是为了轻而易举地摘取全校第一的名誉才留级转校的话,怎么会因为一句戏言就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就算学校里的事情都好应付,可是回家之后,他必须要跟身为校董的爸爸解释弃考的原因,而这才是他现在最为忧虑的。 刘星辰虽然出生在一个条件优越的家庭里,但是他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家庭背景给他带来的福祉,相反却受到比普通家庭的孩子多出几倍的管教和锤炼,当校董公子们开着名车在校园里横冲直撞时,他却只能放着家里的豪车不开,坚持每天骑一个钟头的自行车上学放学。作为一个将大半生时间都投入到办学事业的成功的国际教育基金会理事长的儿子,如果不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国内最高的学府——国大的话,那么他只能灰溜溜地去国外念书了。理事长爸爸的眼里真的揉不进一粒沙子,在培养儿子的道路上他大费周章,总算,苦心没有白费,儿子的成长正如他的名字那样,像一颗耀眼的星辰——这话到了艾萌萌的嘴里可能就成了blingbling——尽管如此,理事长爸爸还是日日夜夜地为一件事纠结,只为儿子上大学的事他一想起来就整夜整夜地失眠,国际教育基金会理事长的儿子怎么可以进入二流大学就读,被社会耻笑倒是小事情,让他如何在那些为教育事业投资捐款的各国企业家们面前抬得起头来。所以刘星辰的未来只有两条路,要么凭自己考入国大,要么就出国留学。而他就是以绝对有把握考入国大为由跟爸爸请求留级转校的,蹲级已经都说不过去了,如今再弃考、补考,这简直让他没脸回家。 艾萌萌可能这辈子都想象不到在一次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的背后会有如此之多的超现实主义的玛丽苏梗~~~ 其实刘星辰的家并不在带状公园对岸的别墅区,而是在本市最高级别富人区的皮埃尔庄园里。这是一座仅仅有着十户人家的超大规模的欧风花园式别墅区,是名副其实的依山傍水,环境何止于优雅舒适。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物业公司全权负责业主庄园的清理、看护和保安工作,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大管家,不会让业主为生活琐事操一丁点心。如果想请佣人可以就近雇佣物业公司提供的训练有素的待业人员,不过多半人家选择雇佣外国人,因为业主几乎都是外籍华人,普遍有着英伦情结、巴洛克风格、维也纳格调的生活品味。而学长大人家就在庄园的至高点上,盘山小道是按照国际道路标准修建的,每一层都有两户人家,每上一层都更幽静更开阔一些,经过大约十分钟的单车旅程,就可以看见他们家的别墅,这是皮埃尔庄园的标志性建筑,如果这栋别墅不是专属于某个人的私人住宅,那么它一定会被跋山涉水追求视觉享乐的摄影师们变成胶片底下的童话世界,即使是在欧洲最富庶的地方这样的城堡也可以算得上是顶尖的建筑杰作。挨着城堡旁边有一栋两层的小型库房,那是车库,如果车库的门是打开的,你就会发现它很像一座综合型的4s店,里面有法拉利、布加迪、奔驰、宾利、兰博、保时捷、帕格尼等等,总之各类高档名车应有尽有,但多数都属于父子俩的收藏爱好,因为此类高档跑车和竞技版赛车就国内的路况来说基本上英雄无用武之地。 刘星辰的妈妈是一位全职太太,和所有玛丽苏剧情里的理事长夫人一样,儿子就是她的全部。自从刘星辰从贵族学校转入平民高中,这位身娇体贵的母亲已经因为心疼儿子骑单车上学病了好几场,可是鉴于理事长的严厉和独断,心碎的母亲总归是一筹莫展。 就拿那个雪夜里刘星辰十二点半才到家的事情来说,如果不是理事长去外地开会了,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不过,刘星辰就是料准爸爸不在家才敢那么晚回去的,可是和同学们在一起吃饭、打球的时候,他就一点都会不透露自己家的情况,所以没有人知道。 不难理解一个成长在这般高压管制之下的孩子,对于仅存的一点点私人空间该有多么珍惜。艾萌萌是他所有梦想的□□,三年前的咖啡馆邂逅,尽管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甚至连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都没有,但毫无疑问的是我们可爱的学长大人就是从那一刻起拥有了梦想——不管艾萌萌是一个怎样的女生,他都愿意无条件地去接受并用全部的耐心去等待。 第14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5 傍晚,当刘星辰将山地车靠在爬满藤蔓植物的墙边、拎着书包走进家门,老管家一如既往地跑到理事长夫人的房间气喘吁吁地通报:“夫人,星辰回来了。” 这位意籍老人是他们家的资深老管家,有着一双亲切温暖的大眼睛和一个圆滚滚的啤酒肚,深棕色的头发在额前划着微风吹拂海浪般的曲线,尖挺超绝的大鼻子总让童年时代的刘星辰联想到黑奴汤姆叔叔。十几年来,刘星辰以他童真稚灼的目光见证了这位性情出奇温和的保罗叔叔从一个中年男子变成了满头花白的老者,而保罗叔叔也同样以慈父般的目光见证了刘星辰卓然的成长经历。 每天太阳刚一落山,理事长夫人就开始下意识地看钟点,期盼着儿子早点放学回家,十几年如一日的守候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意义,而抱着同样心情的保罗叔叔也乐于挺着多有不便的啤酒肚亲自跑上楼来向她通报这个消息。 理事长的眼神就是这个家庭的雨雪表,而夫人的情绪就像终年不停的雨夹雪,极少拨开云雾见晴天。如果不是保罗叔叔透露,刘星辰根本不知道妈妈为了给儿子争取一点点福利在背后跟理事长哭过多少鼻子,这些都是少年时代之前的他所无法理解的,后来,当他有了喜欢的女生,他才懂了一点点。 童年时候的刘星辰总被大家调侃,因为他长得极像女孩子,妈妈也经常花心思打扮他,专门请裁缝按照她自己的设计给儿子做衣服,比如带绯边儿的泡泡纱小衬衫、扎蝴蝶结的反毛皮小棉靴、还有缠着粉色发带儿的小草帽之类。直到刘星辰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才发现,妈妈坏,妈妈故意用女性符号来打扮自己的儿子,所以到了小学一年级的下半学期,渐渐长出男子汉气质的他就开始造反了,诸如拆掉衬衣领口的绯边儿、剪掉棉靴上的蝴蝶结、反戴帽子等等这样的事情他都忘了自己做过多少次。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再对妈妈言听计从,勇敢地踏着孤独的脚步走向了少年时代。 对于一位教育家爸爸来说,儿子的成长何尝不是他最为重视的事情,但是一贯的温柔与呵护绝不是教育男孩子的金手指,有了一个喜欢娇生惯养的妈妈,就必须要配一个冷面无情的爸爸,这样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孩子,所以理事长爸爸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只是有他自己的原则和想法罢了。可是有时爸爸的脾气一来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妈妈总是煞费苦心地帮儿子打圆场。为了讨理事长的欢心,妈妈经常偷偷帮儿子给爸爸买礼物,每当生日、节日、纪念日的前夕都是妈妈最忙碌的时候。在刘星辰看来,妈妈总是给爸爸溜须拍马,还带着儿子一起干,这样不好。这种言传身教的结果就是,等他有了妻子,他也会整天想着给妻子溜须拍马,难道这样妈妈就满意了么。所以他打算从一开始就不惯着艾萌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目前看来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么快就被她骑在头上了,真被妈妈害死了。有时候,刘星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会这样想,如果艾萌萌将来能像妈妈爱爸爸那样爱自己就好了,从这一点来看,爸爸真是个成功的男人,然而每当爸爸雷霆大怒的时候,他又会想,谁会喜欢他这样的大炮筒呢,可是可是每当他反观自身的时候,他又发现,原来每一个大炮筒的身边都有一个出气筒,比如说,艾萌萌未来的出气筒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刘星辰的妈妈是一位肤白如雪的美丽的中年妇女,浓密亮泽的乌丝高挽在脑后,光艳照人的脸庞上很难寻得到一丝细纹,除非是熬夜等儿子回家,第二天早晨可能会有一点肿眼泡,不过这位天生丽质的妈妈从来都不为眼袋发愁,只要她到盘山道上慢跑一个钟头,青色的眼泡就会自然消失,从不需要借助什么名贵护肤品,这也是刘星辰对嫩肤美眉审美疲劳的一大原因。 以前在贵族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妈妈经常被不知情的人当成是他的双胞胎姐姐,两张清秀俏丽的瓜子脸撞在一起使母子俩看起来如出一辙,在这样一对尤物母子面前,恐怕再漂亮的女孩子都会望而生畏,这似乎正是妈妈刻意隐藏的小心思,为了不让年轻女孩儿过早地抢走自己英俊的儿子,她不会介意打扮成一个萌萌哒小萝莉跟在儿子身边,这也是刘星辰对萝莉型女生不感冒的一大原因。 关于儿子的私生活当妈的永远也别想打探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拥有了一个像刘星辰这样心思缜密的儿子,尽管如此,当妈的永远也不会放弃打探儿子隐私的契机,不过聪明如刘星辰者也不会因为妈妈的频频示好就对她放松警惕,这就是母子之间的战争与和平。 妈妈接过他的书包,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亲切地和他挨挨脸:“儿子,学习累不累?” 刘星辰坐在沙发上解鞋带:“今天学校放榜,没上几节课,不累。” 妈妈贴着他的身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期中考试成绩都下来啦?怎么样?” 刘星辰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牵系着妈妈的心,妈妈问:“妈妈知道,你上了一天课已经很烦了,你不愿意聊这个咱们就不聊了。” 刘星辰换上拖鞋,想了一下,说:“嗯……我的成绩作废了,学校还要给我组织单独补考。” 妈妈吃惊地张了张嘴,困惑的双睛聚焦在他的眼角上:“因为什么呀?” “没什么。”刘星辰转过脸去:“我要去楼上换衣服了。”他说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等一下,儿子。”妈妈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刘星辰被她强拉入怀,妈妈安慰地摸摸他的脸:“我的乖儿子,不要闹心了好吗,瞧瞧,小脸儿都瘦了。” 刘星辰腻烦地往外拥拥她:“唉,痒死了。” 妈妈抿起丰润的鲜唇笑起来,捋捋他脖颈子上的头发:“我的星辰都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都知道不好意思了,呵呵呵……” “什么呀。”刘星辰有点不耐烦,提起书包:“我要做功课了,晚饭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好哒!” 每当妈妈学中二女生的口吻说话,刘星辰都特别受不了,肩膀耸起,浑身鸡皮疙瘩,然后迅速爬上楼梯,关紧房门。可是儿子究竟为什么要单独补考,妈妈还是没有问出原因,这令她心里忐忑不安,待会儿理事长回来一定要问儿子期中考试成绩的,如果没有一个心理准备,她不知道该怎样替儿子当挡箭牌,于是果然不出刘星辰的所料,他刚打开书不到十分钟,就听见妈妈来敲门。 刘星辰深深叹口气:“真是麻烦。” 只见房门被人推了推,可是没有推开,因为里面反锁着呢。从某一天起,妈妈就发现儿子悄悄在自己的房门上按装了插销,这就是在告诉她,她再也不能随意出入儿子的房间了。就为这事儿,妈妈曾经多次睡不着觉半夜跟理事长哭诉,可是她得到的安慰永远都是:唉,儿子长大了,早晚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的,节哀顺变吧。 每次听完理事长诚实而又无情的衷告,理事长夫人就哭得更伤心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秘密,也不会撒谎,更不会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自从转入平民高中以后,他每天早晨上学之前都要在洗手间里倒饬至少半个钟头的头发,有时还会叫保罗叔叔上楼帮他用卷发器把头发定型,自己的内衣再也不准妈妈碰,连和妈妈的肌肤接触都有意避免或者尽量减短,这些都预示着儿子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同龄女生,再也不爱看比自己老二十几岁的妈妈了,话又说回来,哪个妈妈不是在这样的切肤之痛中爱着自己的儿子,哪个妈妈不将面临被一个陌生女子抢走心肝宝贝儿的心碎时刻,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位理事长夫人身上的时候,她却无法用一颗平常心来释怀这一切,她刻意保留过去的习惯,不是摸摸他的头,就是攥攥他的手,再不就硬搂过他的脖子和他贴贴脸,这些动作越来越让刘星辰觉得难为情,肉麻,甚至过敏,可是,他却热切地渴望着牵起艾萌萌的手,拥抱她,吻她…… 刘星辰打开房间门,发现妈妈正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企图透过蚂蚁都爬不进去的门缝偷看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经无数次地崩溃在边缘的濒临,简直无法用他学霸的词汇量来阐释自己愠怒、不爽、错位、荒唐、可笑的心情。 妈妈讪讪地笑了笑:“呵呵,妈妈知道你很烦,可是,你能不能把补考的原因告诉妈妈呀?” 刘星辰一只手扶在门框上,表示不欢迎她进去:“因为我缺考了,我只考了语文和数学,后面那几门都没考。” “噢噢。”妈妈眨着眼睛,仿佛听懂了的样子:“那你为什么没去考后面的那几门啊?” “因为,因为,嗯……”刘星辰实在不想让妈妈知道是因为正在和一个女生玩真心话大冒险,就只好撒谎骗妈妈了:“因为试题太简单了,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考后面的几门了,呃……”呃……他在想——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这句话似乎是跟某个人学的,呃,好像中了她的毒了。 妈妈其实还是不懂,不过幸好,她知趣地不再问了:“噢,我知道了,你忙吧。” 刘星辰关上房门,趴在门板上默默地回想:那天晚上,艾萌萌和咖啡屋的老板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 许久之后,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坐在电脑桌前的,不是说要为了补考好好看书的么,他却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菊理高中校内网,在这里,每个同学都是用真实姓名注册的,当然也会有艾萌萌,可是艾萌萌很懒,她的签名档和留言板上一个爪印都没有留下过,刘星辰就这样对着一张毫无个性的空白的个人主页发了一个钟头的呆,直到保罗叔叔来敲门,告诉他该吃饭了,还有,理事长爸爸回来了。 第146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6 如果不是在接到常老师的一通电话之后听说了儿子弃考的事情心里憋着一股火,公事缠身的理事长爸爸很少回家吃晚饭,刘星辰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开始他就知道会这样,学校那边怎么都好说,就是爸爸这一关难过。他怀着忐忑的心情下楼去吃饭,在小客厅里碰到了爸爸的秘书,小赵叔叔。小赵叔叔是每天陪着爸爸进出各种场合的随身秘书,除了家人以外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爸爸,如果有一项提案小赵叔叔说理事长可能不会同意,那么基本上就算夭折了。刘星辰在小客厅里陪小赵叔叔坐了一会儿,听起来爸爸有了给他联系国外高校的意向。 小赵叔叔说:“理事长之前让人为他准备了几份国外高校的招生简章,后来他还咨询过留学担保金的事,似乎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小赵叔叔都这么说了,看来在国内参加高考的希望几乎为零,刘星辰感到很无助。 走进饭厅,他看见爸爸站在酒架前拿着一瓶威士忌。妈妈提心吊胆地坐在一旁,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刘星辰懂妈妈的意思,是让自己主动和爸爸谈期中考试的事,不要弄得太被动。 刘星辰知道妈妈是为了他好,不过,妈妈不懂男生之间的事,儿子见到爸爸没必要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所以他走到理事长的身边说:“爸爸,今天能不能让我陪您喝一杯?” 理事长很意外,转过身来看看他:“你想喝酒?” “是啊,您很久都没回家吃晚饭了,今天我正好也考完试了,想陪您小酌两杯,和您聊聊天。” 理事长爸爸是一个颇有金融头脑的教育家,并非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商业头目,其实他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但他非常清楚,一个没有脾气的领导不会有上进的下属,一个没有脾气的爸爸也不会有优秀的子女,在下属的面前发脾气,是树立威严的一种方式,在家里面发脾气,是教育儿子的一种方式,绝非个人爱好。不知不觉,儿子的个头都已经超过自己了,说起话来也越来越像大人了。这是刘星辰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在爸爸面前说要喝酒,知子莫若父,其实就算他不说,理事长也知道他早就学会喝酒了。或许是爸爸平时总板着脸的缘故,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但一笑起来眼角纹就会显现,爸爸的帅气是那种成熟男人的帅气,完全覆盖了儿子的气场,他的举止,他的口吻,他的停顿,他的考量,每一个微小的情绪流露都充满了感染力,他可能在这一瞬就已经猜到儿子要跟自己聊什么了,所以他不乏大度地说:“好啊,坐这边吧。”他兴致盎然地从酒架上取下一瓶酒,亲自用醒酒器盛出来,倒进两支无色透明的玻璃杯里。 刘星辰挨着爸爸的身边坐下。 今天难得理事长回家吃饭,保罗叔叔特意安排厨房做了许多下酒菜,保罗叔叔让佣人们陆续把菜端上来,两支玻璃杯被金黄色的酒汁填满,妈妈一颗心始终纠结在这两杯酒上,要是父子俩喝多了吵起来可就糟了。而刘星辰在想,今天就算吵起来也要向爸爸表明自己拒绝出国留学的态度,所以在开饭之前他先喝了一大口酒。 爸爸说:“你这个喝法一会儿就醉了。” 刘星辰说:“我就是想醉一次。” “好。”爸爸将醒酒器里的酒全部倒进他的杯里,刚好倒满一杯:“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量。” 看样子,爸爸已经知道我弃考的事了——刘星辰想,然后又喝了一大口下去。 这时,爸爸撑着下巴笑了笑,看得出那不是在给他的做法鼓掌,而是一种十分隐晦的不屑。 保罗叔叔连忙从一只托盘里端起一碟小菜放在刘星辰的面前:“快吃口菜。” 爸爸微笑着说:“别给他吃,我想看看他喝醉了什么样。” 就这样,刘星辰在空腹喝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之后,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热量和勇气,他说:“爸爸,我想留在国内陪你和妈妈,可以吗?” 理事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保罗叔叔说:“保罗,你再给他倒一杯。” 刘星辰知道爸爸不相信这是自己的真心话,所以觉得自己还没有真的喝醉,其实这是他的真心话没错,只不过不是重点而已。等保罗叔叔给他倒满酒,刚喝下去的酒上来劲儿了,他的头变得很沉很沉,他看见妈妈眼眶里蓄着心疼的泪水,而爸爸的目光却还是那么冷峻。他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到了非把真实原因说出来不可的时候了么,如果不说,爸爸不是那么好骗的,怎么办。 哪个家长不希望孩子陪伴在身边,在理事长夫人看来,儿子上大学好不容易可以轻松几年,多一点时间在家里呆着多好,干嘛这么快就把他送走,真不知道理事长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第二杯,刘星辰只喝了两口,呼吸都变得急促不匀了,他转过酒瓶子的贴标看看,酒精浓度42度,此刻,脑子里只有一根绷紧的弦:一定要向爸爸摆明态度,不出国,坚决不走。 妈妈走过来扶过儿子的脑袋贴在自己的心窝,对理事长说:“快别喝了,儿子还没吃饭呢,真是的……” 刘星辰只有在重醉头晕的时候才觉得妈妈的怀抱好温暖,他倒在妈妈怀里,看着爸爸理智无波的眼眸,相比之下,爸爸好像不那么疼自己,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委屈,鼻腔酸酸的,一定是酒精的作用,他居然要哭了。 理事长看着儿子超萌的表情,温和地说:“如果你把真实理由告诉我,我就会考虑你的想法。” 就知道爸爸会这么说,此刻,刘星辰在想,妈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打探的秘密,难道要让爸爸三下五除二就知道么?自己怎么可以如此无能。他用浆糊似的头脑吃力地分析着,自己是在早恋,在考上大学之前早恋是不会被允许的,如果告诉爸爸菊理高中有一个女孩儿令自己整天魂不守舍,那就别想在菊理高中接着念了,说不定连高中都念不完就会被爸爸一气之下送出国,所以绝对不能说。 想到这儿,他强打精神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对爸爸说:“理由很简单,我对海龟没什么好感,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的。” “嗯?”爸爸似乎有些意外,想要深入地听听他这个理由。 刘星辰说:“虽说爸爸也是海龟,但我不想隐瞒我对海龟的真实想法,其实我觉得做人应该脚踏实地一些,出国镀个金边儿不等于就成材了。” “嗯。”爸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动作既优雅又豪气,让人联想起美丽的摩纳哥王储们,还说对海龟没好感,爸爸喝酒的动作都令人看不够。好像后面这番话似乎有点要说服爸爸了,他赶紧接着说:“发达国家的教育理念固然新颖,可是在文化和德育方面也不是很理想,话又说回来,其实出国历练也有好处,但不一定是去念书,所以我想在国内念完大学再考虑出国深造。”下话没说,到那时我早就把艾萌萌追到手叻,啦啦啦啦啦^。^~ 今天,理事长有点惊讶于儿子的这番见地,不过总觉得他的理由牵强了些,如果再逼问下去恐怕他也不会说真话,不管怎么说,儿子已经长大了,酒量也不是很逊,爸爸还是蛮欣慰的。理事长点点头:“那你怎么解释缺考的事?” 刘星辰说:“当时我觉得题出得太简单,所以没多想就缺考了,后来我发现那么做太不谦虚了。” “是太不谦虚吗?!”爸爸语调之强烈、眼神之犀利,把妈妈和儿子都吓了一跳。 刘星辰低下头,说:“是、是太狂妄了。” 爸爸愠怒地说:“去跟与这件事有关的每一位老师道歉!补考什么的就算了吧,别再给我丢脸了!明天,我给你们校长打电话。记住,下不为例!” 刘星辰“哦”了声,终于松了口气。 妈妈抱着儿子的脑袋,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对恼怒的理事长说:“好啦好啦,你别训他了,他从来都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啊,没犯过错偶尔犯一次错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跟那些天天闯祸的坏孩子偶尔听一次话就得到奖励有什么区别,亏你还是教育界的‘名流’呢。” 爸爸不再说话。弃考风波总算平息了。 夜晚,刘星辰躺在床上想,太好了,没想到居然能蒙混过关,理事长插手之后就不用再补考了,真是省事儿多了。这时,他发现手机在床头柜上一闪一闪的,拿起来看看,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消息:学长,明天中午见个面吧。崔小凯。 刘星辰马上回过去,问他:有事么? 不久,崔小凯说:废话。 刘星辰觉得他这个人挺幼稚的,懒得理他。可是不久崔小凯又发来一条,说:明天中午放学后在你老爸的办公室见面怎么样? 刘星辰想,理事长只说明天要给校长打电话,没说要去学校,而且取消补考这种小事他也没必要亲自去。所以刘星辰给崔小凯回过去,说:可以啊。 第二天清晨,理事长带着小赵叔叔早早就出门了,为了养活这个家,爸爸每天日以继夜地工作,不辞辛苦,这种以身作则的行为模式一直深深感染着刘星辰,使他发自内心地升起一份上进心。 感恩节快要到了,妈妈列出一张礼物清单,准备去各大商场采购,看上去似乎比爸爸还要忙,可是刘星辰知道她乐在其中。皮夹、手表、化妆品……这些奢侈品时常出现在妈妈的清单上,妈妈当然也会给菊理高中的老师们买礼物,只是不知道平民高中的老师们是否敢于接受价值五位数以上的礼物。 刘星辰从刚记事起就有一个印象,妈妈每天都为各种银行账户的事情发牢骚,后来,私人理财顾问这一职业的诞生让妈妈再也不为那些事发愁了,可是妈妈还是整天发牢骚,只不过内容换成了理财顾问信誉度降低的种种弊端,终于,私人财务师的时代到来了,妈妈把理财顾问炒了鱿鱼,又跌进私人财务师的温柔陷阱里,每天和自己的财务师闹经济纠纷,因为总有人觊觎妈妈名下的巨额账户,就这样,十几年来,刘星辰看着妈妈从一只不擅长理财的菜鸟变成了一个功能强大的专门打经济纠纷官司的律师,只不过,她的委托方永远都是可怜的爸爸。== 第147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7 早晨第一节课,艾萌萌照例踩着预备铃声大模死样地走进教室,她发现今天大家的精神状态不佳——因为猪大肠要说本次期中考试的事儿——尤其是武娇,好像昨天晚上没睡好觉,脸色明显贫血。艾萌萌来到座位上,拉拉武娇发蔫的辫子,问:“老婆,昨晚没睡好呀?” 武娇默默地打开自己的书包,指了指里面。艾萌萌好奇地看过去,呀?怎么又是一朵玫瑰花?艾萌萌明白了,原来武娇是在为这个发愁。艾萌萌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又是匿名快件?” 武娇点点头。开始她还以为是学长,不过现在她有点怀疑,学长面临补考风波怎么会有心情送花呢,再说,学长已经用车子送过自己两次了,在路上都好冷淡的,不像对自己有好感,猜到这花不是学长送的,心里有点小失望,所以一大早的脸色才这样。这时候,武娇回头看看,发现艾萌萌正小心地掐掉花骨朵,把花枝留在书包里,给花分尸了。既然花不是学长送的,武娇也不在乎艾萌萌怎么祸害它了,她转过头看看旁边座位上的刘星辰,他的神态很淡然,那种淡然似乎在告诉武娇这花一定不是他送的,武娇心里有点难受了。 这时,常老师夹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教室,把文件夹放在讲桌上,先叹了口气。武娇已经没心情听他盘点这次考试了,可是他烦人的声音还是响起来:“总体来说,这次我们班考得还可以,但有个别同学成绩一落千丈,令我很失望,我就不在这多说了,课下我会单独找这些人谈话,考试卷子下午才发下来,我们这节课讲新课,同学们把书翻到第77页,文言文单元……” 一节语文课的时间,艾萌萌把那朵玫瑰花摧残成了一堆细小的花瓣碎,像一个红色的小花冢堆在她的桌洞里。武娇想,如果送花的人看到这个东西一定恨死艾萌萌了。 课间的时候,有人不知是通过什么途径听说刘星辰单独补考的事被取消了,据说试卷都已经出来了,题出得特变态。在艾萌萌来看,这是刘星辰临场求饶的结果,老师们是忌惮于他老爸才把补考取消的。她远远地看着单独摆在教室后面的那个空座位,怎么一下课学长大人就走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刘星辰紧随常老师的脚步来到语文教研室,挨个儿向每一位老师鞠躬道歉。 龚老师抱起了膀子,翘起了二郎腿,这时裙子往上窜了窜,黑丝袜原来只箍到膝盖以上,怪不得总往下缩,可能她不知道有袜带这种好用的东西存在吧,或许她工作太忙总是忘穿袜带,更或许有时候她只记得扣一条腿的袜带扣,所以另一条腿走着走着就会缩下去,使黑丝袜稠密起来,从远处看那条腿就显得特别特别黑,她时常一条腿黑一条腿灰地走在校园里,学生们几乎见惯不怪,可是刘星辰从来没见过这种穿法,觉得她好邋遢好邋遢,简直是个没法要的女人,她说:“其实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你学习这么好有什么必要留级啊?直接在贵族学校报考大学不是更有利于个人的发展吗?你在这儿耽误一年时间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凭你的实力考上国大没问题的。” 常老师旋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口水,说:“龚老师说得也对,你应该回去和你的家长好好商量商量,我们没有撵你走的意思,真的只是诚恳地建议你。” 刘星辰想,不管是以什么理由转校,多一个学习好的学生对学校对班级对老师来说都是好事啊,他们犯不着这么一致排外,可能是爸爸用校长的指示来压他们,让他们心理不平衡了,这些老师最受不了的可能就是在学生面前丢面子,心理的转变根本就和小学生没什么差别嘛。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课间操的时候,刘星辰看见艾萌萌一个人走在前面,难得有单独和她说话的机会,他追上去问:“今天你怎么一个人?” 艾萌萌有些担忧地说:“武娇被猪大肠叫到办公室去了。” 刘星辰问:“是因为期中考试没考好吧?” 艾萌萌点点头:“不知是谁那么坏,匿名送她玫瑰花,害她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学长,不会是你吧?” “有这种事?”刘星辰的表情相当无辜。 艾萌萌说:“通常做坏事的人都喜欢装做很无辜的样子,真的不是你么?” 刘星辰索然地笑了一下:“我给她送玫瑰为什么要匿名啊?” “是啊。”艾萌萌说:“大校草追大校花不是天经地义么,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学长,你就别装了,除了你还会有谁?” 刘星辰赶忙说:“那可不对哦,男生那么多为什么一定是我,再说了,就算我喜欢她我也不会用送玫瑰花这么庸俗的手段追她。” “是么,你还有更庸俗的手段咯?” 刘星辰表示无语了。 艾萌萌的眼眸变得很落寞,声音也低沉了:“我总感觉猪大肠可能要给武娇调座位……” 刘星辰很想告诉她,就在她眼前有一个人,从三年前就想要走进她的视线,可是她到现在都没给过他机会,为了这么一点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他忤逆爸爸,欺瞒妈妈,冒犯老师,还要到这么远的学校来重新读一遍高二,可是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话题总是围绕着武娇。 他把手背在身后,微笑着说:“艾萌萌,咱们要不要再来石头剪子布啊?” 艾萌萌讶异地抬起头,心想,这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有点意思。她说:“学长大人爱上这个游戏啦吗?好,你玩得起,我更玩得起。相信学长宁死也不会选择真心话吧,那这次咱们来个明码标价,怎么样。” “何谓明码标价?” 艾萌萌翘着顽皮可爱的薄薄的唇角,说:“这个玩法很刺激的,先把大冒险的指令说好,放在那儿,让石头剪刀布来一锤定音。” “听起来不错哦,那你的大冒险的指令是什么,说说看吧。” 艾萌萌有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哼哼,你敢不参加期末考试吗?” “……” ==! 刘星辰好像听见了一声轰隆隆的晴天霹雳,所有的脑细胞都被霹黑了。 “玩不起了吗?‘呵呵’!”艾萌萌消闲自在地溜达几步,把他落在身后。 刘星辰挣扎着从一堆焦炭的坟墓里爬出来,赶紧追上去:“你不想听听我的大冒险指令么?” “说吧,我听着呢。”艾萌萌的态度还是那么休闲自在、百无聊赖。 “做我一年的女朋友。” 嗝~艾萌萌刚要笑,突然被他这句话嗝住了。一年?的“女”朋友?他到底想干什么?从期末考试算起,一年,不是都升高三了吗?艾萌萌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划算。 “喂喂,你这个指令也不对等呀,你只要不来考试就好,很容易就做到,可是你知道吗,一年的时间好长好长的。” 刘星辰心里快要爆炸了,什么,你觉得这很容易吗,你知道我为了这次缺考的事付出多大代价吗,我差点被理事长塞进昨晚最末一次航班送到外国去!如果期末考试我再不参加的话,我爸一定会那么做的,结对会! 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不过在她面前他还是按捺下来,故作淡定地说:“‘呵呵’,玩不起了吗?” 艾萌萌凶恶地左右扭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好像和眼镜蛇对视一般,心里在想,这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 此刻,刘星辰的心里比她还要害怕不知多少倍,他设想中,如果自己不参加期末考试,就再也没有任何辞令可以打动理智无情的理事长爸爸了,到那时就必须得走了,除非……得传染病,重伤带残,要不就是自杀未遂,呃呃……想到哪儿去了。 我让你再呵呵!忽然间,艾萌萌斩钉截铁地说:“成交!石头剪子布,一锤定音!” “好……” 正当刘星辰在心里稍微计算概率的功夫,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同桌!”,他和艾萌萌同时回头,原来是武娇回来了。武娇走过来问:“你们俩在干什么?” 艾萌萌暗示刘星辰一眼,意思是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于是两个人背在身后的手臂同时拿到了前面,艾萌萌习惯性地捏了捏耳垂,刘星辰假装挡着嘴清清嗓子,其实这一次,艾萌萌准备出剪刀,刘星辰准备出石头。 艾萌萌岔开话题,问她:“猪大肠都说什么了?” 武娇说:“他说如果我期末考试回不到原来的名次,他就要给我调桌。” “我猜到了他会这么说,然后呢?”艾萌萌说。 “然后我向他保证期末考试一定能考出好名次,他就没有再说什么,就让我回来了。” “嗯。”艾萌萌伸出瘦长形的手掌,安慰式地捋捋她的辫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 “你怎么帮我?”武娇好奇地问。 艾萌萌成竹在胸地笑了笑,转过眼珠看看刘星辰:“如果有人不参加考试的话……那么你的名次至少会提前一位吧?” 刘星辰抓狂地转过身去。 武娇沮丧地吐一口气:“呼——还以为你有外挂呢。拜托,你就别帮倒忙了。” “我没有帮倒忙啊。”艾萌萌把小臂搭在武娇瘦削的肩膀上,手指玩弄着她的鱼骨辫,说:“我一定会帮你查出那个送花的坏蛋,刚才我还叫学长帮着查了呢。” “什么?!”武娇十分震惊地转过头来。 “我说,我刚才还叫学长帮忙查那个送花的坏蛋了呢,学长说一定会帮你查出来,噢噢?”艾萌萌转脸看看刘星辰。 武娇双手捂着嘴,低垂的脸变得粉红,睫毛变得潮乎乎的了。刘星辰观察着武娇的表情,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心塞呢。 艾萌萌用两条瘦长的胳膊把武娇包围,拍拍她的后背:“我们都不会和第二个人说的。” 刘星辰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算了算,算上送花的人,到现在都已经有四个人知道了好吗。 可是,武娇还是欣慰地点点头,毫不怀疑毫不设防地把脸扎进她的肩窝里。 刘星辰站在一旁默默地想,艾萌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漂亮好漂亮,可是,崔小凯会懂得欣赏她这样的女生,真的很不可思议。 直到现在他还误以为崔小凯是他的情敌,而崔小凯就更离谱了,为了把已经对学长有了好感的武娇争取到自己的怀里,他冥思苦想好久,终于设计出一个圈套,让刘星辰一脚踩进去。 第148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8 快上课了,武娇和艾萌萌的小缠绵告一段落,刘星辰和艾萌萌的一锤定音也要推迟到下次了。中午放学后,刘星辰又接到崔小凯催促的短消息,刘星辰攥着爸爸办公室的门卡坐上电梯去了七楼,崔小凯已经在七楼校董办公室门口等着了,刘星辰问:“你到底上没上最后一节课啊?” “没有,我哪还有心思上课。”两天不见,崔小凯好像都瘦了,是犯相思病了吗。 刘星辰刷了一下门卡:“请进吧。” 崔小凯走进去,四下里望了望:“不错嘛,董事长的办公室就是不一样。” 刘星辰指指沙发:“坐吧。我去冲杯喝的,你要喝什么?” 崔小凯注意到了小吧台上有磨豆机,就说:“我要喝现磨的咖啡。” 刘星辰其实是懒得给他磨,就说:“没有咖啡豆了,将就着喝速溶咖啡吧。” “那我要多加奶油,多加糖。” 刘星辰走到吧台旁边,开心地想,他的口味和艾萌萌完全不同,就算真的在一起也不好相处的哈哈。他先到冰箱里找出一桶奶油,放在室温下融化,又去烧开水。在这个时间段里,崔小凯溜到理事长的办公桌后面,坐在真皮转椅上,假装说:“哇,这个转椅好舒服啊。”说话的同时,他就把一个薄薄的信封塞进了一个被锁住的抽屉里。 刘星辰把两杯咖啡冲好,放在茶几上:“到这边来喝吧,我爸爸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崔小凯知道他这是故意制造压力,反正事情已经办妥,就无所谓地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真好喝。学长,我们可以做盆友吗?” 刘星辰有些意外,端着咖啡杯瞅瞅他:“你那么晚给我发短信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是啊,这个难道不重要吗,我们也许会成为好基友呀。”崔小凯玩笑一般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他的话并非出自真心。 刘星辰运了一口气。 “难道学长连这点胸怀都没有,我真失望死了。” 一直说对方没胸怀,其实呢,频频用眼神和措辞向对方传递着充满敌意的信号,狡猾得如同狐狸一样,只见了两次面,刘星辰就给他总结出以上的评价。 在崔小凯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刘星辰总让他想起流川枫,所以真正的狐狸是他才对。“很遗憾。”崔小凯把喝到口中的咖啡吐回咖啡杯里,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既然学长不想和我做朋友,那么我就连喝进去的咖啡也要吐出来还给你咯。” 刘星辰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他耍了,不过这种人也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所以刘星辰也站起来,警告他说:“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不会给崔董事留面子的。” 崔小凯路过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摇着头说:“你这个人真的很没气量,就当我是自作多情,以后咱们再也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了。再见。” 刘星辰一脸愤懑地看着他。崔小凯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当面宣战么。刘星辰注视着那杯漂浮着崔小凯口水的咖啡,回想起刚才他的一举一动。刘星辰来到爸爸的办公桌前,看到所有陈设一切如故,只好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 高二五班的班主任就是语文教研组的组长龚老师,龚老师在学校里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叫“灭绝师太”,顾名思义,想起了好多好多的武侠剧情的小伙伴们看到这里就会豁然明白,在她的地盘上绝对不许谈恋爱,这不是一所女子高中,所以当然也包括她们班的男生。而崔小凯是高二五班的一朵奇葩,应该是天性使然却硬是被童鞋们说成是被灭绝师太给逼的,以至于女票换了一个又一个,简直是要走向另一个极端的节奏啊。不过自从他和三班的萧心爽掰了之后,居然接连两个星期都没有新动作,这不太正常,同学们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不负众望的崔小公子一定会爆出一条超级劲暴的牵手消息,而下一个集幸与不幸于一身的女生会是谁呢,其实连语文教研组的老师们都十分好奇。 距离感恩节还有半个月,理事长夫人约上两三个蜜友在国贸大厦里购物购到嗨。为了儿子,她不介意屈尊降贵地给平民高中的老师们送礼,更不介意刷暴零钱卡。然而菊理高中的老师们此时此刻正在开会炮轰她的宝贝儿子刘星辰。 通常老师们开会的内容分两类,一类是商讨教学问题,一类是研究学生们的心理状态,在这所只看升学率的平民高中里,纯粹的研究学生心理状态的会议少之又少,一般都在每次大考结束后通过成绩排名的升降来有理有据地评价某个学生,所以今天下午,在给学生们发下期中考试卷子的同时,语文教研组的老师们凑在小会议室开了个学生心理状态研讨会。 会上,龚老师对这次考试考场中所发生的种种史无前例的意外事件进行了一番精彩点评,火力集中在崔小凯、萧心爽、刘星辰三个人身上,虽然刘星辰贵为董事长陛下的儿子,但是平民高中属于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龚老师又怀有声东击西转移注意力的意图,她就带头把刘星辰当成靶子大批特批了一顿,相比之下,崔小凯踹倒桌子的事件就显得无足轻重了。真是的,尽管刘星辰是转校生,但总归是常老师班的学生,常老师心里多少有点不乐意。 于是在会议结束后的一个短暂的课间,常老师把刘星辰叫到走廊尽头的水房中,关上门,单独和他谈了一次话:“星辰呐,这次你算是把某些老师得罪透了,不过不要紧,我才是你的班主任,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 刘星辰听得出他还是比较看好自己的,不过谈话的重点好像不在这个自然段吧。 果然常老师在说了一段鼓励他的话之后,接着就说:“希望期末考试你能考出惊人的成绩,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闭嘴的,我相信你。” 刘星辰感觉到一份沉重的期许压在自己的左肩上,而自己却把这份真诚的信任押注在与艾萌萌的一次悬而未决的石头剪子布上,这很疯狂不是么。 常老师觉得自己又成功地给学生做了一次心理按摩,满意地点点头,临走时说:“好好干!” “唔……”刘星辰含糊地应了一声,眼前浮现的却是艾萌萌顽皮浅淡的笑容。 这天下午,艾萌萌终于看到了武娇的期中考试作文,不过不知是哪个文盲级的判卷老师给它打了36分,真是可恶复可气,尽管艾萌萌一再赞她的作文,但武娇的心情还是低低的。 艾萌萌安慰她说:“老婆,你怎么不开心了呢,我不是说过么,如果你考不上大学我就会陪你补习,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你每天都会笑口常开,其实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不是还有好多机会吗,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起去做咱们很久以前计划的那些事啦,比如,春游、野餐,还有探险……” 武娇深呼吸一下,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勉强地笑着说:“同桌,你说得对。我一定会开心起来的。” 艾萌萌殷切的瞳子淡入她漆黑的眼眸,知道这并不是她发自内心的感慨,这不过是她的希望而已,其实她还是不开心。是什么变了呢,只不过考了一场试,收到两朵玫瑰花,转来一个新学长,嗯……没有了呀,这些事情真的是武娇心事重重的原因吗。 每一位同学都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拼命找乐子,他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乐天派,他们是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搞怪达人,他们是不怕生鱼尾纹的少男少女。可是武娇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说十七岁是细雨绵绵的季节,是喜欢哭泣的年纪。如果说初恋是苦涩的,回忆起来却充满了甜,如果说初恋是甜蜜的,它却让人一夜间长大。因为一朵玫瑰花,武娇开始注意学长,又因为一朵玫瑰花,朦胧的美感被打破,仿佛一次惨败的考试过后,一切美梦都该醒了。 中午放学时,刘星辰看见实验楼的雨打下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敢相信,竟然在这里看见了保罗叔叔。保罗叔叔故意站在高处,朝着洋洋如潮水的学生放学流里张望,似乎在找人,可是他没必要这样费事呀,如果想找他们家星辰的话,完全可以打电话的。可见保罗叔叔不是在找自己,刘星辰心里起疑,然后,他看见鹤立鸡群的艾萌萌陪着一脸沮丧的武娇走出校门,她们一定是出去吃饭了。 刘星辰刚要追上她们,这时,发现保罗叔叔手里拿着一张类似照片的东西,按图索骥地将目光投注到艾萌萌和武娇的那个方向,然后保罗叔叔托着圆滚滚的大啤酒肚,快速跑到实验楼旁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里去了。 刘星辰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这辆车,这不是妈妈的“小黑马马”么?小黑马马这个名字是刘星辰小时候给妈妈的另一辆汽车取的,多年后妈妈时常把他儿时的可笑言语拿出来晒,很自然地就沿袭到了今天。 可是妈妈怎么会来学校呢,她让保罗叔叔找谁呢? 黑色辆商务车降下了车窗,理事长夫人带着一副全框墨镜,探出头,手指轻轻扶了扶镜框,从镜片上方射出一抹充满敌意的目光。 天啊,这不是真的,妈妈在偷窥艾萌萌和武娇! 第149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19 中午吃饭的时候,武娇吃得很少。虽然艾萌萌表面上不说但心里面很担心她,所以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艾萌萌打算把刘星辰约到走廊尽头的水房里私下拜托他点事。艾萌萌对武娇说要去洗手间,路过刘星辰座位的时候把一张字条塞到他的衬衣口袋里,她心里想,奇怪,学长大人这是怎么啦,为什么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刘星辰把字条打开,看见“跟我来”三个字,抬头一望去,艾萌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教室里,他赶紧追出教室,看见艾萌萌细瘦骨感的背影一直走到走廊尽头,停下,靠在水房的门框上,伸出食指向他勾了勾,嘟起了肉粉色的唇。刘星辰心里揣测,她这是要和我石头剪子布的节奏吗?真要命,刘星辰忽然感觉到头皮酥了一大片,双腿像是安装了假肢。 “学长……” 刘星辰拒绝走进水房,站在门口离她两米远的地方,说:“干什么?一锤定音?” 艾萌萌暧昧地笑了笑:“那个稍后再说,现在,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进来一下好吗?” “就在这儿说吧,反正附近也没有人。” 艾萌萌说:“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是关于武娇的……” “什么事,说吧。”刘星辰猜到她的话题永远都是关于武娇的,所以就更没必要进去说了。 艾萌萌说:“可不可以帮我查查送花的坏蛋,我要帮我老婆出这口气。” 刘星辰说:“还以为是什么,那个很好查啊,运单号码留着没?” 艾萌萌忽然捂住嘴:“啊,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运单号?” “那是因为你讨厌学数学、看见数字就自动忽略的关系吧,呵呵。” 艾萌萌说:“可是有了运单号也没用呀,快递公司不会向外界透露寄件人的姓名的吧?” “最起码能在网上查到寄件人的地址,很可能是身边的人做的。” 艾萌萌轻轻皱起眉头:“会是谁呢……” 刘星辰本来是一个特别不爱管闲事的人,可是艾萌萌看上去很是为这件事情困扰,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所以他很没原则地说:“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你回头在校内网的私聊里把运单号发给我。” “校内网的私聊?”艾萌萌努力地想了想,说:“好吧,我回家就给你发。” 真是崩溃,她居然连校内网能发私信都不知道。他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刘星辰转身要走,听见艾萌萌在身后说:“学长,咱们的一锤定音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没有回头,丢出一句话:“随你。” 艾萌萌扭扭下巴,嘴唇里轻轻地发出一声“咻——”,看他那自信满满的德性,刚才还想对他说声谢谢的,一看他这副德性,不说了,哼。 我们可爱的扮酷扮到没人缘的学长大人此时此刻浓密的睫毛弯弯地垂了下去——笑得很甜很烂漫,他在想:太好了,可以和她私聊了。 但这并没有让刘星辰高兴多久,中午妈妈的出现让他一下午都坐立不安,如果保罗叔叔手里拿的是照片,那会是谁的照片呢,但愿他们不是在找艾萌萌。 他很想给妈妈打电话直接问,可是一通电话打过去很容易,问题在于妈妈会承认来过学校吗,凭他对妈妈的了解,既然妈妈偷偷摸摸地来了就一定不会承认她来过,还是静观其变吧。 傍晚,刘星辰骑着山地车满腹心事地行驶在路上,这时后面赶上来一辆自行车,车子上的男生是被艾萌萌唾弃不止一次的冯彦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星辰就莫名其妙地认识了这个人,也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和他混得很熟的样子,总是在一些突兀的时刻略显尴尬地碰到他,仿佛这种不爱招人待见的家伙往往会挑你最不想说话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冯彦斌每次见到刘星辰都是一副兴奋不迭的样子,就是在寒冷的放学路上也不例外,他顶着北风大声喊:“星辰!你怎么一个人,她们呢?” 刘星辰不情愿地顶着嗖嗖北风张开嘴回答他这种无聊而又少节操的问题:“不知道。” “要不要和我去吃火锅啊?我今天好像带够钱了!” 想起来了,刘星辰忽然想起一年前在贵族学校周边的一家火锅店里发生的那件糗事来了,当时冯彦斌和贵族学校的一个女生谈恋爱,所以一到周末就往那边跑,而这个女生其实一直暗恋着刘星辰,为了元旦联欢晚会给班级买奖品的事,老师把刘星辰和这个女生分到了一个小组,这个女生就顺理成章地带着刘星辰参加了冯彦斌邀请的火锅宴,为了不让冯彦斌误会他们俩,刘星辰还特意把自己的表妹约上,于是四个人坐在了火锅店里。冯彦斌扬言要请大家吃个痛快,其实呢,一个破火锅而已好像谁没吃过似的,当时刘星辰就觉得这个扬言太山寨了点,不过鉴于他是平民高中的学长就担待着点吧,刘星辰没想太多,可是身段颇高的表妹可就不这么宽容了,她点了许多海鲜和昂贵的涮料,最后的结果就是结账的时候东家面红耳赤地跟老板说情呗,刘星辰平时身上不带太多钱也帮不上什么忙,表妹更不可能出手相助,其实那天的饭费不过七八百,也不算很高啊,冯彦斌怎么可以只带了三百块钱就扬言要请大家吃个痛快呢,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脑子有毛病,那个女生就因为这件糗事把他给蹬了。 倘若不是他自己提起这壶,刘星辰还真就淡忘了呢,呵呵,刘星辰转过头来,说:“我今天必须回家吃晚饭,不过没关系,咱们可以约下次,你再攒几天钱吧。” 冯彦斌没心没肺地说:“好的啊,下次带上那两个美眉,我请大家吃个痛快!” 刘星辰终于明白了一点点,他之所以见到自己就一副兴奋不迭的样子,好像是发现自己的身边总是围绕着美眉的缘故。对于这种让自己扮演跟着美眉身边蹭饭吃的讨厌鬼,刘星辰也不再给他留面子了,一气之下对他说:“她们都有男朋友了。” “啊?!”冯彦斌瞪起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张着大嘴,那形象就像一款吃豆豆游戏里某个四分之三圆形选手。 刘星辰加紧蹬了几下脚蹬子,想把他甩在身后,否则的话好像就要被他当成豆豆吃掉了似的。 冯彦斌以游戏中惊人的赶超力迅速从他的身侧露出了一个脑袋:“她们的男朋友都是谁呀?” 刘星辰沉默着使劲儿骑自行车。 “我觉得那个大高个女生长得特有气质,你说呢!”冯彦斌特别不识相地评价起了艾萌萌。 刘星辰心想,讨厌,为什么这些心室肥大的男生都看上了艾萌萌?唉,真不敢想,难道自己也心室肥大么?跟这伙脑袋进水的人呆在一起天才也会变成蠢材,所以刘星辰拼命地蹬自行车,拼命地蹬,直到耳边只剩下嗖嗖的风声。 回到家后,刘星辰的耳朵都让风吹红了,理事长夫人赶紧过来踮着脚用双手捂住了儿子的耳朵:“儿子,今天外面这么冷,怎么不戴帽子……欸?帽子呢?” 刘星辰把书包塞到她怀里,顺势将她推开,坐在门厅的沙发上换鞋:“我没觉得冷。” 妈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顶鸭舌帽,说:“啧啧,这怎么行,大冬天的戴鸭舌帽顶什么用啊,明天妈妈去给你买一顶漂亮的小帽帽,哦。” “不用买了,家里不是有好多了吗,我不戴是因为我不觉得冷啊。” 妈妈说:“妈妈知道你怕压坏了发型,妈妈给你买一个只扣住耳朵的好不好?” 刘星辰想了想,艾萌萌有时候会骑车子上学,虽说她要把那台破车子丢进地下室,不过看她后来还是骑过的,也许她需要一顶好看的帽子,想到这儿,他抬起头说:“妈妈,明天你给我买一顶不带装饰的保暖耳罩吧,记得不带装饰的哦。” “好吖!”妈妈用双手把他的耳朵焐热,然后贴贴他的脸颊:“唷,冰凉。”妈妈正要用双手焐他的脸,被他扒拉开了。 “妈妈,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子,家长会上老师不是都说过了么,别再把我们这些高中生当小屁孩儿了,该有点与时俱进的意识了。”刘星辰站起来,超过妈妈一个头。 妈妈笑着说:“妈妈知道,妈妈知道。” 刘星辰拎着书包上楼:“吃饭前不要来打扰我。” “知道啦,乖儿子,记得先喝两口水!” “嗯。” 刘星辰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第一时间先打开电脑,进入校内网,看看艾萌萌有没有给自己发私信。结果这个懒家伙根本没在线,他想,也许她还没到家,也许她忘记了,也许她不会私聊……唉,刘星辰拿着班级通讯录犹豫不决,想要给她家里打个电话,又怕是她家长接电话被误会成什么问东问西的,只能坐在电脑前等。 保罗叔叔上来叫他吃饭,正好,他正想问保罗叔叔点事,就把保罗叔叔请到房间里,谁知保罗叔叔嘴巴变得相当严,装得和妈妈一样若无其事,刘星辰开始怀疑这是爸爸的意思了。 吃完晚饭,刘星辰一刻没耽误地跑上楼,关上房门,坐在电脑前。艾萌萌终于上线了,头像是一个大问号,主页里依然是空白,只有一条私聊请求在闪动,刘星辰激动着点击接受,看到一款相当原始的私聊文本对话框里,艾萌萌把运单号发了过来,后面写着“拜托了”然后就没了。咕咚。刘星辰忽然觉得刚才吃饭吃太快有点噎着了,精神恍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过了大概十分钟,那边又重新发来一个对话框,依然是运单号和拜托了,然后就没了。 白痴艾萌萌。 刘星辰把嘴一撇,给她回了条冷冰冰、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消息:收到,不客气。 啊啊,令人魂萦梦牵的“私聊”就这样走到尾声了吗?失望到极点的刘星辰几乎一夜都没睡。第二天上课,一整天都快把人郁闷死了,晚上放学回家,妈妈从一个咖啡色的购物袋里掏出一款时尚帅气的保暖耳罩。 刘星辰想,自己真可笑,艾萌萌怎么会无缘无故收自己的礼物呢。 于是这款好看的耳罩就躺在了刘星辰的衣柜里和众多帽子一起沦落成被陛下冷落的小可怜。 又是周一,该换行了,刘星辰和艾萌萌一个在窗边一个在墙边,正好被中间三行同学隔开,仿佛天意如此,这么的不顺遂的单恋真是催人老啊。 烦,听老师讲课都像是蚊子在耳边哼哼一样。下午,艾萌萌踩着预备铃声走进教室,刘星辰发现她眼睛红红的,表情落寞极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听那几个最八卦的同学在传,今天有一个陌生女人找过艾萌萌,不知道什么事。 刘星辰当时就坐不住了,旷了半节自习课,骑飞车回家。 第150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0 盘山道上的那段路程,刘星辰差一点把车链子蹬脱。此时此刻,极致愤慨的情绪已经淹没了一切理智——妈妈怎么可以到学校找艾萌萌!她怎么可以这么粗暴地干涉我的私生活!我苦苦守望了三年的恋情难道就这样被妈妈毁了吗!要是那样的话,我真的想自杀!真的想自杀!妈妈,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把山地车骑上自家的草坪,丢在石头铺成的甬道上,飞快地冲进家门,这一些列动作都被躺在扶手椅上晒太阳的保罗叔叔看得一清二楚,天啊,发生什么事了? 保罗叔叔忘记自己是怎么下的楼,几乎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他看见刘星辰面红耳赤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妈妈呢!?” “夫人去外面买东西,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 “说是去国贸那边了。” 刘星辰更加确定妈妈去过学校,为了不让保罗叔叔向自己透露风声,妈妈刻意隐瞒了行踪。 保罗叔叔惊慌地问:“星辰,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星辰没有回答,转身就撞出门去,在大门口正好和疯狂购物满载而归的妈妈撞个正着。妈妈的司机手里提着一大摞购物袋,妈妈自己也提着好几支,他们说着话正往庭院里走,刘星辰忽然冲到他们面前,大声地说:“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妈妈差点扔了手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很无辜:“儿子,你都回来了?怎么了?” 刘星辰说:“妈妈,你今天下午去过我们学校了对吗!” “我没有呀,我刚和你小陈叔叔购物回来,你看,我给你买了一身超可爱的珊瑚绒睡衣,妈妈也买了一身,呵呵,和你的是情侣装呢,走,咱们进屋去试试……”妈妈说着说着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表情有点不自然了。 刘星辰感到自己被妈妈欺骗了,内心里十分愤怒,没想到妈妈这么不坦诚,既然都找到学校去了,在自己面前还不承认,这是他从小到大所认识的妈妈么?还是说一旦掺杂了外人,妈妈就变得没信义了?情侣睡衣,应该是和恋人一起穿才对吧,妈妈是故意的。 理事长夫人战战兢兢地捱过去,小心谨慎地摸摸儿子赤红色的脸蛋:“儿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学校老师批评你了吗?” 刘星辰郁怒地看着装傻装到让人憎恨的妈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妈妈,你真的好令我失望!”说完,他转身就跑了,骑上他的山地车,往家门外飞驰,一边骑一边抹眼泪。妈妈被他甩得很远很远,他再也不想回这个家了,可是又不知道该去哪儿。 他骑着骑着,听见身后有轮胎抓地的声音,是小陈叔叔开车追上来了,他用力蹬车蹬,用袖子使劲儿蹭蹭眼睛。小陈叔叔把车开得和他的自行车并齐,副驾位置降下了车窗,妈妈露出一张焦急负罪的脸:“儿子,是妈妈不对,你快停下,咱们回家说,好吗?” 刘星辰顶着呼呼的大风,丢给妈妈一句寒冷的话:“已经晚了!” 妈妈掏出纸巾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把着车窗,十分难过地说:“妈妈承认去过你们学校,但是,妈妈什么都没做,只是趴着窗户看看你。” “别骗人了!”刘星辰很受伤地迎风流出苦涩的泪水:“你把我当你的宠物!你根本不尊重我!” 妈妈微微发怔,眼神里投射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恐惧,儿子就这样理解深沉的母爱么?真是太伤心了,这个妈妈当得也太失败了。 就在妈妈正想说话的关头,小陈叔叔突然把汽车降了速,原因是山下有迎面开过来的汽车,小陈叔叔是怕把星辰挤到辅路上,那样容易摔下山道,妈妈坐在车里哽咽起来,小陈叔叔也挺着急的,这时,发现对面开过来的车好像是理事长的车,小陈叔叔立刻对妈妈说:“夫人,快看啊,是理事长回来了。” 妈妈猛然抬头,怎么破天荒了呢,理事长从来没这么早回过家,难道这个家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吗?妈妈又降下车窗,朝对面挥挥手,理事长的加长版大奔缓缓停下,妈妈的车也停下。就在这时,刘星辰绕过爸爸的车,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理事长降下车窗,问:“刚才过去的那个是不是星辰?” 妈妈抽噎地说:“是他。” 理事长问:“老婆,你怎么啦?星辰怎么这么晚了还往外跑?” 妈妈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老公,快把儿子追回来啊……” 理事长皱起眉头:“那个混小子,到底是怎么搞得,怎么能让他妈妈这么伤心!” 妈妈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好奇心害得,我以为星辰不会知道,昨天我去过他们学校,去过你的办公室,我在你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想可能是星辰收藏的,我开始怀疑是你,可是我发现信封上还带着水果香味,那就只能是星辰了,或许是那个女孩子主动送给星辰的,我就暗中去他们学校偷看那个女孩子,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个好女孩儿,不知怎么就让星辰知道了……” “好了,别说了。”理事长沉沉地运了口气:“你也是,就不能给他点自由,你管得也太多了。” 妈妈哭着说:“我不管他我管谁,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天天都不在家,连个说话的鬼影子都没有……”妈妈又把多年来的怨怼重提。 理事长最不耐烦这个了,摆摆手:“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回去吧。” 妈妈吃惊地抬头:“那、那儿子呢?” “别管他,先让他冷静一下。” 理事长关上车窗,黑色加长版大奔在前面带路,小陈叔叔不敢违逆理事长,拉着妈妈回家了。 刘星辰骑着车在寒冷的大马路上游逛,心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肚子好饿,可是从学校出来时忘记收拾书包了,钱夹还在桌洞里。想到这,他朝学校的方向骑去,前后折腾个来回,学生们早都放学了,下班时间也过了,马路上人很少,他看见迎面有人吃力地蹬着自行车的脚蹬子,说的夸张点就像走健身器材那般大汗淋漓,真是有比自己还惨的人,可是这人越来越近,看着越来越眼熟了。 刘星辰提前下了车子,扶着车把,心怀期待地站在马路上,看见艾萌萌坐在轮胎瘪下去的自行车上,愤怒地踢了两脚车链盒,明明是车胎扎了她却要怪车链盒,这动作简直要笑死人了,可是刘星辰这时候笑不出来。 艾萌萌看见了在路中央横刀立马的学长大人,苍天有眼,这家伙比随身空间还及时哩。艾萌萌下了车子,对着他苦笑一下:“学长,这么巧,要去哪儿?” 刘星辰满以为她会翻个白眼,然后呼啸而去,没想到今天大炮筒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他求之不得地对她伸出援助之手,说:“我正要去你去的地方,上车吧。”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哦。”艾萌萌连忙申明。 刘星辰故意装作忘记了的样子,说:“好吧,你家住在哪儿?” “国富大街,久隆小区。”艾萌萌蹿上他的车横梁,突然发现这个动作有点熟悉,她呼啦一下想起来,原来自己坐过这个破横梁:“欸?你不是送过我吗?你都忘啦?” 刘星辰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拉着她的自行车,有条不紊地迈上车座:“哦,想起来了。” 艾萌萌说:“你记性真差,还不如我呢,你记性这么差怎么考满分的呢,对了,学长,你每天晚上学习到几点?” 刘星辰没回答她,而是说起另一个话题:“以后别踹车链盒,如果听见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你就下来看看,用手把车链子送回原位,如果不是车链盒的毛病,你踹它也没用,你的车子是轮胎扎了,你都看不出来吗?” 艾萌萌说:“我在车子上坐着,我怎么看得见车轮胎呀。” 刘星辰一边骑车一边说:“我上次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是车带扎了,你没有去补吗?” “欸?你记性还可以,说实话这事儿我都忘了,我以为是我家的打气筒坏了,呵呵。” 艾萌萌竟粗心到这种境界,刘星辰也是醉了。气温越来越低,路灯的亮度十分暗淡,寒冷的风从脸畔刮骨一般地掠过,暴露在外的耳朵就更别提了,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刘星辰忽然伸出腿撑住车子,停下问她:“要我的校服吗?” 艾萌萌哆嗦着摇头:“不用~~~” 刘星辰心想,她毕竟是个女生,是个怕冷怕黑的小女生哟,只不过嘴巴喜欢逞能,单薄的身子骨一点都不抗冻。他脱下校服上衣,依旧披在她的头顶:“这样不冻脸。” 艾萌萌乖乖地勉起了衣襟,将脸和耳朵都包在里面。刘星辰想,要是再戴上那个耳罩就好了,由此不禁又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刚才那伤心的一幕。他们继续往前骑,在冷风中逆风行驶,路上几乎没有人,风声肆虐地持续不断,饥肠辘辘,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国富大街,久隆小区,相对于刘星辰的家庭来说,这是一个中产阶级密集居住的商品楼盘,不过就一般人而言,也算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高档小区。艾萌萌住在最后一栋楼上,在单元门口,刘星辰下了车子,终于把人和车子都送到目的地了。 艾萌萌看着他冻僵的手臂,情不自禁地低声说:“唔,谢谢学长。” “没事儿。” 刘星辰接过她递过来的校服,穿在只有一件保暖衬衫的身上:“我走了。” 艾萌萌说:“不进来暖和一下?” 刘星辰跨上车子,回头看看她,欣慰地笑着说:“不用了,碰见你的家长,我会不好意思。” 艾萌萌欲言又止…… 五分钟后,刘星辰走进了艾萌萌空荡荡黑漆漆的家。 “好像比外面还要冷,这房子里怎么都不开空调呢?” “空调坏了。”艾萌萌打开电暖气:“这是唯一的取暖设备,不过,我一个人用够了。” 屋子里的家具看起来还蛮高档的,就是太少了点,卧室里没有床,客厅里只有一个加宽版的皮沙发,没有冰箱,没有电视,茶几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饭厅里也没有餐桌,好像是新住户还没买齐家具。刘星辰站在两间空空如也的卧室中间的隔墙前面,问“你睡哪儿呢?” “我睡沙发。” “那你爸妈呢?” “……他们离婚了。”艾萌萌一边换鞋一边低着头说。 刘星辰怔了怔。借着对面楼房的灯亮,他隐约地看到艾萌萌毫不介意的表情。 电暖气吹出一点点温凉的风,仅仅能让人不觉得凉,被暖风笼罩的范围很小,只有靠在它身边才能感觉到热度。一只沉默的鹦鹉哗啦啦地在笼子里抖着翅膀,既不叫也不跳,好像快要冻死了。刘星辰打破了沉默:“那你跟谁生活呢?” “我跟我奶奶,我奶奶已经去世了。”艾萌萌很无所谓地说。 “这么说……”刘星辰不可置信地发现她简直跟个孤儿差不多。不用问,爸妈离婚分家时把家具都带走了,然后他们又各自组建了家庭,她只能跟奶奶。 “啊,好饿,你不饿吗?吃饭再走吧。”艾萌萌脱下外套,走进厨房,打开了冷白色的节能灯。 “我不……好吧。”刘星辰饿得有点胃疼了,出于好奇他跟着她走进厨房,厨房挺大,可是做饭用的锅碗瓢盆都像晒太阳一样躺在宽敞的操作台上,没有留下一丁点空间。 艾萌萌说:“我不喜欢收敛东西,等用的时候还要拿出来,那样很烦。” 刘星辰对照自己家里井井有条的陈设和器皿,想到一个中学生把生活过成这样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这样的场景总让人觉得,她是因为害怕孤单才没有把东西收敛起来的,不过下一秒刘星辰立刻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她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悲惨。 “锵锵锵——鸡蛋炒饭怎么样?我最拿手哟!”艾萌萌扎上一条小围裙,一手端锅,一手拿铲,傻兮兮地笑着说。 第15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1 为了配合她,刘星辰学家里保姆的动作把一颗鸡蛋在碗口磕开,幸好,蛋黄宝宝很滑很乖,骨碌一下滚进碗里,可蛋皮太郎就不那么听话了,刘星辰用手指捉了好久才把它逮住,抬头发现锅里的油已经烧冒烟了,艾萌萌郁闷地盯着他,然后一撇嘴:“学长连磕鸡蛋都不会。” 这让刘星辰内心里深深地惭愧,多年之后他依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磕鸡蛋的情景,那是一次自我感觉最逊的经历,而且是在心爱的女生面前,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她最完美的男朋友人选。甚至在吃饭的时候,刘星辰还在想这件事,不过艾萌萌早已把它忘到脑后了。 关于武娇的事,刘星辰说:“我已经查过了,那个快件是从福河帝苑小区寄出去的,只要去查查学校的档案,看看谁家住在那边,大概就能猜到是谁了。” “太好了,还是学长厉害。”可能是艾萌萌习惯阴着脸的关系,她的嘴边有两个浅浅的十分不明显的酒窝,使她一笑起来特别灿烂,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这么好的女儿丢弃,艾萌萌此刻却是兴奋的,她说:“不过,学校档案这种东西,只有老师才能查到吧?” “我会想办法的。”浮在刘星辰心头的那一抹阴云总算被这一缕小阳光驱散了。 艾萌萌笑着拉长音儿说:“学长——待会儿吃完饭要不要石头剪子布呀?” 就算只是个游戏,刘星辰真的很想让她做自己女朋友,更何况得知她家里的情况之后,就更想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帮她修好家里的空调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打住,她为什么都没提妈妈找她谈话的事呢。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问:“今天中午的事情……” 艾萌萌说:“不要提她,我讨厌她。” 刘星辰很惊讶:“啊?为什么?” 艾萌萌说:“因为她经常来骚扰我,我爸就不,我爸比她守信用。” 刘星辰觉得这口气听起来好奇怪,她似乎是在谈论自己的妈妈,难道中午那个陌生的女人是……噢,天呐,我居然弄错了。 刘星辰懊恼地低下头,捂住了眼睛——妈,对不起。 “喂,学长?”艾萌萌的手在他眼前晃晃:“你肿么滴啦,愣什么神儿?” 刘星辰过了半天才抬起头说:“没什么,好吧,来,咱们石头剪子布。” 艾萌萌勾起唇角,把手臂藏在身后。二秒钟以后,刘星辰再次懊恼地低下了头,mygod,本来想出石头来着,怎么临时改变主意出布了呢…… 艾萌萌美滋滋地捏着耳垂,观察着他的神色,像这种关键时刻不开挂才是傻瓜呢:“啊噢,不好意思,学长,期末考试你就在家里好好地‘睡觉觉’吧。” 呃呃。刘星辰给自己算了一笔帐,期中考试缺考、期末考试不考、再加上这次把妈妈气哭,数条过错累积起来足以被爸爸流放到外国去了。他感觉自己这次真的被上帝抛弃了。不知懊恼了多久,他回过头一看,艾萌萌愉快地吹着小口哨,在洗碗。男儿有泪不轻弹,刘星辰的泪水在心里默默地流着,啊啊,为了庆祝这超级倒霉的一天,他接受了艾萌萌的两个人的狂欢夜的提议,那就是——不写作业!既不复习功课也不预习功课,而是┏(゜w゜)=看vcd! 艾萌萌不小心从cd盒中抽出一张十八禁的光碟,马上塞回去,可惜晚了,被刘星辰看见之后硬是抢了过去,举到房顶那么高,还把那上面的简介大声朗读了一遍:“一个冒充高中生的乡下姑凉为了生计去爰交的自述,哇哇,好没节操的故事!你天天都在家里看这个吗!” 艾萌萌无地自容捂着滚烫的额头和火辣辣的脸庞:“那不是啦那不是啦!那个盒子装错啦,那个光碟是被楼下的租碟屋老板装混了,本来盒子上写的是青春偶像剧,哦不不,是悬疑剧,我才租的……” 刘星辰看看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的她,心想,呵呵,不能再逼她了,这个大炮筒快要爆炸了,他说:“好,我相信你了。不过,我要看哦。”他利落地摁开vcd机,把那张光碟放了进去。 艾萌萌捂着眼睛崩溃地倒在沙发上。啊噢,学长大人好邪恶。怎么都忘啦他是阴暗型的男主。 气氛很像初中上生理卫生课的时候,真没想到这影片居然毫无过渡,开场三分钟内连一句台词都没有,就像是各种床上动作大扫盲。刘星辰吃惊地盯着电脑屏幕,然后低头咳嗽了两声,感觉整个室内温度迅速提升了。虽然电暖气不给力,艾萌萌却有点要出汗的迹象。光线很弱,刘星辰的双颊发红发胀。艾萌萌尴尬地说:“喝点水吧?” “嗯。” 艾萌萌起身去倒水。 刘星辰有点后悔了,想关掉却不敢关,因为怕关掉之后两个人的视线没处放,只要视线一接触就会尴尬得死过去,肿么办,肿么办,肿么办…… 艾萌萌从冰箱那边走过来,扭着脸把一个瓶子递给他:“呶,喝吧。” 苏打水——刘星辰看看标签,还是冰镇的。晕倒。不要这么贴心熊不熊?! 因为艾萌萌记得初中生理卫生课的老师说过,男生的生理构造好像有点特殊,加上这个影片的节奏,以艾萌萌中二女生的理解就是喜欢一伸一缩的,所以她想,给他喝点冰镇苏打水可能会比较好。 刘星辰旋开盖子,喝了几口,苏打水在嗓子眼里变成了凉凉的几股快速渗入五脏六腑,喝完真的感觉好多了,关键是他终于可以把视线放在这瓶苏打水上了,他发现艾萌萌也是始终盯着自己手中的开水杯,可是影片里发出的声音特别夸张,让人忍不住好奇,总想看看究竟。 “要不,换一个吧?”艾萌萌说。 刘星辰含糊地“唔”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情愿。 艾萌萌说:“学长喜欢看这个吗?” “谁喜欢啊!”刘星辰立刻否认。 “那我刚才去倒水的时候你怎么不把它换掉呢?”艾萌萌有些责备的口气说。 刘星辰赧然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说不定你喜欢看这个呢。” “胡扯,我喜欢看悬疑的好么。” 刘星辰说:“那就换一个悬疑的吧。” 艾萌萌说:“可是学长是客人呀,我在问你喜欢看什么。” 刘星辰说:“随便啦,我看什么都行。”——其实我什么都不喜欢看,我只喜欢看你。 他们在说以上这些话的时候,彼此的视线都各自盯着自己的水,那样子很傻的,他们都意识到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捅了一个马蜂窝,只能装没事儿人了。 艾萌萌调侃说:“真是的,你喜欢看这个你就说你喜欢好啦,我又不会去告诉别人。” 刘星辰运了一口气,把苏打水瓶子捏扁,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艾萌萌眨眨眼睛,嗅到气氛不对,赶紧改口说:“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谁会喜欢看这种猥琐的东西,只有崔小凯那样的猥琐男才会喜欢看吧,我们都素很纯情的哦,对不对,对不对,哈,哈哈,哈,哈……” 刘星辰忽然转过头来,说:“艾萌萌,你敢把它看完吗?” “啊??”艾萌萌半张着嘴不知所措地愣了愣。 刘星辰笑着说:“哈哈,你不是要狂欢夜吗,我们接着来石头剪子布怎么样?你输了你就盯着屏幕把它看完,我输了我就盯着屏幕把它看完,这样够欢脱吧?” 啊啊啊,艾萌萌终于领教了阴暗男主的真实一面。面对刘星辰豁出去一般的直视,艾萌萌的舌头有点短了:“那个那个,等我考虑一下,不介意我抽根烟儿吧?” “不介意。你抽吧。” 艾萌萌从茶几下面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此时此刻,刘星辰意识到自己正驰骋于一条作死的路上,唉唉,反正是注定要被流放的结局,从此以后,就破罐破摔吧。片中的销魂动每看一眼都能让人喷鼻血,这种限制级的片子怎么会跟普通影片混装在一起的?刘星辰在想,很有可能是租碟屋老板故意的,欺负她这个每天独来独往的小女生,所以刘星辰决定一会儿走的时候拿上这张光碟,亲自替艾萌萌去还,给那个租碟屋的老板一点颜色看看。 艾萌萌仿佛意识到自己这次要输了一样,抽烟的神态很是焦虑呢,呵呵,刘星辰觉得她特别好笑:“怎么样,决定了?” 艾萌萌将大半截香烟碾灭在玻璃烟灰缸里,吐出一口烟雾说:“你知道我不会退缩的,来,石头剪子布!” 刘星辰没有出,看见艾萌萌出了石头,他笑着说:“哈哈,其实你想把那个看完吧。” “什么?”艾萌萌的瞳孔里射出凛冽的目光。 刘星辰赶紧举起双手:“我错了,我错了,来吧,石头剪子布!” 艾萌萌把手重新放到背后,气呼呼地没加思索就出了剪子。刘星辰发现剪子是她的系统默认选项,所谓“系统默认选项”就是指一个人在毫无考虑的情况下的一种潜意识支配下的习惯,所以刘星辰这次能赢也不是全靠运气啦。艾萌萌看着自己的剪子和刘星辰的石头碰在一起,她使劲儿地拍拍脑门,直挺挺地倒在沙发上:“oh,mygod!你个猥琐男!” 艾萌萌当然是在骂刘星辰,不过刘星辰的理解是,她在骂上帝,他大笑:“哈哈!baby!从头到尾,不能眨眼哦!” 艾萌萌都快疯掉了。什么嘛,只要不开挂就霉气熏天了! 刘星辰帮她调到片子最开头,把正对电脑的沙发位置上给她,好笑地说了声:“please!”然后他也从茶几下面抽出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看看,问她:“这是你买的吗?” “我妈的,地下室里还有好多,都快过期了。” “哦。”刘星辰说:“我可以试一下吗?” “你不会是没抽过吧?”艾萌萌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我哪敢啊,我每天回家我妈都和我蹭脸蛋儿,我要是抽烟,她一下就能闻出来,这种原则上的事她一定会告诉我爸,绝不姑息。” 艾萌萌咧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妈,每,天,都,和,你,蹭,脸,蛋儿???” 这么看来,艾萌萌好像从来都没有和爸爸妈妈蹭过脸蛋儿的样子,刘星辰摸摸脸,忽地发现这种事好像不是在每个家庭里都会发生的。由此,他发觉妈妈太过分了。 艾萌萌嘲笑地拉长音说:“学长——你妈是不是还每天都搂着你睡觉?” 刘星辰郁闷地转过头来:“喂喂,你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呢么?快点享受你的限制级得了!” 艾萌萌赶紧把脸转到屏幕那边,其实根本没在看,笑得几乎都快抽过去。 刘星辰不屑地瞅她一眼,小声说:“有那么好笑么。”他点燃一支香烟,走到阳台上,对着一只大鹦鹉心不在焉地吸了一口烟,刚吸第一口就呛着了,几乎咳嗽出眼泪。 “哈哈哈哈……”艾萌萌直接笑倒在沙发上。 这个夜晚已经够狂够欢了。刘星辰掏出手机,看见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打来的,他觉得是时候该回家面对最后的审判了。 他说:“我该走了。” 艾萌萌有点意外:“不多玩一会儿吗?” 刘星辰一边系鞋带一边说:“我家不像你家。” “咻——”艾萌萌以为他的意思是他比较有家教。 其实她不知道刘星辰心里有多羡慕她,他说:“把那张光碟给我,我帮你去还了。” 艾萌萌笑嘻嘻地说:“对呀,学长还没有看过哦。” 刘星辰百口莫辩地看着她,半天也找不到表情,忽然释然地一笑:“呵呵,随你怎么想。” 艾萌萌顽皮地说:“是你说随我怎么想哦,我想,你回家肯定会把它看上一百遍,然后把里面的动作要领都学会哦,嘻嘻,我可以这么想的吧,学长——” 刘星辰笑着摇摇头,什么也不解释,他觉得她很傻,竟然都不知道这个对男生来说是不需要学的,他临走时嘱咐她把门在里面锁好,其实他真心不想走,要不是因为家里管得太严,真想和她一起玩儿到天亮,早上和她一起去上学,可惜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一边骑单车一边想,在不久的将来,等他们都长大了,可以承担一切压力和阻力的时候,他要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第15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2 刘星辰骑到久隆小区门外,拐了个弯儿,找到那家租碟屋,不过它已经关门了,他恍然发觉都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得赶快回家,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他把光碟塞进校服的上衣兜里,卖力地骑车子,心里美滋滋地想,艾萌萌做饭还挺好吃的。 理事长夫人如坐针毡地在沙发上双手合十半闭着眼睛,嘴里叨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理事长若无其事地先去睡觉了,儿子还没回来,他哪里睡得着。 优美的盘山道在路灯下像一条闪亮的长蛇盘踞在整座植被茂密的小山上。银杉叶已落尽,还有红枫和落叶松,风一吹,大片大片的红枫叶和松针纷纷扬扬地洒雪一样洒向地面。头顶的苍穹就像是一整块蓝紫色的矿石,通身嵌满了星星点点的珍宝。这个时间,盘山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了,刘星辰骑着车子一遍遍地回想着整个狂欢夜的始末,这是他十八年来最值得铭记的一个夜晚。 保罗叔叔从外面跑回来,大喊:“星辰回来了!星辰回来了!” 理事长夫人穿着拖鞋和睡衣跑下小花厅的阶梯,泪眼汪汪地看着儿子。刘星辰把自行车靠在爬山虎墙边,低着头走过来,愧疚地说:“妈,我错了。” 理事长夫人哭着一头扑过去:“儿子!” 保罗叔叔挺着大肚腩站在一边,眼睛也有点湿润。 妈妈问:“儿子,你去哪儿了?” “去同学家吃饭了。” “你吃过饭了?吃饱了么,再吃一点吧?” “吃饱了。” 这时,理事长从二楼打开窗户,向楼下探出头说:“星辰,你上来!” 妈妈把双手捂在儿子的耳朵上:“先暖和一会儿再上去。” 刘星辰换下球鞋,脱掉外套,一刻不敢耽搁地上楼去听骂了。 理事长穿着长睡衣坐在书房的椅上,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刘星辰穿着拖鞋站在门口:“我去同学家吃饭了,吃完饭又写作业,忘了看时间。” “那你的书包呢?”理事长问。 刘星辰心想,完了,爸爸在楼上看见我骑车子回来,发现了我根本没背书包……他的舌头有点发抖,撒谎说:“落、落在同学家了。” “连书包都忘了拿,你心里还有学业吗?我看这个高中不用再接着念了,直接把你送到国外,到时候就没人管你了,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不是很好吗?!” 刘星辰压低头颅,感到无力回天,即使现在使劲儿争取也没有用,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爸爸还是会这么说的,而且到那时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半晌停顿后,理事长说:“你去哪个同学家了?把他们家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要核实一下。” 刘星辰知道重磅杀伤武器在后面,就是这个了。他猛地抬起头说:“这么晚了,人家都睡觉了,再说,他的家长今天都不在家,所以才叫我去陪他的。” “嗯?”理事长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儿子好像在隐藏什么。 刘星辰想,绝对不能说是去女生家里了,那样的话,爸爸说不定会发火打人的。 理事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严厉地问:“你是不是去和这个女孩儿约会了?” 刘星辰惊愕地看着那张照片,那上面的女生——不是武娇吗? 在照片上,武娇双手捧起一抔白雪,嘟起嘴唇吹雪的样子看上去天真烂漫、很招人喜欢。 爸爸说:“你不要告诉我这不是你的,这是你妈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的,除了你,还会有谁会收藏这个?” 刘星辰看着那张照片一言不发,头脑里快速地搜索着和武娇的几次短暂接触,好像没见过她玩儿雪呀……这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这张照片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真是一团乱麻。然而在几秒钟的思虑之后,他低头承认了:“嗯,是我的。” 爸爸愠怒地说:“才转校一个多月吧?” 刘星辰不说话,使劲儿咬咬牙槽骨。 爸爸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发展到什么程度,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 爸爸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般同学关系会互相送照片吗?” “那是我偷拍人家的。” 爸爸气得头顶快冒烟了,好好的一个贵族学校的高材生偏要转到平民学校去复读一遍高二,说出一大堆理由来骗家长,原来就是为了一个女生!真没出息!刚才在刘星辰还没回来的时候,爸爸心里难免这样想过,如果儿子和这个女生已经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关系,那么做家长的就必须当机立断。可是后来看到儿子回来了,爸爸又想,他也许还没荒唐到那个程度,不过,必须严肃对待,否则就很危险了! 爸爸说:“她叫什么,我要找你们班主任谈谈。” 刘星辰忽然抬起头,说:“是我偷拍人家的,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干嘛要迁怒于无辜?” 爸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不相信你。” 刘星辰星辰般的眼眸忽然变得暗淡下去,心里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难道要把武娇拖下水?难道我为了保护艾萌萌就要把武娇豁出去吗?我刚才真不该承认的。不承认也不行,爸爸会拿着照片去找猪大肠核实,如果是那样还不如在我口中得知比较好。 爸爸收起照片,说:“好,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都会知道的,她叫什么,她是哪个年级的,是哪个班级的,她的家里是什么情况,她和你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就算你们班主任不清楚这些,我可以去问这个女生,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爸!”刘星辰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可以告诉您,求您别去找她了,好吗。” 爸爸拿着那个信封漠然地看着他。 “她叫……武娇。”刘星辰说话的时候使劲儿地攥拳头,真的是迫于无奈,没有一丁点办法了,艾萌萌没有家长给她撑腰无法独自承受大家谴责的目光,谁让武娇是她的好同桌,这一次就让武娇替她解个围吧,至少武娇的父母没离婚,虽然住的有点远…… “武娇,是么。”爸爸看看照片上的萌态女生,又问:“是哪个年级的?” “是我们班的,我和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我喜欢她,就发展到这个程度。” 爸爸觉得这些话还是比较可信的,点点头说:“好,我暂时先不去找你们班主任。” “谢谢爸。”刘星辰低着头,抹了一下眼泪。 爸爸说:“你今天是不是去这个女孩儿家了?” “不是,是个男生。”刘星辰知道,爸爸得到了他想要的,就不会再逼问这些细枝末节了。 爸爸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要引以为戒,赶紧把心思收回来,听到了吗!” 刘星辰流眼泪是因为觉得委屈,他又抹了一下眼泪,点点头:“听到了。” “去睡觉吧。” 刘星辰仍然站在原地,嗫嚅着说:“可以……可以把照片还给我了么?” 爸爸说:“这张照片暂时放在我这里,我要看你期末考试的成绩,如果你的成绩能充分证明你已经把心思收到学业上了,到时候我就把照片还给你。” 刘星辰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怎么变得这么黑暗无光啊。 当他一脸懊丧地转身而去,发现妈妈和保罗叔叔趴在门框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同样都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在听。妈妈心里很难受,因为儿子在暗恋班里的女生,而那个女生一点都不知道,儿子为了保护她一肩承担所有责任,妈妈觉得儿子很可怜。保罗叔叔心里也很难受,理事长给星辰这么大的压力,星辰能承受得住么,一旦期末考试考得不理想,就要被理事长送到国外去了,想象着送星辰去机场的那个情景,就特别舍不得。 半夜,刘星辰睡不着觉,想起了那张限制级光碟,明天一定要绕路还掉它,他要当着租碟屋老板的面把这张光碟一掰两半,然后用尽可能霸气的口吻告诉他,押金不要了! 第二天,昨晚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的学长大人头一次上学迟到。不巧,第一节课正好是班主任常老师的课。 艾萌萌戳戳武娇,小声说:“你发现了么,今天学长没来。” 武娇说:“我早就发现了。” 艾萌萌一撇嘴:“哟,你那么关心他呢?” 武娇说:“你不是也一样?” 艾萌萌说:“我不是关心他,我是觉得他最近有点奇怪。” 武娇说:“别说话,听课吧。” 艾萌萌自言自语继续说:“他好像在单恋,似乎没什么希望啊……会是谁呢,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咱们班的任何一个女生,难道是某个男生……” 武娇忍不住又说:“别胡扯了。” 这时静静的走廊里传来一声:“报告。”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常老师转过头,透过教室门上的玻璃窗看见了刘星辰略带歉意的脸。 “进来。” 刘星辰低着头走进来。大家开始交头接耳,哇哇哇,学长大人今天好深沉、好有型!不过这张帅裂苍穹的小瓜子脸到底是肿么滴啦,为毛眼泡有点浮肿? 常老师说:“你怎么回事?” 刘星辰说:“睡过了。” 底下一片嘈杂,学长大人赖床了,好可爱,呒啊—— 艾萌萌唑了唑牙花子,眼睛盯着刘星辰低垂的脸:“这家伙不会看了一宿限制级吧?” “说什么呢?”武娇问。 艾萌萌伸出五指在空中旋了一圈:“我目测学长昨天晚上没干好事儿,多半是看了什么猥琐的东东,所以,你看他,眼泡肿起来了不是?” 武娇笑着把她的鸡爪子打下去:“别闹。” 常老师向刘星辰示意:“下次注意。回座吧。” 虽说是迟到闯课堂,学长大人就是不一样,那几步走得依然超有范儿。同学们都无心上课了,不时有人回过头看他。刘星辰始终垂着眼睑,刚一抬眉就碰触到艾萌萌的“你比我想象中要猥琐一千倍哦”的眼神。 “zhuang装。”艾萌萌给他做了个口型。 刘星辰心里坦然,根本没看懂,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总算捱过前两节语文课,刘星辰趴在桌子上好像是快要睡着了,其实一直在想事情,忽然思路被打断,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武娇。 武娇托着一个刚从电源上拔下来的暖手宝,说:“学长,用这个敷眼睛吧?” 刘星辰笑着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焐手吧。” 武娇“哦”了声,也没坚持,托着暖手宝走了。 刘星辰说:“谢谢。” “不用谢……”武娇又转回来,坐在前桌的空座位上,低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那天理事长夫人一露面就被几个好事儿的同学们认出来了,有人发现理事长夫人是在观察武娇,后来有人告诉武娇,说那就是刘星辰的妈妈。所以武娇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刘星辰考虑一下,说:“武娇,假如我拜托你一件事,是为艾萌萌着想的,你愿不愿意听听?” 武娇饶有兴致地把胳膊叠起来撑在下巴上:“当然愿意啊,艾萌萌怎么啦?” 刘星辰转脸看看艾萌萌的座位,是空的,她可能是去外班聊八卦了。刘星辰对武娇小声说:“过一段时间,有可能我爸爸或我妈妈会来找你谈谈,我是说有可能哦……” 武娇吃惊地张大嘴:“啊?啊?” “你别急,听我说。我大概已经知道送你玫瑰花的人是谁了,不过,我现在还不太确定,我们想个办法把他引出来,让他自动现形,你说好不好?” “唔唔。”武娇用力点头,不明觉厉的表情看上去有趣极了。 刘星辰接着说:“所以,咱们俩需要暂时扮演男女朋友,就是假装的那种,其实呢,咱们是要把那个坏蛋引出来,同时也可以保护艾萌萌,你说这是不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嗯嗯。”武娇眨眨水灵灵的眼睛,听得十分认真。 “你答应了吗?” “嗯。”武娇深深点头。 “好,从今天开始哦,记住是假装的,我每天都陪你吃晚饭,然后把你送回宿舍,不是那种送到学校门外,是把你送到宿舍楼下面的雨打前,然后还要在那里站一会儿再分手,记得哦,多站一会儿,默默相对的那种,到时候我就不再重复了,因为有人会在远处看着我们,尽量演得自然点,能行么?” “能行。”武娇微微蹙起柳叶眉,问:“学长,艾萌萌到底有什么危险?” “嗯……”刘星辰想了想,说:“如果我说她有被学校开除的危险,你信么?” “信!”武娇其实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早就做过好几次这样的噩梦了。 “如果你不帮她,她就危险了,你们的那些补习啦野炊啦冒险啦的计划就都成空想了。” 武娇举手,说:“学长,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吗?我只需要假装是学长的女朋友就可以帮到艾萌萌了吗?为什么这两件事情听起来一点关系都没有?”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刘星辰微微一笑,这时,艾萌萌从门口进来了,他赶紧给武娇使了个眼色:“她回来了。” 第15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3 艾萌萌看看武娇,再看看刘星辰,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晚上放学的时候,武娇远远地瞅了刘星辰一眼,对艾萌萌说:“同桌,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艾萌萌说:“当然好啊,难得你今天这么有食欲,主动提出去外面吃,不过得先想好吃什么。” “还去带状公园的那家面馆吃怎么样?”武娇说。 “又是面馆啊?怎么一出去吃就吃面馆,好烦啊,唉唉……”艾萌萌一边磨叽一边摸摸裤兜里的钱包。 武娇知道她这个毛病,每次决定吃什么之后她都会抱怨不想去,可是她又说不出该吃什么好。所以武娇不理她,只顾收拾书包,不经意地移动一下视线,发现艾萌萌的书包里好乱,有面巾纸、水果、指甲刀、圆规、口香糖……日子过得有备无患,就是肩上的负担太沉了,如果再加上书本的话就更沉了。武娇问:“同桌,你就不能把你的书包精简一下嘛?” 艾萌萌说:“我书包里不装书,只装这些生活用品。要不这些零碎的东西放哪啊?” 武娇笑着摇摇头:“你就不能稍微用点心思在学习上么?” “别跟我妈似的。”艾萌萌拉着她走出教室,迎面看见刘星辰站在教室门口对面的窗台前。 武娇向他偷偷眨一下眼睛。 刘星辰走上前来,说:“晚上我想请客,谁有空啊?” 艾萌萌说:“你没事儿老请什么客,我不去。” 武娇说:“我们不是也要出去吃饭吗?” 艾萌萌趴在武娇耳边小声说:“老婆,我还没告诉你呢,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猥琐,等我们一会儿到了面馆我再慢慢跟你说,别说我们要去面馆,别让这个猥琐男跟着咱们,咱们找个地方先躲躲,把他甩了。” 武娇说:“可是……” 艾萌萌拉着武娇快走几步,回头对刘星辰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吃食堂。” 刘星辰掏出食堂饭卡,晃了晃:“我也可以请客吃食堂哦,谁有空?” 艾萌萌说:“我们也有饭卡,你问问那边吧。”说着就拉着武娇混入放学的人群里。 刘星辰尴尬地收起饭卡,紧随她们而去。武娇被艾萌萌一直拽出校门,武娇不时回头找学长的身影,其实艾萌萌的个头那么高,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跟踪她们的,武娇却因为看不见学长而懊恼了一路。 艾萌萌忽然说:“糟糕,我今天没骑自行车,车子昨天扎了。” 武娇求之不得地笑着说:“那好哦,咱们就在学校门口找一找可以吃的东西吧。” 艾萌萌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于是她们就在学校周边的地带寻找面馆,有一家烤冷面的小店闻起来非常香,生意特别火,她们从来都没在这儿吃过,商量一下后决定进去尝尝。坐在饭桌旁等餐的时候,艾萌萌拿起菜谱,翻来覆去地看看,自言自语地说:“大冬天的吃冷面会不会太凉了啊?” 武娇说:“用烤的会凉吗?”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男生,找了一圈,已经没有空桌位了,一眼就看到了她们的桌位还有两个空位可以坐,就走过来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艾萌萌一抬头:“欸?冯……”因为上次讨论冯延巳讨论得太多,反而把他的真名给忘记了。 武娇也认出他来了,这不是上次在马路上碰到的那位爆炸头学长吗? 冯彦斌吃了一惊:“是你们啊,太好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艾萌萌和武娇互相交换眼神,几乎异口同声:“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 “我一个人吃也是吃呀,想不到会这么巧,我都没什么心理准备哈哈。”说话的时候,冯彦斌已经把屁股坐在了武娇身边的座位上,他的眼镜被冬天的雾气罩住,看上去像是戴了个防毒面罩,他赶紧摘下来用校服的衣角擦了擦,然后再戴上。 艾萌萌和武娇又互相交换一下眼神。艾萌萌的眼神明显很不乐意,本来想和武娇说点话,告诉她点八卦事情呢,这个没眼神的学长坐这里,岂不是什么都不能说了。讨厌。武娇心想,唉,真是阴差阳错,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刘星辰学长的,现在却被冯彦斌给占了。想到这里,武娇不经意地回头看看,想看看刘星辰是否真的跟丢了,不小心居然看见了一个特眼熟的人,那个人是……崔小凯吗? 崔小凯走进来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冯彦斌,来到他们的桌位前面时连问都不问就坐在了艾萌萌的身边,并用盛气凌人的语气对冯彦斌说:“学长,咱们可以换一下座位吗?” 艾萌萌和武娇几乎惊呆了,男生会这么喜欢吃烤冷面么?放眼望去,整个馆子里坐着的可都是女生啊,当然陪女朋友来吃饭的除外,可是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小面馆生意红火,唯一的服务生大妈正忙着帮助陆续进来的学生们拼桌,座位这么紧缺,艾萌萌也不好意思撵这二位大爷走,只能将就了。 冯彦斌对崔小凯说:“换座位?可以呀!这一桌你请客吗?你请客的话你就说了算。” 崔小凯掏出钱包放在桌子上,面带不屑地说:“我不介意连学长那份也一起买单。” 冯彦斌哼了一下,站起来。他们刚换完座位,刘星辰就进来了。 武娇一副埋怨的表情——真是的,学长,你来得太晚了。 刘星辰看看她就当没看见,直接走到对面桌位。 服务生大妈问他:“就一位吗?” 刘星辰说:“一位。” 服务生大妈把他安排到斜对面的座位上,和别人拼桌。 刘星辰看看桌子上的菜谱,说:“烤冷面一份。” “好咯。”服务生大妈去后厨下单了。 冯彦斌朝那边张望着,对艾萌萌和武娇说:“你们看,那不是大帅哥刘星辰吗?” “看到了,但是这桌已经满员了,除非你起来给他让座位。”艾萌萌说。相比猥琐男刘星辰她更讨厌这个花痴男冯彦斌。 冯彦斌瞅了瞅对面的不相干人士崔小凯,想把他撵走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只能用眼神和气场排挤他,殊不知不相干的人士其实是他自己,不过严格来说现在大家都是在单恋,目前艾萌萌和武娇两个人如胶似漆,他们的机会都是很渺茫的。艾萌萌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学校周边有几十家大大小小的饭馆,大家会因为吃一盘烤冷面就巧合般地聚在一起么,最起码她知道刘星辰是故意跟踪她们到这来的,冯彦斌纯粹是死耗子撞上了大瞎猫,至于崔小凯么,有待观察。 艾萌萌想这些事的时候,武娇已经吃上了,她边吃边说:“好好吃哦,早知道这么好吃就早过来吃啦。” 艾萌萌拉拉她的鱼骨辫,把它们放到她的后背,尽量离她的冷面盘子远一点,然后笑着问她:“真的那么好吃吗?‘老婆’。” 艾萌萌这是在向大家宣布所有权,可是桌上的两个男生怎么可能听得懂啊,也许崔小凯并不是完全不懂,这让他想起了在台球室里刘星辰说过的话。 武娇笑着点头:“嗯!” 艾萌萌用筷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一份烤冷面,其实从冯彦斌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什么食欲了,崔小凯的介入把情况变得复杂,刘星辰一整天都和武娇眉来眼去的,不知道他们背后干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艾萌萌有理由觉得这些男生都是冲着武娇去的,可是她的傻老婆此刻吃烤冷面吃得那么香,这让她没法不忧心。 武娇问她:“饭馆人这么多,你怎么不快点吃?” 艾萌萌说:“我吃得快慢跟饭馆人多少有关系吗?” 武娇说:“有啊。快点吃完,好赶快给外面的同学腾桌位呀。” 艾萌萌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老婆,你真善良。” 武娇看着她,心里在说,我哪有,其实我是想早点离开这里,你不觉得大家都在看我们么。 艾萌萌知道她的意思,又报以灿烂的微笑,然后抽出筷子开始吃。 冯彦斌说:“你们慢点吃,我还点了菜呢。”言外之意,不要给崔小凯那小子省下。 武娇说:“啊?学长没看见这里人多得都等不上餐吗?” 艾萌萌笑了笑,接着武娇的逻辑说:“所以,你点的菜肯定要等到最后才上了。” 崔小凯好像和她们是一伙的,也笑了笑说:“学长快点吃,好给后面的同学腾地方。” 武娇斜眼看看崔小凯,没想到崔小凯忽然转过脸来微笑地看着她。她的脸忽地一下就红了,赶紧低头吃饭。崔小凯发现武娇难为情了,很绅士地问:“同学,咱们可不可以认识一下,你叫什么,是哪个班的啊?” 武娇刚要开口,艾萌萌就抢白说:“她叫王小红,是高四五班的。” 崔小凯知道这是个假名字,至于高四五班么,好像没有这个班吧?冯彦斌心想,王小红,好没性格的名字,是小学应用题里的那个王小红么?崔小凯的冷面比冯彦斌的上来得还快,连刘星辰后来的都上来了,大家都开始吃了,只有冯彦斌自己傻坐着咽口水。这是人品问题么。崔小凯不管走到哪儿都特别引人注目,艾萌萌和武娇在众目睽睽之下快速吃完一盘冷面,最后大家都吃完了,冯彦斌点的菜和他的冷面才上齐,艾萌萌和武娇起身要走,冯彦斌说:“嗳,别着急走啊,你们再吃点菜吧。” 崔小凯嘲笑地说:“我们都吃饱了,谢谢学长请客。”说完揣起钱包,紧跟着艾萌萌和武娇走出去。 冯彦斌没想到做冤大头的是自己,气哼哼地对刘星辰说:“星辰,你过来坐吧,这有菜,他们都走了!我请你!” 刘星辰没工夫搭理他,掏出十块钱放在桌子上:“你自己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冯彦斌听到一片压抑在喉咙里的笑声。 艾萌萌和武娇走在前面,崔小凯说:“同学,你到底叫什么啊?” 艾萌萌小声对武娇说:“咱们去实验楼的女卫生间,把他甩了。” 武娇点头,她们就直奔实验楼的女厕而去。崔小凯正在外面徘徊,刘星辰过来了,崔小凯说:“学长,你怎么也跟来了?” “你问我,那你呢?” 崔小凯坐在实验楼的台阶上,说:“我在这里看星星,你呢?” “我在等我女朋友。” 崔小凯冷笑着说:“哪个是你女朋友?” 刘星辰也笑了笑:“你说呢。” 崔小凯脸上的笑容忽然变成了呲牙咧嘴的皮笑肉不笑:“学长是新来的,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学校的规矩吧,我崔小凯看上的女生没有人敢抢,也没有人抢得过去。你懂了么?” 刘星辰回敬他,说:“是么,那我来了之后就应该立个新规矩了,我刘星辰看上的女生将来必定要嫁到我们刘家的。你懂了么?” 崔小凯惊呆了,震惊之余还有些不服气:“抬杠也犯不着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吧?” “我没在抬杠,我只是实话实说。”刘星辰双手揣兜弯下腰来,靠近他耳边带着威胁的口吻说:“有两枝来历不明的破花,我怎么看都像是你的眼光,你给我听清楚点,识相的话别再骚扰我老婆!” 听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刘星辰学长说出这番话,崔小凯着实有点意外,不过崔小凯还真不吃这一套,笑着回敬他说:“除非她和你睡了,否则她就不是你老婆。” 看来崔小凯已经默认那花是他送的了,刘星辰挫挫牙槽骨,冷峻的目光中散射着危险的分子:“告诉你,别挑战我的底线,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崔小凯大笑着站起来,站在台阶上与刘星辰的高度平齐,低声对他说:“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刘星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必须怕我。” 呃呃呃,崔小凯忽然有点找不到表情。如果刘星辰的意思是男配必须给男主让位的话,那他就太天真了,别忘了这是逆天剧情,但身为剧中人的崔小凯不可能想到这一层,他的理解是——刘星辰在用年龄压人。 “学长的意思是,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一年我就得怕你吗?哈!”崔小凯好笑地仰起头。 面对这个把自己害成海龟的超级讨厌鬼,刘星辰的目光变得比以前冷峻一千倍,原本他们各有所爱、井水不犯河水,完全可以并行不悖,是崔小凯先使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把事情捅到家长那里,三年的苦心孤诣几乎毁于一旦,既然这样,刘星辰不会手下留情,他有一千种方法让崔小凯变成杯具。 第15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4 “原来送花的坏蛋是崔小凯那个……白痴。”艾萌萌叼着烟站在女厕门口听着这两个自以为是的男生超级无聊的谈话。 武娇却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弱光亮欣赏她抽烟的姿势。 武娇莫名地迷恋着她在生活中的许多细节,诸如每次她们在决定吃什么饭之后,她都会自顾自地絮叨两句以表示自己无力地挣扎,其实她的食欲一向都不怎么好,所以才会瘦成一副骨头架子,听说爱吸烟的人都不爱吃饭,但是武娇不愿意看到她迫于校方的压力而戒烟,这是个矛盾。再比如说,艾萌萌每次被老师呵斥的时候都会展现出一副故意要拿老师开心的滑稽表情,总惹得在场的所有人憋不住想笑,这种自我解嘲的方式好像是她的独创。还有,艾萌萌能轻松地应付男生,当武娇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会立刻把保护/伞嘭地一下撑开,将那些臭男生隔离。还有就是,艾萌萌很少和别人争辩,只会以沉默和“咻——”来表示她不屑一顾的姿态,真的好为她担心啊,她的耳垂被她捏得越来越薄了,听说耳垂薄是福薄的象征…… 艾萌萌丢掉烟头,不耐烦地说:“讨厌,他们怎么还不走。” “等一会儿他们再不走,咱们就出去吧?”武娇说。 艾萌萌很没情绪地朝窗外白了一眼:“我真服了这些人。” 武娇笑着说:“对了,同桌,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他们俩谁长得帅?” 艾萌萌把手架在下巴颏子上,琢磨了一下:“学长吧……应该是学长。” 武娇讶异地说:“啊?同桌,你喜欢学长那个类型的?” 艾萌萌转过头来,非常有专业精神地对她说:“我只是从人类基因学的角度来评判的,人类基因学理论说,负负得正,由此可知学长的爸爸妈妈一定都是丑人。” 武娇想起了同学们描述的坐在豪华轿车里雍容华贵的理事长夫人,觉得艾萌萌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基因真的会负负得正吗……” “那你呢?”艾萌萌问。 武娇不无害羞地说:“唔……我觉得崔小凯长得比较帅。” 啊噢。艾萌萌张着嘴转过头来。 武娇赶紧补充说:“我也是从人类基因学的角度上评判的。” “哦。”艾萌萌又点燃一根儿烟,一只手夹着烟,眯着一只眼睛说:“如果是从恋爱心理学角度来看,我还是觉得学长更有魅力。” 武娇也加上一个前提:“如果是从恋爱心理学角度来看,我倒觉得崔小凯更可爱一些。” 艾萌萌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忽然话锋一转:“如果是从人类道德标准的角度来评判,我觉得学长大人最无耻了。” 武娇想起了玫瑰花的事,也话锋一转:“嗯,如果是从人类道德标准的角度来评判,我觉得崔小凯最没品了。” 然后,她们相视一笑。 艾萌萌说:“走,咱们出去吧。” 武娇把手挽在她的胳膊上,灿烂地一笑:“嗯。” 刘星辰和崔小凯一人把着一个边儿,坐在实验楼的台阶上仰头看天。 崔小凯忽然问:“学长,你喜欢她什么呢?” 刘星辰知道他是在说武娇,过了好久,崔小凯以为他不会理睬自己了,正在心里骂他,刘星辰才回答:“笑容。” 崔小凯心想,是啊,武娇是忧郁型的女生,喜欢她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见她笑过,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刘星辰心里想的却是艾萌萌昨天晚上在厨房做饭时那种坚强而无畏的笑容。他想,相比三年前在那个咖啡馆里,如今的她好像从那段阴霾中走出来了,当时还以为她失恋了,真是有点小瞧她,任何一个十四岁的女生经历父母离异都不会像她那样若无其事吧。想起小时候,有次爸爸妈妈也闹过离婚,记得半夜里妈妈抱着自己哭,爸爸整夜都没有回家,当时觉得那就是世界末日,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几天后爸爸和妈妈和好如初,自己好像被他们耍了一样,还觉得挺生气呢。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父母离异,但是从那次的事情就可以知道,父母离婚——那可能是一个人一生一世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艾萌萌和武娇挽着手出来了,刘星辰和崔小凯同时紧张地站起来。 艾萌萌旁若无人地对武娇说:“老婆,我送你回宿舍吧。” 武娇温顺地点点头,小声“嗯”了一下。 刘星辰和崔小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走了。刘星辰没跟她们去,独自去车棚取车子了。崔小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奇怪,他刚才不是说在等女朋友吗,怎么一个人走了?崔小凯并未多想,仍然追在艾萌萌和武娇身后。 艾萌萌边走边对武娇说:“一会儿不要学习太晚了,也不要想太多,早点睡觉哦。” 武娇说:“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家。” 艾萌萌说:“好,我到家就给你宿舍打电话。” 武娇点点头:“嗯。” 到了女生宿舍门口,崔小凯凑上来,欲言又止,看见艾萌萌和武娇一高一低站在雨打下面默默相对,那感觉酷似一对恋人。崔小凯又一次想起了学长在台球室说的话。 她们在那里站了大约十分钟。艾萌萌说:“回去吧,我看着你。” 武娇转身走进楼门,回头向她摆摆手:“走吧,我要上楼了。” 艾萌萌从衣兜里伸出手,向她摆摆手:“知道了,拜拜。” 崔小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情况好像有点复杂,不像开始设想的那样吖。 艾萌萌经过他身边时,居高临下地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无穷的含义,好像在说:看见了么,我老婆对我死心塌地,你就别做梦了。又好像在说:你真是色胆包天,竟然敢打我老婆的主意,信不信我分分钟砍哭你。又好像在说:连刘星辰那个狐狸都一筹莫展,你算个屁~ 艾萌萌都走出好远了,崔小凯忽然醒过来,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呸呸,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回家之后,崔小凯在网上搜了一下“拉拉”这个名词解释,据说世界上真正的拉拉为数极少,在普通人群中大概只有千万分之三的比率,看到了这个概率上几乎为零的比率之后,崔小凯终于可以放宽心地去睡觉了。 艾萌萌把武娇送回宿舍之后,一个人穿过黑暗寂静的操场,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奶奶临终的时候,那天爸爸妈妈和亲戚朋友都到齐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奶奶整夜地唤着孙女的名字:“萌萌,萌萌……”艾萌萌在一旁紧紧握着奶奶的手,却再也走不进她黑暗孤独的世界。 她忽然感到操场上的风很凉,不禁瑟缩肩膀,把手揣进腋窝里。夜晚的天空依然晴朗,躁动的晚风把耳朵吹红了,她在心里盘算,如果气温再降下去,就只好穿妈妈给买的那件破棉服了,破玩意,难看死了——那是一件淡蓝色的有着小花蝴蝶结装饰的戴帽子的棉大衣,和艾萌萌的气质极为不搭,虽然蝴蝶结已经被她第一时间剪掉了,但样式看起来仍然十分卡哇伊。 在操场的尽头,有几排营养不良的可怜的小树行子,夏天时,这里挤满了乘凉的情侣,艾萌萌和武娇也经常到这儿来溜达,说点有趣的悄悄话什么的。每颗树的树干都刻着千奇百怪的记号,有人名、有图画、有符号……最常见的就是“某某某我爱你”和“某某某大傻逼”这两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告白。艾萌萌曾不止一次想爬到树尖上,找一根光滑的没被污染过的小树枝,刻上如下几个字:武娇,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然后,只有小鸟和蝉可以看见它,把它编成一首歌或者夏夜沙沙沙的蛩响。 漫步到树行子的尽头,艾萌萌停住脚步,看见刘星辰两手揣兜,高高地站在花坛边上,山地车撑在小柏油路中央,好像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艾萌萌走上前来,顽皮地说:“这么巧?学长大人。” 刘星辰蹦下花坛,依然双手揣兜,走过来:“我和崔小凯的对话你都听见了?花是他送的。” “嗯,谢谢学长。以后如果有事请尽管找我,虽然我没有学长能耐,但我会尽量帮忙。” 刘星辰笑着摇摇头:“这算不了什么。我送你回家吧?” 艾萌萌说:“不用了,这个时间我至少还有两班公交车可以坐。” 刘星辰说:“我送你可以省下一块钱。” 艾萌萌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说实话我觉得车横梁太铬屁股了。” 刘星辰转眼看看自己的车横梁,心想,嗯,可能真有点铬,因为她太瘦了。他连忙说:“那,我陪你一起坐公交车?” 艾萌萌露出一副拒人一千里的笑容:“就不麻烦学长了,学长不是还有车子么,没法弄。” “没关系,我可以把它存到车棚里的。” 艾萌萌很不自然地推托说:“不用了吧……呵呵,呵,呵……” 刘星辰笑了笑说:“其实……”他从书包里掏出了那张限制级光碟:“我是想去你家那边把这个还了,反正也得去一趟,不如就和你一道去好了。” 艾萌萌说:“那个你可以交给我,我去还就好了啊。” 刘星辰语气坚定地说:“不,我想还是我去还比较好。” 艾萌萌捏着耳垂观察着他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态,心里揣测,他是不是想问光碟屋的老板再借几张这样的片子看,啊?要是那样的话他可真是个大变态。 刘星辰的心里坦坦荡荡所以根本想不到艾萌萌想到的那一层,之后他坚持要去车棚里存车子,然后和她一起去坐公交车。两个人并肩站在公交站牌处等车,艾萌萌暗自揣测,这家伙的性幻想对象不会是我吧?呃…… 刘星辰这时正好转过脸来看她,眼神里满是温存:“冷么?” “呃……”艾萌萌真有点想吐了,幸好没吐出来,打了个带有烤冷面味道的饱嗝。 刘星辰说:“我的天,你还没消化,不如我陪你走两站,然后再乘公交车,反正时间还早。” 艾萌萌举起一只手:“不用。” 公交车来了,他们上了车,车里人很少,座位都空着。艾萌萌坐在单排座位上,刘星辰前后左右地看了看,无论坐在哪儿都觉得离她有点远,只好站在她身边,手扶着她的车座背。车启动了,艾萌萌尽力把脸转到车窗一边,刘星辰也看着车窗外,心情大好地说:“说起来还我是第一次坐公交车呢。” 呃呃呃……艾萌萌不得不转过脸来惊呆地看着我们这位可爱又可怜的学长大人。 刘星辰低头笑着对她说:“呵呵,还挺有意思的。” 艾萌萌眨眨眼睛,脑袋咣当一声沉下去,脖子几乎断掉了,神,快救救我…… “怎么啦?想吐吗?”刘星辰还以为她晕车什么的,连忙关切地问。 艾萌萌慢慢地摇头,那个姿势依然从身后看不见她的脑袋。 刘星辰焦急地扶着栏杆走到司机师傅的旁边,说:“司机大哥,停一下车好么?有人晕车了。” 车后面坐着的几个人都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刘星辰。艾萌萌抬头翻了个白眼,崩溃的脑袋再次沉下去。额,滴,学,长,大,人…… 司机师傅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公交车不能随便乱停!” 刘星辰指着身后的艾萌萌,说:“可是,她真的很难受,这样下去怎么行,拜托你就停一下吧,让我们下车好吗?” 司机师傅说:“真是的,晕个车而已,有那么夸张嘛!中途停车是要挨处分的!” 刘星辰义愤填膺地责备司机师傅说:“人都要难受死了,你为什么还那么墨守陈规,哼!一点都不人性化!” 此刻司机师傅和乘客们一定都以为他是外星人。然而,就在刘星辰还想继续争取的时候,一只幽灵般的细爪子伸过来拽了拽他的衣服,艾萌萌低着头极其没面子地说:“学长,不要闹,要遵守乘车秩序。” 刘星辰赶紧伸手去扶她,没想到这时汽车正好要转弯,他只顾着扶艾萌萌却没扶稳栏杆,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连同艾萌萌也被卷倒了,只听见一男一女两个凄惨的叫声,他们俩重重地撞在车门上,撞得晕头转向。学长大人的颧骨不知被什么东西刮伤了。艾萌萌看看忍俊不禁的乘客们,想想自己只不过是放个学回个家,居然会遇到这种百年不遇的奇葩梗,简直无语了。 _(:3」∠)_ 第15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5 他们在中途被司机师傅赶下车,直到这一刻,刘星辰仍然以为艾萌萌晕车了,还埋怨地说:“真是的,我刚才要陪你走两站消化消化再上车,你就是不肯,看都晕车了吧,还恶心吗?” 艾萌萌满头大汗珠子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什么都不说了,听之任之。刘星辰用手背蹭蹭自己的颧骨,发现流血了。就在这时艾萌萌发现自己揣兜的手正捏着一块儿创可贴玩来玩去,不要太狗血。刘星辰用手背再次蹭了蹭伤口,转脸看看她,那样子好像要问:你有创可贴吗? 艾萌萌赶忙在衣兜里使劲儿把创可贴搓开,然后用带胶的那一面在衣兜里粘来粘去,企图把细菌都粘到那上面。刘星辰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奇怪,确切地说是有点恐怖,他一不小心注意到了她揣在上衣兜里的手:“哈哈,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没事的,擦伤而已。” 艾萌萌终于在衣兜里折磨完了那片创可贴,把它举到刘星辰的面前,装作非常抱歉的样子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这里正好有一片创可贴,可惜……已经用过了。” 刘星辰接过来,看看:“不要紧,好像还能用。”说完,他就把那片被无数细菌污染过的创可贴粘在了自己的颧骨上。 咳咳,那样真的好吗?艾萌萌无意给学长大人毁容,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娇生惯养的学长大人竟然会这么来者不拒。此时此刻,刘星辰心里暖乎乎的,还觉得艾萌萌特别体贴呢。用一片污染过的创可贴报复他在公交车上让自己出糗的事已经足够,还别说,现在艾萌萌的心里舒服多了。 他们俩各自揣着兜,走在冬夜的人行路上,从后面看,他们俩是一对令人无比艳羡的城市俪人,骑车路过的行人一定都以为他们正在谈恋爱,而且是那种刚刚开始还没拉过手的阶段,最朦胧最美好的阶段。 艾萌萌说:“学长,你把车子存在学校了,那你明天怎么上学?” 刘星辰轻松地说:“坐公交车。” 艾萌萌转脸看看他,表示无语。 刘星辰说:“你放心,我不会像你吃得那么饱。” 艾萌萌张开嘴,转过脸去,沉默好久。 刘星辰忽然感慨万千地说:“啊!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艾萌萌想起了武娇,想起了自己曾经和武娇说过的那些话。如果人一辈子可以只有一个朋友并且可以和那个朋友永远都在一起,那么我真的不想长大。有时,在人群里会感到孤单,世界没有变,只是突然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 “学长……” 艾萌萌的声音忽然变得特别深沉。 刘星辰微笑着看看她:“嗯?” 艾萌萌低着头说:“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刘星辰爽快地说:“什么事,你说吧。” 艾萌萌考虑很久,最后终于开口:“可以帮我把崔小凯赶出学校吗?” 刘星辰有些吃惊。艾萌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中包含着一种深深的恐慌和无助。让他看不懂。 “为什么?”他问。 她说:“别问为什么。反正我们大家都讨厌那个人不是么。” 刘星辰想说,可是你拜托我干这种事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如果是之前,就算你不说我也考虑过把崔小凯赶出学校,因为我当时误以为他喜欢你,可是现在情况都明朗了,他要追的是武娇,不是你,纵然他把我害得那么惨,我都没想要把他赶出学校,为什么你会那么恨他呢……如果你仅仅是不想让崔小凯妨碍武娇的学业,仅仅是不想让猪大肠给你和武娇调座位,那我是不是就把你想得太天真了——刘星辰自动省略以上三百字的沉思,认真地对她说:“你要知道,他爸爸是学校的董事,要想把他赶走,除非把他爸爸从学校董事会开出去。” 艾萌萌说:“那就开出去吧。” 刘星辰眨了眨星辰般的明眸,这位大帅哥的脸上极少出现犯难的表情,这还真是头一回,就让艾萌萌给看到了。艾萌萌知道刘星辰的爸爸是学校董事长,就天真地以为他也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只是,刘星辰想问,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艾萌萌,这个,你想过没有? 艾萌萌聪明地说:“如果可以,就像学长说的,我答应做学长一年的女朋友。” “……” 凡是路过这条街道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因为他们俩这样面对面地站着,算得上是城市夜景中一道美丽浪漫的风景线。刘星辰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非同凡响的女孩儿,她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世,这他一点都不奇怪,他理解她的现状是所有悲伤的过去叠加起来的结果,她的无所谓是在全部希望破碎之后的看透,曾经天真地以为她是个毫无心机的小女生,所以在接近她的时候甚至忘了设置防备,以至于现在被她先摸清了自己的底牌。 为了掩饰心中那份狂热的渴望,刘星辰收回目光,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艾萌萌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刘星辰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和无力的抵抗,其实是别无选择。可是作为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生,他不允许自己放低姿态,即便已经被她看穿了。 他和她默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到了久隆小区的大门口。在一盏路灯下面,他停住脚步,说:“这不是小事,让我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吧。” 艾萌萌低着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去。隔着一道铁栅栏,刘星辰远远地看着她,心里开始后悔了,开始埋怨自己了,既然都已经喜欢她喜欢得无可救药了还矜持个什么劲儿啊,好想把她叫住,其实早就答应她了不是么。艾萌萌走过小区的甬道,在楼转角处消失了。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刻,刘星辰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明天大课间的时候再答应她吧,反正再大的事儿考虑一晚上也考虑得差不多了。 他来到租碟屋,看见了和自己预料中完全不一样的情景,老板是个朴朴实实中年妇女,想象中的猥琐男,根本不存在,刘星辰仿佛懂了一点点,成人用品店的老板不一是婊/子,租限制级光碟的老板也不一定是流氓,大家不过是为了做生意养家糊口。 走出租碟屋,刘星辰忍不住掏出手机,翻出几天前崔小凯给自己发的那条短信,果决地给他拨了过去。此刻崔小凯已经钻被窝了,手机一阵急促的震动,屏幕忽然亮起来,显示的是刘星辰的名字,崔小凯够到手机,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哇,学长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在董事长办公室里说的和他成为好基友的那句话。 刘星辰一手揣兜一手拿着手机慢悠悠地走在深夜的大街上,手机耳筒里传出悠长的嘟嘟声,忽然,崔小凯接起来,耳筒中传来他清脆响亮的嗓音:“刘星辰学长?!干嘛?有事吗?!” 电话这边是刘星辰深沉冷静的声音:“你现在出来一下,我要和你单挑。” 崔小凯屁股刚焐热,听到这句话炸毛地从被窝中窜出来:“啊啊??现在吗!” “现在。” 崔小凯不太明白他说的单挑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么晚打电话约出去就为了戳几杆台球吗? 他问:“在哪儿?” 刘星辰说:“你说。” 崔小凯说:“明天吧。” 刘星辰说:“地点,你说。时间,我定。你今天要是不出来就等于你自动退出了。” 崔小凯想了想,说:“我还真怕你不敢来呢!嘁!”他跳下床,跑到窗边,撩开窗帘,透过二十八层楼的落地大窗户眺望人工河对岸的带状公园,想到那一带有台球室,不但有台球室,还有许多洗头房。他看着窗外,对着话筒说:“你先到带状公园那边等我吧。” “哪边?”刘星辰问。 崔小凯未加思索地说:“到时候再电话联系吧!” 刘星辰说:“十分钟。” “靠!你当我是闪电侠!”崔小凯光着身子站在落地窗前,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个从这里一跃而起直接落到人工河对面的带状公园的都市异能梗。 “那就二十分钟!谁迟到谁是王八蛋!”刘星辰说完就把电话压线了。 崔小凯看看对方已挂断的红字,气得恨不得把手机摔出玻璃墙。 刘星辰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朝带状公园的方向赶去。十八分钟后,刘星辰从出租车里走出来,又给崔小凯拨过去:“喂?我到了,你人呢!” 崔小凯怒气冲天地喊:“我也到了!你人呢!” 刘星辰说:“到了还不给我打电话,不是你说用电话联系的嘛!” 崔小凯说:“你喊什么啊,往前面看好不好!” 刘星辰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睡裤的头上扎着朝天锥的小姑娘拿着一个粉红色的手机操着爷们儿的嗓音朝这边大喊。搞笑,崔小凯这是刚从美容院做完spa吗? 临出门时,崔小凯发现自己的发型很乱所以扎了一个马尾辫,可惜头发太短,马尾只好长到头顶上了,习惯裸/睡的他胡乱穿上睡衣睡裤,抓起一件羽绒服就出来了,就是现在的这个造型。刘星辰站在他面前几乎比他高一头。此刻崔小凯可能还不懂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那么多年的风流债今天要一股脑全都还完是会让他吃不消的。崔小凯小流氓似的插着肘子说:“怎么着啊,去哪儿?” “就在这儿吧。” 刘星辰一拳朝他的面门打去,立竿见影,鼻血喷出。这一拳毫无防备,打得崔小凯晕头转向,身子向后趔跙几下,差点栽进花坛里。脑袋里嗡嗡作响的崔小凯用手一抹鼻子,一看袖子都被血染红了,他急眼了,暴躁地大喊:“你妈了个逼!刘星辰,我和你拼了!” 之后刘星辰就再也没还手,一直被崔小凯打得站不起来。崔小凯连骂带踢:“草泥马啊刘星辰!我特么弄死你!弄死你!” 刘星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感觉喉咙里发咸,好像内脏哪里被他踢出血了。这时大街上巡逻的民警恰好经过,把发疯的崔小凯强制铐上手镣,送上警车。刘星辰知道警察来了,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进医院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耳畔很安静,一切都过去了。 清晨,他躺在医院病房里,看见妈妈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哭。他觉得呼吸机的味道很难闻,就摘下来了。妈妈发现他醒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儿子,你醒啦!你终于醒啦!妈妈都快要急死了!快戴上,别任性。” 刘星辰坚持把呼吸机摘掉,说:“我没事儿了。” 妈妈使劲儿地摇摇头:“儿子,你都胃出血了,好危险,医生说再晚一点送医院你就……” “呵呵,就没救了是吧,别听医生吓唬人。”刘星辰打断了妈妈:“对了,崔小凯呢?” 妈妈愤怒地说:“那个小流氓已经被拘留了!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我的宝贝儿子打成这样,我都想跟他们家拼了!呜呜呜,气死我了,呜呜……” 刘星辰伸手把她搂过来安抚几下:“这么说,崔董事来过?” “我把他们都撵走了,什么家教啊,把儿子养成这样,现在才后悔再来赔礼道歉有什么用!” 刘星辰笑了笑:“妈,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了么。对了,我爸呢?” 妈妈说:“你爸已经知道了,他还在飞机上,下午就会回来的。” 刘星辰点点头,闭上眼睛。 截止到早自习后的第一节课课间,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全校,大家都没心思上课了。一早,五班的班主任龚老师和九班的班主任常老师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里开会。两位校董公子自相残杀,一个进了医院,一个进了拘留所,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出自于平民高中的新闻。对了,因为以前只有崔小凯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连老师都惧让他三分,谁敢和他较量。只是大家都觉得以刘星辰和崔小凯的实力对比,怎么说也应该是崔小凯进医院、刘星辰进拘留所的吧。 崔小凯被拘留的事可让萧心爽的心爽了一把,这比听到崔小凯hiv化验阳性还要来得解恨。在这种有人哭有人笑的混乱时刻,艾萌萌还是照常到外班聊八卦,这次大家的话题是围绕着刘星辰和崔小凯所争抢的那个神秘女生展开的。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大家只好胡乱猜了,于是学校里凡是有点姿色的女生几乎都成了盘点的对象,比如说,高一四班的张嘉茵。 张嘉茵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熟,艾萌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她就是那天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向学长大人告白的娇弱小女生。有关这位张嘉茵童鞋的美貌,那是可以从早上说到晚上连着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尽的哦,这么说吧,以前崔小凯把过的大美女小美女统统加起来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的。早在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就有明眼人在一堆大校服里面一眼把她挑出来并预言她将来一定会引发一场凶悍的校园扯吊大战。现在,这不都冲着这句话来了嘛。所以说大家有理由相信那个神秘女生就是张嘉茵了。 艾萌萌被这些八卦同学说得好奇心大增,真想亲眼看看有望引发校园扯吊大战的脸究竟是长什么样的,于是待会儿大课间的时候,她决定和几个好事儿的同学一起去高一四班门外围观。 下课铃刚一响,没等夹死它老师走出去,艾萌萌先从后门溜了。 武娇在座位上怅怅地叹了口气:“好乱啊……” 她在想,这么说学长的计划破产了?假装当我的男朋友结果被嫉妒心极强的崔小凯给打了?可是可是,学长的初衷不是为了保护艾萌萌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156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6 下午两点,理事长下了飞机就直接坐车来到医院。崔董事一家人守在病房门口,刚刚被保释出来的崔小凯鼻青脸肿地站在爸爸妈妈身边。崔董事低着头,双臂垂在身体两侧,做足赔礼道歉的姿态。理事长看看崔董事,又看看他身后的崔小凯,什么也没说,先进去看儿子。 刘星辰听见妈妈的声音在耳边轻唤:“儿子,醒醒,你爸爸来了。” 他的眼底充血严重,一睁眼把理事长吓了一跳,理事长抓紧床栏杆,心疼地看着儿子:“星晨,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头有点疼。” 妈妈接过话茬开始一边哭一边向理事长吐槽:“医生说是胃出血,要连着输几天液,还要住院观察,如果持续头疼,可能还有颅脑损伤,医生说,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呜呜……” 理事长皱起了眉头,扶着她的肩膀,说:“先别往坏处想,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妈妈趴在理事长怀里哽咽着说:“老公,你一定要把那个小流氓送进监狱!” 理事长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第二天,班主任常老师带着几名男生提着鲜花水果篮到医院来看望他,同时各项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一切正常,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校方没有什么举措,一直等着理事长亲自处理这件事,据崔小凯在拘留所做的笔录显示,他们俩是为了争一个女生打起来的,具体是哪个女生谁也不知道,连老师们都在胡乱猜测中,可见某些人的嘴巴相当严。 第三天早晨,得知儿子一切检查结果正常的理事长开心地来到医院病房,妈妈正在给儿子喂粥,理事长一来,刘星辰有点不好意思,抢过勺子自己吃。 理事长说:“老婆,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和星辰单独说点事儿。” “哦,好。”妈妈可怜巴巴地离开了病房。 理事长坐在床边,看看床头的鲜花和日历,问他:“头疼好点了吗?” 刘星辰说:“好多了,谢谢爸,今天不用开早会吗?” 理事长笑笑说:“偶尔开一下小差也没关系。爸爸问你,你和他是不是因为那个叫什么娇娇的女生打起来的?” 刘星辰低头考虑了五秒钟,然后抬起头说:“是。” 理事长观察着儿子的神色,儿子都住院了,也不能再批评了,于是理事长微笑着点点头:“好,既然都弄成这样了,爸爸想找那个女生谈谈,你说可以么?” 刘星辰说:“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这其实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我和崔小凯之间的私人恩怨。” 理事长拍拍儿子的肩膀,温和地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现在事情都已经弄到学校董事会了,虽然现在你和崔小凯的嘴巴都很严,但事后大家一定会知道的,那对你们仨的学习啦生活啦都会产生负面影响,你说我是不是该问问这个女生有没有转学的意向,如果她愿意转学我就帮她转到贵族高中,再帮她申请个减免学费,到时候你也可以安心地转回来继续读你的高三了,这样处理不是一举两得么?” 刘星辰听到这些非常不开心,原来爸爸绕了一圈只是不想开罪崔董事一家,自己儿子都被打进医院了,难道都不能激起理事长爸爸对崔家的愤怒吗?如果妈妈是爸爸、爸爸是妈妈就好了,啊啊,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使劲儿摇摇头说:“爸!我可以明白地告诉您,这件事我没有错,是崔小凯陷害我在先,您还不知道,先前那张照片其实是他偷拍下来偷偷放进您抽屉里的,我都替他背过一次黑锅了,我是为了武娇,可是崔小凯看我没有发觉,就变本加厉起来……” 理事长举起一只手:“好。不要说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至少也要把崔小凯开除。” 理事长说:“开除,我说了不算,那是校长的事。” “那就把崔董事开出董事会。” “……” 理事长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星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星辰的眼睛有点潮湿:“爸,我求您了,我发誓这辈子只求您这一次。” 理事长微微发怔,真的没想到儿子能说出这种话,可是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与其说他刚刚成年不如说他根本还是个孩子……理事长看着他湿润的眼眶,温和地说:“这个叫武娇的女孩儿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此刻,刘星辰在心里语气强烈地祷告着:上帝,请宽恕我,我不能再这样欺骗我的父母了。 理事长也不想再逼问他什么了,站起来,依然笑容满面地说:“好好养着吧,爸爸会再抽空来看你的。” 刘星辰知道爸爸一定是去找武娇谈话了,幸好之前已经跟武娇通过气儿了,不过武娇的性格比较懦弱,很可能会被爸爸识破,真是让人捏把冷汗。 跟着不明真相群众起了几天哄的艾萌萌这天突然听到一条非常刺耳的消息,有人说那个神秘女生是武娇,而且有人看见过崔小凯和武娇在校外约会,他们一起看电影,还一起逛超市……艾萌萌真想撕烂那个编造谎言的人的嘴巴。到了刘星辰住院的第三天,这个传言已经被同学们普遍接受,并且传到了语文教研组组长龚老师的耳朵里。 上数学课的时候,忽然有人敲教室的门,花菜头透过瓶子底眼镜片看见了教室门窗中常老师的大脑壳,于是底下的同学一片议论纷纷。花菜头放下粉笔头,趴在门缝问:“什么事?” 常老师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灭绝师太龚老师。花菜头瞬间觉得是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了,于是把门打开,走了出去。不久,花菜头回来了,用手扶了扶眼镜框,在教室最后一排座位中扫了一眼,说:“武娇,你出去一下,常老师找你有事。”登时,教室里像水开了一样哗啦啦地躁动起来。 武娇看看艾萌萌,艾萌萌看看武娇,两相无语。武娇感觉到自己的脸和脖子热得要死,所有的人都把火热的目光盯在她的脸和脖子上,就像参观一只红脖子山鸡。艾萌萌已经料到猪大肠找她一定和那件事有关,猪大肠的脑子真是越来越向猪脑方向发展了,怎么能挑这个时间来找武娇呢,他这是惟恐天下不乱呀。 武娇很可怜,合上书本,非常不情愿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武娇走了以后,花菜头再也没有办法让沸腾的开水锅降温,后半节数学课就在一团乱轰轰的议论和起哄声中结束了。 其实是龚老师事多,或许是为了讨好崔董事,或许是职业病定期发作,作为崔小凯的班主任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把打架事件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可是仅凭传言就单独找人家谈话这样真的好吗?反正常老师觉得这样很不妥,但龚老师是主任,常老师也拗不过她。武娇站在龚老师面前,“灭绝师太”的强大气息瞬间笼罩了文静弱小的她。常老师站在旁边深负歉意地对武娇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是龚老师想问你点事儿。” 武娇慌乱地抬头看看他们,眨眨无辜的大眼睛:“是刘星辰和崔小凯的事吗?” 龚老师顿时纵起了眉心。这时武娇有点被她眉间那个深深的川字纹吓着了,目光显得有些闪烁不定。龚老师自称是研究学生心理的专家,也不知道她这么半天不说话究竟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她那紧紧闭着的嘴角两旁有着两道如刻的法令纹,武娇甚至天真地以为她要问的是那天晚上在学校周边吃烤冷面的事情,因为自己和艾萌萌同是最后一个见到刘星辰和崔小凯的目击证人。可是没想到龚老师一开口就像审问一样问她:“你和崔小凯到底是什么关系?” 武娇瞬间反应过来,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站在旁边的常老师看着龚老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灭绝师太传说中的杀手锏了,第一句话问你们是什么关系,这还算客气的,通常对面要是个男生的话,她第一句话就问你们发生关系了么,所有被她问过这句话的男生都恨不得在手腕上弄个护宫砂什么的。 武娇白了龚老师一眼,看着走廊墙壁上的地脚线,说:“没有什么关系。” 龚老师把头一歪,用十分有把握的语气说:“是么,我却觉得你和他关系不一般,你是不是收到过他送给你的情书或者玫瑰花或者文具什么的?都在哪儿,现在就拿出来给我。” 武娇心想,原来崔小凯的那点追女生的伎俩都在她心里揣着,不过她也太有意思了,她以为自己是皇太后吧。武娇没好气地说:“那些东西我没见过。” 龚老师紧闭着的嘴角陷入一道深深的沟渠中。这时,常老师在一旁说:“要不然还是等崔小凯到学校来时再说吧?” 龚老师头没偏,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武娇:“常老师你先回吧,我自有办法。” ="=常老师很烦恼。 不知怎么,武娇忽然想起了艾萌萌说的一句话,“擦,真想把烟插到她□里”,当时武娇还觉得艾萌萌亵渎她了,一个女老师能把工作干得风生水起固然有她的能力因素,但仅仅从奖章和荣誉证书上面了解一个人实在太片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干这行干得太腻了,总想从平淡无奇的工作中找点刺激,还是她当年选错了职业,凭她这种超现实主义的想象力去当编剧会比现在有名气。武娇想,假如自己长大以后当校长,一定让她这种心理变态的老师远离校园。 常老师没走,因为他还是比较了解武娇的,武娇是个好学生,从来不会和别人发生争执,如果连武娇都早恋了,那高二九班就没有一个能考上大学的了,而且看武娇这副理直气壮的神态也不像有情况的样子。常老师轻轻拍拍龚老师的肩膀,用商量的口气对她说:“龚老师,别太着急了,我看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校长都没说什么,林主任也不说话,这件事是不是等等,你看,人家理事长的儿子挨打了都没说来学校调查,咱们……” 龚老师终于把火线一般的视线从武娇脸上转移到了比自己矮半头的常老师脸上:“常老师!你也是班主任,你怎么就不着急呢!难道要看到学生们抄家伙才出手管吗!学生的心理状态是需要时刻关注的!都是大男大女了,在古代都该当孩儿爹孩儿妈了,不小了!我这是怕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 常老师咳嗽两声,又拍拍她肩膀:“小点声,都在上课呢。” 唉唉,武娇心想,刚才她说的那几句话,肯定都让教室里的同学听见了,这下可好,有口也说不清了。 龚老师才不管那些,还是继续说:“我说老常,你这是在制造隐患,现在的高中生什么不懂啊,你还用十年前的眼光看他们不行。现在什么时代了,都乱了套了。高中生到医院堕胎的比比皆是,你身边有没有妇产科的朋友或者同学,我回头给你引见两个,她们都说现在孕妇低龄化太严重了……” “是吗,是吗,那我真不知道,回头再说,回头咱们再研究吧……”常老师使劲儿拽着龚老师朝语文教研室的方向走,回头悄悄对武娇说:“回去上课吧,回去吧,哦。” 武娇点了点头,但没有回去,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教学楼外面,这节课的时间仿佛很长很长,盼望已久的下课铃终于响了,花菜头和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走出来,武娇还是没动地方,直到艾萌萌从身后拉拉她的衣服,低低地说:“老婆。” 武娇猛然转过身,一下子扑到她怀里。艾萌萌的一副骨头架子向后仰了一下,一条腿撤退半步,然后用起重机一般的机械手臂锁紧了她。 第157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7 周六一早,艾萌萌骑单车带着武娇到医院看刘星辰,其实刘星辰已经完全康复了,只是大夫不让出院,妈妈也坚持不让出院,亲戚朋友都说多住几天好,百无聊赖的刘星辰只好呆在病房里打游戏。 艾萌萌和武娇走进医院大楼,来到导诊台前询问:“请问,被打伤的人都住在哪科?” 导诊护士亲切地说:“那要看打伤哪里,如果不清楚病人住在哪,可以帮您查找一下住院病人性名录,请问您要探访的病人叫什么名字?” “谢谢,刘星辰。”艾萌萌说。 导诊护士在搜索框中输入病人姓名,很快就查到了所在的病房门牌号:“您好,您询问的病人刘星辰先生住在十一楼颅脑内科1106房间,请乘9号电梯,直接上十一楼,然后左转。” “谢谢。”艾萌萌回头对武娇说:“1106,走吧。” 武娇给了那位护士姐姐一个感谢的微笑,跟着艾萌萌走了。她们在等电梯的时候发现一个表情冷峻的酷叔叔长得特别特别像刘星辰,不过医院这么大人这么多,她们也没多想,就上了电梯,直接到了十一层。 刘星辰听见了敲门声,手里的怪正打到一半血,他头也没抬就对外面大声说:“进来吧,门没锁。” 艾萌萌和武娇互相看了看,屏住呼吸,还以为映入眼帘的会是呼吸机啦心脏起搏器啦还有脑电图啦之类的东东,她们把脚步放得像猫一样轻,轻轻旋开门把手,看见一间很温馨的卧室,一张加宽的单人床,床头柜上放着一束淡绿色的郁金香,淡粉色的轻纱窗帘,还有一把陪床椅子,刘星辰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双手折磨着一个psv。 看到他这么活蹦乱跳的,艾萌萌和武娇心里都有点失望。刘星辰抬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刚才还以为是护士来量体温了,没想到会是她们俩,兴奋得简直从床上弹了起来。 “是你们?你们怎么会来呢,旷课了?”刘星辰开心地问。 艾萌萌口气不咸不淡地说:“今天周六,你都过糊涂了吧。” 刘星辰笑着摸摸后脑勺:“我真的有点糊涂了,这个地方太静了。” 艾萌萌嘟起嘴说:“学长在这儿享受安静的休闲时光,我们俩都快烦死了!” “怎么回事?”刘星辰下意识地看了武娇一眼,以为是理事长去学校找她们了。 武娇走上前来,说:“没什么,是同桌在小题大做。学长,你身体康复得怎么样?” 刘星辰说:“我已经没事了,不过医生暂时还不让出院。学校那边有什么事吗?” 武娇说:“没什么事,就是老师们比学生们还沉不住气,讨厌,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刘星辰看着艾萌萌,问:“究竟怎么了?” 艾萌萌说:“灭绝师太找过武娇。” 刘星辰皱了皱眉:“她?关她什么事。” “就说嘛,某些人好像是唯恐天下不乱。” “好了。”武娇捂着耳朵说:“不要再提那个人了,我一想起她就睡不着觉,现在好不容易出来走走想要忘记那件事。” “好哒。老婆,学长,中午我请你们吃饭怎么样?”艾萌萌说。 刘星辰看看墙上的挂钟,歉意地说:“我中午出不去,我妈一会儿就来送饭了。” 艾萌萌撇撇嘴:“你打电话告诉她别来不就好啦。” 刘星辰苦笑着说:“我妈不是小保姆,她可不听我的指挥。” 武娇说:“那就不要勉强了,同桌,咱们俩去吧。” 艾萌萌背在身后的手这才拿出来,她们俩在医院门外的花店里逛了一圈发现这个季节鲜花特别贵,所以只买了一枝康乃馨,刚才一进来的时候她们就看见一大捧郁金香,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来了,蘑菇这么久都要走了才不得不拿出来,艾萌萌赧然地说:“祝你早日康复。” 刘星辰看着她那好笑的样子,感觉到一阵甜蜜在心里荡漾,接过来,嗅了嗅:“谢谢你……们。”他说“们”的时候转眼看了一下武娇,然后立刻把那幸福的视线全部投射到艾萌萌的身上,可惜艾萌萌始终低垂着眼睑,一点也不知道。 艾萌萌和武娇走出病房大楼,在医院的大门口看到了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大奔,她们嘴里同时不由自主地发出“哇噻”的声音,这辆大奔在经过她们身边时速度减慢了,她们得以近距离地更清晰地围观这辆车,这时车里的人降下车窗,把她们都吓了一跳,一张冷峻的脸从车内探出头来,艾萌萌在心里琢磨,这个叔叔怎么长得这么像刘星辰,只不过鼻梁上多了一副无框眼镜,正当这么想着,这位叔叔居然和她们说话了:“你们是不是刘星辰的同学啊?” 艾萌萌和武娇互相看看,异口同声说:“是的啊。” 帅叔叔微笑着说:“你们刚从他的病房出来吗?” “嗯。”艾萌萌和武娇一□□头。 理事长自我介绍说:“我是刘星辰的爸爸,今天很巧,我刚好有一点时间,中午一起吃饭吧。” 艾萌萌和武娇惊讶地眨眨眼睛,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为什么? 理事长看出她们的表情含义,笑着说:“是这样,我想和你们聊聊关于星辰的事情,可以吗?” 武娇心里在想,刘星辰的爸爸不会这么好看吧,不应该是负负得正么。艾萌萌心想,他看起来和刘星辰一样臭屁,什么叫他刚好有一点时间,嘁。 武娇忙不迭回答说:“可以的叔叔,我们也正要去吃饭呢。”她说着仰脸看看默不作声的艾萌萌,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理事长说:“既然这样那就上车吧,你们喜欢吃什么,我随着你们就好,千万不要客气哦。” 武娇拉拉艾萌萌的衣袖:“走吧?” 艾萌萌递给她一个“你不怕被拐卖了吗”的眼神,武娇立刻递给她一个“你没看见他的脸和学长一幕一样么,错不了,走吧”的眼神。艾萌萌不情愿地捏捏鼻子,和武娇一起坐进理事长的豪华大奔。理事长坐在副驾上,把后面的两个带扶手的豪华座位让给她们俩。武娇和艾萌萌被车里的装备震惊了。车里好宽敞,坐具贼舒适,温控和湿度控制都是智能的,还会说话,这还是头一回坐这么高级的车呢。 好事儿的艾萌萌趴在副驾座位的靠背上,问:“叔叔,您的车是德国原装进口的么?” 理事长说:“啊,是的,你觉得还可以吧?” 艾萌萌点点头:“唔,还可以。” 武娇使劲儿搓搓汗泽泽的手掌心,我这个同桌口气也忒大了。 艾萌萌说:“那当初是花多少钱买的啊?” 武娇一听立刻把头垂下去。呃,艾萌萌,别说你认识我。 理事长一只手揉揉太阳穴:“好像是……好像是……哎呀,记不太清了……” 武娇戳戳艾萌萌,意思是让她赶紧说“不要紧只是随便问问”,可是艾萌萌根本没领会她的意思,还以为她在帮自己扣安全带,艾萌萌不但没领会她的意思,还追问人家说:“啊,连这都记不清了吗,大概花了多少钱啊?” 理事长被她问得有点出汗了,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喂,小赵,我这个黑色的奔驰是多少钱买的来着?” 小赵叔叔在那边正忙着接待,一听理事长突然问这个问题,脑子里有点懵了:“啊?您的车出毛病了吗?在哪个路段,我这就给保险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出面帮您处理!” 理事长说:“不是不是,我是问我现在坐的这台车当初是花多少钱买的。” 武娇把艾萌萌搂到自己手臂里,在耳边小声说:“哎呀,同桌。你快说不用问了,你知道价格有什么意义,你又买不起,快老老实实坐车得了。” 艾萌萌很无辜地说:“是他自己在逞强,我没让他打电话。” “啊哟~”武娇使劲儿低下头,听见理事长还在那边和小赵掰扯这个话题。 理事长说:“什么,七百万吗?好像不是吧,我记得不到七百这个数,不行的话你再给小王打个电话问问。”电话线接通着,但是小赵已经人机分离了,八成是去找那个小王了,理事长回头对艾萌萌说:“呵呵,等一下啊,等我问问他们,呵呵。” 艾萌萌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受到了理事长的高度重视,反而让她这个随意聊八卦的人变得受宠若惊。武娇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祷,我的老天爷,为什么感觉理事长变成了秘书,而艾萌萌变成了理事长呢。艾萌萌想聊点别的,把这茬打过去就完了,谁知道理事长是个特别认真的人,一直都不肯挂掉那通电话,艾萌萌说:“对了,叔叔,咱们还没说去哪儿吃饭呢。” 理事长左手拿着电话,右手翻翻汽车导航,对司机说:“你先找个地方停一下车,我们先商量一下去哪儿吃饭。” 司机左顾右盼:“不好意思,理事长,咱们现在是在单行道上,停不了车,只能绕个大弯儿回到刚才的医院门口停车。” 理事长说:“哦对。”他茫然地看看单行道上一水的直行箭头标识,苦苦寻觅着一个调头标牌。 这时,车里响起武娇单细的声音:“我觉得去哪吃都行,不用再调头了,这条街上就没有饭馆什么的吗?” 理事长说:“那也可以,你们喜欢吃什么?” 艾萌萌回头对武娇说:“咱们出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去吃火锅的吗?” 武娇一副“求求你别再说话了好么”的表情,双手紧紧攥着,都已经攥湿了。艾萌萌看着她奇怪的表情,说:“怎么啦,你又不想吃火锅啦?” 后面半句话让理事长听见了,他问:“吃火锅?好啊,冬天吃火锅很进补的,你们这般孩子还挺懂生活,呵呵。”他转过脸对司机说:“那就找个吃火锅的地方吧。” 司机犯愁地点头答应:“好的,理事长,我会尽量找找看。” 武娇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一幢幢向后倒退而消失在眼前的商业大厦,汽车已经跑出好几公里的路程了,这里一定就是最繁华的商业街,这里会有吃火锅的地方吗,天知道,武娇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小赵那边才给理事长回话:“理事长,让您久等了,我刚才去了趟奔驰4s店,问了一下那边的店长,他说,您现在坐的那台车当初买的时候价格折合人民币是七百六十万,现在价格掉落了一点,大概在七百二十万左右。” 理事长说:“七百多万,好,我知道了。”他挂掉电话,回头对已经快要睡着了的艾萌萌说:“两年前是七百六十万买的,现在已经降价了,降了四十多万,所以,大概七百二十万就能买下来了。” 武娇听出刚才小赵叔叔在电话里的意思,他是说,他刚才去了趟4s店,那么也就是说……他现在人在德国!?上帝啊,表开玩笑,这是一通国际长途吗!? 武娇连忙替迷迷糊糊的艾萌萌接过话音,说:“啊,是吗,好贵啊,不过车真不错,信价比也很高,而且……” 刚刚小睡了一觉儿的艾萌萌揉揉眼睛,问:“你说什么?唉唉……都快睡着了!到了没有啊?又吃火锅吗?为什么又是火锅啊,每次出来改善生活都是吃火锅,好烦啊,唉唉……” 咳咳咳……武娇转眼看看理事长,理事长的脸有点拧巴,表情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问武娇:“你同学的意思是……不想吃火锅了?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吃别的。” 武娇赶紧晃晃双手:“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了,就吃火锅好了。” “可是……”理事长指了指昏昏欲睡的艾萌萌。 武娇连忙说:“不用管她!不用管她!她就那样儿,呵,呵,呵,呵呵呵呵……” 理事长半张着嘴,点了点头:“哦,好的。我懂了。” 武娇满脸愧疚地看着都快被艾萌萌折腾疯了的可怜的学长爸爸,心里想,你也不是懂什么了,唉唉。(╯﹏╰) 第158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8 寻寻觅觅一个中午总算找到一家小小的火锅店,勉勉强强把车开到便道上停了车,艾萌萌和武娇纷纷解开安全带,打开质感坚实的车门,脚刚一踏上人行道的地面就被外面的寒冷空气侵袭得浑身哆嗦,汽车里实在太舒服了。武娇仰头默念火锅店门楣上的牌匾:水晶锅仔。 坐到火锅店里,理事长才想起询问她们俩的姓名,当然询问武娇只是走一个过场。自来熟的艾萌萌跟个小大人似的礼尚往来地反问理事长的姓名,理事长很谦恭地告诉了她,他的名字听起来非常耳熟,只是当时她们都没太在意,其实他就是新闻上经常提及的赫赫有名的教育家刘诚厚先生,在儿子出事之前,他本来是在德国参加一位慈善家的追悼会。开始武娇还担心和学长爸爸一起吃饭会冷场,其实刘先生是很善于和孩子们打交道的,他的窍门就是要把孩子当成大人看待,对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给予充分的重视,千万不能倚老卖老,但也不必太迁就了,那样又会被他们认为是伪善的盖世太保,不敢说真心话。 司机叔叔总是细心地照顾武娇,又是帮她点火又是帮她要调料的,因为吃饭的时候,理事长显然有点冷落武娇,这个只能归结于艾萌萌一说起和学习无关的事来就显得话太密,完全不是理事长本人的初衷,一顿饭下来艾萌萌和理事长两个人就打得火热了,这真是颠覆了司机叔叔和武娇的认知。艾萌萌的话题扯得很远很远,不过她是侃大山的老油子,一句话都没有出离过两代人共同认可的东西,比如说,她提起小时候看过那些进口动画片,许多都是在刘先生的努力下引进到国内的,在千家万户的电视机里播放之后,深深地影响了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再比如说,艾萌萌提出高中生的校服实在太难看了,这恰好是刘先生最近正在关注的事情,他解释了校服发展的历史与现状,出于教育理念的考量,校服不能太修身,那样会把青春发育期的少男少女的注意力集中在身体各异的变化上,诱发早熟心理和性取向倒错心理等问题,所以学校一直秉承着一个原则,校服做得舒服合体即可,没必要裁剪得多时尚多美观。 艾萌萌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和长辈的共同话题,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也不会显得太稚气,赢得了理事长的赞赏和喜欢。相比来说武娇就显得比较忸怩,在两个人来往交谈的话头当机,武娇只是充当听众,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表示完全地信服。其实他们谈到刘星辰的语句非常之少,有关打架的意见也是一带而过,理事长好像只是出于好奇,想会会儿子的初恋罢了,不想被艾萌萌这个小大人喧宾夺主了,不过,理事长这顿饭倒是吃得很开心,对艾萌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付款的时候,艾萌萌从牛仔裤的屁兜里掏出钱包,说:“刘叔叔,这顿饭我请您吧。” 理事长笑得很欣慰,同时觉得她很有意思:“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现在还没有挣钱,等你长大有能力挣到钱再请我吃饭也不迟,我们会一直都是朋友并且保持联系的,对不对。” 艾萌萌说:“那好吧,那就谢谢刘叔叔啦。”她说着把钱包塞进紧紧的屁股兜里,领起武娇的小手:“那我们走啦。” 理事长说:“等一下,天这么冷,我把你们俩送回学校吧。” 艾萌萌说:“不用了,我的自行车还在医院,我们要回去取车子。” 理事长说:“是这样,那我把你们送到医院好了。” 艾萌萌回头看看武娇,武娇点点头。这样她们就算同意了。坐在宽敞舒适温暖如春的大奔里,吃饱喝足的感觉使人昏昏欲睡,回程的一路上话题显得很随性,艾萌萌好像就是这样的类型,除了说话就是睡觉,总是不让脑子沉静下来想点事情,武娇恰恰相反,平时不怎么爱说话,该睡觉的时候却总是失眠。 从表面上看艾萌萌似乎是一个不热爱思考的孩子,但实际上说起话来跟大人没什么两样,可能是特异的家庭环境使她偏于男孩子气,懂得的事情很多,知识面也比较宽,通常这样的孩子到了社会上都比较容易赢得大众的认可,多半会事业有成。武娇就是一个典型的文文静静的高中生,学习肯定特别好,头脑也聪明,性格偏内向,不太爱在人前表达自己的看法,实际上想法一大堆总是自己闷着头想来想去,恰恰是会早恋的那种女孩儿,将来多数情况都会早婚早育。以上就是理事长对这两个小朋友的第一印象和初步分析。儿子喜欢的是武娇,这就让当爸爸的有些担忧了。 回去的途中,艾萌萌顶着冷风蹬车子,刚刚吃进去的锅仔在这个时刻起了很大的效用,她边蹬车子边喝着冷风对武娇说:“刘星辰的爸爸真好,我要是有一个那样的爸爸就好了,真羡慕他。” 武娇倒没觉得,反倒是挺佩服艾萌萌的,如果这件事没有她随同,武娇想,单凭自己肯定会冷场,最后可能会和学长爸爸弄个尴尬收场。 艾萌萌略略转过头来问:“老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武娇回答:“听着呢,你羡慕学长有个好爸爸,难道你爸不好吗?” “我爸也还行,凑合,充其量算是刚及格,也就60分,刘星辰他爸就能打90分。”艾萌萌进而又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他妈那个人怎么样。”她安静了一下,可能是在设想,然后又接着说:“是个妈都比我妈强!” 武娇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妈?” 艾萌萌沉了口气,仿佛是在攒一攒力气然后就爆发一样:“我那个妈世间少有!不说她!” 武娇以为她不让说了就真的不说了,可是她下一秒就开始絮叨起她妈的不好来了,从来不做饭,天天去跳舞,挣点钱全给自己买烟买酒买衣服了,一回到家就嘣一声关上自己的房门,搞得家里跟合租房子似的……武娇从前和现在一直都是从字面上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嘴里附和着艾萌萌说“是挺差劲的”,其实从来都没真正理解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到了学校门口,武娇跳下车子,艾萌萌推着车子,两个人并肩往学校里走,突然学校门口的小超市里晃出一个人来,她们都没有心理准备,这是周六,又是午休时间,通常没有几个人会在学校附近晃悠。武娇当时喉咙里就差喊出一声,这个人打扮得实在太扎眼,头顶一个朝天锥,额头上箍着一条宽宽的发套,使得本来乍煞着的前额看上去不那么乱,大冷天儿上身只穿着一条单片的篮球背心,小麦色的肌肤光滑润泽而富有弹性,右边的眼眶微微发青,眼神中透着一种乞求、一种无辜、一种虎落平阳的伤感的意味……是刚被家里花钱保释出来的崔小凯,自从出了那件事,他已经连着一周都没在学校里出现了。 艾萌萌和武娇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崔小凯却只对着武娇说:“武娇,我想和你说点事儿,你能单独出来跟我呆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这一次,艾萌萌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她预感当中,武娇会答应他的,而且自己阻拦也没用。事实恰如她所估计的,武娇抬头看看她,视线没有过多停留,就转向了崔小凯:“去哪?” “就那个咖啡厅吧。”崔小凯回头看看街道对面的方向。 武娇走过去,走近他的身边,回头对艾萌萌说:“同桌……” 艾萌萌立刻接过话音:“我就在这等你。”因为她知道武娇是要让她先回去,但那对她来说是不可能的,她一定要看着崔小凯和武娇从那个咖啡厅里走出来,然后把武娇送到宿舍门口,绝不会对已经失去一大半桀骜的崔小凯放松警惕。 武娇想到崔小凯刚才说的话“就一会儿”,朝艾萌萌默默地点头,然后就和崔小凯一前一后地过了马路,走进了咖啡店。艾萌萌把车子一横,站在原地抱着双肘,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但他们走进去找到座位之后,身影就被高高的沙发靠背完全挡住了。 崔小凯不是没有棉衣,因为他觉得光着胳膊更帅更酷更有男性魅力,他把一件砖红色的短羽绒服扎在腰际,虽然咖啡馆里比外面暖和多了,但皮肤上依然冻起一层细小的疙瘩。武娇闷闷地坐在对面的沙发里,看着自己的桌面上多了一杯花式咖啡,香甜的奶油上用可可粉画了一颗心形图案,这是刚一进来的时候崔小凯自作主张为她点的。 面对自己喜欢的女生,崔小凯也是有些难为情的,他用手背蹭蹭鼻尖,想想心里的话该怎么说,然后又用手背蹭蹭鼻尖,便开了口:“对不起……” 武娇知道他开口就说对不起的原因,他是指的那两朵玫瑰花。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叫武娇了,那天我是故意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弄出来的……”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于启齿,他完全有理由认为武娇已经知道那张照片的事了,但没想到刘星辰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他想说的重点其实是:“我可能在这个学校呆不下去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转学吗?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 武娇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缓冲的机会,连忙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这对她而言可不算小事,她没有当校董的父亲,另外她的家境也不允许她不务正业,家长更不可能接受她在学校搞对象。好好的为什么要转学,难道只为了和他在一起吗?可是,她还根本不了解他呀,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欣赏也只停留在外表的模糊印象,甚至连正式地看他一眼都不曾有过,怎么谈得上喜不喜欢他,更谈不上和他一起转学。 崔小凯看见武娇激烈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把事说坏了,爱情往往都在阴差阳错之间不请自到,他是多么后悔当初没斩钉截铁地把她追到手,现在他要以一个陌生男孩儿的身份和她说出自己的计划,似乎自己都感到荒诞可笑,语言表述的苍白让他悔恨当初为啥没好好学古文,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武娇理解他有多喜欢她,他就算博上这条命也愿意拼上一把。 武娇已经坐不住了。咖啡杯里的可可粉渐渐混入乳白色的奶油中,一颗完整的心形图案越来越模糊。武娇不知道该怎么办,特想回头问问艾萌萌:同桌,你说该怎么办?可是艾萌萌的视线被高耸的沙发靠背隔在几十米以外。崔小凯左右看了看,忽悠地一下单膝跪下了。武娇愣住了。崔小凯近似哀求的声音令她感到难堪极了,他就那么跪在地上,不顾店里其他顾客的惊愕目光,仰着一张帅气而幽怨的脸,请求武娇。 “武娇,我是真的喜欢你,就相信我吧好吗,做我女朋友吧,我们一起走,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的,请相信我……” 武娇的脸已经成了供大家观赏的展览品,悉嗦的嗤笑和议论充斥在耳窝——崔小凯也不是完全旁若无人,反正都下跪了,他干脆把两个膝盖都跪了下去,眼角积聚着玻璃珠般晶亮的东西……在所有追求女孩子的手段里,崔小凯从来没用过这一招,这算什么杀手锏呢,这是完全泯灭自尊的企求……武娇实在无法忍受了……她颤抖着向崔小凯伸出一只手。 开始崔小凯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都不敢去抓她的手。也许只有两秒钟也许更短,当武娇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的时候,崔小凯腾地一下蹿起来,像一头初生的小斑马那样野性十足那样充满无知和无畏。其实武娇只是不想让他继续践踏自尊,别的什么都没有答应他。整个咖啡馆内顿时小小地混乱了一会儿,多种多样的目光从不同方向射过来。 崔小凯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清新秀气的笑容绽开在漂亮的唇角:“你真的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武娇抖开他的手,说:“没有,你别误会,我不可能和你一起转学。” 听到这句冷静到冰点的话,崔小凯刚刚提起来的精神头像糟了电击一样顿时变得七零八落,先前含在眼眶里的激动的眼泪忽然决了堤似的狂奔而出。武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男孩儿曾飙着眼泪对自己告白,然而,她还是无情地把那个男孩儿丢在了咖啡馆里,独自在一片震惊之声中走了出去。 第159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29 感恩节那天,菊理高中的老师们每人都收到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教过刘星辰的老师则更是重点感恩对象,比如常老师就收到了一把好牌子的电动剃须刀,这是需要花上他当时三个月的工资才能买来的进口货,是男人的第一个家庭梦想。就连体育老师都收到了很贵重的礼物。有人把所有礼物的开销粗略算了算,刘星辰的妈妈这次等于是破费了一套两居室。因为每个人都收到了心爱的礼物所以这一年的感恩节令人印象深刻。 就在刘星辰办理出院手续的同时,崔小凯的家长也为他办理了转校手续。两个人最好不要照面,就这么默默地一来一去,什么都别说才好。学校并没有开除崔小凯,崔董事也将继续留在校董事会任职,不过就这件事的结果来看,刘星辰的意见还是起到很大作用的。五班班主任龚老师把理事长夫人的礼物原封不动退回,这说明了她对这件事的不满态度。咖啡馆告白之后的第三天晚自习,武娇就听说崔小凯转学了,当时还觉得有些愧疚,可是下了晚自习去食堂吃饭的途中,她和艾萌萌又在校园里碰上了崔小凯。 没想到他的心理素质这么好,情绪恢复得实在太快。他坐在一辆还没来得及上牌子的小跑车里,手指夹着两张电影票,银灰色带黄杠杠的皮尤发箍衬得皮肤亮泽透润满面红光,听说他转进一所贵族学校,对于他来说可不算因祸得福。不追到武娇他是不会死心的,就算转学了还是可以追她吧,不耽误吧?为了追武娇,这台车就是为了每天放学跑过来看武娇而跟家里打滚儿撒娇才买的。 在此之前艾萌萌已经充分肯定了武娇在咖啡馆里对他的决绝态度,今天武娇当然不会因为他换了个发箍、买了辆新车就改变当日的决定。不过崔小凯很聪明,知道女孩子的芳心是需要花时间花功夫慢慢泡出来的,那件事之后,他倒可以公开追求武娇了,他开着车跟在武娇和艾萌萌的身边,油腔滑调的嗓音尚且带着几分少年的稚嫩。 在学校食堂里,他端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餐盘,如影随形地跟在武娇身后,抢着替她刷饭卡,武娇坚持刷自己的饭卡,可是崔小凯捂住刷卡机不让所有同学刷,武娇当然也就没打到自己喜欢吃的饭菜,站在一旁的艾萌萌脸都快要气肿了,食堂的打饭大叔大婶们倒是看得特来劲。 最后崔小凯终于如愿以偿地帮武娇刷了一次卡,然后他才放过那个刷卡机,老老实实坐在武娇身边对着面前一个空荡荡的餐盘口沫横飞地说起天南海北。武娇和艾萌萌面对面坐着,两人频频交换无奈的眼神。艾萌萌本来食欲就不好,一晚上几乎都没吃东西。武娇也吃得很少。崔小凯掏出刚才的电影票,对武娇说:“吃完饭还有好长时间才关宿舍门呢,我请你看电影吧?” 武娇摇摇头:“我还要回去复习功课。” 对于崔小凯这种从来都不在课下用功的学生,这是一个多么牵强而又明显唐赛人的理由啊,但武娇真的没骗他。崔小凯不甘心地说:“我都答应了和你只做普通朋友,请看电影这种事好哥们儿之间也是经常的呀,看在这是国产大片的份上,不要浪费了。” “那你去找你哥们儿好了,我真的没时间。” 崔小凯瞥了一眼艾萌萌,说:“我连她也一起请还不行吗,我们三个一起去怎么样。” 武娇说:“我同桌不喜欢看国产大片。” “那好办呀!我给她买一张小厅的票不就行了,让她自己去看外国动作片,咱们俩去看大厅的国产搞笑片,散场之后再汇合。” 武娇看看艾萌萌,艾萌萌低着头面无表情,好像有点不高兴了。武娇为难地对崔小凯说:“我谢谢你了还不行吗,你就别请客了,我们今天都不想看电影。” 艾萌萌想起了那天在实验楼的女厕里,武娇赞了两次崔小凯的长相,的确,他们坐在一起看上去是挺般配的,个头都不高,眼睛都很大,眉毛都很浓,可是所谓的般配除了这些就没有有别的内容了吗?比如说,他们虽然都长着一颗脑袋两条腿,但他们是来自不同的星球,他们体内的荷尔蒙是完全迥异的,决定了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大相径庭,唯一可以勉强说服人的理由就是能互补,可是一正一负加起来等于零,就像艾萌萌曾经对武娇说的那样,当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哪怕是已结成夫妻,事实上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存在而使孤独减少,一加一还等于一,灵魂始终都在暗夜里独行。奶奶三十七岁守寡,鉴于时代的各种思想禁锢,一辈子没有再婚。爸爸和妈妈感情基础不好,听说谈对象时就经常闹别扭,结了婚之后凑合着把孩子拉拔大,然后丢给奶奶,各自寻觅正确的人生轨迹。直到现在妈妈还没明白,男人永远都不会懂得女人的心,在一段又一段婚姻中幻灭的她除了花天酒地就是到处留情,除了遭到冷遇就是遭遇家暴,而她看上去乐此不疲,还沧桑地拍拍艾萌萌的肩膀说,等你长大了就懂了。什么烂道理,艾萌萌这辈子都不想懂!爸爸只是一言不发地把工资月月交给奶奶,留下少许的外快去外面嫖,儿子在外面嫖了十年,奶奶的心都操碎了,又不能劝离。终于,妈妈找到了一个自认为靠得住的避风港湾,向爸爸提出离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时候,艾萌萌看见爸爸的手在发抖,写出的字也像虚脱似的。就这样,他们简简单单地一商量就把家给分了,除了那栋房子,房子是用爷爷留下的财产买的。爸爸要出去租房子,说不想再走进这个家。不久后,他就娶了一个比他年轻十多岁的小姑娘,奶奶不清楚那女孩儿的来路,爸爸从来都不说,到如今他们还过着丁克生活,动不动就闹感情危机,原因是那女孩儿年纪太小了,还没定性,谁知道爸爸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艾萌萌懒得想大人的事,谁又想过她的未来呢。思路飞出十万八千里,当她和武娇走出食堂、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崔小凯还在耳边鼓噪。 令艾萌萌震惊又失望的是,武娇终究还是禁不住崔小凯的软磨硬泡,答应和他去看那部国产电影。艾萌萌一生气甩开武娇的手,转身而去。武娇从来都没见过艾萌萌这么生气,虽然她知道艾萌萌本身是个爱生气的人,而且她生起气来除了暴走就是冷战,简直跟她妈如出一辙。武娇也有点生气,本来说得挺好的,三个人一起去看电影,可是当武娇答应下来的时候,艾萌萌却又冷声冷语地说“我不去,我走了”,然后她就一个人揣着裤兜好像很风轻云淡的样子走了,武娇知道她此时心里是无比难受的,武娇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有多难受她就有多难受,可是这一次武娇没有甩下崔小凯去追她,因为武娇觉得崔小凯挺可怜的,仅仅是可怜。 利用女孩子爱心软的特点崔小凯可得过不少手,这是武娇第一次单独和男生出来,在没有艾萌萌的陪同下武娇觉得极不适应,武娇看看身边的座位,再看看崔小凯可怜巴巴的眼神,她什么也没有说,崔小凯就靠着可怜巴巴的眼神上位了。坐在影院里武娇心里始终惦记着艾萌萌,电影演的是什么内容根本没看明白,国产电影的那种几乎没有尿点的紧凑剧情真对得起这张电影票的价格,可是被诸多剧情灌满脑壳之后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这就是武娇的观后感。电影散场后,漫步在马路上,崔小凯大聊特聊其中的精彩片段,武娇却觉得好像和他看的不是同一部电影,居然都不记得那些细节。她现在最想干的就是回宿舍,守在电话机旁边,等艾萌萌每晚睡前的那通电话,可是她明知道艾萌萌一旦生气就不可能再给她打电话了。 广场前方的大钟时针马上就要指到九,她转过脸尽量微笑地对崔小凯说:“我该回去了。” 正在绘声绘色的崔小凯忽然被打断,茫然地看看她:“……哦,对。” 夜晚的天空很晴朗,纵然气温一降再降却没有下雪的迹象,艾萌萌在公交站下车,踏着干净的柏油马路,走进久隆小区的大铁门。她很后悔没跟武娇一起去看电影,她从负气转身的那一瞬就开始后悔,上了公交车甚至都想直接坐到终点站,终点站不就是电影院了吗,可是到了自己家门口这站她又气哼哼地下了车,公交车一走她又开始后悔怎么没接着坐到终点站,走进大铁门的时候她都快把自己气死了,干嘛要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她忽地一下转过身风风火火地往外走,想要打个出租,立刻赶到电影院。 就在公交站的前面十几米的一棵景观树下,她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学长大人。啊啊。她心里突然紧缩了一下,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怎么说崔小凯都已经被赶出学校,她也该兑现之前的承诺,可是绕了一大圈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学长公开的挑战只能激起崔小凯更强烈的占有欲,现在可好,弄巧成拙,这个结局比穷摇剧还要来得现成,俩俩配对,皆大欢喜。见鬼去吧!艾萌萌一边走过去一边把自己反反复复地骂了不知多少遍,蠢蛋,二货,白痴…… 刚从医院释放出来的学长大人看上去精神矍铄,其实呢,哼哼,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为了这一天,他用尽了浑身解数,也可以称得上苦尽甘来——艾萌萌心里在想,这家伙大晚上的站在这儿,该不会想要行使男朋友的权力在我家里过夜吧。所以她迎头就先装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捂着肚子说:“学长,你带钱没?” 刘星辰见她刚才还好好的,展睫之间就变成这样了,虽说有点怀疑可仍禁不住她的苦肉计装得实在太逼真,赶忙走上前扶着她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呵呵,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去超市买一趟……卫生棉。”艾萌萌似笑非笑地摁着下腹,一只手捂在嘴上,小声地在他耳边说。 刘星辰稍嫌窘迫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红光,连忙点点头说:“好好,你等着,要……要什么牌子的?” “随便什么都行,我喜欢用棉面的,唉……真抱歉,麻烦学长了。” 刘星辰躲闪着她的目光,脸色半红不白地说:“没事儿,我知道了。” 看着刘星辰略显急促的背影,艾萌萌慢慢直起身子,双手揣进胳膊肘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咻——”她心想,看他刚才那般难为情的样子,是不是把他想得太邪恶了,不过,还是谨慎点好。 刘星辰来到小区楼下的小超市里,拿起一个篮筐,走进两排卫生巾专柜中间,一声不响地选了几样放进篮筐里,然后排队交款。他低着头提着篮子总觉得有人在看他,此刻就算他心里再坦荡也没用,别人一定认为他和女朋友之间已经有过那层关系了——作为一个处男,学长大人真的想太多了。交完款之后,他提着塑料袋回到原来的地方,没有看到艾萌萌,就直接去了她家。他想帮她把空调修上,即使他根本不会修那东西,本来他想明天给售后打电话,可是想到艾萌萌来例假了,今天晚上可能特别怕冷,就只有自己先鼓弄鼓弄。 艾萌萌来开门,接过塑料袋,就势挡住门,在门缝里笑得很假:“谢谢学长,我要睡觉了。” “这么早睡觉?” “是啊,不舒服嘛。没事的话……我关门了。” “等一下,让我进去一下。” “啊?有事吗。” “我看看你家里的空调。” “空调?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看是哪儿坏了,看看我能不能修上。” “不用了吧,有电暖气就行了。” “那个电暖器一点都不热,气温越来越低,而且你还……不舒服了,冻坏了可怎么办。” “我不怕冷,真没事儿,你早点回吧。” “艾萌萌。” “唔?” “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想什么。” “没想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哪里得罪你了?” “啊?” “我对得起你吧,你说。” “……” “开门,让我进去,不然我生气了。” “哦。可是……”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非要逼我说这句话是吗?” “……” “现在我是不是你男朋友,你说。” “唔……不知道。” “那什么意思?你说话不算数了么?我强迫过你吗,是你求我的吧!不愿意拉倒!用不着这样防我跟防贼似的!再见!” 咣—— 艾萌萌根本没用力,门就关上了。 第160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0 想不到两个大炮筒交上火之后的结果就是负负得正。两分钟后,刘星辰蹲在艾萌萌家的空调箱旁边拆螺丝。 “有钳子吗?” “有。”艾萌萌在一个生了锈的工具箱中找到一把单薄的小钳子,递过去:“呶。” 刘星辰接过来,托在手心里看了看:“这就是你们家的钳子,好小的一把,还不如用手拧算了。”他把钳子放在一边,撸起袖管,把手伸进去,拧了半天效果甚微:“螺丝母都锈住了,这空调有些年头了。” “嗯。还是他们刚结婚时买的,那个年代空调还得托人买呢。” 刘星辰卸下机箱盖,看见惊人的情景:“天啊,排风扇都糊死了,怎么会不坏呢。好像自从买了也没打开清理过。有没有抹布?” 艾萌萌到厨房拿了一块儿抹布。 刘星辰问:“那不是擦饭桌用的吗?” “嗯。” “算了,拿点卫生纸来吧。” “唔。” 清理完排风扇再插上电源试试,果然转了起来,老牌电器质量就是好,什么部件都实打实,要说坏掉也只可能是用户太懒。空调制暖效果蛮好蛮快的,没多久屋子里的温度就二十几度了。刘星辰洗干净手,穿上棉大衣,对艾萌萌说:“让它开着吧,明天出门之前别忘了关掉,早点睡。” 艾萌萌愧疚地在喉咙里“唔”了声,把他送到门外。 在门口,刘星辰转过身来,笑着说:“给我抱一下吧。” “啊?”艾萌萌张着嘴不乐意地看着他,眼神里好像在说:原来你做这些都是有目的的! 刘星辰叹着气说:“瞧你那小里小气的样儿,晚安!” 关上门,艾萌萌嘴里还在咕哝着:“也不是谁小里小气,做这么一点事情就马上要回报,不就是把风扇清理一下嘛,我也会弄啊!”她发现在家里穿棉服已经热了,顺手把棉衣脱下来丢在沙发上,只穿一身睡衣的感觉好舒服,她枕着沙发扶手盖着棉服,很快就睡着了。 她梦见一个遥远而朦胧的情景,自己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爸爸妈妈都很年轻,他们在厨房里忙乎着中午饭,奶奶在屋里帮她绑了一个好漂漂的鱼骨辫,绑好之后,她眨巴着贼溜溜的大眼睛跑到厨房去偷看,爸爸在身后抱着妈妈,略带胡渣的下巴铬在妈妈的肩窝里,妈妈微笑着拿着铲子在锅里搅来搅去的,当时她不知道爸爸妈妈那是在干嘛。可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奶奶在饭桌上哭了起来,爸爸和妈妈在饭桌下面偷偷勾着的脚踝立刻分开了。到如今艾萌萌依然无从解读这个离奇的梦境,清晨的光线透过眼皮射进她的瞳孔,酸酸甜甜的梦境离意识层面越来越遥远,她睁开眼睛,已经天光大亮,摸到闹钟看看,都快八点了! 她迅速拱起来,到冰箱里抽出一片土司面包,叼在嘴里就往外面跑,刚走到楼拐角又急匆匆地返回,想起了刘星辰昨晚临走时说的话“明天出门时别忘了关掉”。 “唉,真麻烦,早知道就不修了!”她先跑进厨房喝了一口凉水,然后把空调控制器摁下去,又飞快地跑出门,一口气跑到公交站牌底下,猫着腰喘粗气,十几米远的马路上一辆公交车刚刚呼啸而过。 等到下一辆公交车到来时,她慢悠悠地走上去,反正已经迟到了也就不急于一时。课程表早都烂熟于心,今天第一节课是花菜头的课,只要不是猪大肠的课怎么都好说。 数学课刚上不到十分钟,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报告”,这是艾萌萌的声音谁都听得出来,刘星辰看看武娇,武娇看看刘星辰,然后他们一齐看向花菜头。武娇一个早上东想西想,还以为艾萌萌就因为昨天那么点事又旷课,而刘星辰以为艾萌萌肚子疼得起不来了,一个早上也是心神不定。花菜头怎么可以装作没听见。艾萌萌又喊了一声“报告”,教室门依然静默地紧紧关闭着。花菜头一定是在门窗上看见艾萌萌了,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武娇身边的那个空座位是谁,虽然大家无心听课,花菜头却讲得很投入,后半节数学课再也没听见艾萌萌喊报告,下课之后,武娇跑出教室去看,艾萌萌不见了。 武娇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盯着两只烟蒂愣了一会儿神,她想象着艾萌萌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头踩灭在脚底下,向花菜头隔空抛去不屑的一瞥,那个眼神的意味应当是:你不让我进去,我正懒得上课呢,回家继续睡觉咯! 刘星辰走过来,问:“艾萌萌人呢?” 武娇这才从遐想的空间里弹出,带着一丝遐想的推断说:“她好像是回家了……” 刘星辰蹲下去捡起一个烟蒂看看,是骄子牌的女式香烟,是艾萌萌留在这里的,据此他觉得艾萌萌可能是撞见猪大肠了。可惜,艾萌萌现在比他们想象中要惨上一千倍。就在她决定用小半盒烟挨过无聊的数学课时,一个不小心被下来巡视的林主任逮到了,她连烟蒂都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被林主任提拉到七楼教导处,目前已经被骂了半个多小时。所有教导处主任都是最好骂人的主任,林主任骂起女生来也决不含糊,尤其像艾萌萌这种屡教不改的女生,凭他的那股火爆的脾气绝不会口下留德。艾萌萌从小到大鲜少被骂哭过,脸皮厚得连男生都没得比,今天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回。 林主任用以攻破她心理防线的主要是这两条:第一,找你们家长来,不然就开除你。第二,把你和大家隔离,你不配再有同桌。 很快,常老师就知道这件事了,为了支持林主任的工作,他在第二节数学课下课后来到教室,让武娇给艾萌萌收拾书包。然后大家才知道艾萌萌可能要被开除,全班同学各有各的想法,也许宋琳琳在这个时候是最得意的了。 武娇在无比自责中把艾萌萌的书包收拾好,交给常老师。唉唉,当初应该劝她戒烟的。 刘星辰脑子里瞬间闪过爸爸的一句话“开除,我说了不算,那是校长的事”。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小环节上出纰漏,刘星辰心里有点恨自己,早点帮她修上自行车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等变成她男朋友之后才甘心情愿,本来他想今天晚上放学就去帮她补车胎,没想到真的就差了这么一毫厘就谬误千里了。 在教导处,林主任把艾萌萌的书包底朝天抖落得干干净净,除了一本崭新的语文书以外,其余都是生活用品,好在还有一本语文书,要不常老师的面子啊,都给林主任的办公室扫地了。 艾萌萌看见自己心爱的化妆镜在地上摔成两半,那是去年过生日时武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粉色的心型,虽然和妈妈买的棉服一样卡哇伊,她却每每在用它的时候感觉就像把武娇的心紧紧地握在手中。她知道武娇的家境很一般,身上的衣服除了校服外,里里外外几乎都是已经上大学的姐姐穿小的,艾萌萌知道她平常对自己有多节俭,可是就像过生日啦请客吃饭啦这些面子上的事,武娇从来都不小气,所以她知道武娇将来会有出息,她真的很想陪武娇读完高中、和她一起上大学,如果不是那样,她根本想象不出自己未来的画面是怎样的。 林主任要求立刻见她的家长,常老师知道一点她父母离异的事,但具体情况也不大清楚,既然事情已经严重到要开除的程度,常老师也没有理由姑息她。 艾萌萌展了展潮湿的睫毛:“我把他们的电话给您吧,至于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 林主任雷鸣般的怒吼从头顶霹过来:“电话你自己打!我才不会惯着这样的糊涂家长!我告诉你!如果你的家长有一个不来,你就被开除了!现在就打吧!电话在那边!” 艾萌萌半低着头,平静地拿起电话听筒,拨了几个号码。 想起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艾萌萌和一个男生因为抄作业的事犟犟起来,后来动了手,把那个男生的脸揍肿了。班主任叫她家长,也是像今天这样让她自己给家长打电话,她给爸爸单位打过去,是单位同事接的,说她爸早就被单位开除了,当时艾萌萌才十来岁,印象里爸爸是个遵纪守法的老实人,不知怎么就忽然查无此人了。然后她又给妈妈单位打电话,妈妈单位的同事说她妈跟着领导去外地出差了,过几天才回来,过了十来天,班主任又让她给她妈单位打电话,单位同事说她妈又跟着领导出差了,还得等几天,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当时艾萌萌特佩服爸爸妈妈单位的那两个同事,觉得他们特会编瞎话,直到小学毕业,她才从叔叔姑姑们的口中间接得知,爸爸因为作风不正被单位开除的事是真的,妈妈和单位的领导成天在一起鬼混,正是应了那些年最时髦的一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现如今他们都有了手机,不用再担心到单位查无此人,随着电话线中传来的长嘟声,艾萌萌原本平静的心情变得越发起伏不定。几声之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很陌生的声音,艾萌萌怔了一下,赶紧看看座机上的来电显示屏,确定一下是不是打错,可是当她意识到没有打错之后,那个声音已经问了好几遍:“谁啊?喂喂?谁啊?” 艾萌萌低沉地说:“是我。” 爸爸不耐烦地问:“你谁呀?” 艾萌萌落寞地说:“萌萌。” 爸爸的话音立刻变得柔软:“……哦,是萌萌啊,你怎么样,还好么?” “我……挺好的。” “噢。有事吗?” “没事。” “噢。” “你在哪儿?” “我在……又没钱了吧?我过几天回去看你。” “钱,还有一些。” “噢。没关系,爸已经找到工作了,挣得挺多的,你缺钱就要,你妈不给,你就跟我要……” “爸。” “嗯?” “爸,我上高中了。” “呵呵,都高中生了啊。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艾萌萌用手堵着嘴,眼泪流到了手背上。 “那就好,别怕花钱,爸有钱,过两天爸就回去看你。” “唔……” “好好学习,别和那些坏孩子混到一起,多跟学习好的孩子交流交流,对你也有好处。” “唔……” 因为太久没联系了,父女之间也没什么话题,爸爸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缺钱就说,唔,爸能供得起你上大学,喔,好好学吧。” 艾萌萌揉揉眼睛,此时此刻眼泪已经淹没了她瘦削苍白的脸颊,可是她一点也没让哽咽声传到话筒里去,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最后说一句:“那就这样吧,先撂了。” 爸爸说:“哦好好好,爸爸过两天就回去,哦。” “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艾萌萌蹲在茶几前面抽泣起来。林主任和常老师用惊呆的表情看了看彼此。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粗大的手搭在艾萌萌的肩膀上,头顶上方响起林主任磁性的声音:“你妈能来也行。” 艾萌萌摇摇头:“我妈来了也没用,她抽烟比我抽得还凶。” “可我必须要跟你的家长谈谈。” 艾萌萌说:“我以后再也不抽烟了,还不行么?” 林主任也蹲下来,把手插在肘窝里,严厉地盯着她:“那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再看见你抽烟,我也不找你家长了,你就直接拿着书包走人吧。” 艾萌萌带着点火气说:“我说不抽了就不抽了!” 林主任用那双假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忽然自我解嘲地“哼”了一声,站起来:“常老师,带你的学生回去吧,你可以任意调座位了。” 常老师领会了林主任的意思,那就是让艾萌萌单独一座,以此作为最后的警告和提醒。回到班级里,常老师立刻给艾萌萌和武娇调了座位,结果是把武娇调到刘星辰的旁边,让艾萌萌按兵不动,大家都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说服林主任的。但是,从此艾萌萌成了一个彻底的孤家寡人。 第16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1 自从调座位以后,艾萌萌整个人变得特别蔫,课间也不怎么出去侃八卦,经常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武娇以为她在哭,每次扒拉开她的脑袋看时,发现她真的只是在睡觉,她半拉脸上压出清晰的校服领子纹路,闭着眼,两只手漫无边际地向外推:“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上课的时候她也睡,下课的时候她还睡,就好像每天晚上都不睡觉似的。很快地,她就由班里的风云人物变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没有哪个老师上课提问过她,最过分的是,有的代课老师走下讲台来检查作业,走到艾萌萌的前一桌就转身回去,根本不稀得检查她的作业,老师们仿佛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她,还好在那些明显分别对待的时刻,艾萌萌都在昏睡。 每次还没等放学,教室最后一桌的座位就空了。就这么阴郁地熬过了一个星期,周五晚上放学时,武娇到车棚里拦下刘星辰。刘星辰看起来心事重重,刚才下课铃一响他就从教室后门走了。 武娇问:“学长,你晚上有时间吗?” 刘星辰没回答,反而问她:“你有事吗?” 武娇说:“我要去看看艾萌萌,你知道她家吗?” “知道。不过我今天有事。” 武娇失望地点点头:“哦。” 刘星辰略显匆忙地骑上车子走了。 武娇在车棚外面的小路上徘徊,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很久,她终于下定决心自己坐公交车去艾萌萌家看看,她这么想着就恍恍惚惚地走到了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牌底下,刚等了不到两分钟,一辆崭新的小跑车就停在眼前,车里坐着满脸兴奋的崔小凯。 “武娇,原来你在这儿,我刚才在校园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找着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武娇没精打采地说:“我要去我同桌家。” 崔小凯回想一下:“就是那个特高特爷们儿的女生?” 武娇忧郁地点点头。 “她怎么了?” “不知道。我很想她。” “那……我拉你去吧,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知道。” “那上车吧。” “……” 崔小凯跳下车,走到武娇面前:“放心,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普通朋友,没别的意思。” 武娇看看他,心里其实没在想这件事,而是在想艾萌萌会不会不在家,如果她不在家,会在哪呢……崔小凯就这么陪着她愣愣地站着,在这期间,好几辆公交车都开过去了,一波又一波放学等车的学生都走了。武娇回过神来,发现站牌下只剩下自己和崔小凯。 “先去她家看看吧,国富大街那边你知道么?” 崔小凯开心地说:“好啊,我当然知道!上车!” 武娇很不习惯地坐上他的敞篷小跑,扣上安全带。崔小凯看着她笑了笑,跳进车里,一溜烟地消失在街道上。 武娇说:“你慢点开不行么?” “跑车就要开快点才酷啊,没事儿的,有安全带,还有安全气囊!” “安全气囊有个屁用,车翻了就都完了。” “不会的,哈哈,你胆子也太小了,好,我慢点。” “这还差不多。” 他们没用十分钟就到了艾萌萌家的楼下,武娇坐在车里抬头望去,七楼,黑灯瞎火的,她想上去看看,这时,崔小凯掏出手机:“呶,打个电话问问,不用上去,我看八成没在家。” 武娇接过手机,拨通艾萌萌家的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她怅怅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崔小凯问。 “我也不知道。” “要不我带你去兜兜风,待会儿再看看她回没回来。” “兜什么风,这风还不够大么。” “那……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崔小凯忽然想到一个好地方:“对了,我有一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玩玩?” “我不去,我要在这儿等,我下车了,你走吧。” 崔小凯忙拉住武娇:“别别别,我陪你吧,要是她一整夜都不回来,待会儿没有公交车了,我看你怎么办。” 武娇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在想,艾萌萌这些天晚上都去了哪儿…… 刘星辰拼命地蹬车子,路上的公交车都被他甩在身后,他骑过一条笔直的宽马路,然后在路口左转弯,拐进一个深深的巷子里。这就是传说中的酒吧一条街,距离他们学校不太远,但很少见有学生来,多数是社会上的人,因为这里经常有便衣警察出没,专门监管未成年人,酒吧老板都学精了,看见像学生的就往外赶,不敢做生意。 艾萌萌只要不穿那身校服,整个人的气质由内而外就是一个小混混,所以在这一带畅行无阻。她不但没戒烟反而喝上了酒,仅仅几天时间,竟还搭上了个男朋友。这家伙外号叫“小鸽子”,是一家酒吧里的打工仔,艾萌萌第一天来,他就留意上她了。他把老板用来糊弄外行的假洋酒请她喝了不少,还说要给她找个清闲油水多的工作。艾萌萌是看他面孔还过得去,又在这一带混得比较开,就假装跟他勾搭上,便于隐藏自己的学生身份。小鸽子有一帮狐朋狗友,多数都没有生活来源,靠在店里打零杂混口饭吃,一个个外面儿上打扮得油头粉面,好象是些个纨绔子弟,其实稍微一了解下来,基本上都是从乡下来的。 说实话,刘星辰找了她好几天,这两天才有些眉目,发现她每天晚上都在这一带混通宵,和几个不三不四的臭小子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刘星辰照直骑过去,追上前面四五个并排走在小街上的年轻小伙子,如果仔细看,中间有一个高挑的女孩儿,那就是艾萌萌。 “艾萌萌,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跟我回家!” 他们停下来,自动把刘星辰和他的山地车围在中间。艾萌萌说:“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小鸽子走上前来打量着刘星辰身上的校服:“嗳,小子,我女朋友说不认识你,还不快滚!” 刘星辰不理他,只对艾萌萌说:“你上来,我带你回去,武娇可能去你家找你了。” 艾萌萌眼圈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唇彩涂得又厚又亮,牙上咬着一根细细的香烟,身上穿的是那种很潮流的朋克风紧身衣,她的眼神自从听见“武娇”两个字之后就开始刻意躲避,修长的胳膊弯起来,把尖尖的胳膊肘搭在小鸽子的肩头,用手指夹起烟,说:“神经病!” 小鸽子说:“别理他,走。”他说着把一条手臂揽在艾萌萌细细的腰杆子上,使她瘦削的身体向自己靠得更紧些。 刘星辰把车子支起来,朝他们俩走过去。其他三个小子把刘星辰包围起来:“嗳,怎么着?你滚不滚?” 刘星辰把他们其中一个推开,力气还挺大,其他两个人都火起来:“呸,臭小子!想动手哈!”说着就要跟刘星辰干架。 艾萌萌说:“喂,神经病,你快滚吧!” 刘星辰恼怒地说:“艾萌萌!我最后问你一次,我是不是你男朋友,你说!” 艾萌萌转过脸去不屑地一笑。再转过脸来的时候,有人一拳打在刘星辰的肚子上,把他打得浑身缩了一下,接着第二拳打下去,他用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眼睛只看艾萌萌,仍然问她这句话:“你说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艾萌萌知道他的意思,如果说是,现在就要跟他回去,如果说不是,他就当从没认识过她。小鸽子是这些人的头儿,每天给他们几块钱买烟就可以让他们为他拼命,不过他们也不会真的为他拼命,总要做出肯拼命的样子来才能拿到钱,随着刘星辰抓住了一个人的胳膊,其他两个人都两开架式要揍他。就在这时,艾萌萌对小鸽子说:“别打他,他是我前男友,我不想欠他太多。” 小鸽子笑着说:“呵,早说啊,原来是条可怜虫!”他朝那几个愣头青喊了声:“走!” “走走走!”几个人应和着,其中一个被刘星辰抓住手臂走不了,刘星辰忽然一用力把他抻过来,照着肚子上就打了一拳,然后又在脑袋上补了一拳,那个人倒在地上抱着头开始打滚儿。其他两个人刚要走,看到这个情形,同时扑了上去,刘星辰跟他们厮打在一起,那个抱着脑袋打滚儿的人站起来,朝刘星辰肚子上猛踹几脚。 艾萌萌大喊:“刘星辰!你他妈真贱!我早不是你女朋友了!” 刘星辰听到了,使劲儿把胳膊一甩,和那两个人分开:“好,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认识你!艾萌萌!”他蹭了蹭嘴角的淤青,扶起自行车,蹬上车子就走了。 艾萌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小鸽子上前摸摸她的脸,她把他的手拨开,一个人气呼呼地走了。她恨那个学校,恨每一个老师,恨每一个同学,她觉得她和武娇之间已经完了,不是因为不再是同桌,也不是因为崔小凯,而是因为她们不是同一类人,她们将要走的路终究不一样,曾经的想法太简单,太天真,是错误的想法,所以才活得那么累,现在她不要再和教导主任捉迷藏,不要再和班主任打游击,不要再和同学们步调一致,她要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第二天,艾萌萌没有来学校,大课间时,武娇来找刘星辰。刘星辰脸上的淤青还没消肿,又加上被爸爸妈妈问了半宿的话,看起来有点神志恍惚。 武娇说:“学长,你是不是看到艾萌萌了?” “没有。” “可是,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骑车子摔的。”他跟家里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些伤痕让大人一看完全不相信是摔伤。 武娇也半信半疑的:“艾萌萌今天没来。” 刘星辰看了眼那个空座位,心里还在为昨天那句话伤心,冷淡地说:“她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武娇觉得不对劲:“学长,你不是说你要保护艾萌萌吗?你需要我怎么配合我都愿意的。” 刘星辰单手托着腮,看着武娇,心里想: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一个正常点的女生,就像武娇这样的呢? “学长,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艾萌萌又旷课了,我担心她这样下去会被开除的,学长……” “武娇,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哦,也许只有你能使她回心转意了。” “什么事?是关于艾萌萌的吗?” “艾萌萌,现在在酒吧一条街混。” “啊……” 武娇双手捂着嘴,露出一双吃惊的眼睛。 刘星辰知道她会这种反应,拍拍她的肩膀,说:“晚上放学以后我带你去,咱们说什么也要把她弄回来。” “好。” “记住,别跟任何人说。” “好。” 武娇默默地掏出艾萌萌送给自己的腕表,看看时间,现在距离晚上放学还有十多个小时,她已经等不及了,在武娇的印象里,酒吧里没有好人,男男女女都那么放浪,而且颓。 她做过很多和艾萌萌分开的噩梦,有一次都在梦里哭醒了,那次正好是睡在艾萌萌家里,她都哭醒了艾萌萌还睡得很香很沉,她打开台灯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左右,然后她就枕着一条胳膊侧卧,看着艾萌萌睡,一直到台灯的光线被窗帘透进来的阳光淹没。 不知为什么和艾萌萌在一起时总怕她会突然间消失,就像一个坐在船上的人看着一个在水里游泳的人,觉得在一起的时间会随着她的体力的消减而迅速逝去……却又不舍得把她畅游大海的自由剥夺,因为她的那份叛逆、她的那份任性,其实是令坐在船上的人无比羡慕的。 正像武娇所想象的那样,多年后,当她大学毕业步入社会,才发现很多正确的看法都在当年被艾萌萌固执地坚持,比如说一个容器,比如说人生识字糊涂始,再比如说灵魂只能独行……当武娇越发感觉到所学的知识让自己处处蹩脚,才知道人生之路其实没有什么捷径,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人独木,而艾萌萌当年的那份叛逆那份任性,其实是无罪的。 当晚,武娇和刘星辰一起到酒吧一条街找艾萌萌,结果可以预料,艾萌萌不会再回去了。她抛弃了所有的人,就像当初人们抛弃她那样,她的决定是冷酷的,疼痛的。 以至于七年以后,当武娇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在小睡的时候,梦见的情景依然是那天在酒吧一条街上的场景:艾萌萌和那个叫小鸽子的男人当众打啵,两条修长的腿微微分开,夹紧了那男人向下探去的手臂……那一晚,同时被艾萌萌抛弃的两个最爱她的人在一起抱头痛哭。 一年后,武娇跟刘星辰一起出国留学。 ................................ 第16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2 曾经他们都坚信他们未来的画面中有那个人,无论是在春日的郊外,还是青青惨绿的校园,无论是在国考黑色的七月,还是在海外漂泊的苦涩岁月里,只要有那个人在,生命的图画就五彩斑斓,而当艾萌萌再也想象不出自己未来的画面,他们的未来图景也便无从绘制。 那个瞬间,艾萌萌可能是快乐的,那个瞬间,她也可能是悲伤的,但那是她的选择。她不是一个无知而无畏的失足少女,她明明有许多选择,而她选择了抛弃,抛弃了所有人,抛弃了她和她的或是和他的未来,甚至抛弃了自己,因为她再也不想“被抛弃”,只是这么简单。 刘星辰推着车子和武娇并肩走在一条寂静的马路上,冷风吹干了他们的眼睛,使眼睑和眼球之间变得涩涩发痛,他们一直沿着那条长长的人行道走了很久很久,数着每一个从头顶渐渐后退的路灯,灯光让他们的身影不停地变短变长、再变短变长……分明是个晴朗的午夜记忆里却始终飘着雪,那条路延伸到城市的郊外,很远的地方。 …… 那天,武娇跟不上他的脚步,被他落得越来越远,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严重透支,从早晨到中午,再从中午到晚上,她只摄取了半碗米饭的热量。 “学长……我……有点冷了。” 刘星辰疼痛到麻木的心脏毫无知觉地颤抖了一下,脚步机械地停下来:“……哦。” 他转过身,看见的是一双和自己同样忧伤绝望的眼睛,干枯的眼眶里是一颗失去温度和生命的瞳孔,空洞而无神,什么都没有。那一刻他才知道,世界末日般的苦水淹没了不止是自己。 他把车子支在道旁,脱下身上仅有的一件御寒的棉服,给武娇披上,摸摸她的头顶:“对不起,我忘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武娇咬着嘴唇说:“宿舍早就关门了。” “……喔。” 黑夜被城市灯光无端割裂,无人的街道变得狭窄而虚幻,明明是在空旷的户外,记忆中却像是一个大大的牢房把他们俩倒扣在里面,擦除了过去,截断了未来,时间已经不再有意义。 在一个朦胧发光的小灯箱后面,他们找到了一家简陋得可以的郊外小旅馆。那里投店不看身份证,只要很少的钱就可以住一晚。 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狭窄的双人床和一个电视柜,除此之外,还有两床脏兮兮的卧具以及一个破旧退色的铁暖壶,他们同时被这个房间的简陋和直白震惊了。没办法,他不想面对父母无休无止的盘诘,而她,不想忍受宿舍管理员含义丰富的眼神。只要一想起这些,他们就坚定地想要在这个房间里住下来。 刘星辰说:“对不起,我忘看时间了。”其实他是忘了身边还有武娇。 武娇摇摇头:“我是故意不想回去的。” “嗯,我明白。” 武娇坐上床的一个小边,几乎只是靠在床沿儿上,这样总比站着轻松得多,她很累。刘星辰回身找了找,这房间真够小的,连放下一个凳子的地方都没有。 武娇连忙挪开一些:“学长坐这边吧。” “不用了。”刘星辰推开门,走出去,不久拿着一个塑料凳子和一盒香烟走进来。 武娇说:“能给我一根吗?” 刘星辰顿了顿,递过去:“你也会抽吗?” “不,我从来都没抽过。” “我这也是第二次抽。” “这烟味儿好吗?” “你不是也在抽吗?” “我不知道好不好,我这是第一次抽。” “我也不知道,十几块钱的烟应该不算太好。” “可我觉得还行,就是有点呛鼻子,可能是不会抽的缘故。” “嗯。是有点呛,不过还行。” 他们的口吻都有些故作轻松,明知道是因为艾萌萌喜欢抽烟,两个从来都没想过要学抽烟的人才对着抽起烟来。祸害了小半盒烟之后,武娇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里感到浑身上下僵硬的肌肉全都松懈下来,身上也不那么冷了,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再想了。 “学长,我好像有点醉了。” “我也是,身上发软。” “你到床上来吧,这空地方大着呢。”武娇往里面挪挪身子,留出很大一块空位给他。 刘星辰把烟灰缸放到床边的地下,仰面躺下去:“啊,真想就这么躺着再也不起来了。” 武娇也仰面躺下:“学长……” “唔?” “你喜欢艾萌萌吧?” “……” “我早就看出来了。”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也喜欢她。” “别说这个了,要说就说点别的。” “可我真的很喜欢她……”武娇的两个外眼角几乎同时,哗——地一下淌出两条晶亮的水流。 刘星辰沉默地躺在她身边。 “我其实很喜欢听她管我叫‘老婆’,觉得这样就可以和她永远都不分开了。” 刘星辰弹掉烟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把胳膊搭在床沿上。他想起三年前的邂逅,想起这三年来的自己,这些话以前不曾对那个人说过,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说了,那些真心喜欢着她的岁月和心情又算作什么…… “学长,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 “我在听。” “学长,我想哭一会儿,行吗?” “……” 武娇翻过身,趴在卧具上剧烈地抽泣起来。 刘星辰扔掉烟蒂,坐起来,把脸埋进双手。 …… 武娇哭着哭着,哭声越来越小,隔壁传来的清晰节奏让她觉得尴尬极了,在这种情形下,哭泣的刘星辰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同时又努力放缓呼吸和心率,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个声音。 过了几分钟,声音消失了。武娇才把酸麻的姿势换掉,翻过身,坐起来。屋子里始终没有开灯,烟头在黑暗中发出暗弱的红光。他们眨着潮湿的眼睛互相看看,几乎是同时,轻轻地凑近身体,偎依在一起,抱住对方,心里疼痛的伤口仿佛被这一刻的战栗稍微缓解了一下,在过电似的触感里,他们感受着彼此胸腔里一起一伏的膨胀和压缩,急促的呼吸声再也不能在寂静的空间里掩藏,只好全都打开,任凭它在耳边躁动。 刘星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那个……你睡一下吧,我到凳子上坐着。” “学长,和我一起做点可以忘记她的事吧。” “什么……” 武娇低着头,抓住刘星辰的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的纽扣,然后把他的手塞进那个柔软温暖的地方。即使不用开灯,没有光线,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脸红成了一颗熟透的石榴。而她的,是早已从树上掉下来的红石榴。刘星辰喘息得很厉害,在她的带动下,身体里充满一触即发的冲动。 “学长,你喜欢过我吗?” 刘星辰的嗓音有些干哑,是喘气喘得太剧烈弄的:“说实话么?” “我要是想听谎言,那就不会问你了。” “……”刘星辰埋在她怀中的手蜷缩起来,不再往里面探索。 武娇的眼底又被什么东西濡湿了,这是一个彻彻底底令人失意的夜晚,她的声音带着委屈:“就当我没说过!”她说完把他的手抽出去,趴在床上哭了。 许久后,刘星辰抹去眼角的泪痕,把身体叠在她的后背上,抱住她,给她一个刚好可以承受的重量,轻轻地说:“我当然喜欢你了(因为你是她最喜欢的人),要做就……脱了衣服做吧?” 武娇没有吭声,任凭他从身后摸索着帮她脱去了校服上衣和校服裤子,他让她翻过身来,以一种十分难为情的姿势躺卧在他的面前,在暗弱的光线下,她赧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整个身体都红彤彤的。他温柔至极的眼神让她很安心,轻轻地闭上了眼。他细心地脱掉她的最后一道屏障,粉色的蕾丝花边和红色的小蝴蝶结,他从来都不知道少女的身体如此动人并且柔软得令他难以置信。 当他微微发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电流不断击打着心房,从心口流向大脑,再从大脑流向四肢,一直流到脚尖的毛细血管,每一根汗毛、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地战栗着,狂抖着,这是从来都不曾体验过的感觉,说不上是快感,但是极其刺激。 后来刘星辰一直都在为那一晚拙劣的技巧而懊恼,刚开始的时候武娇几乎疼哭,她硬是坚忍地把眼泪憋了回去,可就在他自责的同时,他却偷偷地想象过假如第一次是和那个人做也弄成这么糟糕,那还不如和武娇先试一下好了,然后他立刻就骂自己混蛋,用一只无形的手把那个人在脑海里埋葬,可是那个人的影子就象海滩下面的贝壳,潮汐一过,又会重见天日。 再后来,武娇和刘星辰在学校里成了公开的小两口,崔小凯从此黯然退出,而艾萌萌自从那天晚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高中毕业的前半年,武娇跟刘星辰一起回家,这场阴差阳错的恋情终究可以在父母面前做一个圆满的交代,武娇成为刘家父母心目中的准儿媳。经过刘家父母和武娇家长的商榷之后,同意送两个孩子一起出国留学。 每当武娇注视着刘星辰的眼睛,尽管那双空洞而寂寞的瞳孔会努力配合他的面部表情向她微笑,她知道他没有忘记那个人,永远也不会。 七年后的一天,报纸和网络上突然登载出一条“刘诚厚先生独子携女友双双归国”的新闻,最让那些八卦人士好奇的是,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大教育家刘诚厚先生的认可,如果不是那女孩儿的身份背景不简单,就肯定是她有着超凡的心智和绝艳的美貌,除了一层又一层扑朔迷离的猜测,闪光灯下的特写并没有捕捉到她一丝身怀六甲的痕迹。 武娇的身孕已经快四个月了,这次两个人回国正是为了在父母和亲戚朋友们的祝福下完婚,刘星辰不想让武娇在孕期承受太多不必要的压力,所以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甚至连刘家父母和武娇的家长都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 除了回国完婚之外,他们还要参加一个一直以来都信誓旦旦要参加的同学会,国内的同学经常聚,他们俩是请都请不回来的香饽饽,所以这次借着他们回国的由头就一定要举行一场隆重点的同学会。 常老师快退休了,这两年不当班主任,负责一些简单的校务工作,老了老了头发却长出不少,人也比那会儿看着顺眼多了。班长宋琳琳早就当妈妈了,忙里忙外的身影看上去比上学那会儿还要利落干练。那本老版的学生联系手册在她的手里都快翻开了花,有很多同学都更换了住址和联系方式,现在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有的正在忙着复习考研,有的正在忙着找工作,有的正在忙着谈对象,有的正在忙着制造小baby……总之要挑大家都有空的时间才行。 同学会除了聚餐之外还想组织一次旅游,地点暂定某海滨城市度假村,费用大家共同出,自愿多分担的不限。组织旅游就是想增进同学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为什么一夜情制造机会,现如今不知怎么搞的,同学会弄不好就走向一条野路子,同学感情一经过发酵就成了婚外恋,好好的家庭被一次从天而降的同学会搞得分道扬镳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又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聚了,鉴于班型过于巨大,班主任常老师和班长宋琳琳心照不宣地把已经成家的同学和未婚的同学分两成拨聚,所以尚未完婚的武娇和刘星辰就勉强被分到了单身派对这一拨。 当然,艾萌萌也在这一拨人里。 为了就和高中低不同档次的经济水平,聚餐的地方定在菊理高中附近的一家中档次的酒店。这一天大家都兴致勃勃,不少同学都提前到了。刘星辰把车开到校园里,找了个操场旁边的僻静停车位,然后陪着武娇步行去酒店,这是按照她在国外的私人医生的叮嘱,为了第一胎能顺产最好逮着机会就多走走路,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不该碰到的人,崔小凯。 崔小凯和他们不是一班的后来也不同校,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老天好像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事实上崔小凯早就听说他们回国的消息了,大学毕业后百无一用的崔小凯回到菊理高中给爸爸当助理,干起了他当年最厌腻的学生工作,虽然他是辅导员,但是学生们都听说他喜欢给漂亮女生单独辅导,最近正在为一个小女生神魂颠倒、夜不成寐,老毛病一点都没改。 崔小凯从后面开车追上来:“喂,是武娇吗?” 武娇和刘星辰手挽着手在人行道上溜达,穿着一条宽松舒服的布裙,踩着一双松糕底的凉拖,从后脑勺扎一个顺滑的马尾,面不搽粉,唇不施朱,看上去又清纯又可爱。 刘星辰回头看见车里的人,对武娇说:“你看那是谁。” 武娇稍稍有点不便地转过身去,看见崔小凯坐在一部漂亮的跑车里,武娇立刻笑起来,跟他打招呼:“嗨!你是崔小凯吧?” 崔小凯激动地从车里探出脑袋:“是的啊!武娇,刘星辰,真的是你们!我从老远就看着像!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武娇向前方努努嘴:“去前面吃饭。” “那我拉你们去吧……不过,我车里只能再坐一个人。” 武娇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想走两步,你去忙吧。” 刘星辰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坐吧,我不介意,呵呵。” 武娇用胳膊肘戳刘星辰一下,刘星辰揉揉胃,轻轻哎呦一声。崔小凯当然没听到,武娇笑着对崔小凯挥手再见:“回头再联系!” 崔小凯回头说:“好,等我一有时间就找你,先再见啊!什么时候走?” “不走啦!” “那太好啦!等我电话!” 车已经开出好远,崔小凯洪亮的声音在马路上回荡,刘星辰问武娇:“他知道你现在的电话号么?” 武娇猜测:“估计他跟谁都这么说。” 刘星辰垂头在她耳边说:“这些年你是不是和他私下联系过,要不他怎么说让你等他电话呢。” 武娇扭着下巴,把他的讪讪笑脸推开,半激不恼地说:“你也有老情人,别让我说出来!” 刘星辰“呵呵呵”地笑了一路,这一刻,他认为他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即使再见到那个人,他也不会再有一丝伤感。 第16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3 他们俩到酒店的时候,小客厅里聚满了同学,二人的身影一出现,顿时引起一阵喧闹的声音,大家起身欢迎,许多同学都变了样,也有一点没变的,也有判若两人的,刘星辰和武娇目不暇接,和大家嘘寒问暖,聊起毕业以后的事情。他们都没有刻意关注,但同时留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艾萌萌。她的身材还是那么纤细,个头基本没长,本来她已经够高了,就是现在也在男生中算是大个子,她的手中一如既往地夹着烟卷,上身穿着一件潇洒大气的深灰色夹克衫,下身是瘦版磨白牛仔裤,卯钉的白色短靴一尘不染,很好地衬托起她轻盈帅气的体态。她的头发依旧是那么短,发稍略略发黄,冷淡的脸颊和眼角没有刻意和谁微笑过,她只能算是大家的半个同学吧,也有人和她搭讪,她回之拒人千里的礼貌客气的浅浅笑容,然后就继续坐在那个角落抽她的烟,这烟味令人有一种错觉,仿佛一刹那间回到了多年以前。 和大家叙旧的同时,刘星辰一直用余光瞥着她,那个窈窕的身影太熟悉,她居然一点都没变,要说这个房间里的同学都算上,变化最小的一个就是她,可她再不像当年那么活跃、那么吸引眼球,即使她很漂亮,和这群普普通通的同龄人比起来她看上去十分出挑。她过得怎么样?靠什么谋生呢?有伴了么?刘星辰知道今天这一屋子人除了班主任和班长以外都还是单身,那就是说她还没结婚,她和那个叫小鸽子的男人有没有走到一起,她是否原谅了她的爸爸妈妈,是否原谅了林主任和常老师,是否原谅了所有的同学?今天她能来真的是太好了,就算不说话,就算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也足以慰籍平生,可是……她就没有一点点的愧疚感么? 和大家伙侃了一大堆在国外的奇闻轶事之后,大家围坐在桌子上开始动筷,由于人太多,他们三个的座位自然地被同学们分隔开,而这种看似自然的排座方式其实也是被某种刻意的情绪左右着,刘星辰和武娇挨着坐,艾萌萌则坐在他们的对面,这张桌子大到几乎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也看不清对方的细微神情。这可能是最好的距离,也是最适当的距离,他们都可以安心地吃饭喝酒,不必担心尴尬的事情发生。当武娇红着脸说自己不能喝酒时,大家心领神会,基本上都猜到她怀孕了,鉴于她和刘星辰还没完婚,人们也便隐晦地起起哄就放过了她。 常老师先说了一席感慨万千的话,说得大家也纷纷感叹,班长宋琳琳把气氛带动起来,说这是高中毕业后最隆重的一次聚餐,一定要不醉不归,然后大家开始互相敬酒互相攀谈,说到激动的时候甚至还有人掉了眼泪。 宋琳琳拿着酒杯来到刘星辰和武娇的身边,敬他们一杯酒,祝他们早结连理。刘星辰喝酒很仗义,把武娇的那一杯也一并喝下,然后又回敬,就这样一来一回喝到了半酣,他鼓起勇气绕过桌子走到艾萌萌面前,举着一只酒杯,微微低头说:“艾萌萌,这杯酒,是我和武娇一起敬你的。” 艾萌萌看看他,并没有起身,把自己的杯子倒满酒,一口气喝了下去,什么也没有对他说。 刘星辰见此情景,转眼看看武娇,武娇也正瞅着他们俩,刘星辰不介意地笑一下,把酒喝光。他回到武娇的身边坐下,此后再也没有下座位,他拿着一个干净的小碟子细心地帮武娇挑拣她不能吃的菜,比如凉性的海蜇,刺激性的芥末,高热量的羊肉等等。全桌人都起哄说他是个细心的学长,会照顾人的学长。武娇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粉,一阵又白,每当她看到他若无其事的笑容时,她不禁有些心悸,因为她知道他的心里不可能那么若无其事,根本不可能。 一顿饭吃到二半夜,将近午夜,酒意阑珊,班长又提议大家一起去k歌,这不是临时提议,而是早就有安排的,七八年没聚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总要玩个尽兴,因为这样的聚会真的是不好组织,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少之甚少。有个别人不能去,跟班长请假先走,但是班长下令这样的人下次必须请全班同学吃饭。艾萌萌本来想请假,可是听到这样的命令也有点畏惧,她畏惧的不是花钱请客,而是再聚。 多数人还是拥护班长的提议的。常老师毕竟是老人家,就不勉强他了。于是班长带着大家到了预先定好的歌厅,包了三间大包房,才把这些人塞下。 武娇在一排弯曲的大沙发上找不到艾萌萌,她肯定会趁这个时机逃开他们的视线,这不用说,这就是她的性格,而刘星辰一直武娇身边,和她进退与共。听着一首又一首当年时兴过的老歌,一股青春热血的激动再次涌上心头,有些东西是岁月必须拿走的,想留也留不住,有些东西是岁月无论如何都拿不走的,想忘也忘不掉,永远也忘不掉。 从洗手间出来,刘星辰看见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吸烟,是她,艾萌萌。他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他。她没有躲避,径直走过来,很随意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嗨,学长,这几年在国外过得还开心吧。” 刘星辰表情很冷淡:“开心,开心极了。” 艾萌萌淡淡一笑:“我要是知道你那么喜欢武娇,我早就退学不念了。” 刘星辰略带惊讶地看着她:“我喜欢武娇?!”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转移视线:“没错,我现在是很喜欢她,我们要结婚了。” “是么。”艾萌萌的表情也变冷了:“到时候不要发喜帖给我,就算是发错了也千万别。” 刘星辰不屑地看着她:“你这个人真的很荒谬,我怎么就看不出你现在有什么嫉妒或者有一丁点难受呢,哼,还不许我们发喜帖给你,你不是很享受这种抽身事外的感觉吗?” “我是怕武娇心里难受!你连这都听不懂么!” 艾萌萌大炮筒的性格一点都没改变,才说了几句话就生上气了。 可是刘星辰就是想看到她生气,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还能装多久,如果她当年的抽身真的是风轻云淡,犯得着找个不三不四的小流氓当挡箭牌么?说这些似乎已经时过境迁,可是他们之间的这口气依然停留在当年那个夜晚没有出,憋在了那个……伤心的,荒唐的……夜晚。也许艾萌萌不知道他和武娇就是在那个悲伤到麻木的夜晚睡在一张床上用最极端的方式证明两颗心尚且活着,也许艾萌萌以为他追不到她就转而去追武娇,总归要抱个美人出国以告慰苦闷的留学生涯,也许艾萌萌以为武娇是一个随随便便毫无原则的弱质女子,无论是谁只要主动牵起她的手她就愿意和那个人走到最后,她那晚用多激烈的吻回应他,她的心里就有多绝望!这一切,艾萌萌,她会知道吗! 刘星辰说:“我是武娇的男朋友,我当然不会让她心里难受,就算你到场也毫无影响,你把你自己估价得太高了,我和武娇这些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你这种人还有崔小凯那种人搞晕,我们都清醒得很!” 艾萌萌看着他半晌无语,然后她点了点头,失意和伤感充满了她的眼眸:“我知道你会对武娇好的,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既然你这么珍惜你们的感情,那你就把我这一份也帮着弥补弥补吧,我曾经的想法太天真,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我祝福你们。” 刘星辰白了她一眼:“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是问心无愧,我对得起每一个人,就不像某些人了,做了那么多伤害人的事,翻过来倒可以心安理得地扮演一个受害者。” 艾萌萌一只手捂着脸,鼻子尖有点发红。 “她怀孕了么?” 刘星辰说:“嗯,就要四月了。” “你们还走么?” “暂时不想走,结完婚再说。”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么?” “想好了,几年前就想好了。男女都叫……刘萌萌。” “……”艾萌萌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中,半截烟叼在嘴里,然后倚着墙半蹲下去,那形象很怪异、很颓废,像是吸食了什么杀伤力极强的刺激品。 过了几分钟,刘星辰问她:“你呢,还好么?” “就这样,你都看到了。” “还是孑然一身?” “嗯。” “搬家了么?” “没有。” “空调……还制暖么?” “……” 这一刻艾萌萌把头垂得更低,从身后只能看到她那窄窄平平的肩膀在抖,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她站起来,转过身,发现身后的走廊里空荡荡,包间里仍然在低音炮的冲击中微微发颤…… 同学们唱到凌晨两点,实在都唱不动了,一脸疲惫的宋琳琳心满意足地宣布:“解散——” 大家都困得来不及说什么,临分手时各自留了手机号和微信号,然后就各自打道回府,有一拨人还没玩够,就单独出去接着找地方喝酒。单身派对就是这么任性,过两天的家庭派对就不会太累,因为都是有家有业的人,节目安排也不会太多。宋琳琳打算聚完餐之后再统一组织一次旅游,到时候就不必勉强,毕竟需要花一周到十天的时间出去,大家不见得都有空。 艾萌萌独自开着一辆半旧的小轿车歪歪楞楞地回了家,回家顾不上洗漱,倒头便睡,睡到凌晨五点多,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被低音炮弄得幻听了,翻身又睡了过去,可是还是有敲门声在耳边响。她打开灯,看看时间,才五点半,天还没亮。 带着一脸倦怠的淡妆,她走到猫眼前窥视门外,眼睛很干,另外走廊灯不知谁弄坏了,根本看不见什么,她随口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还真有人回话:“是我。” 她一下子惊了个半醒,打开门,从门缝里看见了刘星辰的脸。 “开门。”他边说边把脸靠近门缝,仿佛是趴在门框上,嘴里带着重重的酒气:“是我啊。” 艾萌萌犹豫了一下,把门打开,刚一开门,他整个人都倒在她的身上,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她肩上说:“艾萌萌,我还能找到你家,真不容易,嗝……嗝……” “你跟他们喝到现在?” 他从鼻腔里“嗯”了声,深深地拥抱住她,把脸靠在她的脖颈旁:“我想你了,就来找你……” 艾萌萌把他弄到沙发上,可是手始终都被他紧紧地抓着:“艾萌萌,我醉成这样了,你还担心什么呀,过来,让我抱你一会儿好么。” “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武娇呢?” “送……回去了。”他把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酒精从每一个汗毛孔里挥发出来,笼罩了整个屋子。 艾萌萌知道他为什么要喝这么醉,这样就算他想对她做什么也做不成,好像是挺有自制力的,其实根本就是一种混蛋借口。武娇怀孕都四个月了,他这是要结婚的节奏吗。 艾萌萌推开他:“我给你弄点醒酒汤吧,你等着。” 刘星辰没反对,只是斜躺在沙发上邪邪地笑了笑:“我醒了,可就不一定这么老实了。” 艾萌萌把他扔在客厅里,去厨房弄醒酒汤,听说蜂蜜和牛奶混在一起可以解酒,而且……还养胃。她想起的是很久以前,那次他和崔小凯打架打成胃出血,那个周末,她拿着一朵康乃馨傻呵呵地去看他,她注意到在医院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胃膜素,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胃膜素是个什么东西,后来她回到家特意上网查过,原来是给有胃病的人补充胃黏膜的药品。 这些年她记忆犹新的几件事情里,包括那天晚上,他同样是站在她家的门口,带着冷酷而又洒脱的口气问她:“我是不是你男朋友,你说!” 后来他再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在另一个情景之下了,他被那些小混混狠狠踢了几脚,那个时候他捂着胃部,眼珠依然盯着她,还是问她这句话。如果说是,只有一个晚上曾经是过,就是他帮她修空调的那个晚上,他可以用洒脱的语气和她开玩笑,可以用不屑的眼神蔑视她的小里小气,那都是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是了。 艾萌萌端着甜品汤走进客厅,发现他睡着了。她把碗放在茶几上,疲倦地靠在沙发里。这一瞬,她分不清当年和现在的区别。刘星辰微微眯缝着眼睛,把她拉到怀里,然后一动不动地装睡,他以为她睡着了,可是她始终醒着。 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把醒酒汤端过去:“别装睡了,起来喝点吧,人家好心好意给你熬的。” 刘星辰倚着沙发扶手坐起来,喝了一小口,然后把碗推开:“这是什么东西,甜腻腻的。” “主要材料是牛奶和蜂蜜。” “我最不喜欢喝蜂蜜,你不知道么。” “我……” “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要记住。” “……” “以后别再给我弄这个了,挺麻烦还挺浪费。” “……” 艾萌萌没有继续和他聊,这是一种很牵强的聊天方式,明明他们不会再见面,不会再有以后,他这完全是在自欺欺人。 刘星辰看看她,扶着沙发吃力地挪到她身边,再次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到她身上:“我想你,我好想你……”他眼睛里流出的冰凉的液体把她的脸颊和脖颈濡湿了,同时还混有他密密麻麻的湿润温热的唇吻,而他心里最清楚这些吻有多苦涩,这样的缠绵有多绝望,正如当初他在那样的情境下爱了武娇…… 艾萌萌既没有给反应也没有挣脱,任凭他在她的脸和脖子之间绝望地斯磨,他应该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糊涂人。 他趴在她的肩窝里哭了很久很久,天色微微发亮,他的眼泪干涸了,他就把头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地靠着。一层厚厚的结痂,需要足够的勇气去揭开。 她看着发亮的窗户,问他:“你到底想怎么着?是回去还是回去还是回去?” 他抬起头看看她,然后再把脸埋在她肩窝里:“我想和你在一起,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只一天,行么?” “不行,我今天还有事儿呢。” “求你了。” “……” “求你……” 艾萌萌深呼吸:“要不,你说说你和武娇在国外的生活吧,我可以陪你半天,下午我再出去办事。” “我不想说那些,我只想和你这么呆着。” “……” “艾萌萌。” “嗯?” “你是爱着我的吧?” 第16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4 艾萌萌长久的沉默把这个问句拖拽到多年以前,那时候如果他这么问,那一定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可是她不会选择真心话,这他是知道的。 然而是她先破坏了游戏规则,没有遵守和他恋爱一年的承诺,就不能怪他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她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就如同对方过来敬酒先干为敬,让你自己看着办是一样的道理。 爱或不爱,事到如今谁也没有那个能耐仅仅用一个词令就结束所有的纠葛,多年后,他把同样的难题抛给了她,这是因果报应,用小时候大家深信的一句话说就是“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说不上为什么,她的沉默令他心里舒服多了,她在犹豫,在愧疚,她明显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不负责任的小女生了,虽然她的外表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这些年,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有没有后悔过…… 他抬起头,在她的眼角处发现了一颗不太明显的小黑痣:“呀,这儿还长了一颗美人痣呢,我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 她刚回来的时候没洗脸,又在枕头上滚了几个小时,粉妆已经蹭得相当薄,再加上通宵哈皮,皮肤的细小纹路和被粉底遮盖的小瑕疵都比不化妆时还要明显。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她的肤质特别好,除了看起来有点贫血外,一张小瘦脸可以说得上无懈可击,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张脸之所以看起来比其他女生都有质感是因为她上高中的时候就会化妆,这当然是得益于她妈妈的言传身教,他从来也没这么近距离地端详过她,细看起来她并不十分漂亮,说实话,她的五官长得不如武娇好看,恍惚之间仿佛多年来的那份执念都只是雾里看花,其实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这他也知道,她的好都是学生时代的记忆被主观美化的结果,可是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足够肤浅的人,就像崔小凯那么与时俱进的人。 他把嘴唇凑到她眼角上的小黑痣边,柔软温热地在那个地方轻轻贴了一下,然后他低下头,鼻息里发出轻轻哽噎的声音,他知道,就算这颗黑痣将来会被许多皱纹取代,自己仍然会爱它们爱到窒息。 她并没有过高估价自己,反倒是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随着酒意的退去,他的身体正在被欲望唤醒,呼吸和心跳在逐渐加剧,他不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来这之前和自己约定的铁原则已经溃散成不成形状的泡沫,在激情和悲伤交织的情绪中不攻自破。 他缓缓把嘴唇移到她的唇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的态度,渴望而颤抖的唇沿上粘着甜蜜的糖浆,他几乎撬开了她的牙齿,伸出舌尖轻轻地探进去,可就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艾萌萌突然偏过头去。他怔住了。 她非常冷淡地说:“学长,请你自制一点,我不想和你把关系闹僵。” “闹僵?” 她保持那个姿势坐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他忽然笑了:“艾萌萌,你这个人真不怎么样,我早就这么觉得,上学那会儿就这么觉得了!” 艾萌萌忍不住问:“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他气冲冲地站起来,用手指指着她:“当初我让你给咖啡免单,跟你开个玩笑,你却让我不参加考试,我家里只为这件事都闹翻天了,因为你没有家长,所以你不用管别人怎么向家长交代,也不用考虑别人的家长有多伤心、多失望!你知道吗,我妈为了我,买了一百多份礼物,挨个去老师们的家里道歉!还有,我跟崔小凯本来已经化解误会,可是你求我把他赶出学校,我为这件事进了医院,你就送了朵破花,之前的什么承诺全都不再提了!你那纯粹是利用我,你利用我喜欢你,利用我爸的势力,你觉得我他妈的活该!你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高中说不念就不念,你可以这么潇洒,这他妈的关别人屁事!可是,你让我、让武娇、让崔小凯,让我们三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因为你而改变!你现在跟我说什么闹僵不闹僵的,我问你,现在我就算跟你闹僵了又怎么样!如果早点闹僵的话,我们大家是不是会比现在都好!” “是!” 艾萌萌既干脆又大声地回答他,然后把脸扎进双膝之间。 她从来没听过刘星辰骂脏字儿,在家庭教养那么好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从来都是文质彬彬、温良得体,他甚至连打架的时候都不去趁人之危,不论对方是自己的同学还是流氓地痞。今天,她发现他变了,他本应该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更加温柔,可是他似乎早已对她失去了那份耐性,一份时隔七年的爱恨交织的隐痛一旦爆发出来将是不可收拾。 他走进卧室,看见那里多了一张加宽的单人床,他把领带解开扔到床上,然后到厨房打开冰箱,翻出两瓶易拉罐啤酒,毫不客气地打开,喝了几大口,用略带嘲讽的口气问她:“你什么时候买的那张床?舒服吗,我要试一试。” 艾萌萌抬头看看他:“你要干什么?” 他倚在门框上邪笑:“干什么,我要和你睡觉!我想,你早就不是雏了吧!” 艾萌萌怒着站起来,指着门口:“刘星辰,你他妈的立刻给我滚!” 他仰头把啤酒喝光,将易拉罐捏扁,扔到地上,把她拽到怀里,使劲儿揽住她的腰:“我真喜欢你这样直呼我的名字,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老好人学长!回答我!你还是不是雏?嗯?” “去死吧,刘星辰!你给……”她被他的唇舌堵住了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含弄在嘴里的断断续续的咒骂:“……唔……给我滚蛋……现在就……滚……” 想不到艾萌萌看上去很瘦但抱起来十分沉,力气也相当地大,他连拖带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弄到卧室,摁在床上。艾萌萌被他一条坚实的胳膊压得几乎喘不上气,头疼的快要裂开,睡衣领子也撕破了,露出一边的白色蕾丝,嘴唇和舌头被他亲得火辣辣地疼,嘴角沾满混合着他的酒味的唾液和一点蜂蜜牛奶的黏糊。他伸手向上噌地一声把窗帘拉上,然后一只手解开了皮带和裤链。 他认为只有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才能使自己平静下来,只有亲眼目睹她的放荡和靡乱才能把一颗喜欢过她的宝贵的心封存在七年以前,作为一颗祭奠青春的钻石,永远埋入记忆最深处。他想向自己落寞的青春告别,他需要否定自己曾经因为幼稚犯下的错误,他需要鼓起勇气开始新的生活,他所需要这些都能从艾萌萌这里得到,只要否定她,彻底否定她。 他以为到了这个程度艾萌萌不会再反抗,可是就在他刚松开手的时候,她就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他不假思索地回敬了她一个耳光,把她右边的脸打出一个大大的巴掌印,他立刻后悔地俯下脸去亲她,可是刚一贴上她的嘴唇就被她咬了一口,他摸摸嘴唇,还好只咬掉一层肉皮,嘴唇是血管最丰富的地方,鲜血怎么蹭也蹭不干净,伤口不断地淌血,根本没法再接吻。 他干脆把她翻过去,压在身下,用她的睡衣缠住她的胳膊,再把被子蒙在她头上,虽然她是个很难对付的大炮筒,不过再暴力的女生相对于男生的体魄而言都是柔弱的,他脱掉她的睡裤,然后看到了一条让他想象了很多年的汇聚了他整个青春期全部浮艳猜想的三角裤衩,这是一条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肉色莱卡裤衩,他低下头深情地吻了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扒掉了它……那个瞬间,艾萌萌蒙在被子里的头猛然抬了起来,哭着说:“我擦你妈啊,刘星辰!” 因为酒精的麻痹作用,他几乎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异常,可是当他决定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想要把她翻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她身下那条淡蓝色的床单被血迹染污,他赶紧蹭蹭自己的嘴角,看看手背上的鲜血,和那个俨然不是一种颜色,他捂着嘴轻轻地倒抽一口凉气,天呐,怎么会这样?!一瞬间,他的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似的,酒劲儿顿时冲到头脑里,使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先有的神气。他快速穿上衣服,从艾萌萌愤怒的背影里逃跑,冲出房间的一刹那,他忘了是怎么找到门把手的,形象狼狈到了极点。 此后的一个星期,他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家里人和武娇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班长宋琳琳急着联系他,联系不上就找武娇,武娇给他发了好多信息。 “班长要组织同学们旅游,让咱们无论如何都要捧场。” “这次的同学聚会多半原因都是为了欢迎咱们回国才组织的,如果你暂时没时间,班长说可以推迟几天,反正别的同学都聚过好几次了。” “你怎么也给班长回个话,别让大家都等你。” “星辰,你到底在哪儿,快点回个话呀!” …… 第16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5 午后,一条老旧的小街上,路面因连夜的细雨而潮湿,散发着泥土的淡淡香味,汽车轮胎抓地的声音很好听,一辆深红色的小轿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口,车窗降下的瞬时,从车里探出一个人头,一头浅棕色的短发,发稍处略微发黄,细长的脖颈上戴着一条黑色的尼龙绳,一只纯银雕刻的小死神坠在略嫌平坦的胸口,细瘦的手臂抬起来,将茶色墨镜摘下,她向二楼窗台上眺了一眼,把手拢在嘴上,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不久二楼阳台门打开,一个光着上身的青年走出来,俯视着艾萌萌和她的车。 “我哥出去了。” 艾萌萌说:“那你给我开一下门吧。” 青年说:“我哥说不要了。” 艾萌萌皱了皱眉:“我们说好了的,我都带过来了,就在车里呢。” 青年不说话时看着挺像个大人,但说起话来很稚嫩:“我哥就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找他说。” 艾萌萌运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过去:“喂,白龙,我在你家楼下,我拿过来了,你弟弟说你不想要了……” 楼上的青年回屋去,关上了阳台门。艾萌萌朝楼上瞥了一眼,对电话里的人说:“不能再降了,我的利润是透明的,你知道我没挣什么钱,现在这一行都没什么赚头,我的酒保证不会有问题,你去酒吧一条街那边问问,我在这行干了将近十年,从来都没出过事儿!别人的价格便宜,是啊,他刚入这一行不指望赚什么钱,就想赚个信誉呗……擦,我告诉你,越想赚信誉越说明他没信誉好么……行了行了,我再给你一瓶降五块钱,你出来吧,我他妈都看见你了,穿白衬衣的大叔!” 阳台门再次敞开,一个络腮胡的男子走出来,敞怀穿着一件白衬衣,胸前有一条龙纹刺身,他拿着手机笑着说:“擦,你小子眼睛真奸,我弟弟下楼给你开门去了。” 艾萌萌下车,把后备箱打开,里面放着一小箱皇家礼炮21年,总共六瓶,本来每瓶赚五十块钱,刚才降了五块,也就是每瓶赚四十五块钱,总共赚二百七。白龙的弟弟拉开铁皮大门,艾萌萌搬着箱子走进去,给他放在柜台上。白龙拿着一个皮包下楼,打开酒箱,拎出一瓶,倒过来看看。 艾萌萌说:“一共是两千六百七。” 白龙说:“两千六吧。” 艾萌萌把酒瓶子从他手里抢过来,放进酒箱,二话不说搬着就走。白龙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笑着说:“别走别走,呵呵,我跟你开玩笑的,都说你这人不识逗,还真是。” 艾萌萌把箱子放地上,掐着腰板儿说:“快点掏钱,别磨叽。” 白龙叹着气摇摇头,拉开皮包:“哎呀,这年月钱怎么这么难赚!我知道你也不易,你说你当年要是跟了我,咱们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的多好。”他把一打钱拍在艾萌萌的胸口。 艾萌萌点了一遍,故意诈唬他说:“少一张!” 白龙说:“不可能,我都在楼上点过好几遍了!你再查查!” 艾萌萌伸着手说:“反正少一张,拿来吧。” 白龙把她用力地一揽,让她的胸贴着他的龙纹刺身:“你跟我打一炮我就再给你一张红的!” “玩你的去吧。”艾萌萌推开他,拿着钱走了。 她心里盘算着,来回汽车油钱怎么也得二三十块,降点价总比卖不出去白跑一趟好,她这么想着,把钱塞进皮夹,开着车慢慢地向前逛游,她感到浑身酸疼乏力,把车停在小街道旁,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一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全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小雨,她降下车窗,点了支烟,想起那天的事,喉咙有点紧,鼻尖有点红,她赶紧转过脸去,呼吸一口车窗外的新鲜空气,然后狠狠地唑一口烟,让辣味的烟雾从鼻孔中一缕缕地飘出。 这世上曾经有两个对她最好的人,一个是奶奶,一个就是他。 现在,这两个人等于是都不存在了……她心酸地笑了笑,转动方向盘,把车调头。 事实上,她从开始捣鼓假洋酒的那一天起就不再喝酒了,她知道酒吧里没有好酒,而且都往死了贵,虽然那些老板进货便宜极了,但卖得还是真酒的价格,不这样不行,没人敢喝,不要以为酒吧老板很有赚头,他们也时不时闹生存危机,因为这些年的房租越来越贵,许多酒吧都在激烈的竞争中关门大吉。 但她想,酒这个东西不管是真是假,本来就是伤身的,非常需要它的时候,只要能醉人就行。 她来到小鸽子的店门口,把车停在对面的车棚里。小鸽子的女人拎着几个饭盒刚好经过她的车旁,艾萌萌下车说:“什么菜?” 小鸽子的女人说:“有肉,来吧。” 艾萌萌跟着她走进酒吧,坐在门口的沙发上:“老板,给我倒一杯威士忌。” 小鸽子听见了这个声音,从里面走出来,看她一眼,在柜台架子里掏出一瓶典藏的好酒,给她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你这是怎么了?” 艾萌萌拿起来就喝了一大口,看看摆在桌子上的饭盒,每一个饭盒里有一种菜,黏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 她说:“挺好的啊。” 小鸽子坐在她对面,掰开一双方便筷子递给她:“吃点菜。” 她胡乱夹了几口菜,竟然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嘴是苦的,然后她又喝了一大口酒,两口下去,酒就没了:“再给我倒点,这么小气。” 小鸽子回头对他的女人说:“把那瓶典藏拿来,都给她!” 艾萌萌接过瓶子,对着瓶口吹,吹了半瓶之后趴在桌子上胡乱嘟囔,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隐约听出两个字,好像是“学长”。 “学长”,对于混这行的人来说,这是他妈的多生僻的一个词儿啊。只有小鸽子知道一点关于她的事儿,也仅仅是一点。以艾萌萌的性格要么不聊,要聊起来肯定是把自己吹得天下第一,所以小鸽子猜到她根本不是什么高材生,曾经有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儿到这里来找过她,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的什么同学,说明她在学校里混得也一般。 对于艾萌萌来说,世间再无学长,这个称呼从此被她永远地封存在记忆中,那纯真的时代、那无悔的青春都在她的世界里宣告终结。 半夜快凌晨时,艾萌萌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边多出了好些顾客,她有点冷,把衣服裹紧,向吧台上的小调酒师随便挥挥手,攥着车钥匙走了。 她启动车子,看见小鸽子抱着肩膀站在马路牙子上,她把车开过去,降下车窗:“要么大爷象征性地赏你点酒钱?” 小鸽子眼角立刻绽开一簇笑纹:“得了吧,大姐,你的钱夹都让人扒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夹,递给她。 “喔,谢了。”她打开钱夹,看看那一打红色钞票,还是自己塞进去时的老样子。 小鸽子笑着摇摇头,举起一只手说:“没事儿常来。” 艾萌萌点点头,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走。 小鸽子已经不买她的酒了,他的女人出现之后破坏了他们之间的那层微妙关系,但他的女人没有做错,艾萌萌懂,女人之间本能地互相提防,她做得对是对就是有点脑残,要是艾萌萌看得上小鸽子,那还轮得着她么。 艾萌萌用尽最后一丝丝力气走进楼道,靠在墙上,按下按钮。这些天的状态让她想起了美剧行尸走肉里的人,有时她觉得这座城市中充满了行尸走肉,赚钱糊口,回家睡觉,每天都这个节奏,无爱的生涯真是让人活得很累很累,她不知道自己这么累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同学会上,许多人都在刻意地显示自己今非昔比,她却没有,尽管不少同学现在混得还不如她好,有些人住在贼小贼小的廉租房里,每天公交车上下班,人都挤变了形,心理也挤变了形,起码她还混上一辆小轿车,一个人供着一套宽敞的楼房。 她出乎大家的意料,他们想象中的艾萌萌现在应该是落魄得不成体统,要发达也只能是出卖姿色给人家当小卅,可是她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工作,卖酒的,零售批发都做,谁想买便宜酒,可以找我。可多数同学都在想,她这可能是个幌子,其实不定在干什么烂活计,连刘星辰都在猜测她恐怕没那么踏实。 手机里闪现出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十分胆怯的声音:“……同桌?” 她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抓不住手机,连忙回答:“是我,你是武娇?” “是,我是武娇,同桌……” 然后艾萌萌听见了电话那边隐忍的抽泣声。 艾萌萌使劲清了清嗓子,说:“什么事?” 武娇压抑着哽咽说:“我联系不上星辰,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星辰……这一刻艾萌萌觉得自己是应该改变一下了,都毕业那么多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学长。 她问:“你和他失联多久了?” 武娇略显焦急地说:“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他是从咱们聚餐那天晚上就消失的,那天他根本没回他父母家,我给好多同学都打过电话,实在没有人可以问了……” “我知道。”艾萌萌打断她,这样的解释是多余而又尴尬的,可是那个人确实来过,不但来过还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现在一定是畏罪潜逃中,觉得没脸见她了。武娇胆怯的口吻加上声线的嘶哑程度听起来让人很担心。艾萌萌说:“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去帮你找他。” 武娇鼻塞地“唔”了声,然后就再也忍不住,在电话那边哭了:“麻烦你……” “你傻啊,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别哭了,好好睡觉,放心,明天我一定帮你找到他。”艾萌萌还用原来哄她的方法说:“笑一下再挂电话。” 武娇握着电话勉强地笑了一下,艾萌萌就好像看到了似的,说:“好难看,再重新笑一下。” 武娇这回露出一个稍大的微笑,艾萌萌说:“嗯,好。就这样吧。” 她挂掉电话,电梯也已经从顶楼降下来,她收起电话准备走进去,就在电梯门敞开的那一瞬,她看见刘星辰站在电梯里,当时他们俩都吃了一惊,刘星辰嘴角上的血口有些干裂,定了一层暗紫色的结痂,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衣服还是前几天那一套,休闲衬衫配西服裤子,领带落在艾萌萌家里。艾萌萌反应了几秒钟,转身就往外走,他一把就把她搂到自己怀里,从身后牢牢地锁住。艾萌萌今天已经筋疲力尽,两个人在楼道里撕扯半天,她终于放弃挣扎。 他把略带胡渣的下巴贴在她的耳边,吐着烟香的鼻息在那里轻喘,歇了一会儿,然后对她说:“艾萌萌,我决定和你在一起。” 艾萌萌以为他神智不清了在胡说八道:“你去哪儿了,武娇到处找你!” 他停顿了一会儿,依然冷静而理智地说:“我不会和她结婚了,我要娶你。” 艾萌萌愣了一下,一颗心渐渐被怒火点燃:“不行!” “有什么不行,我们还没结婚!怀孕就一定要结婚吗!这完全是作茧自缚,我不赞成东方人的婚姻理念!就算我们结了婚,无爱的家庭也不会幸福,那才不是对孩子负责,那只会制造出更多你这样的社会小流氓,我不想给社会制造小流氓,虽然我爱你,艾萌萌……” 艾萌萌努力压制着愤怒的情绪:“你给我听着,你必须和武娇结婚,不然我……” “不然你就杀了我?” 他抓住她的手腕,从头顶绕了一圈,像是跳圆舞曲的姿势,把她正面搂在怀里,手腕仍旧在他手里牢牢地锁着:“你杀了我吧,或者,咱们同归于尽吧。如果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起去卧轨。”他把疲惫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逼她靠着电梯里的操作区间,压亮了一排数字,然后电梯快速飞升起来。 “你疯了么,你是不是嗑药了?你说,你这些天都去哪了?” “我去了很多地方,你记得那个小咖啡屋么?那里变成饭店了。还有你记得那个租碟屋么?那里也变成饭店了。你混迹的酒吧一条街不少也改行开饭店了,我出国这些年,那些地方怎么都他妈的改成饭店了!一点追寻回忆的余地都没有!” 艾萌萌冷笑着说:“你以为什么东西都会等待你的大驾归来么?” 他将她拉出电梯,站在七楼的走廊中:“那不一定,但我知道你在等我,只要你等我就够了。” 艾萌萌冷淡地一笑:“对不起,我不是等你。” 走廊灯坏了,黑暗中,他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一串钥匙,哗啦啦旋转几下,打开门。艾萌萌觉得他完全变了,曾经的他可不是这么自来熟,曾经的他比现在要面子,曾经的他也没这么无赖,不过她想,也许那些都是假象,如今的他才是真实的刘星辰,“学长”不过是一道光环。 他把她弄进屋子,关上门,抱着她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灯。他知道艾萌萌之所以疏于反抗,一个是因为她累了,另一个是因为她的想法没人能改变,她一直都是这样。此时此刻,他虽然在各方面都占据着上风,但在她的面前依然是一个可怜的乞丐,对于男女之间的那件事,他可以像皇帝一样征服她,可对于厮守终生这件事,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伏首乞求。 “不管你是不是在等我,但我已经造成了你在等我的事实。”他笑着说,孩子气地炫耀着自己作为男人的优势,一手把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 艾萌萌转过脸去,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半边空调箱,七八年了,那个空调自从他修好之后再也没坏过,但她一直都不愿意开它,那会让她有依赖,她不想依赖别人,也不想有牵绊,她知道人都是会独自面对死亡的,在那个临界点来临之时,任何人都无法陪伴她孤独远去,想起奶奶临终时的万般不舍,都病入膏肓了还不肯撒手,一直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褥疮全部溃烂,医生说她根本醒不过来了,她的大脑积液障碍到她的语言神经,听力神经和视觉神经,唯独可以感受到疼痛的中枢神经没有坏死,人们无法想象她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可是她却一直在用唇型喊着“萌萌”两个字,那个时候艾萌萌就悟出了一个人生真相,灵魂只能独行。 这些年,她在社会上混得油了,更加看清了这个颠扑不破的事实。 他说:“我要洗澡,你去给我弄水好么?” 她没说话,感觉到他的手慢慢松开一些,在彻底松开之前,他说:“我告诉过你了,你要是想杀了我,不用到厨房拿菜刀或者拔电话线什么的,我们先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然后我陪你去卧轨,咱们俩一起死。”他靠在她耳边轻声重复一遍:“死也要死在一起。” 第166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6 浴室内升腾着氤氲的水汽,他倚在浴缸里,轻轻地闭上眼。 想想自己这些年,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原地,那是因为不管身在何处,哪怕是在大洋的彼岸,他一直都在一个执念中打转儿,每当他流连在国外的地铁站、广场上、大街上……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寻那些骨感气质的女孩儿,他甚至会把目光洒向一些喜欢抽烟的纤细的男孩儿身上,然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迷恋着那个人的一切,而且不知道这种习惯会延续多少年,也许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许更久。他的印象里,在国外留学的那几年天空始终都是阴的,没有一天是晴朗的,那么漫长的一段伤感岁月竟然也熬过来了,可是人一旦看到了阳光,就会把多年的创伤抛诸脑后。 他知道,艾萌萌是一个不寻常的女生,因此,他也知道,她不会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就想要嫁给他。但是他不管了,反正,他再也不能背身回到没有她的阴霾中去。 艾萌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话陷入纠结,直到他都洗完澡了,她还在纠结。他料定她不会戳穿这个秘密,现在武娇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可以继续装成局外人,一旦武娇有所察觉,她就没法子风轻云淡了,那可是她一直追求的境界呀。 他坐在对面,调笑地说:“我在里面等了你那么久,你也不来帮我擦擦背,无爱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不够贴心。” 艾萌萌扭着脸,吐出一口烟雾:“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快回去,现在不只是武娇在找你,你爸你妈应该也很担心,你再不回去他们就要报警了。”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话,慢条斯理地站在镜子前捣饬起自己的头发来。艾萌萌叹了口气,把头垂下去。 墙上的时钟指到凌晨一点时,艾萌萌实在熬不住,坐着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她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他的臂弯里,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人都挪移到了床上。他的呼吸很轻缓,好像是睡着了,透润的肤质泛着微微的亮光,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淡淡香味……她稍微动了一下,他就醒了,闭着眼睛,收紧双臂:“你去洗澡么?” “我去沙发上睡。” “你要是想玩藏猫猫,那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 她郁闷地低下头。 他睁开眼睛,在她头顶轻轻吻了一下:“艾萌萌,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这样搂着你睡觉,就像小时候我妈搂着我一样。” “我知道你和你妈母子情深。”艾萌萌黑着脸说。 他闭着眼,也不搭她的话,只是继续说自己的:“我这样想了整整十年,可是十年都没有实现。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怕我做梦都会笑。” 艾萌萌说:“那是你,这样子我可睡不着。” “是吗,你刚才不是睡得挺香的么,就像刚才那样睡下去不就好了。另外,你不用担心,我今天很累,不会动你。” “刘星辰!” 他把身体向外挪了挪,依然死死地锁着她:“艾萌萌,你以后还是叫我学长吧。” “为什么?” “嗯……”他想了想,说:“因为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好,你也把那层防御卸下来,这样的相处就不会累,我们在一起还是会很开心,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多了个睡觉的问题,这个习惯习惯就好了,仔细想想,除了年龄增长七岁以外,其余什么都没有改变,你说呢。” 艾萌萌默默地听着,这一刻,她恍惚觉得高中时代模糊的记忆渐渐地清晰起来,明明是炎热的初夏季节,眼前却出现了细细的雪花和昏黄的路灯,山地车的横梁铬得屁股又麻又疼,他的双臂包围着她的身体,宽大的校服上衣挥散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冷风被挡在外面,她躲在他的臂弯里,享受着一个狭小而温暖的空间……想到这些,她忽然变得安静了。 他又问:“好不好?” 许久,她说:“你不是说你不想当老好人学长了么?” “我那天喝醉了啊,笨蛋。” “可我觉得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 “干嘛要回到从前,现在不是挺好么?” “现在有什么好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好。” “现在好,我可以抱着你。” “可是明天呢,明天怎么办?” “不要管明天,现在好就行了。” “可是……” 忽然,他用嘴唇覆盖住她的嘴,柔软的触觉令她浑身悸动,温柔的舌尖探进她的齿间,一点一点加深,直到她完全接纳他,配合他。 清晨,他们几乎同时醒来,醒来时还保持着昨晚睡去的那个姿势,她睁开眼睛,看见一双安静的瞳孔,陌生而又熟悉,她眨眨眼睛,他贴近她的嘴唇,闭上眼,深深地吻住她。然后他脱掉了唯一的毛巾长睡衣,从床铺下掏出一个小盒子,笑着说:“你看我买了什么。” 艾萌萌抬头看去,脸忽然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将它们交叉压在床上,用牙齿撕开小盒子,取出一个透明的薄薄的像肥皂泡一样的小东西,一股清新的薄荷味传到艾萌萌的鼻孔里,她的脸被他紧紧压在枕头上,她斜着眼睛看过去。 “你叫我学长,我就放过你。”他晃了晃那只肥皂泡,微笑地对她说。 “学长。” “再叫一遍。” “学长。” “再叫一遍。” “学……擦你妈!” “呵呵,艾萌萌,你知道你有多可爱么?” “刘星辰,我可告诉你,别特么给我得寸进尺!” “我昨天说过了,睡觉的问题习惯习惯就好了,你不是也同意了么。” “我同意你妈了个逼!” “呵呵,我妈怎么得罪你了。”他一只手熟练地穿上了避孕套,试探着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舒服的角度,他轻轻地在她耳边问:“疼么?” 艾萌萌抓紧床褥,一声也不吭。他把她的十指揉开,含住她的耳垂,柔声说:“放松……” 用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终于完整地做了一次,她的鬓角竟然都被汗水打湿了,他自认为做足了功课,可是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前戏,不过以艾萌萌的态度来说,她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让他帮她做前戏,吃点苦头也怨不着别人。做完之后,她精疲力尽地趴在枕头上,整个人都变蔫了,他怎么抱她,怎么亲她,她都不反对,好像死掉了一样。他又把她抱到浴室,冲了个半温不凉的澡,冻得她浑身发抖,他赶紧用空调被把她裹起来,结果她还是连着打了好多喷嚏,似乎是感冒了。 艾萌萌回忆起在酒吧里刚睡醒时就感觉到浑身发冷,似乎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发烧了,怪不得整整一夜都做着冬天下雪的梦,还总想往他的胸膛上靠近一点,他这个学长根本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斯文败类,已经彻底暴露了阴暗的本质。 刘星辰拎着一袋药品跑回来,把体温计夹在她耳朵上,赶紧挽起袖管去厨房熬粥。艾萌萌不信他能熬出多像样的粥,结果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似乎比她熬得还好那么一点。忙乎了大半天,她的体温还是居高不下,他决定带她去医院。 六月份大热天里,艾萌萌裹着一件棉大衣昏昏沉沉地坐在副驾上。他不记得这一带有什么像样的诊所,只好朝市医院的方向开去。 艾萌萌说:“我听说感染hiv就会发高烧,你是不是在国外感染到那个,然后传染给我了?” 刘星辰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开车。 “喂,我问你呢。” 刘星辰转过头来看看她,冷笑一声,还是不说话,继续开车。 “我记得你上次可没戴套哦。” 刘星辰深深地运了口气,依然不理她。 “我擦!不会那么倒霉吧,初夜就被感染了hiv?” 刘星辰使劲儿咬咬牙曹骨,额角上的血管在跳。 “你上次说的同归于尽、还有一起去卧轨什么的,是不是就这个意思啊?” 刘星辰踩了一脚危险的急刹车,把车非法停在了道旁,气得已经找不到表情了:“艾萌萌,你到底是不是雏?我怎么觉得你那个膜是修补的呢?要不!你说!你怎么都没太流血呢!!” 艾萌萌张着嘴,一张高烧发红的脸转而变得发黑:“刘星辰,你他妈的,你还叫人吗!?” 刘星辰大声说:“我现在真他妈的想把车开到铁轨上,和你同归于尽!” 艾萌萌不屑地说:“嘁!你开啊,我看你敢不敢!” 刘星辰说:“我们不去医院了,我们去撞火车!” “好!现在就去!” “好!去就去!谁怕谁!” 刘星辰猛地把车非法调头,然后高速逆行,后面的车主被他弄得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撞见龙卷风了。艾萌萌看着两边飞速掠过的车辆,抓紧车门上的把手,说:“喂,你疯了!不要命了!” 刘星辰把油门踩到底,车速已经超过一百八十迈:“我们不是去撞火车吗!怎么,你怕了?” 他们的车在密密的车流中飞速穿梭,从车窗望去,两边的景物几乎连成一张水彩画。 “刘星辰,你快停车!你这个疯子!啊!你看前面好不好!唔……唔唔唔……” 艾萌萌被他一手搂进怀里,激吻。他掠夺性的狂吻就像一只大型猫科野生动物在啃噬猎物。艾萌萌感觉高烧彻底退下去了,连魂魄都要被他吓出这个躯壳。 他吻过她之后,对她大喊:“艾萌萌,我爱你!我爱你!!嫁给我!!!” 第167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7 一场小雨瓦解初夏躁动的闷热,水露沾湿了凉鞋和洁白的裙角,武娇行动不便地提着一大筐新鲜的鹅蛋走上草坪斜坡。一辆出租车调头而去。 她放下精美的竹筐,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摁下门铃。 远远地看见一位白发老者和两个小保姆一齐从楼房里走出来,武娇都快认不出保罗叔叔了。他的啤酒肚变小了,背脊却越来越弯,锋利的额角上盘踞着石膏一样灰白色的卷发,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蜡黄,面部皮肤彰显着地心引力强大的牵引垂直向下嘟噜着,只有一双眼睛没有变,还是那么热情亲切。武娇的变化更大,已从天真无邪的小女生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上次她来到这里,还是六年前的事。 保罗叔叔穿着一件整洁的衬衣,背带裤的裤脚向上挽起两道,崭新的黑皮拖鞋边沿上沾着一圈细小的泥粒。一个保姆把狂叫不止的哈士奇拦在一边,另一个保姆打开门接过武娇手中的篮筐。保罗叔叔双手松松地搂抱住武娇,拍拍她的后背:“你总算回来啦,孩子!” “唔!保罗叔叔。” 武娇此刻已能完全理解西方人的礼节,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躲在学长的身后,拒绝任何人的示好。话又说回来,学长现在都把自己搞丢了,她就是想躲也没处躲。 漂亮任性的哈士奇被套上了一个金色的项圈,项圈的锁链直接连接着一根深埋于地下的铁杵,尽管它的狂叫不止引起了一条萨摩和一只猫的好奇,但谁也没有像它那样看不出主人的眼色。 理事长夫人透过门厅的大落地窗户向她挥手。武娇仰望着她,看来她的变化是最小的,尽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优美的体态和柔润的肤色依然与她现在的年龄极为不符,武娇在心里估摸,她应该有五十岁了。 理事长夫妇为了迎接武娇早就想派人去镇里接她,可是她坚持要自己过来,主要是想等鹅蛋攒够一百颗正好装一大筐,这样看上去既有诚意又有面子。硕大的新鲜鹅蛋一颗就差不多半斤重,真不知道她这么娇柔的体质是靠着怎样的信念把它们一路提回来的。虽然武娇看上去娇嫩,其实内心坚强得很,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因学习成绩好而考入市里的高中常年住校,生活上也早早就能像大人一样节俭用度,从来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七八年来,理事长夫人一直在给这两个孩子往海外账户里汇款,供应着他们学习和生活的一切花销,多数情况下都发现他们的账户余额里还有很多钱,由此理事长夫人觉得武娇是一个很简朴又很懂事的孩子,对他们俩早恋的成见也就越来越少,到了三四年以后,就彻底接纳了她,甚至还特别感激她,感激她帮自己照顾远在异国的儿子。 保罗叔叔叫厨房准备了好多可口的饭菜,今天中午理事长也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来吃饭的,但是保罗叔叔拨打星辰的电话仍旧无人接听。武娇几乎一分钟都没歇着,嘴上说不累不累其实总在默默擦额头上的虚汗,她在厨房里告诉保姆怎么腌鹅蛋才最好吃。其实她的父母就是养鹅专业户,从小她就是吃着这东西长大的,她们镇里的人都相信多给孩子吃鹅蛋能考上大学,武娇的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武娇又从海外留学回来了,他们家因此在镇里很出名。 鹅蛋腌好了,武娇蹭了蹭额头,说:“腌半个月就行了,想吃出油的就腌一个月。” 理事长夫人笑着说:“这么说七月份就能吃啦?等到会亲家的时候就把腌好的鹅蛋装一盘,到时候请你爸爸、妈妈还有你姐姐一起到咱们家来吃饭。” “嗯。”武娇憨厚地答应一声,去外面洗手。 保罗叔叔拿着手机来找理事长夫人:“夫人。” “星辰还是不接电话吗?”理事长夫人低声说。 “您看是不是派人出去找找?” “快去。” 武娇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听见了他们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她没有避开,径直走过来,对理事长夫人说:“阿姨,我和星辰失联好几天了,我问过很多同学,他们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理事长夫人连忙笑着说:“不要紧,待会儿他爸爸回来了用他爸爸的手机给他拨过去,他就会乖乖回来的。” 武娇顿时提起精神:“真的吗?” “这些年肯定是在外面跑野了,但回到家你就不用担心,他最怕的就是他爸爸了,呵呵!” 理事长夫人自信满满的笑容或许能让武娇暂时安心下来。 在国外的这些年里,他们几乎用尽一切力气去证明爱情是可以后天培养的,那是因为在他们的心里有一座共同的孤岛,他们是孤岛上绝无仅有的男人和女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喜欢上了“冷冻”这种解压方式,仿佛每次当他冷冻自己一段时间之后,他都可以用相应的一段时间来苏醒。只是后来的这两年里,他冷冻的时间越来越长,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已经不成比例,已经失去平衡。 他混迹各种边缘社团,那些社团里都是有着极端信仰的热血青年,他们不知道自己有多颓废,他们却认为自己是高贵的,他们把死亡当作人生的终极意义,把自杀看作一种任性的消遣。 不用说他自己也知道那种状态有多危险,之后他说他想要一个孩子,并希望用那个人的名字来命名它,当他的菁子和她的卵子结合在一起,一个不可逆的事实就产生了,这座孤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他愿意为了它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也愿意相信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从零开始。 从受孕的那一刻起,武娇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的这个计划,就像当年在学校时那样,她最想做的事永远都不是高攀理事长的家庭或是做理事长夫人的儿媳,这个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们之间的计划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理解。 曾经他们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谈起各自的未来图景,武娇说她希望念一所好大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周末就和艾萌萌出去旅旅游,打打牌,泡泡温泉,喝喝酒,kk歌……就算一辈子都这样跟她厮混在一起,大概也不会觉得无聊,因为她是那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武娇还问过他,什么叫爱情,他说,当你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有意思,那就是爱情。 当两个人同时失去了那个“有意思”的人,而那个“有意思”的人曾经存在于他们中间,和他们有过千丝万缕或者点点滴滴,如果他们愿意为了留住共同的回忆而在一起,义不容辞地扮演着对方的那个“有意思”的人,那么他们的关系只能被定义为“仅次于爱人”的关系。 只是这其中的微细差别外人是看不出来的,这种混乱而又荒诞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上一代人理解。理事长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武娇是爱着他们家星辰的,而据儿子当年在菊理高中做出的那一系列荒唐之举,理事长夫人也完全有理由相信儿子深爱这个女孩儿。虽然知子莫若父,理事长爸爸曾多次说,我觉得星辰有事瞒着我们,他们又何曾想到,像武娇这么好的女孩儿竟然也在这种迷茫而危险的关系中沉沦。 快到中午的时候,理事长爸爸带着小赵叔叔回来了,武娇和小赵叔叔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她很早以前就听学长说过了,这个人是爸爸最信赖的下属,只是她当时没想到,他在某种时刻比保罗叔叔的地位还高,就比如说吃饭排座位这件事,一张大长条桌子,理事长坐在中间,左边是学长的空位,右边是理事长夫人,武娇挨着理事长夫人,武娇对面就是小赵叔叔,而待会儿保罗叔叔忙完了是要坐在武娇身边的空座上的。 也许武娇想多了,也许这恰恰说明保罗叔叔就跟他们的家人一样,而小赵叔叔还是客人待遇。武娇欣慰地发现在自己被安排在仅次于理事长夫人的座位上,这个就是儿媳妇的位置,没错。 理事长坐在饭桌上,用自己的手机给儿子拨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回国快半个月了,父子俩到现在还没照过面,尤其在这么重要的家庭宴会上,做儿子的还要让老爸打电话督促,重重罪状足够他喝一壶的了。武娇不晓得这个家的家教有多严,所以对于理事长的那通电话开始也没太在意,可是当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理事长的手机竟然哗啦啦地进来一条信息。 竟然真的是刘星辰发过来的。他说:爸,我会尽快找时间给您回电话的。 这是他失联一周以来发出的第一个短信。武娇几乎要哭了。理事长却非常不满意地合上手机。 理事长夫人急切地问:“儿子说什么?” “他忙着呢!”理事长在喉咙中“哼”了一声,为了不使武娇觉得尴尬,他这是在竭力隐忍,他看看身旁毕恭毕敬的武娇,向她绽开一个温和的微笑:“呵呵,这个臭小子,成天瞎忙!咱们继续吃吧,都吃它,别给他留。” 武娇回以礼貌的微笑,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看来先前给他发的那些信息他都收到了,他是故意不回。武娇有些生气,可是反过来想想,知道他没出事,总算放心了。 武娇知道艾萌萌不会骗自己,如果他不在艾萌萌那儿,那武娇就想不出他到底去忙什么了,也许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儿吧,自从她怀孕以后,他还从来没“冷冻”过自己,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已经彻底“苏醒”过来了,为了将出生的孩子,他做尽了一切准丈夫该做的事,晚出早归,百依百顺,戒烟戒酒,细心照顾,学习下厨,制定婚期,清心寡欲……啊,武娇突然咬到了自己的腮,因为她刚才想到了一个邪恶的念头,遭到上帝的惩罚了。 她轻轻舔了舔腮部,尽量不让一桌子的人看出来。 网路上说,像他这般年龄的男子在妻子的孕期出轨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武娇怎么都想象不出,学长忍耐不住生理上的需要是怎样一种状态,在她的记忆之中,他的疯狂仅限于喝醉之后的几个小时,而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都是在懒惰的温柔中慢条斯理地完成。武娇现在有种第六感,觉得他一定是去做与这个相关的事了,其实桌上的每个人都猜测到这种可能,因为他在国内能做的事少之又少,排除了跟同学喝酒还能有什么。 理事长夫人把武娇安排在儿子的房间午休,这充分表示她十分认可武娇这个儿媳,关上房门之后,武娇终于可以好好地品味这个专属于他的空间了,他的出生和成长都可以在一个照片墙上清晰地看到,他小时候的照片灿烂而又甜美,简直跟理事长夫人形容的一样,少年时的他看上去比小时候傻了许多,各种人生困惑写满了他神经质的目光,高中时的照片特别少,只有一张家庭合影,可能是因为他有了自己的主见,而且不再喜欢照相了。 武娇拉开他的抽屉,看见许多学习计划和用过的算草纸,竟都没有翻到一封情书之类的东西,然后武娇又打开他的衣柜,只有几件冷色调的西装,以前那些衣服都被宝贝地锁在了一个五斗柜中。她发现衣架上挂着一个崭新的耳罩,是大人的尺寸,印象里却从来没见他戴过。武娇拿着它对着镜子夹在自己的脑袋上,高吊辫配这个耳罩很搭,如果是冬天她就会把它戴走,可惜现在是夏天。 最后,她终于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证据,半盒摩尔香烟。 她敢说这是艾萌萌留给他的唯一一件纪念品。 她恍然发觉自己在他的房间里乱翻这种举动实在有点过分,她把那半盒摩尔香烟原封不动地放进抽屉里,然后再小心谨慎地让一切物品回到原位,她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走入他的生命,就像他从来都没有走入她的生命一样。 第168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8 被交警开了一摞罚单并吊销了国内驾照的刘星辰陪着艾萌萌坐在医院的输液间里挂吊瓶。艾萌萌给朋友打电话,试图走走后门帮他把驾照要回来,可惜像这类严重违章的情况谁也没有那么大面子。虽然刘星辰知道爸爸肯定有办法,可是回国第一件事就弄了个人仰马翻,他哪有脸和家里说。现实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如果刚才真的去撞火车,那后面的这些麻烦就都可以省了。 吊瓶挂到一半,看着输液间里的病人纷纷上厕所,艾萌萌也越来越想去厕所。她对旁边陪护的一个大姐说:“嗳,大姐,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吊瓶?我想去趟卫生间。” 大姐看看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刘星辰,说:“让你老公陪你去不就行了嘛,反正输液间的厕所都是男女通用的。” “我老……”艾萌萌回头看看刘星辰,笑着对大姐说:“哈!他不是我老公,他是……” “呵呵,我是她男朋友。”忽然刘星辰接过话音,然后取下了艾萌萌的吊瓶。 艾萌萌冷着脸:“你干嘛,你快给我放下。” 刘星辰说:“别不好意思了,快走吧。”然后他微笑着朝她挤了一下眼睛,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他那邪恶的意思是:做都做过了,还怕给看看? 想到这个,艾萌萌腾地一下脸红到脖子根。周围有人在看,嘁嘁喳喳地笑他们。艾萌萌揉揉胀痛的小腹,实在没法子,只好跟他走。到卫生间里,她一只手解不开裤腰带,是他帮她解开的,裤子也是他帮她氽下去的,裤衩也是。 他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以后别穿这么紧的裤衩了,那个地方需要透透空气,不然会生菌。” 艾萌萌尽量压低郁怒的声音:“快闭嘴!” “是真的。”他扯起一张坐厕纸,让她坐下去。 她实在憋不住了,听见一串让人尴尬的小便声后,臊得她一声不吭。想不到从来不知害羞为何物的艾萌萌也有虎落平阳的一天,他站在旁边,拿着吊瓶,看着她笑。艾萌萌红着脸气乎乎地说:“你笑够了么?” 他问:“尿完了没啊?” 艾萌萌低下头说:“尿、尿完了。” 他猫腰按下冲水按钮,顺手抽了张厕纸,说:“来,老公帮你擦擦。” “滚!”她打掉他的手,自己重新抽一张。 “呵呵呵……” 她擦完之后,发现牛仔裤太瘦,一只手提不上去,竟然心大到忘记另一只手在输液,刚要用双手去提,这时,刘星辰赶紧抓住她的那只手:“别别别,大姐,你想再扎一针吗!” 他把吊瓶交给她,双手帮她提上裤子,系好裤腰带,然后搂着她的腰,争分夺秒地在卫生间里吻了她一下。反正此刻艾萌萌脸红脖子粗的,也分不清究竟是发烧烧得还是生气气得或者害臊臊的。反正对于她这样的大炮筒来说,可以趁人之危的时候就绝对不要错过机会。他的吻虽然短暂却像一次深情的告白,此时此刻,她仿佛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他的心,他在说,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好吗。 艾萌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打开门插销,扶着她走出卫生间,她忽然说:“我想去外面抽根儿烟。” “你都这样了还抽什么烟,快老老实实地把液体输完得了。” 她从兜里掏出钱包,递给他:“去帮我买一盒,什么都行。” 他深深运了口气,推开她的钱包,把吊瓶交给她:“在这等着,别乱跑。” 十分钟后,艾萌萌站在医院的安全楼梯上一手举着吊瓶一手夹着烟,那形象实在太中二了,来往行人免不了要多看她几眼。艾萌萌连着抽了三支烟后,碾灭烟蒂,对他说:“昨天,我答应武娇一定帮她找到你。” 刘星辰看着窗外,什么都没说。 她说:“我答应她今天就找到你。” 过了很久,他说:“那你答应过我的呢?” 艾萌萌低下头。许久,她说:“我可以做你一年的女朋友,但是你必须和武娇结婚。” 他不假思索地说:“不行,我办不到。” “那你现在就走吧。”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怨恨和委屈。 艾萌萌把烟蒂丢进垃圾桶,独自走进了输液间。 一个小时后,朦朦胧胧中她觉得有两个人在耳边说话,手背上的贴胶呲地一下被撕开,她彻底醒过来,听见护士说:“她今天的液体都输完了,还有一组液体,明天这个时间能来么?” 他说:“能来。” 艾萌萌睁开眼睛,觉得身上很轻快,好像已经退烧了。 他扶着她走出输液室,问她:“你中午想吃什么?” 她用一种驱逐式的口吻说:“你怎么还不走?” 他说:“我刚才考虑了一下,我答应和你做一年的恋人。” “一年后再和武娇结婚?” “嗯。” “不行。” 他停下脚步,渐渐皱起眉头:“怎么不行?这不是你说的吗!” “可是武娇都怀孕四个月了,她怎么能接受未婚先生子这种事?” “武娇不会那么想的,我和她之间本来也不是那种非彼不娶非彼不嫁的关系。” “可是,她的家人呢?还有亲戚、朋友、同学,你叫她在别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离婚带孩子的女人不也多了?没见得就抬不起头吧。” “刘星辰,原来你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我还真是高估了你!”艾萌萌岔气了似的使劲儿捋自己的胸口。 他大声说:“那你呢,你对我负过责任吗!” 僵持许久,艾萌萌转过头去:“反正就是不行。” 他也转过头去,看着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爱着这样一个不懂得珍惜的女人!世上有几个男人会把十年的苦恋都投注在一个女人身上,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就算是审美疲劳也该疲劳好几回了吧!明知道她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他却总是想要她为自己破天荒地改变一次,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不,不是那样的,他知道自己内心里最渴望的是什么,自己太想成为她生命中最特殊的存在,就是这个执念害了他,害他到现在! 爱情有时真的会令人抓狂。他拉着她走到宽大的suv旁,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副驾,用力推上车门,然后他站在外面抽了一支烟。艾萌萌透过车窗玻璃,一直那么注视着他,他眉峰紧锁在车门外走来走去。七年的时间里,他真的变了很多,他的语气和动作都比原来潇洒了,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潇洒不起来。 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原来那个酷酷的学长,强大的自尊心被再三地妥协泯灭殆尽,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当年的一个决定会如此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三分钟后,他带着一团烟味从外面回到车里,他把手臂揽在她的肩膀上,认真地注视着她:“艾萌萌,我们分期付款怎么样?” “什么分期付款?” 他说:“我会和武娇结婚,但是,我需要你的时候,我就去你家找你,行么?” 艾萌萌特别无语地看着他。这就是他所谓的分期付款么?实际上就是找个借口搞婚外恋吧。可是看他那股子认真劲儿,实在不像一个为婚外恋而花言巧语的坏男人,他的眼神这样真挚,他的语句这样直白,仿佛是说全天下的婚外恋都是被逼无奈。艾萌萌闭上眼睛…… 他皱着眉注视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没有把握,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是怎样的一种态度,也许是嘲弄,也许是讽刺,也许是不屑……反正他觉得她在鄙视他,或许她认为他所说的“需要她”只是生理上的需要,不管她怎么想他,他现在只要她一句话,行,或者,不行。 艾萌萌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对不起……” 他失望地闭上眼睛,把她搂进怀里。 艾萌萌低着头,眼泪顺着鼻梁一直流到鼻尖,在那里形成一颗透明的水滴,她说:“学长,我们刚才为什么没去撞火车呢……”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绝望。 他用手指抹去她鼻尖上的泪滴,然后戳了戳她的那个隐藏在嘴角的小酒窝——那个另他魂萦梦牵的涵容他所有甜蜜和疼痛的魔法门——他心疼地说:“哭什么啊,傻蛋,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的呀,在此之前,先走一步说一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她说:“我们必须分开。” 他的喉结动了动,一阵酸楚被竭力地咽回去:“好了,先不说这个,去吃饭吧,不哭了哦。” 他帮她扣好安全带,抽出两张面巾纸给她,然后发动引擎,踩下油门,一路上沉默地开着车,车里实在太静了,他打开收音机,刚好赶上正午点歌台,有人为初恋情人点了一首老歌,名叫“从开始到现在”,记得这首歌上高中的时候曾经流行过一阵子,他们都知道这首歌是怎么唱的。她降下半扇车窗,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的风景尽量想点别的。这时,音响里流出一个清润伤感的声音: 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 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时间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 如果重逢也无法继续 失去才算是永恒 惩罚我的认真是我太过天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如果再见是为了再分 失去才算是永恒 一次新的记忆为何还要再生 难道…… 忽然间,他把车拐入一个岔路上,停在了道旁。艾萌萌手里夹着半支香烟,讶异地看着他,与此同时,发现他的面颊已经被泪水打湿。他凑过来,抱住她,整个身体颓然地靠在她的肩上,哽咽地说:“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就当是我……是我求你了……好吗?” 艾萌萌怔怔地看着挡风玻璃,一双空洞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 第169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39 两个人默默地吃了一顿午饭,之后刘星辰把她送回家。他说:“你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过来接你,去输液。” 艾萌萌说:“你不用来了,我自己去。” 他不理她说的话,拿起她的一串钥匙:“这个,我要去配一下,明天上午我给你送过来。” 艾萌萌用手扶着额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他扶住她的双肩,让她好好地看着他:“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感觉不对劲的,就立刻给我打电话,听见了么?” 艾萌萌叹了口气,低下头。 他晃晃她的肩膀,轻声问:“听见了没啊?” 她似乎是点了点头。 他吻了一下她的头顶,说:“那些药先不用吃了,医生说输完液才吃,晚饭买好了,就在冰箱里,记得睡觉前再量一□□温,多喝点热水。我走了,好好休息。” 艾萌萌看见他的脚步从卧室里走出去,房门被轻轻关上,然后听见一声刻意放缓的锁门声,他在外面反锁了大门。夏虫交织的纱窗外,听到两声短促的“哔哔”,过了很久,至少是半个小时以上,那辆车子才发动引擎,开出小区。艾萌萌趴在床上,忽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瞬间被抽空了。她支撑着到客厅里点燃一支烟,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一直抽到天黑,烟灰缸里挤满烟蒂。她到浴室里放水,看见手机在门厅的衣柜上一闪一闪。 是三个小时前他发来的短信:保温杯里是新烧的开水,别烫着。 她旋开保温杯,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汽螺旋上升,蕴湿了她的眼眶。 这是刘星辰消失一周后首次回家,当他把车开到大门外的草坪斜坡上时,理事长夫人老远就在二楼阳台上看见了他的那辆银灰色大凌志,保罗叔叔已经端着老式望远镜从门厅里跑了出去,当刘星辰把车停在草坪上的时候,一条萨摩耶像一团白雪一样直冲他的车门奔来。他下车,先朝保罗叔叔挥了挥手,然后摸了摸萨摩耶毛茸茸的头顶。 保罗叔叔年纪快上七十了,跑几步就喘起粗气,说起话来也气喘吁吁的:“噢,星辰呐!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家里人都快找你找疯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回学校附近转转,看看那一带有什么变化。”他说着抱了抱保罗叔叔,然后扶着他的胳膊,一手摸着萨摩耶的头,和他们一起走进楼房里。 保罗叔叔说:“理事长已经走了,不过,孩子,你的未婚妻还没走哦。”保罗叔叔的口气似乎是在庆幸可以看见小两口团聚的画面了。 刘星辰稍微有些意外:“啊?武娇来了?” “是啊,她早上一个人打出租车来的,你不知道吗?她还提来一篮新鲜的鹅蛋,我的天啊,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和那么多的鹅蛋!哈哈哈……” 刘星辰微笑着举目望去,看见武娇正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纱窗往下看,而妈妈依然是站在落地大玻璃后面,表情似有一丝生气。 “是吗,我应该去接她的。”刘星辰说。 保罗叔叔深表同意地朝他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分责备,又像是在给他暗示,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向她解释一下,然后保罗叔叔拉开了花厅的大门。 刘星辰看见不动声色略有不快的妈妈,向她热情地展开双臂,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撒娇意味:“妈妈,我回来啦。” 看见他那孩子气的英俊脸庞,理事长夫人一肚子的气顿时消了一大半,被他抱紧的同时责备地说:“你不用跟我撒娇,去楼上跟武娇解释清楚吧。” “唔不嘛,妈妈都不高兴了,我哪有心思去哄别人。”他抱住妈妈不肯松开。 理事长夫人实在装不住了,眼角立时绽开心花怒放的笑纹:“呵呵,我的乖儿子,出去野了一圈儿嘴巴倒是学甜了呢。快去漱漱口,怎么弄得满嘴都是烟味儿,熏死人了。” “哈——”他故意对着妈妈的脸哈了一口气,然后坏笑着去洗手间里洗漱。 当他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门,看见武娇坐在窗台前背对着他,并没有转头看他。他知道武娇在生气,就像每次他冷冻自己一段时间后重新回到她身边时一样,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用任性的双臂把她从牛角尖里拉出来,直到看见她的笑容为止。 他从书桌下面抽出一把椅子,靠着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亲爱的……” 他那熟悉的声音加上愧疚的口吻顿时使武娇委屈得泪流满面,她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颧骨,他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可是她扭着脸,依然看着窗外不说话。他不知道什么样的解释能使自己和她都满意,他甚至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不做任何解释了,可是现在看来不行,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爸爸,妈妈,以及所有人的都还期待着他们的婚礼,期待着她早点成为家里的一份子。 这一刻,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忤逆自己的心意,从身后抱住她,将歉意的表情藏在她的脖颈后,轻轻吻了那块细致柔嫩的皮肤,和她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武娇慢慢地把十指插入他的指缝,和他掌心相连,就像他们曾经无数次的和好那样,这就表示她愿意原谅他,只需要再给她点时间。可是他再也无法通过她的掌心传递来的热量而得到心灵上的平静,事到如今,这个默契的动作只能令他陷入更深一层的纠结之中。 听着他那轻缓而迷人的呼吸声,武娇总算安下心来,将身体仰靠在他的怀中,乳白色的连衣裙下微微凸显的小腹引入眼帘,他闭上眼睛,搂紧她,一只微微发抖的手轻抚着那个小小的生命。她忽然问:“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 “我在学校附近随便逛悠逛游,看了看,没什么意思。” “那你住哪儿了?” “住……旅馆。” “是那个旅馆吗?”武娇知道他懂的。 他含羞地笑着说:“呵呵,那里变成了一片绿化带。” 武娇转过身来,带着一股子认真劲儿说:“我也想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片树林子。”他低低的头颅和躲闪的目光令她感到扫兴,并且失望。 武娇忽然不说话了。 他攥攥她的手:“好好好,带你去,带你去,到时候可要穿条长裤,蚊子特别多。” 原来他是考虑到这些,武娇想了想,笑了笑,觉得自己越来越神经质了,都是肚子里的小坏蛋在捣鬼。如果是在以前,她就会完全相信自己的这个解释,现在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孕期加重的关系,随着身体的各项机能逐日降低,肚腹越发臃肿,她变得很自卑,越来越怕被忽略,被嫌弃…… 她双手托着他的脸,撒娇式地对他说:“老公,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他搂住她的后腰,避免她的屁股从椅子上坐空。 她说:“你先答应我好么。” “好,我答应了,你说吧。” 他慷慨而坦率的态度使她开心起来,几乎把一周以来的伤心难过都抛开了。她顽皮地笑着,就像小学妹一样拽着他的领带说:“在我们的宝宝出生之前,你这个做爸爸的就别再冷冻自己了,好吗?” 这是一个准父亲应该有的觉悟,她的身孕是个既定事实,他的任性逃避没有任何前途可言,所以按照她的立场来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是对于他而言,这简直是把他往绝路上逼。他那明显怔愣的双睛使她不禁忘记了身体和语言的协调性,像是被剪切的录影带一般怪异地停顿在那个瞬间,她的嘴型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吗”字过度到微笑,她的目光就已搜索到了他神情里的一丝懊恼。 他转过脸去,目无焦点地望着夕阳西落的窗台,一种不忠的眼神飘忽了零点几秒之后,心虚地回到了她的脸上,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有说服力,简直都快把自己说服了:“呵呵,我没有冷冻自己啊,我只是出去散散心,回国之后,你也看到了,这座城市到处都挤满了人,记得上学那会儿,一下点雨一下点雪,大街上就冷清得要死,这才几年,就变得这么拥挤了,搞得我每天都头疼欲裂……” 他说完之后,一直看着武娇的眼睛,通过她的反应,也许他可以为自己刚才那番完美的狡辩打分。因为,他没有冷冻自己,所以,他不用为刚才所答应过的事负责——这完全是在“概念偷换”,他这个年年都拿全额奖学金的高才生,竟然也会犯这种逻辑学上的低级错误。 经过他这么一顿搅和,武娇果然被他给带跑了,武娇歪着脑袋想了想:“那……那你以后就少去那些广场啦,地铁啦,夜市啦那种人多的地方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听说国家有了个什么城镇化的政策,进城务工的人越来越多,好像只能是越来越挤的样子。” 他微笑着捋捋她的高吊辫,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看见武娇迷惑的眼眸,他总算是安心了一点,因为他明天还要继续去“冷冻”,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和那个人之间的约定,如果可以做个假设的对比,就算武娇明天可能会流产,他也要去陪那个人输液。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偏心的学长,从他站在爸爸的面前默认那张照片的时候起,他就清楚自己有多偏心。 第170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0 晚饭时间到了,大家看见他们俩手拉手从楼上走下来,就知道小两口已经和好了。吃饭的时候,理事长夫人说:“你们抽个时间去照点婚纱照吧,现在正好是春夏之交,花草树木都长得挺茂盛的,照出来一定好看,过几天就该热了。” 刘星辰含糊地“嗯”了声,没太搭茬。武娇心里想,夫人说的对呀,他怎么不说话呢,肚子越来越显眼了,他又不是不知道。理事长夫人还不知道武娇怀孕的事,也就不像武娇那么急,毕竟儿子刚回国,连时差还没倒过来,再说他们俩都同居七八年了,结婚也不用忙于一时。 理事长夫人用公共筷子给武娇夹了一大块蟹肉,放在武娇碗里,武娇犹豫了一下刚要吃,就被刘星辰的筷子夹走了:“妈,你怎么都不给我夹点。”他边说边把蟹肉放进嘴里。 “嗳你……”理事长夫人假意生气地笑着说:“我那是给武娇夹的,你怎么给抢去了,真是。”她说着又给武娇夹了一块儿,刘星辰伸手把武娇的碗拢住:“不给她吃,这盘蟹肉都是我的。” 在计划要这个孩子之前,刘星辰就在网上恶补过功课,蟹肉是寒凉性食物,孕妇最忌讳吃的。刘星辰把盘里的蟹肉都挑进自己碗里,扒拉几口米饭。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理事长夫人微恼地揍了他一下,又给武娇夹了块儿鸡肉。 他偷偷朝武娇挤了一下眼睛。武娇忍着不笑,对理事长夫人说:“谢谢阿姨。” 理事长夫人笑着说:“别叫阿姨了,不如叫妈妈吧。” 武娇害羞地看看刘星辰,刘星辰把碗筷放下,站起来说:“我吃完了。” 理事长夫人和武娇都觉得有点扫兴。他倒了半杯凉白开,喝了一口:“今天晚上我爸回来么?” “不回来,忙着呢。”理事长夫人略有不悦地说:“你们爷俩都很忙。” 刘星辰说:“武娇,你慢慢吃,不着急,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武娇点点头:“嗯。” 理事长夫人说:“都这么晚了还跑什么跑,快让她住下得了。” “我们还有事儿呢。”他说。 理事长夫人更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们都忙!” 武娇放下碗筷,说:“阿姨,我吃完了,您慢慢吃。” 理事长夫人说:“哎呀,才吃那么一点,都不如我饭量大,再吃点水果吧。” 武娇看看水果盘里的芒果和西瓜,摇了摇头:“我吃得挺撑的,想消化消化。” 刘星辰在客厅里看电视,怕妈妈再给武娇乱吃,就赶紧把她叫到自己身边来:“武娇,你过来一下,帮我把空调遥控器拿来。” 武娇“哦”了一声,乖乖给他递过去。 理事长夫人看着他们笑了,低声和保罗说:“看我儿子那个霸道劲儿,跟他爸爸一模一样的,我以后得好好教教武娇,太百依百顺了不行。” 保罗说:“呵呵,夫人,年轻人的事还是少管点吧。” 大沙发上,刘星辰把空调温度调高三度,低头问武娇:“冷么?” 武娇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只手和他五指相扣,盯着电视说:“我还觉得热呢。” “呵呵,跟我捱这么近,我还以为你冷呢。”他又把温度调低五度。 理事长夫人跟保罗说:“武娇这孩子,性格随和,还特实在。我觉得这俩孩子挺般配的呵呵。” 保罗点点头。 看了会儿电视,武娇要走,刘星辰要去送她,她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也挺累的,早点歇着吧。阿姨,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保罗叔叔,下次再见。” 理事长夫人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武娇这是在跟谁客气,好像是生气了。刘星辰都没来得及换拖鞋,抓起车钥匙就追了出去。 武娇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刘星辰捉住了手腕:“你等会儿啊,我不说了要送你吗。” 武娇说:“不用送了,太晚了,我家那么远,你还得返回来。” 刘星辰不高兴地说:“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我没有。”她转过身去,才意识到这个盘山道上根本没有出租车。 刘星辰对着她的背影说:“武娇,我不喜欢和你这样打哑谜,你说,你到底在挑什么理,是我没让你管我妈叫妈,还是我没让你住在我家?如果你想叫妈也想住下,那ok,我问你,明天早上我妈会让你吃燕窝粥的,你吃得下吗?让你喝牛奶你喝得下吗?她会一整天不停地让你吃这吃那,我是不是都不能离开你身边半步,总得找各种理由保护你?我可以保护你,但是我妈会发现你怀孕的,你不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咱们是奉子成婚吗?” 武娇低下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说的话固然是很有道理,但是她说不清他哪里出了问题,他想到的这些事她也想到了,如果未来婆婆很真诚地要她叫妈妈,并且都愿意留她在家里住了,那么就算知道她怀孕了又有何妨,现在似乎不是她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而是他不想。 武娇敏感地察觉到他对结婚这件事不再积极,就比如说拍婚纱照,明明早该提上议事日程了,他最清楚她的小腹还有多久就会鼓起来,他却丝毫不着急。今天她跑了这么远的路到他家里送鹅蛋,本以为可以让结婚的事情变得更明朗,她却失望地察觉到他那放任逃避的态度。 现在她只能退回一万步想,他们之间本来也不是为了结婚才在一起的。可是当她知道理事长为了表示对她充分重视早晨临时取消会议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就为回来赶这顿午饭,当理事长夫人把最宝贝的首饰盒放在她的面前,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产业跟她一一尽数,又将她安排在儿子的房间里午休……她觉得天下父母的心很苦很苦,她不由自主地和他们一样开始认真地期待着这个婚姻。 武娇默默地给自己擦擦眼泪,虽然有一些话在心里积压了好久,却不能在此情此景之下说出,她怕他那不诚实的目光会无处遁形。 她转过身来:“就算我想住在这儿,我爸妈也不让,你送我吧,这打不到出租车。”她说着,勉强地和他五指相扣,没想到这个默契的动作变成了掩饰内心真实感受的一个虚伪的动作。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牵着她的手坐到车里,一路上,他不爱说话,无缘无故地看了两次手机,好像是在赶时间,可是武娇问他,他又说没在赶时间。以前就算他冷冻自己一个月,回来时也没像现在这样心不在焉,以前她还没怀孕时,他为了弥补她就会主动想要ml,武娇想,也许是因为那方面的事没有了,距离感自然就很难跨越吧,反正不管是男是女这个时期都是最难熬的。武娇暗暗地深呼吸,在心里百般劝慰自己,要用正常的心态看待这些琐碎的小事。 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给艾萌萌打过电话,就很随意地提了一句:“我昨天晚上给艾萌萌打了个电话,大概十二点多,她那时好像还没睡,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可说,卖酒的工作都是那么辛苦吗?” 他微微怔愣了一下:“啊?卖酒的工作?不知道,可能是吧。” 他的口吻好像是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武娇不信他对艾萌萌的工作性质不感兴趣,记得在同学会的酒桌上当艾萌萌说起自己的工作时,他喝汤的双手几乎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中,支楞着耳朵在听,就怕漏掉什么细节似的。他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点。难道是因为艾萌萌给他打过电话,他才回家来看看?武娇想起昨天,艾萌萌说过今天一定帮她找到他,之后艾萌萌再也没消息,而他就这么神奇地现身了,这难道是个巧合吗? 武娇说:“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要是有的话,我真好奇,真相见见。” 他把车开进高速公路收费站,报了一下车牌号,幸好提前拜托了小赵叔叔,违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然明天连医院都去不成更别说送武娇回乡镇。他借着和收费站工作人员搭讪的由子避开武娇的话题,可武娇又说了一遍:“啊,我好想知道艾萌萌未来的老公是什么样的!” 他赌气地踩了脚油门,使武娇的身子猛然向后仰了一下,他又赶紧慢慢踩刹车,紧张地问她:“你没事儿吧?我忘了。” 武娇摸摸小腹,微笑着说:“没事儿。” 他也微笑一下,看似很随性地摁开了车里的cd机,这样他就不用再面对刚才那个没聊完的话题,他选了一张电音专辑,让那些酷酷的节奏感击退纠结彷徨的心情。可是武娇已经看出来了,他对关于艾萌萌的一切话题都反应过激,这也在她意料之中,不是她故意要刺激他,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而且马上就快成两口子了,有什么不能聊的呢。 他说:“待会儿我就不进去了,估计叔叔阿姨都要睡了,你姐姐在家,我也不太方便进去。” 武娇说:“那你总得照个面吧,回国之后我父母还没见过你呢。” 他说:“改天我会正式去你家见你父母,今天晚上我这一身打扮这么狼狈。”他抬脚给她看看脚上的拖鞋,笑了笑:“呵呵,我怕你父母觉得我不懂礼貌。” “那好吧,我干脆就说我是打出租车回去的好了。”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你非要那么说我不反对。” 她知道他不高兴了,但是他不高兴她也要说:“可是你都到我家门外了,不进去照个面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我爸妈会觉得你嫌我们家房子小。” “我都说了,我怕你父母笑话我没礼貌,还有你姐姐也在家,大夏天的,又是晚上,还得现穿衣服出来和我说话,我是怕太麻烦他们,你怎么就是不理解呢,非要往歪处理解吗!?” 他一阵大声呵斥让她一时目瞪口呆。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懊丧地吐了口气儿,把车慢慢开进服务区,停下。她的面颊已经被泪水弄得精湿。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默默流泪的她,把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亲爱的……” 武娇转过脸去,看着黑漆漆的车窗外,玻璃上映出她挂着泪滴的容颜。每当他爆发之后,她都会这样哭着不理他,永远都不可能和他大吵大闹或是大打出手,这是他最不知所措的时刻,他会加倍感觉到理亏词穷,什么甜言蜜语都不会说了。 他的嘴唇贴着她的手背上,头轻轻靠着她的胸口:“亲爱的,我听你的,好么?” “不敢当,大少爷。”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 “快点开车,我要回家。” 他叹了口气,启动车子,一路别别扭扭地把她送回去。他虽然进了武娇家里,但只是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好像忙着要去干什么重要的事。不单武娇有这种感觉,她的父母和姐姐也都这么觉得。 他在高速上看了一眼手机,没有艾萌萌的任何消息,他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就给艾萌萌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艾萌萌发炎的嗓音在电话里回响:“喂?是谁呀?” “我啊。”他把通话改成外放,把手机放在旁边,双手扶着方向盘:“你还没睡么?” 艾萌萌趴在床沿儿上,半截身子光着露在被子外面:“我白天已经睡得够多了,唉唉……烦死了,我还从来没睡过这么多觉,骨头都散了……” “呵呵呵……”他笑着说:“体温怎么样?” “已经降下去了,我觉得明天没什么必要去输液了。” “呵呵。”他在笑她的口头禅——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她这个说话习惯听起来很可爱,很像一个自以为是的高中学生。他说:“不行,你的嗓子还在发炎,我都听出来了,炎症不消掉发烧会反复,病情反复就不好治了。”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在车上?” “唔,我是在车上,怎么。” “你不会是正往我家这边来吧?”艾萌萌忽然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赤罗的胸部。 “什么啊,我才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关心你呢,我今天要回家睡,都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听到这个,她惬意地翻了个身,让轻汗涔涔的身体晾在室温下:“其实我嗓子是抽烟抽的,明天真的没必要去了。” “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都多大的人了还怕去医院,真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活到这么大!” “我不和你聊了,我手机快没电了,你把我家大门反锁,要是发生个火灾什么的,我连个报警电话都拨不出去,那个后果不是会很惨?” 他手臂的肌肉突然紧张了一下:“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你等我,我现在就过去!” “喂喂喂!不用不用……”她话音还没落就听见那边收线的声音,她对着“学长已挂断”几个字骂了句:“白痴!” 挂掉电话后,她穿上睡衣,坐在沙发上等他,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像在勾搭,觉得很可耻,她脱掉睡衣,穿上夹克衫和牛仔裤,甚至穿上袜子,一板一眼地坐在沙发上抽烟。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觉得这样子看起来好像很重视他,就立刻把衣服扣子解开,胡乱揉揉头发,她站在镜子前面看看自己,酷似一只刚刚那个完了之后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小野猫,她生气地脱掉外套,把刚才那套睡衣穿起来,袜子留在脚上,这样总算满意了。 没想到刘星辰两个小时之后才到。她已经困得抬不起脑袋,当听见门外有人在旋转锁头,她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去开门,刚到门口,门就自己打开了,走廊的灯不知是谁给修好的,刘星辰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把握十足地笑着说:“等着急了吧?” “谁等你了!”她不客气地回敬一句,转身走进去。 他在门口摁灭客厅灯,从身后突然抱住她,在黑灯瞎火的情形下把手插入她的衣怀,捏了捏那里略嫌平坦的肌肤。她用力挣可是挣不脱,只能猫下腰,他也跟着猫下腰,手的动作变得更加粗暴。她条件反射地蹲下去,愤怒地说:“刘星辰!你特么的真烦啊!快撒开我,别弄了!啊!” “我知道你在等我。”他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然后他把她抱进卧室,摁在床上。 他把手伸进她的裤腰,驾轻就熟地探到她的腿隙:“看啊,你骗不了我的。”艾萌萌努力并住双腿,可惜腿太瘦了,基本上没起到什么防御作用,他半强迫式地帮她做了前戏。 他刚脱下衣服,就发现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他掏出来看看,是武娇打过来的,一定是问他到家没有,他直接挂断并关机。之后,她感觉到他炽热的身躯完全贴合在了自己身上,他那霸道的唇舌伴着疯狂的占有吞噬了她的整个意识…… 第17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1 平静之后,整个房间重归于夜的素寂。一个红色小亮点在黑暗里跳跃,艾萌萌死尸一般挂在床沿上抽烟,空中弥漫着缭乱芬芳的烟雾。浴室传出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她听见他在里面哼着歌,好像还是他妈的英文。 她拿起床头柜上一个小方盒子看看,借着烟头的亮光读到上面标着“六支装”,她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 不久,刘星辰裸着月光一般光滑如玉的胸膛走进来,问她:“你洗澡么?” “不洗。” 他坐在床边,委婉地劝道:“乖嘛,还是洗一下吧。” 艾萌萌摇摇头。 他俯在她耳鬓悄悄说:“你那里要保持清洁。” 艾萌萌唑了一下牙花子:“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我都说了不洗,不洗就是不洗!听不懂中国话是怎么?嫌我脏就离我远点,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烦吗!” 他笑了笑,把她身上的被子掀开,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她呲着牙“嘶溜”一声,好像是很疼的样子,其实他根本没用力,虽然声音很响,但绝对是在爱虐的范围内。他苦笑的同时也在心里无奈感慨,连这么小的一个习惯都无法令她改变,后半辈子有得受了。 他上床,偷偷钻进被子底下。艾萌萌突然“嗷——”一声窜下床,双手捂着屁股说:“你干嘛?我不来噢!我刚才都说过了,那是最后一次!” 刘星辰举着双手投降,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 “你去沙发上睡!”艾萌萌指着门口,把被子全部卷在自己身上。 他脸上浮现一抹心魂荡漾的笑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想洗澡了,她的那个地方肿得像个水泡似的,几乎一碰就破。他想了想,说:“我可以去沙发上睡,不过,你得让我看一下。” “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艾萌萌一条胳膊伸直,尽量使掉落的烟灰离被子远一点。 他把她手里的烟蒂拿走,放进烟灰缸,同时指着她脚下,说:“被子都沾地了。” 她双手提着被子,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白色被子蔽体。 “你过来,艾萌萌,别一惊一乍的,我发誓不做了,再说我也做不动了嘛。” 他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强拉硬拽,总算把她连哄带骗地弄到床上。他打开床头灯,明晃晃的灯罩把她的眼睛刺得很痛。他趁她眯着眼睛的时候爬上床,掀开被子。她双手搂住膝盖,警觉地夹紧双腿。 “让我看一下。” “不行!” 他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学长我呢,这里有一道考大学时候的选择题,你要是做对了就是大学同等学历。你听好咯yourlegs;uth。”他说到这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呵呵呵……多选。” 艾萌萌开始还听得挺认真的,反应过来之后,丢过去一个枕头:“滚你的吧!” 他把枕头挡开,扑上来。她始终挣不脱他的死缠烂打,感觉整个身体忽然大头沉,双腿被他熟练抬起,路数和干那个是一样的。两个人的影子被台灯打在墙壁上,摇曳、重叠,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和他一起看过的那张限制级光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两个身体叠加在一起的真实画面,然而他已不再是高中时的那个高挑清瘦的学长,他的每一块儿肌肉都像完美的雕塑,青筋突起的手臂力气大得简直可以随心所欲,此刻,他叉开腿,跪坐在她面前,微微兴奋着的身体正对她的眼睛,他的眼睛却极认真地盯着她的肿患之处,嘴里嘀咕着:“天啊,怎么弄的这是,我也没太使劲儿呀……”“……”艾萌萌脸红了,在床头灯的照映下红得一点也不含糊,她纷乱的视线焦虑地躲来躲去,找不到合适的安放之所,却总也逃不开他那健壮的胸膛和漂亮的腹肌,以及腹肌以下浓密奔放的体毛……他摸摸她滚烫发红的脸颊,像哄小孩子似的说:“乖哦,别动,让我看看里面,看看需不需要去医院,如果需要的话,明天输完液之后我们去挂个妇科号。” 谁知道他刚一松开她的腿,就被她长腿兔子似的一蹬,踹到他的脸上,他“啊”地一声捂住眼睛,不动了。 艾萌萌畏缩在床角,忍不住问:“怎么了?” 给她这么一问,他的火气马上来了:“怎么了,被你踹到了啊!乱踹什么,不知好歹的家伙……” 艾萌萌也生气了,一脚把枕头踢跑:“谁叫你看啊!看看看,各种看,看那么久,我腿都酸了啊!” 当他拿开手,右眼眼底明显发红,他到镜子前照了半天,幸好伤得不算太重,他回到卧室里,把那个枕头丢过去:“这下好啦!明天得去挂个眼科号!” 她仍然不放过那个枕头,一脚把它踢回去:“我看这也算是恶有恶报,老天总是公平的。” 他讶异地转过头来:“什么,你在说我么?” 艾萌萌不屑地说:“呵,这屋子里还有谁?” 他憋着一股气,用力地把枕头扔到她头上:“那你呢?你没舒服吗!” 被枕头砸到脑袋的艾萌萌火气突然暴涨:“我舒服个屁!这一晚上我特么都快让你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敢情你没发烧是吧!我擦你妈啊刘星辰!我刚好一点你的电话就来了,原来你关心我病情就是为了打炮啊!?我他妈的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你他妈的就是个无耻猥琐男!我早就知道你从八年前就特别黄特别色了!%#*%3$0*#!/&……” 他特别无语地扶着额头,捏捏眉心,然后笑了。 “笑!都被我说中了吧!” 最后艾萌萌把枕头丢过去,重重地砸在他头上,才算消了点气。 他甩了甩凌乱的头发,扑上去把她箍在臂中,用力夹住她乱踹乱蹬的腿,然后抱着她躺在那个出气包枕头上,就这样捆绑着她,很久很久之后,她粗重的喘息才算平静下来。窗外,天已经蒙蒙发亮。 他闭着眼睛说:“将来,假如我们结婚,我猜你肯定会经常家暴我。” “那你活该啊!” “唔,我活该。”他开心地扬起嘴角。 上午,他们一人顶着一双大黑眼圈去了医院,因为一夜没睡的关系谁也没有力气吵架,输液的过程比较和谐,他照旧帮她拿吊瓶,解裤子,提裤子,照旧争分夺秒地在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小空间里吻了她一下。然后他们去了妇科和眼科。终于弄清楚了,艾萌萌是因为发烧的关系,那个地方也有点发炎,反正白血球和细菌什么的都超标了,医生嘱咐她必须每天按时清洗,因为这个缘故,刘星辰嘲笑了她一上午,而他的眼睛没什么大事,开了两管眼药膏。当他们拎着药品袋子回到车上,总算松了口气,医院里实在熙攘了。 刘星辰忽然想起件事来,赶忙掏出手机:“我都忘了给我爸回电话了。” 艾萌萌悠闲地看着窗外,抽着烟。 刘星辰开机之后,第一时间进来两条短信,一条是武娇发来的,另一条是保罗叔叔的。他先打开武娇的短信,看到她说:星辰,你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回电话。 他又打开保罗叔叔的短信:星辰,你妈妈生气呢,快点回来。 他把这两条短信丢进垃圾箱,然后到名单薄里找到了爸爸的电话,拨过去,想不到才响三声就被爸爸挂断了,被人挂电话的感觉原来是心塞加失落,似乎是遭到报应了呢,他心里一阵焦虑不安。过了一会儿,他又给爸爸拨过去,几声之后,那边终于接起来了。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爸爸的声音了,当他准备和爸爸问声好,却听见爸爸在电话里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不由分说地给他下了一道命令:“赶紧给我回来!”接着就是无情的收线声。 艾萌萌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转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他的表情很憋屈,似乎是被什么人当头棒喝了一顿,可是他刚才明明只打了几秒钟的电话,这是什么人物能对他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嗯?她眨着好奇的眼睛观察他。 他抓了抓她的肩膀,声音有些低沉:“艾萌萌,我爸怒了,看来中午不能陪你吃饭了,我给你买点饭带回去吃,你吃完饭之后好好睡一觉。我有空再找你。” 艾萌萌忽然觉得有点凄凉,自己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才和他混两天就不能适应孤单了,这个斯文败类可真是害人不浅,但她在神情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很无所谓地吹了口烟儿:“就这事么?”一双特别无害的眼睛让他有点啼笑皆非。 他失望地启动车子,在拥挤的公路上行驶,可他意识不到任何人的存在,他的心停留在她的世界里一时一刻都没有停止向她伏首乞怜,可她总是装作听不懂他无声的语言,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成为那个特殊的存在,这份执念完全是自己的意淫,此刻,他的心情湿涝涝冷冰冰,就像眼前被细雨打湿的车窗。 回家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一双双毫不知情的眼睛,他真的不想欺骗爸爸妈妈,不想欺骗武娇,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艾萌萌究竟怎么看他们这段关系,难道只是把它看作一场婚前艳遇吗! 站在她家的门口,他没有心情进去,从门缝把午饭递过去,就像多年前给她递过去卫生棉那样,他顺便把那串钥匙也递过去了。 她接在手上,发现钥匙的顺序变了,这说明他已经配过她家的钥匙。他不经意看到她的表情,那一瞬她仿佛是开心的,虽然没有笑容,但他的直觉不会错,而且她也什么都没问,就那么默然地收回了钥匙。 他站在电梯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个细节,心底涌动着一个大胆的推断——这是否暗示着她已经默认了他们的恋人关系?他把双手插入细密的发际线,抱着脑袋重新把这个逻辑整理一遍,然后他“哟吼!”一声,打了个响指,在心底里大声呼啸,这一刻,他的世界下起了美丽的花瓣雨。 第17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2 当刘星辰回到家,看见爸爸的大pullman在草坪上占据了两台车的空间,他心里立时抖了一下,没想到今天爸爸这么早回家。保罗叔叔亲自出来开门,用意太明显,是为了出来提醒他,理事长在生气。刘星辰和保罗叔叔一边往楼房里走一边低声说话。 “我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晨回来的。” “啊?”刘星辰惊愕地噎了一下,半天才又问:“我爸知道我昨天回家的事吗?” “知道,夫人都说了。不过,夫人说你昨天晚上去送武娇,就在那边住下了。” “啊?!”他更加惊愕地停下脚步,愤慨地说:“我妈怎么能那么说呢!” “夫人也没办法,因为早上理事长问你去哪了,夫人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只能说你昨晚住在武娇家里。” “天啊!”他尽量压低音量,站在花厅门口,一只手抓着门把手防止有人出来听到,他用口型对保罗叔叔抗议:“我敢说我妈是故意的!故!意!的!她闲得无聊!她想让我早点和武娇结婚!那样她就有事情做了!结婚需要买很多很多东西吧?有了小孩儿更需要买很多很多东西吧?那样她就会很有存在感,因为她最喜欢购!物!了!” 保罗叔叔的表情平淡:“难道你不想结婚么?” “我……”他差一点就说漏嘴,连忙说:“我不是不想结婚,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事吧!我妈怎么能说我住在武娇家里呢!那样的话,我爸一定要去武娇家里正式见亲家的!” “那不是早晚的事?”保罗叔叔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 “……”忽然间,他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这时,妈妈在里面拉花厅的门,他撒开手,妈妈打开门,看到了他的眼睛,立刻问:“儿子,你的眼睛怎了?!” 刘星辰不理她,一脸愤懑地从她身边绕过去。 妈妈追在他身后:“儿子,儿子,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弄的呀?” 刘星辰走进客厅,四处找了一圈,回头问:“我爸呢?” “在楼上。” 刘星辰好像刚被判了死刑似的捋捋一张夙夜未眠的脸,硬着头皮走上楼梯。来到爸爸的书房门口,他敲了敲门,听见理事长在里面说:“门没锁。” 刘星辰走进去,父子俩才一对上眼,他立刻把头低下了,理事长看到他这身打扮就一肚子气,他上身穿了一件白色毛巾衫,下身是一条介于睡裤和休闲裤之间的亚麻料破裤子,脚上穿着一双草编拖鞋,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好像精神病一样,没想到他就是这副形象去未来的岳父岳母家里睡觉,真是丢死个人! 理事长的脸忽然变得发青发绿,看来是竭力忍耐着爆发的欲望:“你昨晚睡在了武娇家里?” “唔……”这一刻,刘星辰发现这个借口可能是最好的了,因为爸爸觉得已经够丢脸的了,所以他不可能打电话去跟亲家公核实。 “就这么去的?!”理事长问。 刘星辰赶紧解释:“爸,你听我说,是这样的,我昨天出去追武娇,没来得及换衣服,而且我都说了我不想进他们家,是武娇非要让我进去……” 理事长一拍桌子“啪——”,刘星辰立刻闭嘴,就像声控开关一样好使。在理事长的眼里,借口多多的男人就是毫无担当的败类,想不到儿子出国转了这么多年,回来之后竟然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副没出息的小儿女之态!这些话已经在理事长愤怒的目光里充分表达出来,刘星辰不用看就心领神会。他心里实在是冤枉得慌,可是没办法,事到如今,这个长达八年的谎言只能继续编下去。 过了一会儿,理事长说:“你和武娇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最怕面对的问题终于来了,刘星辰利用几秒钟的可容忍范围内的留白飞快地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只好把这件事推给武娇了,他说:“那就看武娇了,反正我没什么意见。”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引起了理事长巨大的不满,理事长的话几乎是嚷出来的:“你要是个女孩儿我就早不管这些事了!我连问都不会问,你懂吗!结婚的事居然等着女方主动说,那我问你,这个婚你到底还想不想结!不想结就去找工作!成天无所事事的,你指望着谁养你!” 天啊,刘星辰几乎要被骂哭了,想不到回国还不到半个月就被骂成无所事事,这是他唯一觉得不公平的地方,至于其它方面,他知道自己该骂,假如爸爸还会像小时候那样胖揍自己一顿就好了,他就不用在心理上背负沉重的愧疚感。 妈妈忽然把门推开,挡在理事长和儿子中间:“哎呀,都多久没见到儿子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儿子才回国不到两个星期,连胃口都还没调理出来,你就逼着他去外面找工作,你也太狠心了。再说咱们家和武娇家的婚事是有言在先的,早晚都要办,这不是一直都在给他们家打进步么,昨晚都那么晚了儿子还开车送武娇回家,这意思不是想要结婚是什么,亲家留他在家里睡觉那是怕他夜里开车危险,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这还算事儿吗真是,你就知道小题大做!” 理事长转过头去:“哼,你就知道粉饰太平!” 妈妈才不管理事长生不生气,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脸:“哎哟,怎么弄得这么憔悴呀,眼睛那么红,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啊?他们家里是不是特别热啊?怎么好像都脱水了呢?”她拉着儿子的手说:“走,妈妈给你做个补水面膜,待会儿吃完饭好好睡一觉,下午哪儿也别去了,在家里陪妈妈看电视,有个特别好看的节目,那里面有个主持人长得特漂亮,对了,你们在国外看电视吗……” 幸亏理事长夫人这么一通掺和,不然刘星辰都惭愧得走不出那个房间了。他被妈妈拉到客厅里,摁在沙发上,糊了一层厚厚的草莓面膜。他摸摸兜里那把新配的钥匙,欣慰地闭上眼睛,在香甜的草莓味中回味昨天那一夜销魂。 他想起武娇在车上提起艾萌萌的工作,如果卖酒的工作太辛苦,他愿意养活她,可是艾萌萌肯定不想当个家庭主妇,那就再帮她找一份轻松的工作,赚钱多少不重要,只要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价值就行。他越想越远,想到和艾萌萌结婚度蜜月就忍不住傻笑,脸上的面膜都被他笑拧巴了。 于此同时,理事长夫人在小客厅里接到武娇打来的电话,武娇在电话中说,昨晚他送她到家之后就走了,她一宿都没有打通他的手机,直到今天早上他还关着机,武娇很担心,怕是出了什么事,忍不住给家里打电话问问,看看叔叔阿姨有没有和他联系上。 理事长夫人听到这些感到十分讶异,本以为儿子昨晚住在她那边,当妈的还正想问问儿子的眼睛是怎么弄的,是不是小两口干架了啊,可是听武娇这么一说,理事长夫人忽然捂着嘴不可置信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接完武娇的电话之后,理事长夫人六神无主地坐在小客厅里展开了一通胡思乱想。 儿子有外遇了?不可能,武娇可是他从高中时就开始追求的女孩子。难道儿子去外面招妓了?不对,昨天他出门时连钱包都没带,不可能去酒店招妓。难道他住在朋友家里?他在国内也没几个朋友。难道是去找同学了?理事长夫人偷偷看看沙发上的刘星辰,这孩子刚躺下就睡着了,似乎是一宿没睡觉,小脸都瘦了,眼睛也抠了,满身的烟味儿……种种迹象表明——儿子昨天晚上没干好事儿。理事长夫人留了个心眼儿,吃午饭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好奇,而且也没提武娇来电话的事。 武娇撂下电话后,觉得理事长夫人在电话里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还说不上哪里奇怪。正在冥想时,手机屏幕上闪动着一串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喂?武娇!是你吗?我是崔小凯!” 原来是活力四射的小火箭,武娇不禁想起当年在学校里发生的闹剧,那些事仿佛对他伤害最深,甚至影响到他的个人发展,没想到他真能淘换到自己的电话号码,而且居然可以冰释前嫌主动和她联络,武娇感到一阵激动不已:“是,我是武娇啊!你还真打电话来了?” “对啊,我是从常怀志那里要到你的手机号的,我们现在是同事,哈哈。你现在在哪儿,方便出来吃个饭么?” “我在家,我家有点远。” “我知道你家在哪儿,自从你出国以后,我每年都会开车去那边看看。” 武娇很吃惊:“啊?真的吗?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过你嘛!我喜欢过的女孩子虽然很多,但是只有你拒绝了我!哈哈!” 武娇赧然地笑一下,开个小玩笑说:“你还不死心么。” 崔小凯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哈哈!早死心啦!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快要结婚的人,我只想看看你,和你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武娇捂着嘴笑出声:“呵呵呵……那我恭喜你呀,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是个老师。” “和你是同事?也在菊理?” “没错。但我们不是一个教研组的,她是教数学的。” “对了,你教什么课?” “我教……我是辅导员,我专门给学生辅导心理课,很累的!” “是么,呵呵呵,真想象不出你忙起工作是什么样子。” “你意思是讽刺我不务正业吗?” “不是不是……” “行了,我知道我在你眼中是什么德性!我去接你吧!咱俩出去聊!对了……刘星辰那家伙在旁边吗,要不,把他也叫上?” 武娇想到那个人,心里忽然有些落寞,赶紧说:“他在倒时差,不用叫他了。” “那好!说实话我真不想请他!就咱们俩最好!你等我,我大概一个小时就到你家,你穿好衣服等着我!” “喂,你慢点开车!” “没事儿,你家那条路我都跑过十多趟了!” 武娇听见手机里的收线声,这个崔小凯还是那么风风火火激情四射的,给人感觉一点都没变,上次在街上碰到他,还以为他真没空,武娇揣测,他应该是看见星辰在旁边才没下车吧。今天他这么主动请客可能还是出于高中时的那点好感,刚才听说他要结婚了,武娇心里有一点点难受,连崔小凯都要结婚了,自己这个怀了孕的人,到现在还没什么着落,好像有点可悲。 武娇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她已经想了整整一夜,如果学长不要她了怎么办,如果家里知道她怀孕了怎么办,如果连工作都找不到怎么办,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怎么办……她甚至想到了去跳镇子西边的那条大河,然后她忽然从那个可怕的死角里醒过来了,这可能就是孕妇的各种想不开吧,不管怎么说,未来公婆那一关已经通过,在这个国度里,婚姻大事父母作主这种观念还会潜移默化地起作用,而且她也不信学长会那么不负责任。 一个小时后,武娇坐在崔小凯的车里,令人惊奇的是,当她第一眼看见崔小凯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趴在车门上哭了。当时崔小凯傻了。他把车慢慢靠边,停在一个树荫下面,看着武娇哭。武娇哭完之后,给自己擦擦眼泪,然后微笑着对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走吧?” 崔小凯鼓了鼓腮帮子,表示这很挑战正常人的理解力,他什么都没说,踩了脚油门,汽车飞出去。武娇开心地举起双手,让挡风玻璃上掠过的空气在手指间像鱼儿一样穿梭过隙。 她在高速公路上的尖叫声把旁边的车主吓得全部减速,使得他们的车速看上去像是在不断加速,简直有飞起来的感觉。崔小凯还记得有一次他开车拉她去看电影,她是那种特别不理解速度与激情的女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这样了,七年的时间可以把一个人变得判若两人么?崔小凯不时转过脸来看看她,再看看她,然后使劲儿挠挠后脑勺,糊里糊涂地乐了。 第17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3 晚间,刘星辰接到班长宋琳琳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好参加班里组织的集体旅游,刘星辰本来对这个不感兴趣,不过一想到可以推迟结婚,他就痛快地答应下来,说自己随时都有空。 宋琳琳说:“那好,那就定在下周,今天是周四,周六之前我会给大家打电话,到时候可别再蒸发哦。” 刘星辰站在卧室的阳台上,笑着说:“不会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这次旅游都谁去啊?” “嗯……”宋琳琳临时掏出联系簿,在一堆圈圈钩钩的名字当中挑出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同学的名字。可是刘星辰没有听到艾萌萌的名字,他干脆直接问:“艾萌萌,她去么?” 宋琳琳突然“啊”地一声:“你不说我都把她给忘了,我还没问她呢。怎么,你也讨厌她?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告诉她了。” “嗳……”刘星辰欲言又止,竭力忍住,因为他知道这种暧昧的关系在同学之间传得最快,大家对于这方面的事,嗅觉比小狗还灵。 宋琳琳又说:“到时候看吧,如果人不够就叫她去充个数,人太少了玩不起来,毕竟现在大家都很忙,无业游民也就那么几个。” 可见在同学们的眼里,艾萌萌始终都是那种没有正经职业的社会混混。“无业游民”这个词连带把刘星辰也刺激到了,但他知道宋琳琳这个人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可能在她心里还有根深蒂固的“好学生”和“坏学生”的区别。 宋琳琳问:“武娇去吗?” 刘星辰想到武娇的身孕,推测着说:“她应该不去吧,我也不知道。” 宋琳琳奇怪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我之前都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啦,她可没说不去哦。” 刘星辰“哦”了声,目光不由自主地飘移一下:“她说她也要去?” “怎么回事,你们俩没商量过吗?我都被你们搞晕了,要不你帮我问问她,确定一下,我要统计人数的,尽快!” 刘星辰刚要推脱,宋琳琳不由分说地嘱咐道:“说实话,这次旅游是常老师交给我的任务,其实为的就是欢迎你们俩回国,我知道老师们为什么都向着你,这中间我是最辛苦的了,所以你也得体谅我点吧,一定要帮我做好武娇的工作,好么!” 刘星辰把手机离耳朵远一点,听完她这一套人情/事理,不大情愿地答应了声:“那好吧。” 刚挂断手机,刘星辰回头一看,理事长夫人正趴在门缝偷听,好像已经听入迷了。他冷不丁一挂电话,妈妈有点躲避不及,尴尬地在门外定住了。她慢慢推开门,干笑着说:“呵呵,妈妈刚好路过,你刚才在打电话吗?” 刘星辰好笑地揉揉太阳穴,把可怜巴巴的妈妈拉进屋里,拉长声音说:“妈——您就别装了,好不好?”他撒娇式地晃了晃妈妈的肩膀。 理事长夫人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儿子。” 刘星辰笑着说:“听见就听见吧,本来也没什么,她是我高中时的班长,要组织同学们旅游,问我去不去,就这样。” 理事长夫人依然不好意思地说:“妈妈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 “这也不算隐私啊,再说我的隐私您都了如指掌,对您来说我真的没有什么隐私了。” 看着一脸烂漫傻笑的儿子,理事长夫人千百次地在心里问自己,究竟是该拆穿他呢,还是该帮他瞒混过去?如果拆穿他,可能会影响母子感情,不过也许会挽救一桩美满的婚姻,如果帮他瞒混过去,母子感情好是好了,可是让他这样放纵下去的后果可能会导致分手,那样,一家人对武娇七年的感情投入和经济投入全都白搭。 所以此刻理事长夫人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纠结。刘星辰觉得奇怪:“妈,您究竟想说什么呀?” “儿子。”理事长夫人捋捋他的后背,笑着说:“你长大了,学业完成得很棒。爸爸妈妈这么多年的心血总算没白费。妈妈已经老了,现在只希望你好好的,你跟武娇也好好的,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享受几年天伦之乐。” 刘星辰说:“呵呵,您一点都没老,跟我高中时那会儿比起来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可是年龄不饶人。妈妈知道你在外面转了一圈,看到过各式各样的人和事,外面的世界很开放,可是你要知道,家庭是一个人安身立命发展事业的基础,就比如说你爸爸,不论他获得多么高的社会地位,对家庭始终有一份强烈的责任心,对家人从来都是全心全意的,这样的人才会得到大家的尊重。” 刘星辰觉得妈妈话里有话,绕了这么一大圈,都要被她绕晕了,她究竟想说什么呢?难道是这么多年不在家,妈妈已经倒戈到爸爸那边去了,不可能的,妈妈始终都是自己的死党,就在刚才还替自己挡枪来着,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妈妈也不可能反水,这是人的天性。 如果刘星辰知道武娇中午时分打过一通电话,那么以他的情商一定能听懂妈妈的意思,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被妈妈绕晕,突然发现妈妈挺深奥的,呵呵。 因为今天理事长一整天都在家里休息,所以母子俩下午想躲出去——逛街。这可能是七八年以来妈妈最开心的时刻,刘星辰为了尽孝子之心,准备把自己豁出去。妈妈列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购物清单,一部分是生活用品另一部分是奢侈品,奢侈品不用问,一定是为见亲家买的。另外刘星辰也想买点旅游必备的杂七杂八。在车上,妈妈说第一站去市中心的商业街,先把见亲家的礼物搞定,顺便给自己买几件漂亮衣裳,去武娇家的时候穿,然后再去超市里买生活用品。本来刘星辰一点都不着急,让妈妈这么一安排,感觉一下午的时间还紧巴巴的。 刘星辰穿得干净漂亮,跟在刻意扮年轻的妈妈身后,走在商场里时,大家都不会往母子关系的方向去想。服务员不知道怎么定位称呼,幸好当妈的总是挽着儿子问这问那,“儿子,你看这个怎么样”、“儿子,你看那个怎么样”,然后刘星辰惊讶地发现,商场里百分之八十的店主都跟妈妈很熟。 在某家大牌店面里,妈妈停留在一条肉粉色的礼服裙前面,左右端详,迟迟舍不得离去。 刘星辰走过来:“这件太嫩了,不太适合您。” 妈妈拉拉裙子下摆,问他:“你觉得这件适不适合武娇?” 刘星辰拄着下巴想了想:“武娇好像喜欢穿素色。” 妈妈说:“都快结婚了,穿点靓色吧。我觉得这件她穿上肯定好看!对啊,今天怎么忘了把她叫出来了。” “您不是要给她爸妈买东西吗?如果把她叫出来,您到底征不征求她意见?”刘星辰唐赛说。 妈妈点头:“说得也是,不太方便。” 妈妈向服务员咨询尺码,服务员建议:“165公分的身高,胖瘦适中的话,穿m码正合适。” 刘星辰顺手翻了翻价签,递给妈妈一个眼神:“比想象中贵。” 妈妈站在那里不肯动弹:“但是我看中这件了呀。” “武娇不一定喜欢。” “我这个当婆婆的还没送过她什么贵重东西呢,就当是见亲家的时候给她的礼物吧。” “那她姐姐呢,是不是也得送礼物?您不能太明显偏向武娇。” “说得对,那就买两件吧。武娇她姐姐多高?胖不胖?” “她们又不是双胞胎,干嘛买两件一样的?” 妈妈犯难地点点头:“是啊,是啊。看我儿子,想得就是周到,连大姨子都跟着她妹妹沾光。” 刘星辰觉得妈妈此刻的心理很复杂很难办,明明是想给媳妇花点钱,却又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可能这就是所谓微妙的婆媳关系吧。 服务员说:“这边还有一款粉蓝色,夫人。” “啊,是吗?”妈妈如获至宝地发现旁边货架上挂着一件样式相似的,她问:“那件多少钱?” 服务员一报价,这件比那件肉粉色的还要贵,妈妈在纠结,为了给武娇买个小礼物,难道要顺带给她姐姐买一件更贵的吗? 呵呵,黑心商家总有办法把女人的钱包掏空——刘星辰想,他溜达到外面,翻翻专柜上的彩印杂志,图片上有外国模特打版,实际穿上效果真是一般,但他不准备再阻拦妈妈,这种事还是让她自己拿主意比较好,他又随意翻了两页,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外国模特穿的一件黑色连衣裙不错,恰好那个模特的神态又很风轻云淡,像一个人。他拿着杂志,问服务员:“这件还有吗?” 服务员微笑着指了指橱窗中的模特:“是那件么?” 他走过去绕着模特转两圈,越看越欣赏这个设计,觉得艾萌萌穿上一定会很性感,而且直觉中艾萌萌也会喜欢。但是他发现这件比那两件加起来还要贵,当然了,他看中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要不怎么被店主放在橱窗里展示呢,他回头看看正在刷卡的妈妈,真想告诉她,您真正的儿媳妇适合穿这件。 “妈。” 他背着手,抓着那本杂志,走过来。 妈妈长长吐出一口气,口吻像个侠女:“总算决定买了,反正刷卡就是喇一刀的感觉,我儿子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当妈的绝不会吝啬这么一点钱。” “妈妈都这么说了。”他赶紧把身后的杂志拿到妈妈面前:“那就帮我把这个买了吧,这钱就算我跟您借的。” 妈妈盯着杂志上那个长腿刀螂似的女模特惊异地张了张嘴:“这是……要给什么人买?” “您就别问了,快点刷卡得了。”刘星辰嬉皮笑脸地抓着妈妈的手,往刷卡机上面放去。 “等一下!”妈妈发现那条裙子的标价,我的老天爷,她感到血压瞬间升高:“这价格是卖金子吗?!” 服务员微笑着解释说:“因为这件是本季米兰时装周的最新款式,是卡尔拉格菲尔德先生的主打设计,夫人。” “是么?不买!” 妈妈才不认识那个什么卡尔什么德先生,攥着零钱卡,就要往包里塞。这时,刘星辰把她的手从包里拽出来,恳求地说:“妈,我求您了,就帮我买下这件吧,我有用。” “有什么用?”妈妈看着他,那眼神似乎意味颇丰。 刘星辰的目光飘移到杂志上,快速想了想,总不能说自己想穿,所以只能说:“我要送人。” “送给谁?”妈妈惊异地问。 “送给一个好朋友,最最好的朋友,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妈妈,您就再刷一下嘛!”刘星辰把妈妈的手放在刷卡机上,可是妈妈的手和零钱卡就像是绑定的,刷卡机并不像国外的那么灵敏,他再怎么使劲儿也刷不出帐号,他们母子今天可算出了大洋相,服务员都憋不住乐了,本来冷气开得很大,妈妈却急出了一头汗,大喊一声:“星辰!” 刘星辰很不开心地放开妈妈的手,走出店面。 妈妈不想把儿子陪妈逛街的积极性打消掉,因为妈妈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妈妈总觉得儿子这几天奇奇怪怪的,通过昨晚的事加上今天这件事,妈妈已经猜到他有别的女人了,说句实话,这个年纪的人打眼一过什么看不明白,不过妈妈认定儿子这个是七年之痒,本来应该是到中年才经历的事,因为儿子早恋的关系,才二十五岁就有了七年之痒,所以肯定是热情似火,但妈妈考虑到儿子回国没几天,这么短的时间内勾搭上的女人不会是什么正经人,犯得着给她买那么贵的衣服么。 妈妈追出去,向他解释:“儿子,你误会妈妈了,这不是钱的问题。” 刘星辰不高兴地说:“不帮我买就算了,别说不是钱的问题好么,我讨厌妈妈这种哄人玩的措辞,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儿子……儿子……”妈妈总想找个角度看着他的脸。 他左躲右闪,就是不理她。 妈妈想起小时候带他逛商场,他看中了一架小钢琴,当时价格也是相当昂贵的,妈妈一犹豫没有给他买,后来再让他利用课余时间学点乐器,他坚决不学,那件事妈妈后悔了。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妈妈真想不到母子俩还要为买东西的事吵架,妈妈难过的是,哪怕他是为了武娇,为了他老婆,妈妈也觉得这一架吵得值,就为一个不三不四的野女人,至于这样吗? 看着儿子冷淡如水的小脸,妈妈开始动摇了,儿子多久没陪妈妈逛街了,其实儿子能看中的东西也不多,这么点小小的请求都不能满足他,当妈的今晚能睡着觉吗? 就在刘星辰不爽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的专柜里走出两个人,一男一女,那个女人的身影再熟悉不过,那个男人的背影他也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是谁。他赶紧搂住妈妈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背过去,推进刚才的店面里,装成是在跟她开玩笑:“呵呵,既然不是钱的问题,那就帮我买了吧,哦吼——妈妈真好!我爱您!” 服务员忍俊不禁地站在橱窗前,介绍说:“夫人,您儿子的眼光真的很独到,这件衣服绝对物有所值,就凭这个设计,还有这个裁工,都属于国际一流的,面料穿起来也特别舒服,您看看吧……” 妈妈怎么都看不出这条裙子哪里好看,模特穿在身上就像个野小子,前胸只有那么一片布料,后面几根丝线连着,露个大后背,臀部倒是勉强全都包在里面了,可裙摆不对称,一溜邪风……妈妈实在不敢相信,一条乞丐一样的裙子就敢标这么高的价格,那个卡尔什么德先生是强盗头子吧? 说对了。刘星辰曾经一直这么觉得,不过当他看见了这条裙子,想象艾萌萌穿起它来的样子,他立马转变了对那位时尚先生的偏见,是彻底的转变,甚至有了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 刘星辰肉麻地趴在妈妈耳边说:“妈,您就别吝啬这么一点钱了,回家我给您捶背还不行么?” “是啊,夫人,这比您身上那件旗袍便宜多了。” “而且,我都说了这钱是跟您借的。” “……”前面有服务员盛情难却的微笑,后面有儿子死皮赖脸的恳求,被逼无奈的理事长夫人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又被狠狠地喇了一刀。 服务员忙着给模特换衣服,理事长夫人捻着那单薄的面料心疼肉疼地咂嘴。到车上,她又拎出这条黑裙子看看,发现儿子选的是l码,好长好长,一般女人都穿不起来的那种。理事长夫人凭借着这条裙子想象着儿子的情人,虽然好奇得很,却又不能问。 之后他们去了超市,购置许多生活用品和旅游必备的小物件。到家后,理事长夫人看见儿子拎着那个黑漆漆的手提袋上了楼,根本把给妈妈捶背的这档子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再一想象儿子用它取悦情人的情景,当妈的心里有点不好受。 第17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4 晚饭过后,刘星辰回到卧室,攥着手机犹豫半天,总算决定给武娇打过去,电话响了好久,几乎是响到最后一声武娇才接起来。此刻武娇站在电影院的女士洗手间里,电影正演到高朝的片段,轰隆隆的音效透过隔音不太好的墙壁传进了洗手间。刘星辰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喂?亲爱的,你在哪儿?” 武娇赶紧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马路上的噪音混淆进来:“我在家里呀。” “噢。” “刚才是我小外甥的游戏机。”武娇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下。 但刘星辰似乎并不在意,语气听起来也稀松平常:“我接到宋琳琳的电话了,下周要去海边度假村,你能去么?” “我……” “你身体吃得消么?要不,我跟她说你去不了,在家里好好歇着吧?” 其实武娇本打算去的,上次聚餐和艾萌萌几乎没说话,电话里也没来得及好好聊,是因为她知道后面还有个度假的节目,一直想趁这个机会和艾萌萌亲近一下。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意思是他不想去,武娇心想,一路上如果没有他照顾,一个孕妇总要担惊受怕的,而且海边的饭菜除了虾就是蟹,稍不留神可能会吃坏。武娇问:“你去吗?” 刘星辰想了一下,说:“我现在也说不准,如果你很想去的话,那我就陪你去呗,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可是武娇接着就问:“艾萌萌去么?” 刘星辰忽然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她?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干嘛?” 武娇很确定地说:“如果艾萌萌去我就去,如果她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刘星辰感到头疼,本来他希望她们俩能错开一下,不要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充当什么角色,是武娇的未婚夫呢还是艾萌萌的初恋情人?以武娇的性格,肯定是艾萌萌去哪儿她就去哪儿、艾萌萌玩什么她就玩什么,整个度假期间她们俩铁定是形影不离,以艾萌萌的性格,绝对会时刻昭示自己的风轻云淡,处在她们中间,他就有些找不到表情了,再加上身边的众目睽睽,实在太考验面部肌肉。 刘星辰尽量淡定地对电话里说:“那行,等我问问她。” 武娇连忙说:“别,我想自己问。” 刘星辰努力忍住要争取主动权的冲动:“……那好吧。” 武娇说:“那就这样吧。” 刘星辰“嗯”了声,听见电话里的忙音,之后的一整晚,他几乎都没怎么睡。这个猪大肠究竟是办的好事还是坏事呢,如果不去旅游,爸爸绝对会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去拜访亲家,婚期极有可能就要在那个时候定下来;如果去旅游,两个女人,一左一右,还有那么多双敏锐的瞳孔…… 吃完午饭去逛街,逛完街再去吃晚饭,吃完晚饭到星煜国际广场顶层看电影,这些全是武娇的提议,当时崔小凯身心为之一震。其实武娇报复式的约会计划并没有使她自己开心起来,看到电影高朝时,她笑得有些夸张,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当她在黑咕隆咚的座位上边笑边偷偷擦眼泪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发出一连串的震动,她低头看看,竟是“星辰”打来的,她几曾想要挂断这通迟到太久的电话,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出去接,并且跑到了洗手间最僻静的角落才接起来,听到他那沉敛安静的声音后,她决定一切报复行动已经结束了,她不像有些人那般气性大,她自认为能把情绪控制得很好,让他这个同居多年的未婚夫都难以察觉,可是她不相信自己会控制得如此完美以至于他根本都不曾质疑连她自己都后悔的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使她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他是真的不在意。此后她拼命地搜索记忆当中的零星片段,诸如此玄之又玄的直觉一类,无论她重新考虑多少次,结论总归是固执地相信,在国外的那些年里他也曾爱过她,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默默承受这个身孕所带来的种种折磨和忧郁。 从电影院出来之后,武娇的情绪明显低落,崔小凯提议去对面咖啡厅喝点什么,她的报复计划已经彻底落空,接下来的节目完全不必要,她说她想回家了。既然都是快要结婚的人,崔小凯也很知趣地同意了。在回去的路上,她不记得崔小凯说过的任何一句话,也不记得他穿的什么衣服,开的什么车,这些信息非常可怕地从她的脑子里迅速消失,直到站在家门口准备敲门时,她看看手里的手提袋,才想起里面是一件泳衣,是崔小凯听说她们班要组织去海边度假所以特意给她买的,花去了他多少钱竟然也毫无印象。多荒谬啊,一个就要结婚的男人给一个就要结婚的女人买泳衣,而且当时他们都没觉察出任何不妥,甚至和服务员搭讪的时候,还默许服务员把他们当成是小两口。 武娇站在夏夜的星空下,让凉风吹拂着自己的额头,大约过去半个小时甚至更久,她才渐渐回忆起整个下午的逻辑,因为觉得学长对结婚不积极,所以怀疑他出轨了,因为想要报复他,所以和别人出去约会,因为学长在电话里没有发现自己撒谎,所以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无足轻重,回过头来想想,这逻辑有点可笑,好像真的得了孕妇综合症。她掏出泳衣,看看价签,耸了耸肩膀,改天把钱还给崔小凯不就行了。她一厢情愿地认为,那就不算和他约会。 当武娇给艾萌萌打电话的时候,艾萌萌正在提货的路上,她要去的地方是一个位于市郊的非常隐蔽的库房,那里夜间几乎没有人烟,只有约定好之后才会有人在那里等,电话中也不提及任何敏感字眼,她和这些人合作了七八年,从来都是以这种神秘的方式见面。最初是小鸽子把她带进这一行的,和那些供货商打交道必须用行话,慢慢地小鸽子抽身出去当老板,艾萌萌就接他的班。 这些年,高仿洋酒在国内已经泛滥成灾,不是多年经营这个的人根本分不出真假,包装做得精美,口味也相当像,但是喝进肚子里之后的反应就难说了。 销量越大被查获的风险就越高,查出来就是重罚,而且以后都不能在这行干了,这条规则虽然人人都懂,却有不少人明知故犯栽了跟头,大抵是禁不住巨额利润的诱惑,这样的人艾萌萌见过很多。 艾萌萌和供货商已经打成一片,大家知道她很谨慎,也不贪多贪大,每次提货只要那么几箱。现在她的主要销路就是酒吧一条街和白龙所在的那一片儿,小鸽子虽然不买她的酒,却给她介绍不少新老板,这事儿小鸽子的女人绝对不知道。她觉得和男人打交道比较轻松,当然她懂,人和人交往的火候也像酒一样,有那么个“度”。她早发现了,这些常年买她酒的老板都是被她吊足了胃口的准男友,一旦胃口吊到火候就得给他们点让利,不然男人也会翻小肠,翻起来比女人更讨厌。 艾萌萌是这行里唯一的女性,反正在她的人际圈子里再没有第二,有人说她是个交际花,有人用更肮脏的词儿形容她,说她是个公共厕所。但是小鸽子清楚她的为人,记得她刚来酒吧一条街混的时候,不少人都看上她了,小鸽子带头给她灌洋酒,把她灌得像烂泥一样不知多少回,到头来谁都没尝过她的鲜儿,甚至连味儿都没闻到。后来小鸽子就处处保护她,真给她找了个工作,没想到她干得还挺好。 艾萌萌开着车,抽着烟,听着歌,忽然手机响了,她看是武娇打来的,按下扬声器。 武娇说:“同桌,你在家么?” 艾萌萌说:“我在家,有事么?” “我想问问你去参加班里组织的旅游吗?” 艾萌萌不假思索地说:“不去。” “为什么?” “没时间。” “请个假不行吗?” “哈,跟谁请假。怎么,你想去?” “我想去,我主要是想和你一起出去玩,想你了啊。” “那你就白天过来,我一般白天时间比较多,经常在家。” “可我想和你去海边游泳,你穿比基尼一定特好看。” “我去。我都多少年没游泳了,不知道还会不会。” “去吧,机会难得,星辰也去。” “……”艾萌萌安静地开了一会儿车。 “同桌?你在听吗?” “我刚才去了趟厕所,你接着说吧。” “我想让你去,好吗?” “我真不去了,我真有事儿,下次吧。” “那好吧……你再考虑考虑,下周才出发。” “嗯,你们去吧。” “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我不去星辰也就不去了,星辰不去大家可能都不去了。” “干嘛啊这是,你们是多米诺骨牌吗?哈哈哈!” “真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这样。” “别逗我了,我有那么重要么,我不管你们,反正我不去。” “唉,你还是这么固执,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哈哈,还是‘老婆’了解我。” “得了吧,没有你这样无趣的‘老公’。” “好了,先不和你聊了,我要睡觉了,以后机会多得是,有空就到我家来玩吧。” “嗯,好,晚安。” “晚安。” 艾萌萌挂断电话,从车里出来,站在几个黑压压的大仓库中间,四下里瞅瞅,没人。这是郊区,四外都是野地,蟾蜍、蛐蛐、知了的叫声连成片,蚊子尤其多。艾萌萌为了让供货商容易发现自己,只有站在外面等,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等了二十几分钟,她实在受不了这里的蚊子大军,就给供货商打电话,结果那边说他们今晚不来了,这种情况还是很少有的,她问怎么回事,那边说,最近官方有个什么清查行动,变衣特别多,有可能被盯上,如果还想继续合作,最好到外地躲几天。 艾萌萌扔了烟头,微恼着坐进车里。这时手机又响了,屏幕上分明闪着“学长”俩字。艾萌萌想当然地以为他和武娇在一起,本来不想接,硬着头皮也得接起来,而且还得装成跟他不熟的样子:“喂?谁呀?” 没想到刘星辰在那边抗议起来:“你没存我的手机号吗?为什么每次我给你打电话你都问我是谁,搞得我还以为我打错了!” 艾萌萌本来就气儿不顺,偏和他杠上:“你谁呀!” 刘星辰一生气把电话挂了。 艾萌萌骂了句“神经病”,在深夜的野外启动车子。刚开出几百米,手机又响,她一边慢悠悠地开车一边看着手机一遍遍地震动,直到她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手机里攒了三十六通未接来电,哗铃铃,一条短信来了,她立刻点开。刘星辰说:晚安。我想你。 艾萌萌抖了抖纤细的手指,向车窗外弹掉半截烟灰。 “晚安……” 第17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5 第二天一早,武娇接到艾萌萌电话,说她改变主意了,要和大家一起去旅游。武娇兴奋得一早上都乍煞着两只手,蹦蹦跳跳地准备旅游用的东西。刘星辰昨晚没打通艾萌萌的电话,早上起来看上去就坐立不安的,吃完早饭,他终于按捺不住,拿着车钥匙出门。 妈妈追出花厅:“儿子,你要去哪儿?” 他回头说:“我出去兜兜风,中午回来吃饭。” “噢。”妈妈安心地点点头:“小心点,这可不像在国外。” “知道了。妈,帮我把我房间里的那个黑色手提袋拿出来,我忘拿了,不想换鞋了。” 妈妈瞬时提上一口气,嘴型成了一个“o”字:“你要去……” “顺便去看个朋友。”刘星辰用手拢着嘴,尽量放低音量:“别让我爸知道。” 妈妈的表情立时变得纠结了,不太情愿地回到屋里。爸爸和小赵叔叔在小客厅里喝茶。妈妈做贼心虚地拎着手提袋,一路小跑地穿过客厅。好不容易把手提袋护送到儿子手中,却被儿子调笑说:“妈,您刚才要是再包个头巾就和偷地雷的一样了,哈哈!” “臭小子!”妈妈揍了他一下:“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刘星辰张开双臂拥抱妈妈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陪您吃饭。” 妈妈说:“你爸爸中午可能也在家,早点回来。” 刘星辰“哦”了声,变得有点蔫,又嘱咐妈妈一遍:“我爸要是问,就说我开车出去兜风了。” 妈妈说:“哎呀,知道,早点回来就什么事都没有。” 刘星辰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拿着手提袋分秒必争地跑出去。妈妈看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刘星辰把车开到一百多迈,想争取宝贵的时间,早点见到艾萌萌。可是当他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在外面锁了好几道,家里好像是没人。他失望地走进静悄悄的客厅,愣愣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给艾萌萌打电话,连着拨了好几遍都不接,这让他心情变得非常落寞。眼睁睁数着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到十一点整,他终于决定回去。 就在他决定把裙子留下、再帮她把门锁好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他一看是艾萌萌打过来的,就万分激动地接起来:“喂……” 电话听筒里传来一片嘈杂,艾萌萌的说话声音很大:“喂?我在超市里!大点声,听不见!” 刘星辰捋捋额头,欣慰地笑了。 “喂喂?刘星辰!你倒是说话呀!”艾萌萌的声音从他的手机听筒里传出来,震颤了整个空荡荡的客厅。 刘星辰拄着下巴想了想,慢慢把手指移到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挂断。艾萌萌的超市大妈形象顿时消失在安静的空间里。他揉着自己一头柔密的黑发,倒在沙发上幸福地乐了半天。不久,门外传来艾萌萌用钥匙开锁的声音。刘星辰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穿着艾萌萌的睡衣睡裤,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电视,就像这家里的男主人一般悠然自得。 粗心的艾萌萌当然没注意到门锁只转了一道就打开的细节,当她推开门听见电视的音响时,才发现家里有人! 他说:“回来啦。” 艾萌萌拎着两大袋东西,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真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直到刘星辰接过她的手提袋,她才反应过来,他有这栋房子的钥匙。刘星辰忙不迭地撑开塑料袋看看,发现里面除了一些旅行用品再无其他。 艾萌萌拽拽他的衣服:“你这件衣服怎么……这不是我的吗?” “对啊,你看你的睡衣多大,连我这么高的个子都能穿上,就是扣子系上之后有点紧。” 艾萌萌打量着他袒露的腹肌,目光一直延伸到睡裤松紧带以下那个若隐若现的小帐篷,她忽然感到心里一股无名怒火:“赶紧给我脱……”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擦过他的肩膀,继续延伸,看见了自己心爱的咖啡杯正在茶几上冒着热气儿,她就更来气了:“刘,星,辰!你还用了我的杯子!” “怎么了?”他故意坏坏地笑着问,把她揽进怀中,嘴对嘴几乎亲上:“谁叫你没给我买呢,睡衣、杯子、拖鞋、牙具、脸盆、抱枕……按理说这些都应该是女方给买的吧,可是你去逛超市,居然什么都没给我买,我真的好失望。” 艾萌萌简直被他气乐了:“你以为你是谁!就因为你变成了一只海龟我就要给你买这些?” “呵呵……”刘星辰觉得她实在太傻太天真,他情不自禁地扳着她的脑袋不顾她的乱踢乱闹使劲儿吻下去。他的嘴里都是咖啡的苦味,她的嘴里都是口香糖的甜味,尽管她嚼口香糖的时候总要把糖水吐掉,可是薄荷的清香甘甜还是残留在了她的嘴唇上。她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国外喝过多少杯不加糖的拿铁,那可能是她根本想象不到的,也可能是她根本不不屑于去想象的,但是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炭烧糊锅底般的香味,尽管他可能永远不能理解父母离婚的心情。 他俘虏着她走进卧室,将那个黑色手提袋扔到床上:“给你的。”然后他抽出电脑椅,像观众一样静侯在一旁。 艾萌萌拎出一团沉甸甸的黑色光滑面料,好奇地扯了扯,拽了拽,几乎抽干脑髓里所有的理解力,最后她终于看出这是一条露背的礼服裙。艾萌萌不经意地看看价签,有木搞错,七位数,她捂住嘴不说话了,经常看时尚杂志的她深知这是一折也不打的今夏流行新款,可能全世界只有一两件而已。 他说:“穿上我看看。” 艾萌萌低着头,眼睛有点湿:“神经病。” 他笑着说:“什么跟什么啊,我给你买衣服你还骂我?” “谁叫你买这么贵的衣服!” “贵吗?等我们结婚以后,你会有一屋子的衣服。” “神经病!” “怎么了……”他走过来拉拉她的手,发现她手心里冒出一层小汗,他又托起她的脸看看,发现她在哭。他好笑地说:“艾萌萌,你好奇怪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到底怎么了嘛,你要是真的不喜欢,那就扔掉,或者送人,随你怎么处置。哭什么,不知道我最怕你哭了么……” 他把她搂过来,她忽然抱住他,把脸扎进他怀里,一瞬间,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轻轻地摸摸她的头发:“呵呵,原来是被感动了。” 忽然间,艾萌萌像一头沉睡的老虎一样把他推开了,用手背“蹭蹭蹭”几下就抹掉脸上所有的眼泪:“刘星辰,你到底是从谁那儿问到我的生日的?” “你生日?”他愣住。 艾萌萌指着他:“说,是不是武娇?你就那么直接问她?你是不是想让她干脆流产算了!” 刘星辰莫名地皱起眉头:“今天……是你的生日么?” “昨天。”艾萌萌已经认定他跟武娇打听过自己生日。 可是,刘星辰的表情不对劲,好像有些懊恼,他暗自咬了一下嘴唇:“啊呀,昨天……” “别装了!”艾萌萌很不屑地白他一眼。 “嘿嘿。”刘星辰假装微笑一下,赶紧跑出去查手机上的日历。 天啊,6月11号是她的生日,昨天我居然在家里睡了一天觉,下午陪妈妈去逛街,晚上还在电话里跟她大吵一通,就算她是假小子,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难怪她会哭。刘星辰坐在沙发上展开了一系列的想象: 昨天,艾萌萌一个人在家,自己吃饭,自己吃药,自己睡觉,冷冷清清的一天过去了,都没有人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晚上她惊喜地接到一通电话,却被那个人劈头盖脸地不爽了一顿,于是再也不相信世上有真爱的她把电话扔到床底下,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她突然做了个彪悍的决定,决定一个人去旅行,所以她一早就去超市买旅行用的东西,在超市里手机突然响了,心里虽然盼望着有人打电话问问她要去哪儿,但是自尊心阻止她接这个电话,手机响了几遍之后就再也不响了,她忽然感到自己的人生很凄凉,忍着莫大的心酸和委屈她又给那个人回拨过去,还没说上两句话却又被那个冷血男挂断了,于是她绝望地回了家,想给自己冲一杯不加糖的拿铁,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无耻的家伙穿着自己的睡衣在用自己的杯子喝咖啡…… 当刘星辰怀着倍感歉疚的心情走进卧室,却看见艾萌萌正在往头上套那件晚礼服,头发弄得像个小疯子一样,她眼睛被蒙住了,感觉到有人进来,就从裙子里伸出一条胳膊,大喊:“快来帮帮忙啊!” 他倚在门口,欣慰地发现,眼前的这个艾萌萌始终都是他所认识的艾萌萌,从来都没有变,她就是那么一个“有意思”的人,许多时候,她都像个傻小子一样把不高兴一股脑表达出来,然而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大的优点就是,呵呵,没记性。 刘星辰走过来,从侧面倏地一拉,拉链开了,沉甸甸的裙摆唰地一声垂落到地上,这时,艾萌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低头一笑,把她炸分的脑袋用手捋了捋:“你是土拨鼠吗,拉链没拉开你要是能钻进去我就算你厉害。” 穿好之后,他帮她托着裙摆到外面的穿衣镜前照照,这条裙子就像量身订做的那么合体,为心爱的人选礼物,跟着直觉走就不会错,她回身照自己后背的样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性感,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抱着她在镜子前接吻,本来是想留给她一个回味无穷的长吻之后就走的,却轻而易举地惹起了欲望,他转眼看看时钟,已经快到午后一点了,家里人等他吃饭肯定都等着急了,但是他不管了,他迫切地需要把这个吻加深加深再加深。 直到他把她压到床上,她才恍然想起一件大事:“暂停!没有套了啊!” 他不慌不忙地脱去衣服,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宠爱:“哼哼,告诉你吧,我其实控制力很好的,当初戴那个是因为你不让做前戏怕你那里受伤。放心,我有把握。” 艾萌萌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老底:“有把握个屁!武娇不是都意外怀孕了吗?” 他很想告诉她那不是意外,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没说,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艾萌萌试图翻身逃脱:“喂喂喂,刘星辰,我可不想给你生孩子哦!”却被他抓过来。然后他用力一挺腰,趴在她身上说:“真是的,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我都伤心死了……”艾萌萌郁闷地闭上了眼。 做完之后都下午三点了,刘星辰也不必急着回家,因为回家肯定是一顿臭骂。他趴在床边孤单地抽烟,艾萌萌在浴室里洗澡,这个澡她足足洗了半个小时,看样子是要把自己彻底洗干净,他想想这个就特别不高兴。 第176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6 大家围坐在餐桌旁一直等到午后一点,理事长郁怒地说了句:“不等了。开饭!” 这一中午,理事长夫人和保罗叔叔都快把刘星辰的手机打爆了,可是那个混球就是不接电话。理事长夫人只好撒个弥天大谎,笑得很是不自然:“呵呵,可能是亲家母留他在那边吃饭。” 理事长“哼”了声,投来一束凌厉的目光,立时拆穿了她的谎言:“在岳父岳母家吃饭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别替他隐瞒了,我猜他根本没去武娇家,你们母子在合伙编瞎话!” 理事长夫人知道老公这算是给儿子留着颜面,之所以没当下揭穿真相是考虑到餐桌上还有小赵,再说这种事根本瞒不过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想当初,这个不肖子大费周折地把武娇追到手,十七岁就发生了关系领着人家回来见父母,害得理事长夫妇这些年始终在武娇父母面前低声下气,信誓旦旦地用人格担保,将来一定会做亲家一定会做亲家。还以为儿子现在长大成人了,应该能体谅父母的苦衷,却没想到这孩子刚回国就在父母的眼皮底下搞外遇,真是荒唐得可以,这前后不一的行为能不让人生气么,连理事长夫人都觉得儿子有点太过分了。 但是相比之下还是情感大于理智,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一顿饭吃得菜不是菜味饭不是饭味,下午,趁着理事长出去打球的工夫,理事长夫人赶紧给武娇打电话叫她来家里吃晚饭,其实是给儿子请来一个挡箭牌,因为儿子晚上回来之后肯定要遭到审问,说不好还会被理事长用高尔夫球杆胖揍一顿。 保罗叔叔亲自开车去镇里接武娇。打发走保罗之后,理事长夫人怅然地瘫坐在沙发上,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中间到底是起到好作用还是起到坏作用,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真的为儿子好。 下午四点半,刘星辰和艾萌萌在床上腻到胃抽筋儿,才发现午饭还没吃呢。难得艾萌萌突然说想吃烤冷面了,刘星辰就当做给她庆祝生日,拉她到学校那一带去找找。七年前的那家店早已面目全非,他们凭着记忆在附近胡乱点了一家,这个时间吃饭的人极少,一般饭店都不营业,但是好在快餐店是随来人随招呼的,这会儿室外气温至少有三十度,看见印刷效果超级烂的菜谱的瞬间就让人胃口全消,他们坐在空调旁边只点了一份烤冷面。 刘星辰忽然指着窗外说:“你看那棵树,还有印象吗?” 艾萌萌顺着他的手指瞧过去,树很粗,长得很茂盛,不过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倒是让她想起了学校里的那片小树林,她兴致盎然地说:“对了!”刘星辰还以为她想起来了,反正他可记得,那是在他第一次坐公交车的时候,当时的公交站牌是一面歪歪斜斜的铁板,就在那棵树的下面立着,不过那棵树好象没怎么长粗,七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失恋的人来说实在太漫长,可是对于一棵无情无爱的树来说也只是风过鸟歇的转瞬之间……就在艾萌萌说话的几微秒的间隙里,刘星辰的意念就走了那么一大圈,艾萌萌接下去说:“一会儿吃完了我要到学校里转转。” “好啊。”刘星辰知道一到学校这边来就免不了要去学校里溜达,所以答应得相当干脆,他忽而又想问:“毕业后你去过学校吗?” 艾萌萌摇摇头,眼神里写满了惭愧和失落,因为她根本没有毕业,怎么会有心情一个人回母校。他知道她一直在为这件事悲伤,对她而言这可能是一种用再多的时间都无法冲淡的悲伤。 她问:“你去过几次?” “我回去过很多次。” 可能,一种坚定的执念真的可以改变物质世界的走向,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固执地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和艾萌萌一起手挽手走在母校的操场上,哪怕是在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他都深信会有那么一天,就像记忆总是停留在那样一个暖洋洋的上午,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懒惰地把每节操应付完,之后她就消失在操场的人群里,不管他的视线被人群截断多久,他都能准确地追踪到她的身影,随时可以追上去从身后拍一下她的肩。 然而他的执念里只是到此为止,并没有接下去抱她、吻她、爱她的那些情节,是因为高中时对她的向往仅停留在比喜欢深一些比爱浅一些的程度上,但是他无法解释现在每次和她吻过之后,他的心就会被多年前的一次离别弄疼,那一刻,他觉得即使抱得再紧吻得再疯狂也无法表达出对她的强烈依恋,做/爱只是他对她最高形式的表达,并不代表他拥有她。 就算此刻他们真的手挽手走在学校的小树林里,他还会被许多悲伤的回忆刺伤,那是在她辍学几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武娇说想要到小树林里办点事,他猜不到究竟是什么事,就预先准备了一个避孕套,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明亮,他觉得自己作为男生应该主动点,刚把两只手搭上武娇的肩膀,就看见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新买的小刻刀,并认真地对他说,能不能帮她在树干上刻一句“我喜欢你”,他感觉好像顿时松了口气,非常豪爽地答应了她。他问她需不需要刻上名字,她说,不用,心里知道就行了。依他的行事风格,自然会把那句话刻到很高很高的地方,跟那些“大傻逼”、“大搔逼”什么的尽量离远点,因为早在那时就已经找不到一棵绝对“干净”的树了。这一句“我喜欢你”究竟代表谁喜欢谁?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答案,尽管那时都已经成了武娇公开的男朋友,他依然认为它代表的是:我喜欢你,艾萌萌。 但是那个明亮的夜晚里没有艾萌萌。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棵很高很直的树下,指着树干的最高处一条条模糊的伤疤说:“那里,你看出是什么字了吗?” “我喜欢你。” 他点点头,搂着她靠在树干上,让她的脸贴着他的锁骨,呼气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怎么了,那是你刻的么?” “嗯。” “什么时候刻的?” “七年前。” “胡说。” “真的。” “那怎么还这么清晰呢?” “因为,我刻得很深……” 午后金色的光辉斜斜地照进了稀疏的小树林子,一道道光线中悬浮着许多平时肉眼看不见的尘埃,也许那不是什么尘埃,而是时间的光子。 这一刻仿佛感觉不到时光在流动,所有的喧嚣都已远去,零星的鸟叫就像忆海里的贝壳,随着海面上金光闪闪的波纹而时隐时现。 他们在回忆各自的往事,记忆的交叉处有一条柏油小路,就在操场的对面,秋天的时候,风会把那条路吹得哗哗作响,其实是记忆出了错,那是枫树叶子在互相说话,一到晚上那些发疯的叶子就更加肆无忌惮,不管人的心情有多凄凉,每一次他横穿操场送武娇回宿舍,回去的时候都会一个人走那条路,就像每一次她横穿操场送武娇回宿舍,然后经由那里去车棚一样。 艾萌萌忽然抬起头来说:“我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去哪儿?” “那条‘疯树街’。” 他早就从武娇的嘴里听说过“疯树街”的故事,那是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攥出来吓唬人玩的故事。据说疯树街上的每一棵枫树都是一个被封印的老树精,它们站得很高很高,每天都能看见学校里的各种奇闻轶事,一到晚上人迹罕至的时候,它们就会把紧闭一天的嘴巴狂乱地打开,届时就算有一两个人势单力孤地从它们身边经过,它们也不会有丝毫的忌惮,因为它们可以用强大的意念把那个人的脚印从这条街上消除,所以经过的人都不记得它们说了什么,只是记得哗哗哗的响声。 假如这个故事毫无根据,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凄凉。 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一阵熟悉的下课铃,校园渐渐被混乱的叫嚷声拉回现实,可是当他们步行到疯树街上时,又一阵上课铃把杂乱无章的声音收回静默的教学楼,就好像在什么地方藏着一个神奇的魔法瓶子。 初夏季节,风在这里施展不出威力,小柏油路被阳光照得几乎要融化,但是树荫下清凉宜人,他们找到一个干净的长椅,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那样偎依在一起,却不知道这所学校里还有几个老同学在上班。 一个人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穿过这条街,打破了二人世界的宁静,他们互相仔细地端详一下,刘星辰首先认出对方,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 自行车上的人同样扭着脖子在看他们,当艾萌萌歪在刘星辰肩膀上的头抬起来时,那个人的自行车车把猛然晃动一下,一只脚及时撑住地面:“哎哟!差点没认出来,星辰,你回来啦!?” 刘星辰立刻站起来:“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艾萌萌还以为他在管谁叫学长,原来是那个冯……冯……冯…… 刘星辰之所以管冯彦斌叫学长是因为他当年补过习,其实呢,学长这个称呼是在调侃对方时才用的,不管是留级还是补习性质都差不多。但是现在,刘星辰管他叫学长完全是出于见到老熟人的热情和激动。艾萌萌象征性地朝冯彦斌挥挥手:“嗨……学……” 冯彦斌推着车子倒退几步:“啊,你是……你现在是星辰女朋友了?” 艾萌萌和刘星辰交汇一下眼神,刘星辰一脸苦笑地把话接过去:“不是,不是。” 这种唐赛的解释当然不会令冯彦斌满意,一般人也会想到另一个答案,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但是有句话叫做这世界每天都有奇迹发生不是么,他问:“这么说,你们都结婚啦?” “唔……”刘星辰抵着鼻子想了一下说:“我现在正在追她。” “噢——” 艾萌萌用余光瞪了刘星辰一眼,刘星辰已经感觉到了,而他回以一个愤懑的目光,好像是说,那你要我怎么说,刚才他都看见咱们俩抱在一起了啊真是! 艾萌萌知道他在说什么,干脆转过脸去,不瞅他了。 冯彦斌笑呵呵地把自行车锁在他们俩刚才坐过的那个长椅上,这个举动令他们十分不解,冯彦斌也没解释,其实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现如今自行车便宜了,没人偷了,老师们都换成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公交事业也发展起来了,学生们都坐公交车上学放学,只有住在学校单身宿舍里的老师才有自行车,而且在这所平民高中里,老师们没有必要达到为人师表的境界,随地乱放自行车总比随地大小便强多了。 冯彦斌用链子锁把车轮和椅子腿锁在一起,然后拍拍刘星辰的肩膀:“走,我请你们吃饭!” 这时艾萌萌转过头来看了看刘星辰,刘星辰知道她不想去,赶紧推说:“不用了,这么客气干嘛,都是老同学!” 冯彦斌看看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你是嫌弃老同学吧?” “不不,我们已经吃过饭了,真的。”刘星辰说。 冯彦斌说:“吃过不要紧,当我是哥们儿就陪我喝点!这么多年没见面了,这都是缘分!” 刘星辰笑着说:“好吧,让学长破费了。” “说这种话!”冯彦斌朝他的胸肌上捶了一下,拳头立马被弹回来。 艾萌萌揣着双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刘星辰有点左右为难,扯了扯她的衣角,意思是,走吧。艾萌萌往旁边扭了一下。刘星辰回头,不高兴地看她一眼。冯彦斌已经走出好几步,回头催促他们:“走着吧!不远!就在学校后门那儿,有个新开的馆子,特别好吃!” 刘星辰连忙说:“来了,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回来拉艾萌萌,艾萌萌把胳膊一伸,他的手滑出去,艾萌萌再抱住胳膊,他又来拉,她再一伸,没想到这回他的手劲儿加大了,脸上露出不容忤逆的愠色:“你听不听我的?” 艾萌萌使劲儿甩他的手,可是再也甩不开,胳膊被他捏得很疼,一步一步地让他拽着走。 “你个大傻逼,刘星辰!” 在一个小破饭馆里,冯彦斌还假充大方给刘星辰这个海归点了瓶洋酒,艾萌萌一看那酒瓶子上的标签就知道是假的,连高仿都算不上,顶多一百块钱,看过酒水单之后果然不出所料,才八十八,八十八一瓶的芝华士,刘星辰那个傻逼喝了四分之三,艾萌萌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因为喝醉回家就可以不用面对理事长的审问,但是他没想到此芝华士非彼芝华士,一般情况下他喝一整瓶芝华士照样开车,可这次他才喝了大半瓶就感觉到脑袋发沉、手脚发软、眼睛发花,这是酒精中毒的症状。 艾萌萌几乎一路把他背到了车上,幸亏车停在学校里。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感觉好一点,但是开不了车。艾萌萌一片好心,给他一个最实在的建议:“要不你还是到我家睡吧。” 他摇摇头:“不行,我今天必须回家睡,我爸在家呢。” 结婚之前不准在外面过夜,这种家规在现代很少见了,对于一个没有约束的习惯我行我素的人来说更是难以理解。艾萌萌轻轻扇了他一个嘴巴:“那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滚回去?” 他笑了笑,搂住她的脖子:“你送我回去呗。” 她把他推开:“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再说我把你车开回去之后,我自己怎么走?” 他呲牙笑着说:“住我家呗。” “滚蛋,我说正经的呢,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快点说,怎么办。” 他说:“你把我送到我家门外,然后你开我车回去,我就说我打车回去的。” “那你直接打车回去不就行了,还要我送你干嘛!” 他说:“这还不简单,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喝醉的他说话直抒胸臆,却又何尝不是在借着酒风向她告白。 因为是晚上,他又喝醉了,现在的路况已经完全不像当年上学时那么直来直去简单易行,在每一个路口处,他都需要想好久好久,而且导航仪上说的路线和他指的路线完全不一致,艾萌萌想,刚才没把他交给出租车司机真是明智的决定,要是碰上不负责任的车主,像这样找不到家的酒鬼很可能会被扔到路边,而他家住得简直太幽僻了,路上根本没碰到别的车,还有这条盘山道真是太诡异了,在这座城市里混了二十几年的她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条道。 第177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7 在车上,艾萌萌问:“冯彦斌老说自己最适合当‘教导主任’什么意思?不知道我最讨厌教导主任了么,傻逼。” “意思就是想当呗。”刘星辰知道她直觉上讨厌冯彦斌那种人,确实每次冯彦斌请吃饭都是带着目的,但刘星辰又一想,他的目的基本上都落空了,但是见面之后还是很热情,说明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惟利是图,就是受一些社会风气的影响,不自觉地变成这样。 “那他跟你念叨什么?”艾萌萌恍然大悟:“啊,原来是想跟你爸拉关系!” 刘星辰笑着摇摇头:“我现在自身都难保,再说我爸不管具体事情,还是校长说了算。” 艾萌萌问:“现在那个林主任干什么去了?退休了么?” “当副校长了。” 艾萌萌特别不乐意地撅起嘴。 “呵呵,你是不是想他?上次我爸给菊理搞募捐的时候他还陪我爸打球来着,要不,下次也带你一块儿去?” “原来还是走你爸的后门儿,我猜他就没那么大能耐,死鱼眼!” “哈哈,你还那么恨他?对了,我高中时有没有外号?” “有啊。学长嘛。” “武娇呢?” “武娇好像没有。” “那你呢,你外号什么?” “拉拉队长。”艾萌萌无所谓地说了出来。 “拉拉队长,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哈哈……” “你没听说过的事儿多了,你知道灭绝师太的老公是谁么?” “不知道,谁?” “林主任啊!你连这都不知道?” “啊!?”刘星辰本来歪在副驾上,腾地一下直挺挺地坐起来了。曾经他觉得像灭绝师太那样的女人不可能有男人要,就算结婚了,老公肯定是那种没有女人要的超级烂男人,没想到这么奇葩的男人居然就在自己身边,还和自己打过高尔夫? 艾萌萌一只手捂着嘴,笑得别提多开心:“其实这件事学生里知道的很少,我也是偶然间才发现的,有一天早上,我看错时间,六点半当成了七点半,骑着车子到学校转了一圈发现还没什么人,我就到对面的小区里排队买最爱吃的鸡蛋灌饼,我看见‘灭绝’排在我前面,提着一个鸡蛋灌饼和一个外班的老师闲搭,她说她家老林爱吃这口,等‘灭绝’走了之后我就问那个老师,‘老林’是‘林晓天’吗?当时她把脑袋都快点掉了,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他们俩是一家的。” “和你一比我真是孤陋寡闻,但是这种事怎么会一点风都没透过?” 艾萌萌说:“我猜他是羞于承认,再加上他当时在学校里挺霸道的,没人敢捅这个娄子。” 刘星辰手指摁着太阳穴想想:“怎么看都不像一家的。” 艾萌萌不爽地说:“怎么不像!都是往死了喜欢挖掘别人隐私的老变态!” “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我那次不是缺考嘛,后来我去语文教研组赔礼道歉,‘灭绝’可把我给挖苦了一顿,搞得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后来我妈送给她一套特别名贵的营养品,她连看都没看就扔出来了,到现在我妈还在不高兴呢。” 艾萌萌脸上现出胜利的表情,朝车窗外弹了弹烟灰:“哼哼,看来咱们在这一点上还能达成点一致,以后我再提那个林晓天的时候,你不许再说他这好那好的。” “我什么时候说他这好那好了?我只说他和我爸打过球,仅此而已。” 艾萌萌吐出一股白烟,同时翻他一个白眼:“这还用说吗?字里行间不是就能听出你对他印象还不错吗?白痴。” 刘星辰不服气地说:“艾萌萌,你这霸道劲儿是随谁?凭什么你讨厌的人我就要讨厌?” 艾萌萌说:“不是那么回事吧!明明是我讨厌的人你却偏偏都喜欢好吗?比如说那个冯彦斌,我都讨厌死他了,你不是照样跟他喝酒吗!你有那么听话吗!” “冯彦斌那个人是滑了吧唧的,但也不至于让你这么讨厌吧,再说都是多年前的老朋友了,碰到一起就喝点酒,何必那么小里小气的!” “嘁,什么老朋友,还不是想要走后门才请你吃饭,我还以为他吆喝那么大声能出多少血呢,闹半天三个人只点两盘菜!” “人家知道咱们吃过饭了,所以才没点那么多。” “我知道你就会这么说。” 他们的车在寂静无人的公路上高速行驶,刘星辰忽然没下文了,艾萌萌转头看看,发现他在乐:“你乐什么?在耍酒疯吗?” 他笑着靠倒在车门上,看看车窗上自己的影子,再回头看看艾萌萌,好像很满足的样子,因为他忽然觉得刚才这一顿瞎吵吵特像两口子吵架,让他有种真实感,觉得艾萌萌确确实实在自己身边,哪也不会去,永远就这样。 当车开上盘山道的时候,酒醉半醒的他才渐渐意识到回家还有一场生死未卜等着自己,幸亏有冯彦斌这么个挡箭牌,到时候爸爸问去哪儿了,就说跟同学喝酒来着,被他留髡喝到现在,就算爸爸要电话核实也不用怕了哼哼。 但是他错误地估计了今晚的情况,不知道妈妈把武娇叫到家里吃晚饭,也不知道保罗叔叔已经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他的车。可能大家都太爱他太想保护他了,反而就会害了他,当时保罗叔叔也是认为今晚有武娇给他当挡箭牌,理事长再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保罗叔叔未加思索地向理事长夫妇报告了看到的一切:“星辰回来了,我看见有人开车把他送回来了!” 当时理事长夫人惊愕地张了张嘴,但是什么也没说。因为艾萌萌的发型和打扮太像男孩子,保罗叔叔在望远镜里就把她当成了代驾小伙子或是星辰的一个哥们儿。可是理事长夫人却不这么想,因为儿子早晨是拿着那个黑色手提袋走的呀…… 不爽了一整天的理事长忍不住要过保罗叔叔的望远镜,这个时候,他们的车已经快要爬上山顶,望远镜中的视野要比保罗叔叔看到的更加清晰。 接近山顶时,刘星辰指着高处一座华灯璀璨的建筑物说:“那个就是我家。” 艾萌萌探头看了看:“那不是个灯塔么?” “有点常识好不好,那上面的灯是为了让夜间的航班避开,因为这里是山顶。” 艾萌萌慢慢踩刹车,把车靠在路边,从车窗探出头去再仔细看看那个建筑,傻傻地说:“你耍我啊,你把我指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就是为了看这座灯塔吗?” 刘星辰笑了笑,把她的脑袋搂过来,深深吻下去。 艾萌萌推了推他,推不动,就应付了一会儿,然后再推推他,终于吃力地把他推开:“现在怎么办?车快没油了。” 他说:“就停在这儿吧,一会儿你下了盘山道,左转二百米就是加油站,带钱包了么?” “带了。” “那就行了,我下车了。”他说着打开车门。 “喂,刘星辰!” 他回头说:“今天不能请你去我家了,路上小心点,到家之后给我发个短信。” 艾萌萌终于肯试着相信那座欧式城堡真的就是他家。刘星辰倒退着走在盘山道上,一手揣着兜,一手拢着嘴,朝天上乱喊:“刘星辰喜欢艾萌萌——哟吼——我爱你——我爱天上的星星——我爱这个世界——” “神经病!”艾萌萌把车挑头,眨眼间消失在盘山道上。 理事长把望远镜交给保罗,脸色阴沉地对大家说:“我累了,我先上楼睡觉了。” 理事长夫人看看武娇,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呵呵,星辰回来了,咱们出去看看,走。” “嗯。”武娇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理事长夫人一起走出花厅。 刘星辰在门口摁了一下门铃,哈士奇兴奋地又叫又跳,保罗叔叔喘着粗气跑出来开门:“噢,星辰!你总算回来了,你的车呢?那个小伙子呢?” 刘星辰的思路断了一下,忽然想起保罗叔叔有望远镜,他赶紧搂住保罗叔叔的肩膀,贴在他耳边说:“保罗叔叔,一会儿大家问,就说我是打出租车回来的。” 保罗叔叔很想告诉他,理事长也用望远镜看见了,可是刘星辰抬头望向花厅的落地窗,突然惊讶地抽了口气:“武娇?!她怎么会在这儿?!” 妈妈按耐不住,推开花厅门,走出来:“儿子,你可真是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呐,一身酒气!跟谁去喝酒了?喝多少啊?出去野也不挑挑时候,你爸爸都快被你气死了!你的手机怎么……” 刘星辰说:“武娇怎么会在这儿?她什么时候来的?” 妈妈说:“是我把她接过来的,今天晚上就让她住在家里好了,再说你这样也不能送她了,让别人去送又不好,亲家会觉得咱们不重视。” 刘星辰的神色看上去很不高兴,也没有搭妈妈的话,直接走进花厅,抓起武娇的手腕,拽着就走:“走,有话到我房间里再说。”武娇一声不吭地被他拉走。 妈妈运了口气:“这孩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回来的?不是有人送你吗?那车呢?” 刘星辰边拉着武娇上楼梯边应付着说:“我打出租车回来的,车停在同学家楼下了。”话音落在空荡荡的楼梯上。 妈妈不悦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越来越过分了!气死我了!” 保罗说:“夫人,别生气,星辰喝醉了。” 妈妈冷静下来想一想,觉得有道理:“嗯,对。一会儿叫人弄点醒酒的东西送上去。”妈妈想了想,补充说:“我去送。” “好的。” 刘星辰拉着武娇走进房间,把门在里面反锁,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倒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武娇推推他,他也不动弹。过了好久,他才把深埋在胳膊间的脸露出来,默然地看着武娇,他的脸、脖子和锁骨以下特别红,颜色就像傍晚的火烧云。 武娇说:“艾萌萌要去旅游,早上打电话说了。” 刘星辰反应有点迟钝:“哦。” 武娇说:“你和谁吃饭了?” “几个同学,你不认识,都是我那届的。” 武娇说:“我看你爸好像有点生气,你明天早上去跟他解释解释吧?” “嗯。亲爱的,你下楼给我倒点水好么?” 武娇看看饮水机:“这不是有水吗?” “那是好几天前处理的,我想要喝点新鲜的,顺便再帮我拿点吃的上来,我这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饭。” 武娇说:“行,等着。” 刘星辰朝她孩子气地微笑一下。武娇一走,他赶紧掏出手机给艾萌萌打了个电话,低声问:“喂,艾萌萌,你找到加油站了吗?” 艾萌萌大咧咧的声音传过来:“已经加完油了,怎么,你是不是认错家了?” “呵呵,不是,我已经到家了。现在的问题是你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有导航仪,跟着走就是了,路其实没有你指的那么复杂。” “那就好,唔……艾萌萌……” “嗯?你说什么?” “想我么?” “滚蛋吧,我刚清静一会儿。” “可是,我想你了。” “去去去,开车不和你说了。” 刘星辰看着电话屏幕上的红色挂断信号,笑了笑。这时,他听见门外好像有人偷听,立刻把手机收到床头抽屉里,看见了妈妈的头发,他故意对门外喊:“亲爱的,亲爱的?” 理事长夫人端着一碗醒酒汤,从门缝里露出一牙发窘的脸:“臭小子,我是你妈!” 刘星辰坏坏一笑:“是您啊,我还以为是武娇呢。” 理事长夫人走进来,把瓷碗放在他手上:“你怎么让武娇楼上楼下的跑?” 刘星辰边喝醒酒汤边说:“没关系吧,我们平时在家也这样,她什么家务都做。” 妈妈说:“可是,人家到咱们家来了,现在还算是客人呢。” 刘星辰说:“那您把她当客人就行了,我们俩可客气不起来,毕竟都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了。” 妈妈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放什么心?” “没什么,快喝,我要回去睡觉了。” “放心什么啊?您怎么老是把话说半截儿?” 妈妈转身走了:“我不管了,一会儿让武娇把碗一起拿下去。” 刘星辰说:“看看看,您指使武娇就像指使保姆似的,还说我呢!” 妈妈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臭小子,今天要不是武娇在这,你爸爸早就揍死你了!”妈妈拿着鹅绒枕头往他头上砸去,这时,武娇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看见这一幕有点讶异。 刘星辰说:“哎呀,妈!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武娇都来了。” 理事长夫人捋着心口,笑得特别不好意思:“呵呵呵,这个臭小子都快气死我了,不揍他两下我就睡不着觉!” 武娇看见汤碗,笑了,知道当妈的其实是不放心,她说:“阿姨,这交给我,您只管去睡吧。” 理事长夫人慈爱地拍拍她的后背:“好,那我走了,你们也早点睡。” “嗯。”武娇乖顺地点点头,甜美的嗓音真的能助人做个好梦。 武娇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几块儿曲奇饼,然后又喝了一大杯苏打水,脸上红红的火烧云总算褪下去点。武娇说:“奇怪,你们同学聚餐光喝酒不吃饭吗?” 刘星辰用手帕擦擦嘴,笑着说:“点的菜我都吃不惯,不好意思说,要不他们又该说我忘本什么的。”他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这谎撒得连自己都要信了。 吃完东西后,武娇想帮他把紧巴的衬衣扣子解开,让他舒服一点。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冷不防地把她的手挡开:“我自己来吧。”武娇立时把手缩回去,反而有些尴尬。 刘星辰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说:“呵呵,我的酒已经醒了,你不用这么照顾我,刚才我妈都看不过去了。” 武娇说:“可是现在你妈又不在旁边,你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 武娇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不想让她在这儿住。本来她也不喜欢住在别人家,其实她只是不想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出轨呀,外遇呀,招妓呀……就算全被网络说中了,她只想亲自验证一下在妻子怀孕期间男人的这些事到底有多么不值一提。 刘星辰知道她有点不高兴,就逗她说:“那你帮我脱裤子吧。” “去你的!”武娇臊眉搭眼地推了他一把,就去楼下送托盘了。 武娇出去之后,刘星辰快速地换上睡衣,好赖洗漱一下,躺到床上装睡。不久,武娇回来了,以为他睡着了,就悄悄脱掉衣服,躺在床的另一边,关了灯。过了一会儿,武娇凑过来,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这个睡姿一直捱到后半夜,他轻轻翻过身,把武娇的手臂放回去,然后拿着枕头去了客卧。 第178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8 一早,武娇醒来发现身边没人,翻身看了一下闹钟,妈呀,都八点了。她赶紧起来洗漱一下,穿好衣服,下楼,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听见理事长的书房里有动静,刘星辰在里面,这时对面房间的门被理事长夫人推开,她们娘俩互相一对眼,心领神会,一起趴到书房的门缝偷听。 刘星辰说:“昨天被几个同学叫出去喝酒,喝多了,没听见手机响,晚上又喝了一顿,回来的时候……是打出租车回来的,保罗叔叔可以作证。” 对于他这番欲盖弥彰的谎言,理事长不屑地在喉咙里隐隐地“哼”了一声,想看看他编瞎话的水平到底有多高,就随意问了句:“嗯,同学都有谁?” 刘星辰说:“有……有冯彦斌,还有……那几个我都不太熟,是冯彦斌的补习班同学,我忘了叫什么。” 理事长昨天亲眼目睹他和一个女孩儿在车里拥吻,都把车放心地给人家开回去了,他会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吗!但是经过一番考量,理事长觉得这种事如果逼问得太紧就会适得其反,而且觉得那个女孩儿有点眼熟,一时还想不起来是谁。 理事长问:“你这样天天游手好闲的打算怎么办呢?不如,明天我和你妈去找武娇父母商量一下婚期,你们先结婚吧,结完婚再说工作的事。” 刘星辰赶紧打马虎眼说:“那个那个,明天我们班要组织出去玩儿,还是等回来之后再说吧?” 站在门外的武娇心里有点奇怪,明明宋琳琳定的是下周,他怎么说是明天? 理事长就知道他会找各种由头推迟这个婚姻,昨天晚上在望远镜里看到他那个高兴劲儿,就知道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外遇身上,哪有心思结婚!如果照他这样放纵下去,这个婚姻十有八九会泡汤。理事长“啪”地一声把桌子拍得山响,刘星辰浑身抖了一下。 “明天,我和你妈要去见亲家,你吃完饭就把武娇送回去,也算正式通知她父母一声,去吧!” “爸!” “给我出去!” “……” 过不久,刘星辰好像被判了死刑一样耷拉着脑袋出来了,理事长夫人和武娇守在门口,他谁也没理。保罗叔叔站在一边,眉头紧皱。人都解散了,理事长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武娇轻轻地走进来,说:“叔叔……” 理事长转过转椅,有些意外:“啊,是武娇,你有事吗?” 武娇怯懦地说:“叔叔,对不起,我爸这几天正在住院,能不能过几天再见亲家?” “啊?星辰怎么都没告诉我。好,我知道了,你把星辰给我叫来。” 武娇点点头:“嗯。” 武娇回到刘星辰的房间里,看见他趴在床上,理事长夫人坐在床边安慰他:“儿子,你也该收收心了,这么玩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其实你爸爸早就跟我商量说要去见亲家,这个婚你早晚都得结,你和武娇本来就是差个形式而已,再说武娇在咱们家住得也挺惯的,结了婚之后你们俩还可以住在家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和现在一样的,对不对?儿子……儿……” 刘星辰猛地从床上拱起来,走进洗手间,“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理事长夫人回头看看门口的武娇,一脸歉疚的苦笑:“呵呵呵,星辰他……” 武娇说:“叔叔叫星辰过去呢。” “啊?是吗?”理事长夫人赶紧敲敲洗手间的门:“星辰,你爸又叫你呢!快点!” 刘星辰从洗手池里撩了满脸水,还没来得及擦干,敞开门就跑了出去。 理事长夫人看着他那行色匆匆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你看他那样儿!呵呵,我和你说过的,他最怕他爸了!”武娇也捂着嘴笑起来。 刘星辰用袖子蹭蹭额头的水珠,蔫蔫地走进理事长的书房:“爸,您叫我?” 理事长问:“武娇的爸爸生病住院,你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你不知道吗?” 刘星辰压根儿也没在武娇家里住过,武娇又没说,他要是知道刚才就说了,还用等到武娇自己说。他摇摇头:“我也是刚知道。” “嗬!你不是挖空心思不想结这个婚吗?怎么会连未来岳父住院都不知道呢!”理事长讽刺他说。 刘星辰忽然意识到见亲家的事泡汤了,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脸上立时洋溢起一线生机:“对了,爸,一会儿您是不是要和我妈去医院看武娇她爸?” 理事长用那种“这下你开心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说:“告诉你妈,穿素淡一点!” 刘星辰脸上绽开胜利的微笑:“知道了。” 吃完饭之后,他们四口人兵分两路,理事长夫妇去医院,刘星辰送武娇回家。在车上,刘星辰问:“你爸怎么了?咱们刚才是不是应该一起去?” 武娇说:“不用,有我姐在那儿陪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每年这个时候我爸的哮喘病都会犯,都要去住几天院,我爸觉得那儿的空气比较好。” “噢。” 武娇轻松一笑:“这下,你也不用那么勉为其难了。” 刘星辰突然转过头来看看她,欲言又止,憋着一口气继续开车。他希望武娇只是有口无心,这样他会对她更宽容一些,他们之间的相处应该还没到动辄得咎的地步。自从回国以后,他们之间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变,就算有一部分原因在他身上,但是他感觉武娇以前也不这样,以前她什么事都听他的,他想要什么她就想要什么,他不想要什么她就不想要什么,顺从他的想法令她乐得轻松,她从来不觉得那是一种悲哀,反而觉得那是一种幸运,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以前她绝不会率先挑起争执,每次都是他先发火,她用眼泪给他灭火,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罪犯,愧疚能使一个男人变得柔情似水,这些年他们的感情好像就是泪水与荷尔蒙混合起来的产物,已经无限接近于爱情。可是现在他还没说他不想结这个婚,仿佛在她的眼里他就已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坏蛋了,仿佛他从来都没有为这件事纠结痛苦过。要说“勉为其难”,实际上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勉为其难,包括他的父母。如果有,那么只能是她和孩子,这一点,她似乎还没搞清楚。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所以把车速飚得很高,像这样车辆稀少的田间小沥青路最适合飚车了,给人感觉有点像国外的某些地方。头顶上的蓝天飘着两撇白云,这是有片云就会酿成雨的暧昧季节,两旁道路下种植的木材还没长到砍伐的直径,柠檬色的小树苗羞涩地躲在一排排黑绿色的大树后面,渐渐从视野中倒退,回到它们来时的位置。道左、道右,除了辽阔的农田还是辽阔的农田。只用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到了镇里,今天天气很好,空气清爽,阳光不毒,他的宾利添越像蜗牛一样跟在许多溜大街的花花绿绿的大姑娘和小媳妇的身后亦步亦趋,显得有点憋屈。行人都比车快,路人纷纷向车窗里窥探,也有好奇的人伸手来摸车体。 武娇说:“要不,我就在这儿下吧。” 他没说话,也没开车门。他耐着性子把车开出集市,然后又顺畅地开了一小段路,在武娇家门口,有一辆很拉风的白色敞篷跑车停在树荫里,刘星辰笑了一下,武娇还以为他在笑什么,定睛一看,那个蹲在树荫里的人竟是崔小凯。 “他怎么来了,你约他了么?” 武娇压抑着心慌,转头看看刘星辰,刘星辰也转头看看她,她傻呆呆地说:“我不知道。” “呵呵,这么说今天我要请‘小崔老师’喝一杯了。”刘星辰说着打开车门,走下去。 武娇知道他本来就气不顺,忐忑地跟着他下车,手里提着理事长夫人给拿的一大包零食。崔小凯刚才就盯上了他们的车,一看下来的是刘星辰,也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这位大长腿学长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开suv了。他们俩走到一起,互相打量,意味颇丰地笑了笑。 刘星辰嘲笑式地说:“崔老师怎么跑这儿来乘凉了?” “我来找你老婆聊聊天,不行么?” 刘星辰在喉咙里使劲压下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噢,原来是给武娇做心理辅导来了,多少钱一节课?” 崔小凯咧嘴一笑,把口型弄得很夸张:“免——费。” 刘星辰连脖子都气粗了,竭力忍耐着想要揍他的冲动,转身对武娇说:“人家都给咱们免费了,要不中午请崔老师吃点饭,你说怎么样,亲爱的?” 武娇说:“我家没地方。” 刘星辰说:“那就到外面请。” “那你们去吧,我不去。” “亲爱的……”刘星辰用一种不可忤逆的语气对她说:“大老远来了,总不能让崔老师饿着肚子回去,再说也该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对吧?” 武娇不说话了。刘星辰粗鲁地抓住她的手,回头对崔小凯说:“走啊,崔老师,都到人家家门口了还客气什么!” 崔小凯睥睨着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尖,二话不说跟在他们身后。 在一家看上去还可以的饭店里,刘星辰点了几个特色菜,又点了两瓶高度老白干。武娇小声说:“你胃不好,干嘛点那么烈的酒?再说一会儿你还开车回去吧?” 刘星辰轻笑着说:“听说崔老师是专业赛车手,和崔老师飙车,我得先喝点酒壮壮胆。” 武娇惊得目瞪口呆。刘星辰看看她:“我肯定赢。” “嘁!”崔小凯说:“你那个suv飙不起来。” 刘星辰说:“这你就不懂了,我那是号称全世界最快的suv,时速超过300迈。” 崔小凯说:“这恰恰说明你不懂,你说的那个是实验室测试时速,实地演练的时速根本达不到300迈。” 刘星辰说:“说那些都没用,飙起来看看谁快得了,而且你那个911都是老版的了。” 崔小凯说:“我才买了一个月怎么就成老版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刘星辰笑了笑:“你在国内买的最新版也是当地淘汰的老版型,我刚从那边回来,跟你争论这个都有点胜之不武。” 崔小凯半激不恼地喝一大口酒,小声嘀咕:“说那些都没用,待会儿跑起来你看着,擦!” 刘星辰说:“崔老师别光喝酒,亲爱的,快给崔老师布菜。” 武娇说:“你们俩闹,别扯上我。” 刘星辰笑了:“我的亲,你这什么话啊,你都快把人家崔老师逗哭了,我们俩闹闹得起来吗,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现在又想抽身当裁判了?” 武娇被他说得一脸窘迫。 崔小凯实在看不过去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他说:“刘星辰,欺负女生不是爷们儿!” 刘星辰灌了一大口酒,指指窗外:“出去单挑。” 他们俩站起来就走了,武娇谁也没拉住,跟着跑出去,看见他们各自上车,启动引擎。武娇情急之下跑到路口处,这时有好多围观的人聚过来。武娇像个交警一样站在交叉路口的中央,马路很窄,所以她站的位置刚好把他们的车道挡住。 崔小凯探出头来,说:“武娇!快闪开!” 武娇双臂平展:“谁也别想从这儿过去!除非撞死我!” 刘星辰根本不和她废话,直接绕路走了。 武娇大喊:“星辰!星辰——” 崔小凯看他绕路,跟着他的车开走了。之后,人们听见两个大马力排气筒的轰鸣声,流弹一般传向了远方…… 第179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49 蓝天下一片嫩绿色的农田在阳光中懒洋洋地打着瞌睡,这时一辆极速奔驰的suv一路扬尘地从中间的小路上纵深驶过,把蠢蠢欲动的田间虫豸足足惊呆了五秒钟,僻静的郊外田园刚刚恢复宁静,又一辆流线型的小跑车从这条路上鱼贯而过。刘星辰总是领先那么一段,因为他占据起跑上的优势。崔小凯不在乎,因为有把握超过他。 刘星辰不知道这条路具体通向什么地方,反正不在高速上,一路都没有收费站,飙到哪里算哪里,就在他惬意地瞥了瞥后视镜里的崔小凯的小白车的时候,他的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他本来以为是武娇,不想接,可手机只响四五声就不响了,这不是武娇打电话的风格,他迅速想到另一种可能,赶紧掏出来看看,天啊,还真是艾萌萌打来的。瞬时间,他对飙车失去了一大半的兴致,甚至觉得自己刚才挺傻逼的,他的方向盘明显晃动几下,这可把崔小凯吓了一大跳,敞篷跑车追尾suv悲催的肯定是敞篷跑车。 只见刘星辰降下车窗,朝外面伸了伸手,同时车速降下来。崔小凯赶紧跟着减速,朝前面大喊:“干嘛啊!认输了?” 刘星辰把车挑了头,和他车身相错的瞬间,在半降的车窗里对他说了声:“拜拜。” 崔小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差一点撞到树行子里去:“喂!怎么不接着飙了!?撒尿?拉屎?到底搞什么!” 刘星辰好笑地把车窗关严,给艾萌萌回个电话过去,几声接起来之后,听到了艾萌萌似乎是刚睡醒的懒声:“喂?谁啊?” 刘星辰终于知道“喂,谁啊”其实是她接电话时的口头禅,并不代表她没存对方的手机号,因为这样听起来好像很吊很大牌。 “呵呵,是我,你不是给我打电话了么?” 她拖着懒得发赖的嗓音:“是——啊——” “想我了?” “想——你——妈——” “我妈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要不要出来透透气?我去接你,怎么样?” “你在哪儿?” “我在武娇家这边。” “哦。”艾萌萌寻思一下,有点愧疚地说:“刘星辰,我把你车刮了。” “没关系。” “刮了挺长一道子。” “啊?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开不惯你那个大家伙,停车的时候,没看好。” “没关系。我去接你,你醒一醒,然后收拾一下,我一小时后到你家。” “你打飞的?” “嗯,打飞的。” 艾萌萌又说:“其实不止是刮掉一层漆,伤口有点露骨。” “那也没关系,别放在心上了。呵呵,打扮漂亮点。” “刘星辰……” “嗯?” “你这个傻逼……” “呵呵,打是亲骂是爱,我知道你想说你爱我。” “我知道你想恶心死我。” “亲一下。” “滚蛋。” “呵呵,等着我哦。” 刘星辰打完电话之后,看见崔小凯抱着膀子靠在车门上,愤懑地盯着他打电话。刘星辰差一点把他忘了。他降下车窗,对崔小凯说:“今天就飙到这儿吧,胜负已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什么胜负已分!我还没换档呢!” 刘星辰说:“好吧好吧,我说着玩呢,我真有事了,下次再飙。”他以最简洁的语句结束争论,然后踩一脚油门,从崔小凯的身边冲了出去,吓得崔小凯一屁股坐在地上:“妈的……”他直觉里刘星辰刚才绝对不是在接武娇的电话,这么说……可以去找武娇玩啦?! 一个小时后,艾萌萌眯缝着眼睛,发现自己还趴在床上,明明意识里已经起床穿着睡衣在卫生间里洗漱了,而且这个步骤已经重复了好多次,现实中怎么还光着身子在床上趴着呢?一定是睡姿不对,她翻了个身,又昏睡过去,看见刘星辰走进来,坐在床边,就那么看着她,她伸手让他拉一把,可是他就是不肯。她一生气,意识被强制唤醒,腾地一下拱了起来:“刘星辰!刘……”卧室里静悄悄空荡荡的。 “竟然鬼压床了……”她揉了揉麻木酸疼的后脑勺,这时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她浑身肌肉绷紧了一下,一想应该是刘星辰来了,就立刻把被子裹在身上。 刘星辰走进来这屋那屋地找:“艾萌萌?艾萌萌?”最后在卧室里看见一团缠着被子的木乃伊一样的东西:“啊?你还没起来呢!整整一个小时都在床上赖着?” 艾萌萌有气无力地说:“饿昏了。” 刘星辰过来扯她身上的被子:“那就快点起来,先带你吃饭去。” 艾萌萌夹紧被子不松开,发现床头柜上的香烟盒空了,对他说:“帮我到客厅拿包烟谢谢。” “不给拿,自己去。” 艾萌萌瞪了他一眼,裹着被子下地:“自己去就自己去!” 刘星辰说:“喂,你怎么光脚,拖鞋不就在那边吗!” 他喊话的工夫,艾萌萌已经跑到了客厅,叼上一支烟,点燃,嘴里抗议着:“跟我爸似的!” 刘星辰提着拖鞋走过来,把拖鞋放在她面前:“穿上。” “你不帮我拿烟却帮我拿拖鞋,走到客厅来还不都是一样的路程吗?那你刚才就帮我拿烟多好啊!白痴!”艾萌萌喊着喊着,发现他蹲下去托起自己的脚,把脚底板用手摩挲两下,细心地把它们穿进鞋窠里。当时,艾萌萌发了一会儿愣。 刘星辰笑着仰起头:“我爱你。” 艾萌萌沉默下来,深深地吸了口烟,刚要吸第二口,刘星辰抓住她的手,把烟拿走,放在自己的嘴唇里:“我帮你干掉它,你先去洗漱吧。” 她乖乖拎着被子回到卧室,穿上睡衣睡裤,到卫生间里洗漱,在一面光洁明亮的镜子前,她仔细看看自己的脸,摸摸自己的嘴唇——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个人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刘星辰拎着一条带有小园点点图案的连衣裙,推开卫生间的门:“待会儿穿这件吧?” 艾萌萌从镜子里看见那件连衣裙,和他一脸幸福得发傻的微笑,还有一双殷切盼望的眼睛,后者使她霎时间忘记了该如何拒绝,反正镜子里的那个人没说话。他等了一下,说:“那就这件咯?我放到卧室去咯?”镜子里的那个人也没反对。他拿走了。艾萌萌拧着眉头看看镜子里的这个人——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了? 当她站在镜子前换上那件小圆点点的连衣裙后,刘星辰激动地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听说接吻能解饿的哟。” “去。” “试试嘛……”他带着烟香的鼻息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笼罩住她的意识……艾萌萌在想自己真有病,都特么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居然还不能抗拒他的吻。 随着他的唇舌越发有力度,她觉得胃肠蠕动得更快了,什么接吻能解饿,助消化还差不多。然而暗示性的肢体摩擦使她慢慢地慢慢地忘记了被骗的气恼,意识再次游离出躯壳,她看到刚才镜子里的那个人被他抱起来,轻轻地轻轻地像是怕惊醒睡梦中的婴儿一样地被放到了沙发上。 他以为她的衣柜里没有连衣裙,而这件令他一见钟情的小圆点点图案的连衣群居然就那么静悄悄地垂在一打中性风格的衣服中间,他猜测着那是一次网上支付的意外。当它被她穿到身上后,那些活泼的小圆点点忽然在他的视觉里跳跃了起来,他很想很想把它们捉住,就像每一只顽皮的小猫咪都没来由地喜欢毛线球……他急切地把那些小圆点点在手中揉皱,这一刻他安心多了,视觉的跳跃很快就被狂乱的心跳变成不名一文的肤浅,他从来不忽略肤浅,但他更痴迷于深邃,在那样疯狂有力的节奏下,饥饿如豺的艾萌萌忍不住点起一支烟,而无论是抓趴在沙发上的纤细的双手还是袅袅上升的烟束在他看来都是直白而美好的。 长久的洗礼过后,艾萌萌一动不动地趴在沙发上,烟灰缸里栽种满了一簇密密麻麻的烟蒂。他歉意地趴在她耳边喘息着说:“饿大劲儿了吧?” 艾萌萌动了动嘴唇,嘶哑的嗓音牵连着发紧的咽喉丝丝生疼:“没死呢。” 他把头扎进她的肩窝里,慢慢送走身体的余幸,轻阖的眼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我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久。对不起哦。” “你妈逼,刘星辰,绝对故意的,不是说控制力很好么,特么的你到底控制什么了……”艾萌萌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嘟哝着。 “呵呵。”刘星辰笑了笑,卯起来:“信不信我十分钟就能给你搞定一碗面,还带荷包蛋的?” 艾萌萌苍白无力地干笑两声:“‘呵呵’,会磕鸡蛋了?” 刘星辰揍了一下她的屁股:“猜你就会这么说!等着!”说完,他就钻进厨房去忙乎饭了。 第180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0 崔小凯开车回到武娇家门口,看见武娇独自坐在一棵大榆树墩子上发呆,刚才聚拢的人群都散去了,崔小凯走过来,蹲在武娇面前:“想什么呢?” 武娇激灵一下,整个人如梦方醒:“啊!你怎么……星辰呢?” 崔小凯说:“他飙不过我,半路当逃兵了。嘿嘿,武娇,我带你去兜风怎么样!” 武娇摇摇头:“我不想去,星辰没说他去哪儿么?” “谁知道,他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灰溜溜地跑了。” 武娇心想,也许那通电话是理事长打的,但也许……武娇晃晃脑袋,赶紧把不该想的事甩出脑袋。一条乌黑光滑的马尾辫跟着甩来甩去,甩得崔小凯心神荡漾,拄着下巴看直眼儿。 武娇在想,这个周末不是说好去那个小旅馆的遗址踏青吗?他都忘记了…… 昨天下午,接到理事长夫人的电话后,武娇就有这个打算,所以特意穿了条长裤,她还兴高采烈地对理事长夫人说,明天下午可能要到外面野餐,所以理事长夫人给他们准备了一大包年轻人爱吃的零食。可是今天一坐上车,他就说,先送你回家,我待会儿有点事。武娇当时很扫兴,野餐的事也就没心情再提。本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已经彻底没了重量,可是看到崔小凯的那一瞬,他又是那么妒火中烧,瞬间变成个大炮筒,嘴巴刻薄得要命,根本不像是不要她了的节奏,这令她十分迷惑,学长究竟是怎么想的……唉唉,烦死了,为什么怀孕之后每一件事都变成一个谜? 这时,崔小凯站起来,和远远走过来的人打了声招呼:“阿姨,您好!” 武娇的妈妈从自家小院子走出来,腰上扎着一条花围裙,看样子是刚做好饭:“小凯,你来啦,你怎么在外面蹲着,快进屋。娇娇,怎么同学来了都不请人家进来呢?” 武娇新奇地发现妈妈和崔小凯好像早就认识了。武娇在国外的这段时间,崔小凯确实经常来她家,每逢年节还会送东西,在别人看来或许这是痴心不死打着同学名义给准岳父准岳母打进步,但是在崔小凯而言只是在补偿一部分心理缺失,因为他知道武娇和刘星辰在高中时就睡了,这是被他不幸言中的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他也曾幻想过他们的恋情会像大多数的初恋那般有始无终,但他又不想武娇变成网络上说的那种被“自己爱的人”伤透之后委屈地嫁给“爱自己的人”的女孩子,这种矛盾的心情令他对刘星辰这个人横竖都来气。 武娇对崔小凯说:“你进去吧,我还想在外面待会儿。” “那我陪你。”崔小凯对武娇妈妈说:“谢谢阿姨,我想在外面晒会儿太阳!” 武娇的小外甥从院门口跑出来,舌头流星地大喊:“小姨!我也要坐小汽车!” 武娇妈妈把他拦住,抱起来:“这孩子,那不是你小姨的车,那是小崔叔叔的车,别闹了,赶快跟姥姥回去吃饭……” 武娇扭过脸去,一只手肘托着腮,有点烦躁。 崔小凯转到她面前:“我拉你去野外散散心?刚才飙车的那个方向风景真不错……” “我不想去。” “那,我带你去逛街吧?” “不去。” “那你想去哪儿?” “对了。”武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站起来,走进院子,回到自己屋里,不久,拿着一个白色信封走出来,递给崔小凯:“呶。” “什么啊?”崔小凯在第一时间里想到的是情书,赶忙打消了这个色胆包天的念头,难道是绝交书,好像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交,反正压根儿没往钱的方面想,所以他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有点莫名:“这干什么?” “上次买泳衣的钱,谢谢你帮我垫上。”武娇说。 崔小凯都被她搞晕了:“啊?” 武娇以为他可能是给太多女孩儿买过泳衣,所以不记得这件事了,得提醒他一下,她说:“上次在星煜你给我买的泳衣,你忘了么?” 崔小凯怎么可能忘呢,就算忘记发工资的日子也不会忘记时隔七年后和她一起逛商场那个比做梦还开心的日子。她说她要和学长一块儿去海边度假,看她那么兴奋那么期待的样子,崔小凯也只好把一颗不安分的心悄悄放到肚子里,默默地祝福她了。可是她又说回国后学长总是很忙,因而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在崔小凯看来,她就像一个被遗忘在橱窗里的洋娃娃,即使心里已经落满寂寞的灰尘,依然要光鲜靓丽地对着外面的世界微笑。 激情褪去后的恋情可能会令人感到落寞吧?崔小凯从来没有和谁坚持过七年,所以也不是太懂她现在的心境,看到她一身素淡的衣裙,身上连一件首饰都没有,甚至不会给自己化妆,崔小凯倒要像个男闺蜜一样给她点建议,或许换换穿衣风格能给恋情增添一点新鲜感,所以他们才去了那家泳装店。他特意为她选了一件花泳衣,或许学长看到一身花瓣的她的瞬间会微微博起,但是他想,他们的恋情如果只能靠这个来调剂,那说明双方都已陷入深深的无计可施之中,连众神也帮不上忙。他何尝不是抱着这么一点小小的恶意爽快地为她买下了它呢。 他说:“我送给女孩子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收回过,武娇,拜托你别再打击我的自尊心了好么。” 武娇知道这样有点自私,可是她现在迫切地需要在头脑里理清一些事,如果她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学长,却要被学长冷落、被学长抛弃的话,她就有理由拿这个身孕来跟他叫板。但是现在,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她觉得自己逐渐失去了主动权。所以这件泳衣的钱必须还给他。 武娇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进院子,家里的大黄狗因为崔小凯的闯入而奋力咆哮着,武娇把崔小凯抛在身后,径直走进房间,关上门。崔小凯顾不得客气,随后追进去。正在喂外孙吃饭的武娇妈妈急忙从饭厅跑来,手里还握着一只儿童餐勺,茫然地望着他们之间那种别扭的肢体语言:“娇娇……小凯……” 崔小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阿姨,嘿嘿……” 武娇妈妈连忙打破尴尬,说:“快来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就算追女孩子时的他比谁脸皮都厚,可这毕竟是在别人家又是在长辈面前,总归不那么得心应手。崔小凯“唔”了声,走到饭桌前,坐下。 武娇妈妈说:“这些是我们家后院自己种的菜,还有好多刚摘下来的新鲜水果,也是自己种的,都比城里卖的有味儿,一会儿你走时带些回去,给你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他们尝尝……” “嗯!”崔小凯稀里哗啦地吃了一大碗饭,霎时间肚子就被填饱了。 武娇妈妈告诉小外孙:“去叫你小姨来吃饭。” 不久,小外孙跑回来说:“姥姥,小姨不想呲饭了。” 崔小凯知道是因为自己在这儿的关系武娇才不出来吃饭的,就站起来说:“阿姨,我先走了。” 武娇妈妈说:“等一下,我给你拿点蔬菜和水果。” 崔小凯说:“好,谢谢阿姨,少拿一点就行了。” “嗯好,过几天再来拿新鲜的。” 趁着武娇妈妈去后院择菜的工夫,崔小凯把那个信封压在了电话机下面。 外面乱哄哄地闹了一阵儿,总算安静下来,听见崔小凯的车子启动,武娇心里反倒有点空虚。手机都被她攥得滚热了,她还是想不出什么借口给学长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不可以,怕他一时回答不上来,说想他了,也不可以,怕他误会她想要ml。因为她很确定地感觉到他有外遇了,并且不是那种单纯的激情,如果是一时的激情,就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让它打乱他自己的计划。七年之痒,真的是一场躲无可躲避之不及的灾难吗?或许是因为他先痒了,他怕分手,才主张要这个孩子,可现在,所有计划好的事都被他抛在海洋的另一端,心似脱缰之马易放难收。 武娇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一个还算可以的理由,那就是给他打电话问问后天早上怎么走,如果他来接她,那么他们可以直接去机场,不用跟大家到学校汇合,如果他不来接她,她就坐出租车到学校跟大家汇合,然后一起坐大巴到机场,但是这种事向来不用她操心,他应该早有打算,这一次,就假装成孕妇焦虑症问问他吧。 武娇拨刘星臣手机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他忘了关机,手机在静音状态下一闪一闪,艾萌萌问他:“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武娇打来的?”他没有否认。 艾萌萌说:“快接吧,别让她担心。” 他看着餐桌上的手机屏幕,迟迟没有勇气拿起来,直到它响过之后,他才在艾萌萌的逼迫下给武娇回拨过去,电话里,武娇听出他有点不高兴,赶紧把预先想好的理由拿出来当掩护:“你后天早上想怎么走?” 刘星辰说:“还不知道。” 武娇忽然觉得用这个借口给他打电话一点都不聪明,他仿佛已经猜出她就是想骚扰他一下,不想让他舒舒服服地和情人享受整个下午的时光,因为他的这些时间本都应该是属于她的,可是现在她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这令她异常妒恨——她的用意他全部明瞭。此时此刻,武娇反而变得无处遁形。 而她补救性的言辞已无法挽回这个失败:“我以为你早就打算好了,其实我自己打出租车过去就行,你就不用往这边跑了,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钱,要不然你还得起个大早……” 她啰哩啰嗦的话语被他一句话就打断了:“到时候再说,不是还有明天么。” “……”是啊,不是还有明天么,武娇也觉得这个电话打得特别无聊,每个人都是按部就班,只有自己在上蹿下跳。 刘星辰拿着电话等了半天:“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先挂了?” 武娇委屈得想哭,难道他真的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说话的语气和称呼竟然一改常态,连电话里的这么一点点时间都不想多留给她。 刘星辰又问一遍:“没事了吧?” “等一下,还有事。”武娇擦干眼泪,尽力使声音听起来正常。 “还有什么事?” 武娇装作饶有兴致地问:“不是说好去看那个小旅馆的遗址么,你究竟什么时候带我去呀?” 刘星辰扶住额头,在艾萌萌的注视下决然地挂断电话。武娇在那边听见了一串冰冷的忙音。 餐桌上静默了半分钟,艾萌萌问:“她说什么事让你把电话撂了?” 刘星辰闭上眼睛,不想回答。因为那是一切错误开始的原点,如果没有那个小旅馆,那一夜他们只能在大街上流浪,也许等到天亮以后,一切迷茫和无助就都会过去。 许久后,艾萌萌使劲儿晃了晃他:“喂,刘星辰,你说话啊!武娇刚才到底说什么事,你把电话啪一下就挂了,她骂你了是怎么?” “没有。”刘星辰抓住她的手腕,转了个圈儿:“艾萌萌,你知道我和武娇为什么会在一起么?” “不知道。”艾萌萌的口气好像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还有“也不想知道”在等着他。 他耐着性子把她老老实实地箍进怀里,坐在他腿上,这个动作完全是为了把脆弱的表情藏在她的脖颈后,然后他才趴在她耳边轻声地告诉她:“我现在想想,我和她其实就是一夜情。” 艾萌萌不屑地一笑:“你这样否定之前的一切,只能说明你是个胆小鬼!” “唔没错,我曾经是胆小鬼,我害怕一个人面对没有你的生活,所以我选择了和武娇在一起,如果问我和她之间除了一夜情之外还有什么,那就是相依为命,但绝没有过爱情。你相信我。” 第18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1 一串冰冷的忙音比一个响亮的耳光还要摧残人的自尊,电话被挂断的那一瞬,武娇简直不敢相信,挂着眼泪的脸还在刻意地微笑,也许是过隧道时的信号中断,也许是手机没电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是他有意挂断。她守候在静悄悄的手机旁,一分钟,一小时,一下午,焦虑的心跳被一秒钟一秒种地剥蚀,心痛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清晰,令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在过往的七年里,他们曾经相依为命,尤其是到国外以后,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而他们又都是小屁孩儿,几乎所有的事都是手挽着手一起去办,两个人如影随形。有一次,是暑期,他们俩想要到另一所城市里看艺展,在列车站门口发生了点不愉快,他走得比平时快,随着人流上了车,一转身发现她不见了。她的书包带卡在一个售票机的铁皮夹缝里,旁边的人都看得很清楚,只是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越着急越弄不出来,后来有人帮她解决,可惜列车门已经关闭,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乘着那一班列车走了,去了另一座城市。经过许多周折,他才得以中途转车,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她身边,然而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之间好像变得更亲密了些。还有一次,是在隆冬季节,那天气温骤降,可是她为了好看只在棉服里穿了一件t恤衫,走出便利店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冷涔涔的雨夹雪,他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一路上问了她好几次冷不冷,她都说不冷。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在商业街买了件情侣t恤,其实那个面料挺厚的,如果是男生穿上它再在外面穿件棉服就完全不会觉得冷,女生的话就得在外面穿一件加厚棉服,可是他们俩的棉服也是情侣装,厚度当然是一模一样,所以悲惨的事就发生了,到家里她就发烧了。他把她骂得几乎要哭,又好心跑出去给她买药。每一场不同寻常的经历都使他们认识到不能没有彼此,这种手拉着手一起长大的感觉恰如艾萌萌曾经说过的一加一等于一。 假如两个人想要好好相处需要有一个人渐渐失去自我,那么武娇肯定愿意抢在他前面举手。如果换成是艾萌萌和刘星辰,那么肯定是刘星辰愿意当那个失去自我的人。虽然这个公式看上去有些无厘头,可实际代入进去却屡试不爽,真不知道艾萌萌当初是怎么把它推导出来的。 憋屈了整整一下午的武娇终于想到一个好出口,就是她的同桌,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她都认为这个同桌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于是她抱着求救的心情拨通了艾萌萌的电话。 武娇打电话的时候,刘星辰正在哭,艾萌萌站在窗边郁闷地抽烟。他们刚才因为武娇的一通电话而大吵了一架。经历了经历的巅峰,思考了思考的深谷,被一时的小幸福蒙蔽了的刘星辰终于知道艾萌萌的态度还是主张分手,那一刻,他趴在餐桌上哭起来。艾萌萌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他飙泪了,如果这项技能不是留学的内容,她就无法解释他海归之后眼泪怎么变得比林黛玉还多,而且看那架势仿佛是不去安慰他一下他今天就要哭死在那里,艾萌萌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安慰安慰他,手机就响了,她看看手机,怔了一下,乐了一下,艾萌萌啊艾萌萌,你当初为什么没和他一起去卧轨呢? 艾萌萌迅速接起武娇的电话,顺手把厨房的门关上。刘星辰哭着哭着,发现自己被她隔离在厨房外面,本来就绝望的心情一下子坠落到无底洞里。不过很快他就听见艾萌萌在打电话。他以为是她给武娇打过去的,所以疯了一样推开厨房的门,听见艾萌萌笑吟吟地和电话那边说话:“没什么事,在家呆着呢,怎么……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想要和我说啊?” 刘星辰觉得她这口吻像是在接电话,就什么都没做,站在旁边听着。 武娇单单细细的嗓音带着一点点颤抖从电话听筒里传出:“同桌,怎么办,我觉得星辰好像是有外遇了……” 艾萌萌张了张嘴,转过身来看看刘星辰,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啊啊,是么……” 武娇此刻应是用手堵着鼻子,努力压抑幽咽的嗓音:“唔……大概是吧。” 艾萌萌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刘星辰,手指缝间的烟蒂倏地一下掉落下去:“应该,不会吧……” 刘星辰不知道此刻是该感激她还是该怨恨她。感激她没有拆穿他的所作所为,怨恨他隐瞒了他的所思所想。她这么回答武娇,究竟是希望和他继续下去,还是决定和他从此结束? 武娇说:“反正我觉得,他不想和我结婚了。” 艾萌萌伸出纤细的手指,揉了揉眉头,面颊上投射出手的落寞的阴影,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无言已对,因而感到十分罪恶。 “同桌,你在听吗?” 艾萌萌说:“我在听。” “你觉得学长会是那样的人吗?” “……”艾萌萌看了一眼刘星辰,说:“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你找他开诚布公地谈谈吧,我想你们之间可能是有些误会。” 刘星辰愤懑地捶了一下墙壁,这就是好闺蜜给出的馊主意吗!? 武娇说:“可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我只是胡乱猜测,我怕他不会承认的。” “那就等于没有啊!如果他不承认,就是表示还想和你结婚呀,傻蛋。”艾萌萌笑着说。 武娇说:“可以这样理解吗?” “完全可以。”艾萌萌看看快要爆炸了的刘星辰,勾起一牙浅浅坏坏的微笑,露出了那个掌管着他所有悲伤与欢乐的魔法门小酒窝。 武娇擦干眼泪,身体里好像充入了一股力量:“唔,我会找他好好谈谈的,谢谢你同桌。” “不用谢。”艾萌萌带着深深的抱歉说出了这三个字。 武娇鼓起勇气说:“那我就明天找他,不,我今天晚上就找他,一会儿就找他!” “随你啊,我的傻老婆。” 刘星辰立刻把手机关机,丢尽上衣兜里,点了一支烟,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艾萌萌和武娇在电话里又侃了许多别的,最后说到后天出发怎么走,她们约定好一起到学校聚齐,一起坐学校大巴去机场,挂电话的时候武娇似乎变得开心起来。这通电话把悲剧变成了闹剧,但唯有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还在那里。 刘星辰看着窗外说:“我不同意。” 艾萌萌拣起餐桌上的一条被眼泪濡湿的手帕纸,把它在手心里揉成了团儿。 刘星辰又说:“如果武娇知道了我的外遇就是你,我想她一定会退出。” “如果你让她知道,我就再也不见你。” 刘星辰闭上眼睛,把脸深深地埋入手掌中:“你觉得瞒着她对她就公平吗?” “只要你和武娇结婚,我愿意做你的情人。” 刘星辰忽然站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把她的双肩紧紧地钳在手中:“艾萌萌!你就自甘堕落到这地步吗!你是习惯了知难而退吗!还是你的坚强本就是个假象!” “如果武娇没怀孕,我现在就和你去结婚——”艾萌萌发狂地大喊一声。 刘星辰突然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五秒钟后,他吻住了她。 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捋着她的头发:“让武娇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来抚养这个孩子,好吗?” “绝不可能。” 他崩溃地闭上咬了咬牙槽:“那你说怎样!” 艾萌萌说:“你们结婚,你们抚养……” 刘星辰立刻打断她,大喊道:“绝不可能!” 艾萌萌比他喊得更大声:“……因为孩子不能没有亲爹亲妈!你懂吗——” 他愣了。 他看到,她在哭。 他咬了咬嘴唇儿,说:“……那就让武娇把孩子打掉吧……”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刘星辰!” “艾萌萌!!” 艾萌萌使劲儿扇了他一巴掌,毫无喘息的余地,刘星辰立刻回扇了她一巴掌,之后艾萌萌扑上去挠他,他使劲儿捆住她的手和脚,他们在沙发上激烈地撕扯起来,沙发几乎都被他们弄散了…… 那一晚,家里所有能碎的东西全都被打碎了。 最后胜利的依旧是刘星辰,这虽然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也是险胜。他幸运地躲过了艾萌萌丢过去的菜刀,菜刀砍在门框上,艾萌萌傻了,他才扑上去把歇斯底里的她制伏。 夜里,她缩成了一团儿,变得又颓又绥——童年的印象里,那把菜刀是经常飞来飞去的,但是记忆中对它的危险并不十分清楚,现实中的菜刀是可以砍倒一个大男人的。艾萌萌的身上一块儿青一块儿紫,但似乎都忘记了疼。 他看见她那只手抖了一整夜。 他抱着她,不断地在耳边告诉她:“没事的,没事的,我爱你,我依然爱你,永远都爱你……” 第18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2 清晨醒来,满屋的杯盘狼藉。家里被破坏得彻彻底底,连一个完整的杯子都没有留下,有杯子也没用,因为饮水机砸碎了,水洒了一地,也就是说,如果不出门,连一杯咖啡都喝不上。 但艾萌萌照样能抽她的烟,这才叫末世来临的唯一消遣。刘星辰趴在床上慢慢地平复了喘息,侧过脸来,看着她笑。艾萌萌还好,昨天下午吃了一碗面加一个荷包蛋,刘星辰昨天中午只喝了一杯老白干,一直靠它撑到现在。早上一睁眼,他就要了一次,现在还有力气笑,除了是爱情的力量再不会有别的解释。 他说:“待会儿出去买东西吧?” “嗯。” 艾萌萌深深地吸一口烟,仰躺在枕头上,用肺把烟雾过滤,将二手烟吹到半空中,形成一个完整的小烟圈儿,看着它在上升的过程中不断扩散,变大,变得松散,最后变成一个张牙舞爪的大网,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他问:“你平时都去什么地方买生活用品?” “街对面就有个百货商场,商场地下还有超市。” “我上次给你打电话,你就在那个地下超市里咯?” “嗯。” “怪不得那么快就回来了。离得这么近,那家具和电器什么的也可以在那儿买。对了,商场里有卖家具和电器的吗?” “有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不去洗澡么?” 艾萌萌转过头来,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老是磨叽我洗澡啊?讨厌!” 他笑着说:“呵呵,你不是嫌那个东西脏么?” 她看看地上两大团卫生纸,想起他刚才在碎乱的节奏中低声下气地求她“我想射你身上行么”,可是没等她说不行他就自作主张了,有一股还沦到她脸上,之后他就一直开心到现在。 阳光从轻薄的窗帘外透进无数橙黄色的分子,把满屋照映得温暖亮堂。他那一头浓密光泽的黑发随性地洒在洁白的枕头上,白皙细腻的肤质在柔和的光线下微微泛光,健硕的胸肌、大臂是那么饱满结实起伏有致……她看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潇洒地走进卫生间。 ——她想到了多年后,他也许会变成一个被肾虚所困扰的中年男子,然后他的头发会一根根由黑转灰,肌肤也会慢慢失去光泽……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和他愉快的歌声。 ——那时,他可能不再为这么一点小破事而开心,整天只为晋升或掘金而绞尽脑汁,变得枯燥乏味、功利市侩;他也会对着年轻漂亮的女性想入非非,转而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面孔去教训晚辈…… 他很快就冲完一个热水澡,坐在床边擦头发,把凉爽的小水珠有意无意地甩到她身上,顺便向她抗议:“饿死了,饿死了,快起来,出去吃早饭吧!” ——多年后他的胃病没准儿会发展成溃疡什么的,时常折磨着他的疼痛神经,心痛的感觉就在这样的沉疴苦痛中渐渐变得麻木…… 他站在碎裂的穿衣镜前穿上来时的那套干净漂亮的休闲西服,精心地捣饬着自己的头发。 ——将来他也会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但那全是用青春和健康换得的,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所以他不会把它当做一回事,而是拼命地想要留住失去青春和健康,那时他会发现青春是一场永不再来的七彩焰火,每个人都有过相同的一份,没有什么可羡慕的,而他确实又忍不住去羡慕…… 他坐在客厅的坏沙发上从墙角的空隙里看着艾萌萌,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向她催促道:“快起来!我数十个数,再不起来我就去胳肢你咯!” ——等他老了他可能也会一时头脑发热买个什么冬虫夏草吃吃,碰到喜欢的小萝莉就假冒温良无害的大叔使劲儿往前凑…… 艾萌萌看着他,刻意风轻云淡的笑容不免有些悲凉。 ——但是这个男人的一生,都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只有他的青春留在了她的床上。 他和她就近到对面的自选餐厅里吃早餐。艾萌萌特意为他选了几颗酱鹌鹑蛋,盛在一个精致的小瓷碗里,放在餐桌的一边。他吃了好多在艾萌萌看来根本没有营养却只含热量的西式早饭,然后就看着这碗鹌鹑蛋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你把它吃了吧,这是给你盛的。”艾萌萌说。 他讶异地看看她:“给我弄的?为什么?” “听说鹌鹑蛋是补肾的。”艾萌萌很随性地说。 他托着下巴笑笑,看看那些黑不溜秋的小东西,不怎么相信似的。 她说:“吃了吧,别浪费。” 他用手拢着嘴,悄悄地问她:“你觉得我的肾还需要补吗?你是不是怕我会不行所以提前预防?你早上到没到啊?是不是没到啊?一会儿吃完东西再回家好好做好么?” 艾萌萌把手指在湿巾上蹭了蹭,把蛋皮一颗一颗地剥完,捏起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嚼:“好吃,你尝尝。”她用一颗颗剥好的鹌鹑蛋填上他问东问西的嘴。 “唔唔……”他只好忍着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先把蛋吃了。 家里所有砸烂的东西小到水杯花盆大到沙发电器都要重新添置,为了节省时间,他竭力忍受着选择性少之甚少的商品种类。艾萌萌只有在选咖啡杯的时候挑剔了一下,剩下的什么都能凑合。她想了想,说:“咖啡杯我不想在这儿买了,有空去别的地方转转。” 他说:“是吗,那现在可以回家了么?” 她知道他很想尽快证明自己的强悍,可是她既然已经猜到就不可能让他得逞,她在心里偷笑了一下,然后说:“咦,现在不是就有空么,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啊?去哪儿?” 艾萌萌说:“我之前的那个咖啡杯是在学校附近的礼品店里买的,那边有家专门卖杯子的店,从这到那边用不了几分钟的路程,我们走着去吧?” 什么用不了几分钟,当是在糊弄小孩吗,他知道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对了,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如搭公交车吧怎么样?” 艾萌萌立刻想起了上次和他一起坐公交车还是七年前的事,那次之后她就发誓这辈子绝不再和他一起坐公交车,可是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站在了公交车站牌前面开始等。 天上飘着一团软萌的云,到了下午可能就会酝酿成一块儿乌云而下起雨。他依然扶着上方的栏杆站在她身旁,虽然这个时段车上座位都空着,刚上来时她也想过找个双人座,可是她知道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不是她的,在这种公共场所还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的好,包括明天也是一样,在人前别忘了他们只是同学。 但当她看见他每次都要把腰弯得很低很低才能听清她的说话声,她又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不和他说话就更加于心不忍,尽管他没觉得正在渐渐地为她失去自我,而她毕竟只是他的短暂过客,就算他付出再多也没有意义,因为二减一等于零,这令她感到悲伤,心酸把整个路程变成一个负担,这样的出行以后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上午的空气很清爽,路上行人不太多,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刘星辰想要拉她的手,可是她总是不给机会,不是抱着双肘就是揣着兜,这代表什么意思,他很清楚,所以自从下了公交车他就有点沮丧,在艾萌萌选杯子的时候他给的建议乱七八糟的没有统一的审美标准,艾萌萌的理解是他有点不耐烦。换成武娇可能赶快买一个就得了,但艾萌萌就是要故意选好久,还跟卖杯子的小伙儿闲搭,刘星辰站在旁边就像个电灯泡,早晨出来时的好心情全被她搞糟了。 快到中午,艾萌萌终于选定了一个样式,把定金交给老板,走出杯子店。刘星辰站在外面抽烟,烟可能是临时在小卖店里买的。看见她出来了,他把烟撵灭,走过来问:“选哪个了?” “没有特别喜欢的,定做了一个。” “哦。”他开机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中午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艾萌萌说:“你不回去么?” 他说:“我中午要是回去还在这儿等着你干嘛?” 艾萌萌以为他等得不耐烦,没好气地说:“谁要你在这儿等了?” 他转过头去,看着过往行人,气氛又僵住了。他在想,妈的,艾萌萌,你一天不吵架会死吗? 艾萌萌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对他说:“你别在这儿站着了,早点回去吧,武娇可能在找你。” 这句话让刘星辰终于忍不住了,他转过头来,劈头盖脸地骂了句:“我特么是你的奴隶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艾萌萌被他骂呆了。 本来是他先发火,他心里却觉得委屈,眼眶竟然一阵湿热,他躲开她的目光,别过脸去,看着路边的树木。曾经他好向往一男一女面对面站在路边的树下默默相对,也曾想象过如果能和艾萌萌那样子该有多好,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害怕这种感觉,希望它快点过去,可是时间像是凝滞了,他被恐惧逼到绝境,逃无可逃。 仿佛是他最怕什么她就会给他来什么,因为知道二减一等于零,因为知道随时随地都潜伏着分手的契机,所以艾萌萌现在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纵然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却还没有准备好,因此她在呆了两分钟之后,什么都没有说,调头就跑了。 第18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3 艾萌萌在前面跑,刘星辰在后面追。跑着跑着,艾萌萌跑不动了,变成快走,刘星辰上前抓她的手,被她甩开,她抱住双肘快速走,形象怪异极了,刘星辰只好跟在后面。 到了家,艾萌萌二话不说开始收拾家里的垃圾,刘星辰也默不作声地收拾,经过两个人共同努力终于把那些破烂货都运到楼下去了,正好新买的沙发送货上门,艾萌萌瘫坐在新沙发上对着空旷的客厅长长地喘了口气,刘星辰也坐在沙发上休息,手臂不小心压到她的手臂上,艾萌萌打了他一下,他也打了她一下,她又打了他一下,他把腿压到她腿上,她也把腿压到他腿上,他又把另一条腿压到她腿上……两个人就像积木一样插在一块儿,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插了一会儿,然后都憋不住乐了。她的乖戾和真实,在多少个没有她的日子里,他曾满世界地寻找同时具有这两样特征的人,只要一朝回到她的身边,他便认为过往的十年中没有一天是虚度的,正如先前那般忍受着决绝悲伤的心绪对她穷追到底,终于在雨过天晴后看到了这一瞬间的梨涡绽放、万物盛开。 就着现成的肢体交缠,鼻息慢慢靠近,想要酝酿一个馨香馥郁的甜吻,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美好的默契。她笑着跳起来:“新家具到了!我去开门!”说着就跑出去。 他悄悄掀开手机,看见来自武娇的十几个未接来电,为什么上天总要让这份用无数艰辛换来的小小幸福负担着一份沉甸甸的愧疚。 “厨电和餐具先到了,茶几和饮水机还要稍晚些。”艾萌萌欣喜地回到客厅,却发现沙发上没了人,一转眼在阳台上找到他的身影,他在打电话,阳台的门和窗都被他关严,又加上室外嘈杂,根本听不到他的说话声。 艾萌萌趴在沙发靠背上,透过阳台的玻璃,望着他。早上那朵白云果然变成了乌云,压在楼顶巴掌大的天空上,像个井盖一般遮住有限的阳光。风起,树摇,空气中闻到了一些雨味儿,忽然哗一声水闸放下来,所有窗户都挂上雨帘。 她更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在皱眉,他转过身,透过玻璃看着沙发上的人,他的嘴唇在动……她知道从他那个逆光的方向看不清室内的细节,最多只能看到个轮廓,她就试着面对面地告诉他:“我其实很喜欢你,学长。”然而,他像个机器人似的毫无反应,连眼睛都没眨。从外面果然是看不到里面。她背过身去,煞有介事地打开电视,调一个可以让人一分钟变脑残的节目看。 不久,刘星辰推开阳台门,听见电视叽里呱啦的声音,热闹的娱乐现场掀起一阵阵哄堂大笑,艾萌萌也很进入状态,只是回过头来的那一瞬,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情绪被他漏掉了,反正和刚才收家具时的衔接不上,她指着电视说:“哈哈,你快看……” “这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刘星辰坐到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 艾萌萌说:“你看一会儿就看进去了,特别逗,这个主持人是现在的当红小生……” “呵呵……”他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一些无可奈何:“艾萌萌……” “唔?”艾萌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他说:“我要回去了。” 艾萌萌的表情忽然变得空洞,那是因为她的瞳孔怔住了而嘴角还在顽皮地翘着:“……哦。” 他把脸扎进她的脖颈里,呢喃地说:“可我还想再做一次……” 艾萌萌皱着眉头把他的脸推开,盯着他那发赖的表情:“啥?你意思是现在?!” “嗯。”他瞪着一双无害的眼睛,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话说从早上到现在他好像就是为这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中午不回家吃饭站在杯子店外面等来等去似乎也是为这个,一顿大呼小叫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好像仍然是欲求未满的抗议,现在又弄个要回家的借口把气氛搞得这么悲情,说来说去他就是一直在用各种方式表达“我想做!我想做!我想做!”的情绪。艾萌萌暗暗运了口气——男人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爱情?男人的爱和性是一回事吗? 这时,他已经忍不住把脸扎在她的大腿根儿和小腹之间,在那里蹭啊蹭。艾萌萌抓着电视遥控板,仿佛一时一刻也不想错过这个好节目。他把她的上衣拉起来,把整个脑袋都扎进去。艾萌萌感觉到肚脐儿附近被他舔得湿乎乎的。这个笨蛋,早上那些精华一点都没浪费,全都让他自己吃了。她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笑,笑的时候小腹一动一动的。 他抬起头,面带笑容地问:“痒吗?” 可当他发现她似乎是在笑电视里的内容,表情变得有点落寞。他把她的上衣掀开,继续他土拨鼠的工作,直到艾萌萌呼吸不匀,身体放松,在沙发上散懒地躺下。 他再抬头看看,即使她的身体很听话,可她的眼睛还是盯着电视屏幕上那个讨厌的不男不女的主持人打转儿,他带着一股浓浓的醋味儿猛地贯穿进去。 终于,艾萌萌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很没情调地吼了他一声:“轻点好不好!?” 他低着头,没说话,动作放缓。艾萌萌对着电视笑出声,从始至终就看了他那么一眼。忽然,他停下来,坐到沙发的另一边。艾萌萌问:“怎么了?” “没怎么。”他抹了抹眼角,站起来穿衣服。 艾萌萌问:“做完了么?” “没有。”他掏出车钥匙和手机看看,又放进衣兜里,转身就走。 “喂,刘星辰!” 他在门口又抹了抹眼角,咣一声关上了门,仿佛听见他在电梯间里呜呜地哭着下去的。喧闹嘈杂的电视节目一瞬间变成默片。艾萌萌躺在沙发上,眨着干巴巴的眼睛,想了好久好久。 不知经历了一个怎样的无眠而又蹉跎的夜晚,第二天一早,当同学们都到校园里聚齐的时候,艾萌萌在人群中看到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然后两个人就装作若无其事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听班长宋琳琳讲路线和须知。这下好了,艾萌萌之前担心的那些尴尬的事情看来都不会发生了。武娇起了个大早打出租车过来,此刻看上去有点昏昏欲睡,她把脑袋靠在艾萌萌肩膀上,包却在刘星辰的肩上,艾萌萌自己背着行囊。 目前来集合的已经超过二十人,随时都可以出发,但不知为什么宋琳琳还让大家在这等,所以大家都站在校园门口一进门的空地上接受学生流的目光检验和私下盘点。和这些小校友一比,他们简直都成了大叔大妈,可惜有些人的心理年龄依然和高中生是一个水平。比如说艾萌萌,当她不小心和刘星辰目光相接时,她就以最快的速度找个话题和身边的武娇侃大山,那些风轻云淡的表情在刘星辰看来尤为刺眼,所以他尽量不和她照面,也跟旁边的几个男生聊起来。就这么拼命地忍着心酸和冷漠对付了一个早晨,宋琳琳都不知道她的一句“出发”解救了多少人。最后统计一下,一共是十二男十二女。 可是在大巴车上,武娇偏要三个人并排的座位,可把刘星辰和艾萌萌难受死了。没办法,逃不过,就算换成宋琳琳也会这么安排,因为艾萌萌和武娇分不开,武娇又和刘星辰是一家子,所以只好武娇坐在中间,他们两个一左一右。艾萌萌靠着窗,一路上看风景差点把脖子扭断了。刘星辰和过道对面的男生说一路话,差点把腰扭断了。本来就犯困的武娇觉得这一路特别没意思。 等飞机幸好还有一顿早餐时间,武娇准备三个人一起好好聊聊,可是调皮的艾萌萌偏要吵着去吃什么鳗鱼盒寿司,而武娇知道刘星辰是最讨厌吃日料的,害得好脾气的武娇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飙。武娇大喊一声:“你们俩就不能听我的吗!”他们俩什么都没说,跟在武娇身后走进了拉面馆,一人一碗拉面默默地吃到最后,之后什么都听武娇的了,他们谁都不再调皮捣蛋,弄得武娇以为自己是个大恶人。 中午下了飞机之后直奔宾馆,安排房间的时候,武娇有些犹豫,其实她很想和刘星辰住一个房间,因为自从回国之后,除了那次他喝醉回家,他们几乎等于分居了。可是最后武娇还是选择和艾萌萌一个房间,这样艾萌萌就不用勉强和别的女生住一起,毕竟她和大家都有点隔阂。幸好没有三人间,不然刘星辰和艾萌萌就疯掉了,当然这只是他们俩的意淫,有趣的是他们俩都不约而同地想过三人间这档子事。因为一路上什么都是三人行嘛,就好比有人问你一百遍一加一等于几,你都回答等于二,第一百零一遍换成你加你等于几,你肯定还是回答,二。 第18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4 艾萌萌找到宋琳琳说她想要个单间,原因是她控制不住烟瘾。只要费用她自己出,宋琳琳当然没意见。这样刘星辰和武娇就毫无疑问地必须要住在一起了。拿到门卡时,他们的房间巧合地挨着,两个房间只隔着一道墙,这个可把武娇高兴坏了,她从这屋串到那屋,恨不得给墙壁打穿一个洞。那两个人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推开窗户,外面就是海,耀眼的金色沙滩时刻召唤着人们向它奔去。有人禁受不住碧海金沙的诱惑,迫不及待地换上泳装扎到海里。宾馆后窗和沙滩之间只拉了一条形同虚设的绳子,男同学直接把冲浪板、帐篷和成箱的纯净水从窗口扔出去。 武娇扒开窗帘缝往外面看看,急不可耐地想要换上新买的泳衣,她脱掉裙子,站在镜子前面照照,略微凸起的小腹只像是有点疏于运动。刘星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对着这个洁白赤摞的身体发了一会儿愣。不知为什么莫名地感到浑身发冷,他赶紧找到遥控版,打开电视,让一些杂七杂八的新闻报道充斥整个房间。 武娇拿出一条花瓣缤纷的泳衣放在身上比量着,对镜子里的他说:“老公,你看我新买的这件泳衣怎么样?” 刘星辰看了一眼,说:“太乱。” 武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可我觉得挺好看的。” 刘星辰说:“乱一点也好,正好能掩盖小肚子。” 武娇看着在镜子里的他,有点不高兴地问:“那是小肚子吗?” 刘星辰没说话,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看电视。 “你不去海边玩儿吗?”武娇穿着花泳衣在镜子前照来照去,摆出几个撩人的姿势。 “我有点困,你先去吧,别游太远,跟大家在一起。” 武娇转过身来,撅着嘴说:“你又困了?在飞机上不是都睡三个小时了嘛?” 刘星辰眼睛盯着电视屏,说:“刚才在飞机上根本没睡着。” “……烦人。”武娇看他那爱答不理的样子,都要扫兴死了,不过一想到艾萌萌,她又立刻兴奋起来:“哈,那我可去找艾萌萌咯!我去看看她的泳衣什么样的!” 武娇往身上喷了一层防晒着哩,走出房间,在门口还没忘记嘲笑他一句:“睡你的大头觉吧!”接着,隔壁传出一阵尖叫声和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过了一会儿,两个疯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刘星辰想,艾萌萌真的穿比基尼了吗?一定是吧,不然武娇刚才怎么叫那么大声。 他扒开窗帘缝,努力地辨认着沙滩上的身影,虽然男男女女都露着肉看起来差不多,但只要找到那个最高最瘦的女生就是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武娇的花泳衣,在花泳衣身边有一个穿白色比基尼的女人——我的天,艾萌萌是想把沙滩上的女人都妒忌死么,还有那些目光灼灼的男人们,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急匆匆地往水里钻! 现实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刘星辰所见的那么夸张,说实话今天穿比基尼的人很多,而艾萌萌不过是其中比较修长的一个。 刘星辰给自己冲了杯茶,坐在床前一直盯着艾萌萌看。他的眼珠随着她的身影游移,武娇就在她的身前左右,可他好像根本看不到武娇。他看见艾萌萌戴上了刚买来的泳帽和泳镜走进海里。她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仰泳,每当有大一点的波浪靠近她时,刘星辰都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迅猛分泌,随时有可能从窗口跳出去救她。其实艾萌萌的游泳技巧是很棒的,像游泳、冲浪、溜冰、滑板、蹦迪、k歌等等这些玩儿的东西,没有她不在行的,这个可是坏学生的特质。 游了一个多小时,有点累了,艾萌萌和武娇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经过海水的浸泡再加上紫外线的轻度灼伤,比基尼的晒痕就会留在皮肤上,除了反光材质以外,白色比基尼是所有颜色中晒痕效果最好的,经常在海边游泳的人都知道,那个痕迹可以保持很久。而艾萌萌为什么要选白色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刘星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艾萌萌是觉得自己太瘦了,穿个白色能显胖点,这就是刘星辰魂萦梦牵的答案,如果他知道是这样一定会很失望吧。 艾萌萌问武娇:“你和他谈了么?” 武娇说:“谈了。” 蓝天笼罩下的沙滩像一张巨大的软床,小凉风轻轻拂过肌肤把阳光暴晒的感觉降到可以承受的程度,远处海面上零星的欢笑声让人的心情完全放松。 艾萌萌又问:“谈得怎么样?” “他说没有。”武娇微笑着闭上眼睛:“他说他还想和我结婚。” 过了一会儿,武娇睁开眼睛看看她,她连忙说:“嗯,我就说嘛,学长不是那种人。” “嗯。我也相信他。”武娇又闭上眼睛,惬意地舒展四肢。 艾萌萌静默地望向蓝天,在飘渺的白云里头,仿佛看见了一场玫瑰色的婚礼,一切都因这场婚礼而回归到本来的样子。纠结、错乱、心慌、愧疚……这一类的事情将会离他们三个人远去。她会看着他成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她也会一辈子站在旁边见证他们的婚姻和他们的幸福。艾萌萌轻轻地闭上眼睛,明媚的阳光把黑暗的世界照得通明,她仿佛看到了很远很远的未来,那时她已独自老去,在一个晴朗的上午,当她溜达到两座坟墓的前面,她驻足在那里,可以无愧于心地大声说出“我爱你们”。 可是武娇忽然叹了一口气:“唉——可我总觉得回国以后他就变了,整天无精打采落落寡欢的,怎么逗巴他他都开心不起来,总像是在敷衍。” 艾萌萌故意转移注意力,说:“是不是在为工作发愁?” “应该不会,他能力那么强,到哪儿还应聘不上个工作。”武娇嘟着嘴唇,摇了摇头。 艾萌萌说:“也许是家里给的压力太大吧?” 武娇忽然坐起来:“有道理!他爸爸特别严厉的一个人,你也见过的。” “嗯。”艾萌萌问:“那他妈妈是怎样一个人呢?” 武娇举起一个手指,这个动作似乎有助于回忆,她可爱而又认真地说:“他妈妈特别好,总是那么温声笑语的,长得超漂亮,像个大明星一样!还有,他妈妈可喜欢我啦!” “是么,那将来婆媳关系一定不错咯?” “对呀。”武娇笑着晃晃脑袋,可是很快脸色又落寞下去:“唉,他妈喜欢我又有什么用……” 艾萌萌微笑着坐起来,拍拍她雪白的肩膀:“结了婚就好啦。” 武娇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好像是在努力地试着去相信,却又实在打不起精神。 艾萌萌说:“放心吧,赶快结婚就没事了。” 武娇苦着一张脸说:“唔,我也这么想,可是学长好像还不着急,其实我都急死了。” 艾萌萌说:“再给他点耐心。” 武娇揉着眼睛,哽咽起来:“同桌,只有你总是给我打气……” 艾萌萌忽然鼻腔酸酸的,把她搂过来,抱抱她,拍拍她沾满沙粒的后背。 武娇从来不会为一点点心酸就哭成泪牛,她是那种只要稍微有一个小出口心情就会很快平复下来的人。只要她擦干眼泪,眼睛里就会充满坚强。她笑着说:“对了,同桌,不要光说我啦。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艾萌萌这下算是被她问住了,支吾了半天:“……唔,有一个吧,就算是有了。” 记得高中时武娇对别人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经常是听完艾萌萌讲述一段有趣的八卦事件之后也不给个反应的那种,今天,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八卦,好奇地问:“是吗?!什么样的呢?!帅不帅啊?!” 艾萌萌有点被吓到了似的往后闪了闪脖子:“那个……” 武娇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儿地晃起来:“同桌,快说!同桌,快说!同桌!快说呀!” “帅……很帅,非常帅,帅裂苍穹了。” 武娇捂着嘴尖叫了起来:“哦哦哦——真的吗!?怎么没带来给我看看呢!?” “呵呵……”艾萌萌擩了擩耳边的头发,心里都快后悔死了,这不是在自掘坟墓么。呵,呵。 还是武娇自己镇静下来的:“哦,对对,这是同学会。” 艾萌萌赶紧随声附和着说:“是啊。” “不过。”武娇的眼睛忽然又开始放光,举起一个手指:“下次我一定要看哦!嗳嗳,他什么时候有时间?等咱们度完假你就把他约出来,咱们四个人一起吃顿饭怎么样?星辰一定也很想看看!你手机里有他照片么?我要先睹为快!” 艾萌萌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艾萌萌,你傻逼了吧!?说他长得对不起观众不就全都解决啦!?哪来的那么多的虚荣心啊!?快点去死吧!! “没有。”艾萌萌装作很抱歉地笑着说。 “真的一张都没有吗?”武娇非常失望地盯着她的防水塑料包。 “真没有,下次吧。”艾萌萌说着,视线擦过武娇的耳际,望到那个中间有一道裂缝的窗帘的房间,不早不晚刚好看到睡不着觉卯起来抽烟的刘星辰。 那个身影一定是他,仿佛是这些日子和他零距离接触太过频繁,对他的骨骼肌肉都了如指掌,要不就是一种形而上的直觉在起作用,艾萌萌更相信是因为后者,但更希望是因为前者。 刚才艾萌萌就在想,他怎么没出来呢,难道他和武娇吵架了,听到武娇的一番描述后,才发现他们之间似乎很少吵架,那种相处方式应该更有利于小孩子的成长,不是么。 武娇问:“他是干什么的?” “唔……”这个问题,幸好艾萌萌已经在她发问之前就编好了:“是开酒吧的。” “噢——”武娇点点头:“那一定很忙咯,下次我们去他酒吧里捧捧场,你说怎么样?” 艾萌萌苦笑着说:“可以呀。” 武娇连忙摇摇头:“还是算了,还是算了,我又犯傻了,他一定不肯收酒钱的,还是去外面找个饭店吧。” 艾萌萌说:“可是,他真的很忙。” “没关系,看他什么时候有空,反正我和星辰暂时都没什么事。” 艾萌萌咧咧嘴角:“那好吧……” 武娇看看时间,差不多两个钟头了,她回头看看那个窗户,发现窗帘完全打开,他应该是睡醒了。她说:“我去叫星辰。” 艾萌萌点点头,看着武娇走远,她看到那两扇窗户被打开,武娇站在窗前撅着雪白的屁股探进头去,好像在跟他说话。下面是艾萌萌意淫的内容: 武娇说:老公,出来和我们一块儿玩吧? 他说:老婆,你来得正好,看见我的泳裤了么? 武娇说:不就装在那个包里了吗? 他说:知道,可是我找了,没有。 武娇说:什么都找不到,真是笨死了! 他说:还说我,你有没有帮我装啊? 武娇说:我明明帮你装进去了,你再好好找找! 他说:真没有,要不你来找。 武娇说:那就再买一个吧,外面卖的多了。 他说:不嘛,我就要穿那个,那是我从xxx秀上买的限量版。 武娇说:钻进海里还不是都一样,谁会注意那个啊! 他说:不嘛,艾萌萌会注意啊,我想穿给她看啊! 武娇说:你和艾萌萌到底什么关系?! 艾萌萌赶紧晃了晃脑袋,调整一下停滞的呼吸,神经衰弱地垂下了脑袋。当她再抬起头时,看见刘星辰穿着一套白色沙滩服从窗台上跳下来,眼睛戴着一副黑墨镜,一只手夹着着烟卷,和武娇一起走过来。艾萌萌深呼吸,尽量装淡定。这时,身后有一只粗大的手抓了抓她的肩膀:“艾萌萌,你怎么一个人?” 这个男人的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他的手劲儿不小,明显有借机占便宜的意图。 艾萌萌猛然回过头,看见了班里最声名狼藉的男生——大李伟。 艾萌萌嘴角一歪,给了他一个放浪顽皮的笑脸:“大帅锅,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 李伟穿着一条花里胡哨的泳裤,胸脯上的水珠还没太干,一张大长脸比高中时更加帅气几分,个子也长高了。他正往艾萌萌身边凑乎时,远远地就被刘星辰发现了。 刘星辰站在原地默默看着那个方向,因为武娇正在帮他挽裤腿儿,以防待会儿走到水边弄湿。她把他的裤管挽到膝盖以上,发现他的小腿上有好几块淤青。武娇问:“这都怎么弄的呀?” 刘星辰说:“不知道。” 武娇抬头看看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艾萌萌的身边站着一个男的:“那是谁?” “大李伟。” 武娇站起来,盯着那个人仔细看:“是他……没想到他身材那么好……” 刘星辰说:“有我好么?” 武娇很客观地评价说:“比你差一点,比一般人好。” 刘星辰小小得意一下,但很快又陷入妒火焚身的烦恼中。 他问武娇:“咱们还过去么,你说。”其实他此刻无比地想过去把大李伟哄走。 武娇说:“为什么不过去,艾萌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但是我看他们俩正打得火热。”这形容不免有些夸张了。 武娇帮他挽另一只裤脚:“什么打得火热,艾萌萌有男朋友了。”她摸摸他膝盖上的一道划伤,嘱咐说:“小心点,这里别沾水。” “嗯。”刘星辰问:“她说她男朋友是谁?” “不知道,但她说她男朋友长得特帅,帅裂苍穹。” 刘星辰用鼻息轻轻笑了笑:“是么。她那么说的?” “嗯。” 武娇抬头看看他,不知为什么,仿佛看到了他眼中无比的安心。 第18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5 大李伟的声名狼藉源自于他拙劣的“游泳技巧”。高一刚入学时,他追过班长宋琳琳,他们只是拉拉手亲亲嘴,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宋琳琳那时还很瘦,随着学习节奏加紧,宋琳琳一天比一天发胖,他连招呼都不打就投入到酷爱打扮的女生孙薇娜的怀抱,孙薇娜不让他睡,所以不到半年他就劈腿追求七班的丑女李零,据说和李零动作有点太剧烈,带她去做妇检时被一个开诊所的同学家长揭发,从此他在班里臭名昭著,后来他一直领着溺水重生的小弟弟在外班流浪,不知道游历过多少异国他乡,他的“游泳技巧”比崔小凯不知要低劣多少倍,除了前两任以外,身边陪伴的几乎都是最丑最耐不住寂寞的女生。对于大李伟的斑斑事迹,就算刘星辰是后转校来的而艾萌萌又只念到高二,却没有谁不一清二楚。所不同的是,后面的那些骇事,刘星辰是亲历亲闻,艾萌萌是道听途说。 这世界就像一块多面体水晶,在大李伟看来,刘星辰和武娇也不怎么样,只不过是家里面有头有脸管得太严不敢公开分手,其实还不是在各干各的;艾萌萌就更不用说,都不知道被多少小男生和老男人玩过。艾萌萌在校时就曾有过许多十分离谱的流言,她的绯闻男友里不但有刘星辰和崔小凯,甚至还有林晓天……啊噢,水晶世界真是五彩斑斓。 刘星辰和武娇刚走过来,大李伟就冷嘲热讽地和他们打招呼:“嗨!帅哥,美女,身材都这么‘有料’啊?” 武娇下意识地往回收收小肚子,笑着说:“我刚才差点认不出来你了,走到近处仔细看才看出来,你好像变化很大。” 大李伟说:“变老了?” 武娇客气地说:“不老不老,变成熟了。” 四个人松散地围坐成一圈。艾萌萌终于找到视线的投注点,那就是大李伟的胸,虽然她还没色到盯着男人胸部看不够,但就这个围坐的姿势来说,只有那里适合安放她无处投注的目光。 大李伟说:“其实大家都没怎么变,比如说艾萌萌,还是这么敢穿,那边的几个男生注意她很久了,我是代表大家过来跟她打招呼的,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来者不拒哈哈。” 刘星辰抓着地上的沙子说:“什么叫‘来者不拒’,给我们解释解释好么。” “啊?”大李伟愣了一下。 武娇连忙打圆场:“哈哈,星辰的意思是那应该叫做‘开朗’,我同桌是挺开朗的没错。” “哈哈哈……”大李伟揉着脑袋爽朗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对刘星辰露出一抹敌意的目光,好像在说:姓刘的,你想和艾萌萌打炮谁看不出来! 刘星辰白了他一眼,转眼看看艾萌萌,给她使了个眼色:碰上这种烂人你还不赶快抽身? 艾萌萌已经不能和他对视了,偶尔不经意的一眼,都害怕被武娇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而刘星辰这么明显地排斥大李伟,已经等于不打自招,尽管她知道他是hold不住,她不能再任由这种醋意浓浓的气氛蔓延下去。 武娇以前不太关注这些名人事迹,对大李伟没有那么深的成见,刘星辰的嫉恶如仇让她有些困惑,她的眼睛里放出敏感的光芒,在白亮亮的太阳下来回解析着这两个男生的神态。 艾萌萌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你们先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出所料,武娇随后追上去:“同桌,等我一下,我也要去!” 刘星辰看看两个女人远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对大李伟说:“听说艾萌萌已经有男朋友了。” 大李伟问:“那有什么关系吗?” 刘星辰笑了笑:“呵,没什么关系。坦白说,你不就是想和艾萌萌打炮么?” 大李伟有点出乎意料:“海归就是开放啊,是又怎么了?” “呵呵。”刘星辰恨不得把海沙揉成面粉,低着头竭力忍耐着,装作很随性地聊天的样子:“你可能不太了解她,她那个人其实很保守。” 这句话引起大李伟一声夸张的嗤之以鼻:“噗嗤——保守……” “怎么,你不信么?”刘星辰抬眼看看他,很想把那张讨厌的笑脸摁到海里从此让它消失在人世间。 “到底是谁不了解她,你刚从海外回来,是不是觉得东方女孩儿相比之下都‘比较保守’?如果是这样,你这么想也有道理,不过,对于艾萌萌……”大李伟回头看看艾萌萌的背影:“你可别小瞧她。”大李伟的眼里带着一丝神秘,说话声音也跟着放低放缓,像是说悄悄话似的:“……她可是有故事的人。” 刘星辰觉得这事听起来倒是新鲜,愤怒的情绪由此夹杂着一份好奇:“哦哦,有故事的人,这是谁说的?” “都这么说。” “你是听谁说的?” “刚才我从那边过来时,那些男生都在议论这事。” 刘星辰抬头远眺,看到在海边踩浪的几个男生:“都说什么了?” “多了啊!我跟你说,高中时她和林晓天有一腿。” 刘星辰顿时瞳孔放大:“你说哪个林晓天?就是现在的林校长吗?!” “对啊。” 刘星辰简直气冒烟了:“这个是谁说的?” “上学时就听人说过,有人看见她从林晓天办公室里哭着跑出来,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头发上还粘着那个东西。”此刻大李伟的表情变得很贱。 刘星辰满脸戾气地盯着他那张该死的脸:“还有么?别特么跟挤牙膏似的!快说!” 大李伟猥琐地笑了笑:“后面的就不太靠谱了,我也觉得特别那个啥……呵呵,呵,呵,呵……”大李伟想,反正他以后到别人嘴里也会听说,不如告诉他算了,再说也许他早就知道,所以他就把艾萌萌被某位校董包养的传闻告诉了刘星辰。刘星辰何等聪明,一下就猜到“某位校董”指的就是他爸,当时他就有种想要消灭全世界的冲动。 最后这个爆炸性传闻的证据有三,其一,有人看见过艾萌萌从理事长办公室里走出去;其二,有人看见理事长夫人在车里远远窥视她,虽然当时和她并排走的还有武娇,但大家一致认为武娇绝没有那个本事;其三,有人看见过理事长用那辆长条大奔送艾萌萌回学校。 刘星辰突然惊讶于这个世界的多面性,一件事情居然可以从这么多的角度来观察,而每个角度竟然都有这么迥异的理解!对于前两条所谓的证据,刘星辰当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最后这个,他坚决认为是杜撰。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星辰愤懑不平地想,如果自己不是艾萌萌的第一个男人,要怎样分辨这些污蔑性的传言,这个世界实在太可怕了。虽然知道这些流言蜚语都不是真的,但他还是很烦,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在想。大家对坐在两张长条桌子旁吃烧烤,有酒、有肉、还有露天ktv可以唱,二十多人的场面搞得分外热闹。 艾萌萌和武娇不知什么时候一人买了一条沙滩裙,穿上看起来很仙,艾萌萌穿个淡蓝色的,武娇穿个淡黄色的,两个人在被午后阳光烤热的沙子上踩来踩去,把刘星辰的眼睛都快晃瞎了,到最后他都没发现那是把纱巾围在了腰上。大家争先恐后地点歌,歌单排到明天早上也唱不完,许多歌只是吼两嗓子就切掉了,虽然音响效果不怎么样,但是气氛比歌厅热烈得多。 武娇拿着两个烤肉串跑到他面前晃晃:“星辰,这个好好吃哦!要不要,要不要?” 刘星辰说:“喝酒呢。” 武娇把烤串放在他嘴边:“尝一口嘛,这是艾萌萌烤的哦。” 刘星辰一听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武娇喂他一口:“怎么样?” “还不错。” 武娇把木柄交在他手里,嘱咐说:“别光顾喝酒,先吃点东西垫垫底,凉了就不要吃了。” “唔。”他点点头,把啤酒杯放下。 武娇说完又跑到烤架那边去了。她们的脸庞在红炭火的烘烤下变得不知比平时娇羞多少倍,她们身旁站着好几个光膀子的男生,他们才是被班长指定的专门负责烧烤的小组成员,艾萌萌和武娇加入其中纯粹是为了好玩儿。 他看着艾萌萌掩盖在蓝色轻纱裙子里的那双腿,还有腰和臀之间的那段难忘的曲线,以及她修长的胳膊在沙滩上拉长的影子……一天没和她说话就这么想她了,怎么可能还离得开她,他在想,什么证据,什么传言,那些东西能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不论世界怎样旋转,他这辈子都会站在这个地方等她,什么都不会改变。 艾萌萌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抬起了头,在红色的篝火旁边,他一身白色的沙滩服看上去是那么美好,他的脚踩在沙堆上,两只手随意地揣着兜,身子微微向前倾,脸庞温柔而恬静,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在哪儿见过一样,虽然说不出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但确乎有过这种情景。 趁武娇下去分发烤串的工夫,他走过来,站在烤架的对面,和艾萌萌搭话:“你这是烤的什么?” 艾萌萌爱答不理地说:“看不出来么,鹌鹑蛋。” 他笑笑地问:“是给我烤的么?” “给大家烤的,你想吃就回去等吧。” 他说:“可是我有点饿了,给我一串行么?” “烤好的那些武娇在发呀,这些都是还没烤好的。” 他说:“我只想吃你烤的。” 过了一会儿,艾萌萌抬眼看看他:“你昨天哭什么?” 他也看看她:“我就是觉得你不太在意我。” 艾萌萌静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摔门是什么意思?” “我道歉还不行么。” 艾萌萌表情非常不屑:“我还以为你已经同意分手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可能是炭火熏眼睛的缘故,他感到眼眶有点发热,赶紧偏过头去:“既然是出来玩,能不能别说这个。给我一串吧,我真饿了。” 艾萌萌低头继续转动那些木柄:“没有,你去找武娇要吧。” 他看着她,有点没面子又有点委屈,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只是想吃一串鹌鹑蛋,都不行么?”他的声音似乎又要哭,一触即发。 艾萌萌赶紧给了他一串,像打发小屁孩儿似的:“呶呶呶,给你,给你,吃吧,吃吧。” 他从她手中接过一串浅黄色的还没太烤好的鹌鹑蛋,因为鼻子里发酸,嘴巴怎么也张不开。艾萌萌看他根本没吃,只是在盯着它发呆。她没理他,继续忙乎。 武娇拎着一个空篮子回来了,在老远就喊:“再烤二十串鱼排和四十串虾丸!还有鹌鹑蛋!喂,同桌,你那个烤好没?” 艾萌萌大声说:“马上就好——” 武娇说:“星辰,原来你在这儿啊,快过来呀,我给你留了好多呢,快来吃!” 刘星辰把那串淡黄色的鹌鹑蛋放在了烧烤架上,转身走了。 艾萌萌一直看着这串鹌鹑蛋在火上烤焦。 第186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6 闹到二半夜终于有人熬不住要回去睡觉,后半场刘星辰情绪一直不高,武娇也没什么兴致,他们就随大溜儿回宾馆休息了。窗外还有一些零星的欢笑声和打闹声,几个精力旺盛的男生嚷嚷着要玩通宵,艾萌萌一到玩儿的时候就特别有电,后半场剩下的歌单全归她了。 刘星辰坐在浴缸里泡澡,低落的心情只有单独呆在这个小空间里才可以尽情舒展,谁知这么一小会儿工夫都要被武娇打扰。武娇象征性地敲了敲浴室门,还没得到允许就进来了。她拿着一块儿从家里带来的泡泡纱浴巾和一小瓶沐浴露,坐在浴缸的边缘,轻声问:“擦沐浴露吧?” 刘星辰都有点不习惯了,虽然在国外的时候经常这样,当他洗澡洗到一半时武娇就会进来帮着擦背,那时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只要看到武娇穿着睡衣进来就明白什么意思,他会毫无吝啬地在浴室里给她。反正这些年来除了喝醉之外,他们的性生活都是武娇先暗示,他自觉配合,就跟最初的情形差不多,他不想让武娇觉得他性冷淡,为了日子能长久他也要试着主动。 任谁也不会理解像武娇那么腼腆的女孩儿在性生活方面总是煞费苦心,大概正是刘星辰始终波平如镜的性裕所致,武娇的衣箱里藏着数不胜数的情趣内衣,几乎每个月她都要在这方面破费一笔,算是她作为女人的大部头开销,至于昂贵的外套却是一件也没有。经常是当刘星辰兴味索然地脱掉她的外衣之后被一抹靓丽的樱桃红或神秘紫弄得心跳加速,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这种视觉刺激对男人确实有效,但也仅限于头两次。有时为了让武娇开心,他也会稍微装一装,赞一赞,摸一摸,亲一亲,身体到底有没有反应只有他自己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怕他们都要绝望,于是他想到了孩子,一个孩子可以解决很多很多问题,其中也包括转移注意力。假如他们有一个儿子,武娇就会把百分之八十的心思都转移到它身上,这是他的切身体会。或许正是因为创造生命时夹带了太多私心,对生命的不够尊重致使他走到了今天的绝落境地。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罪与罚,难道说所有纠葛的源头都在十年以前就埋下了错误的种子,一切都是因为他错爱了那个人并且不知节制地任其生长下去,直到今天已在内心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被它的枝蔓划破了人性的面具?就在这一刹那,他竟希望武娇会不小心滑倒什么的,因为自然流产在大家看来就等于天意,就代表他没有爱错那个人,可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他已不能理解自己的愚顽。他打算让所谓的天意去见鬼。就算考虑一百万遍矛盾依然停留在原点。如此始料未及地用来解决他和武娇之间问题的这个孩子恰恰成为破坏他和艾萌萌之间恋情的致命武器。他几乎连睡梦里都想让武娇打掉这个孩子,却又在一层层痛苦的蜕变之后挣扎着认清自己的理智和良心。 他对着武娇的背影说:“亲爱的,小心一点,这地面不防滑。” 武娇在门口回头对他欣慰地一笑:“嗯。” 当躺在床上机械性地把武娇搂在怀中,他明明知道只要一个吻就能解答武娇心中所有的彷徨和迷惘,但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那么做。残留在肌肤上的沐浴露香芬可以撩起人的欲望,泡完一个热水澡之后,他的体能已经迅速恢复到正常状态,完全可以应付一次夫妻间的亲热,他却不得不装作很累很困的样子把头歪在抱枕上,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头脑里,他想到的是另一个身体,感受到的是另一种氛围。 武娇忽然说:“听,这是艾萌萌在唱歌。” 他睁开眼睛,意识集中于窗外的零星吵嚷声中:“她在唱什么?” 武娇说:“听不真。呵呵,她好像是喝醉了。” 他看着武娇的脸,用他那无比寂寞的眼眸看到了她的眼中满足。电视节目在无声播放,房间里光线暗淡,就像回到从前那个简陋的小旅馆里,他们可能同时都想到了那一夜,在这么相近的情形里,艾萌萌却在窗外像活宝一样乱喊乱叫,仿佛七年的时间只是一个轮回,每个人都回到当初的位置,他还是抱着那个人的影子,抱着一个和那个人如影随形的身体,不知所措。 武娇伸手轻抚他的眉心,用温凉的手指揉开他紧锁的眉头:“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他把遥控板够过来,关了电视:“睡吧。”他抱着一纵被子背过身去。 都市的夜空从来也没像今晚这么澄明,海滩上的篝火只剩下几簇红红的火星,随着一首歌的圆满收尾,艾萌萌转过身来领受几声碎乱的掌声,与此同时,她看见他们的房间关了灯。她看看歌单,决定用一首歌作为今夜的最后一次告白。 也许你都忘了,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风那么轻,海那么远,静静地坐在我的身侧,为何你的眼是那么倦?是谁在云遮雾罩的日子渴望放晴,又在艳阳白日的背阴里体会伤感? 也许你的温柔,就像吹过的微风那么短暂,相守每秒,有你有我,我们一块儿数着时间,为何你还是盈盈泪眼?是谁在耳边说此生都会爱我如命,你说这眼泪是为来世的失恋而流…… 海面的天空蒙蒙发亮的地方据说就是日出的方向,体力透支不打算看日出了,艾萌萌心里想反正机会多着呢,叼着烟走进宾馆彻夜通明的走廊里,发现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她停在原地,用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传到对方耳朵里却又不至把大家吵醒的音量说:“你干嘛,有事吗?” 大李伟双手插着裤子兜让松紧带撸到肚脐下,就差把前面那位露出来给她验验货,笑容里充满放肆的意味:“睡不着,找你聊聊嘛。” 艾萌萌偏过头去,吹了口烟,冷笑一声:“呵!” 大李伟走过来,对她拉拉扯扯:“你倒是开门啊,我都在这儿等半宿了!” 艾萌萌用手指点花着他的脸,以一种地痞式的姿态警告他说:“我告诉你,李伟,离我远点!我特么嫌你脏!” 李伟拨开她的手指:“别他妈装清高了艾萌萌,今天要是刘星辰在这儿等你,我敢说你保准是另一个面孔!他是高富帅,可你不是白富美啊!他都不稀得鸟你,嫌你脏还差不多!” 艾萌萌揪住他的衣服前襟儿:“你怎么知道,你敢给我把刘星辰叫出来问问吗?走!” 李伟回头瞅瞅,压低声音说:“别那么大声嚷嚷好不好!”他用力甩掉艾萌萌的手,骂骂咧咧地走了:“他妈的,不识抬举!就那脏货,还特么等着高富帅操呢,傻逼!” 走廊里总算恢复宁静,艾萌萌郁闷地站在门口抽烟,类似的性骚扰不止碰上一回两回了,从来没觉得那种人说的话这么刺耳。她不经意地抹了一下发痒的鼻尖,发现手臂被弄湿了,她掏出门卡,刚要刷,这时隔壁的门开了,刘星辰光着膀子走出来,健壮的身材在走廊顶灯的照射下显得凸凹有致,下面只穿了一条平角裤,脚上穿着宾馆里的一次性拖鞋。他问:“刚才谁呀?” 艾萌萌说:“大李伟。” 刘星辰不爽地运了口气:“你怎么不敲我门呢?” “没事了,他走了。你回去睡觉吧。”艾萌萌把门打开,突然有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他低头看看她的眼睛:“你哭了?” 艾萌萌立刻拨开他的手:“别特么装作多会怜香惜玉似的,你们这些人都差不多!” 刘星辰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就在这时,艾萌萌把门关上了。刘星辰回去穿上个睡袍,站在外面开始敲艾萌萌的房门:“艾萌萌,给我开下门。” 艾萌萌在门口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我有事!开门!”刘星辰由敲门转砸门。 艾萌萌怕吵醒别人,赶紧把门打开,刚要说:“你……” 刘星辰突然吸住她的嘴唇,抱着她的腰,使她脚尖离地,一转身,关上房门。在一阵侵略性的强吻的间隙里,艾萌萌想说的话被堵在嘴里:“武……唔……等……”他抱着她张倒在洁白的床上,弹簧床垫把他们弹得老高,唇舌暂时离开了一下,他却抢白说:“别说话,没有时间了!”他伸手一拉,半扇窗帘展开,窗外透进一抹浅粉色的晨光。他争分夺秒地在床上挥霍着强劲的体力,弹簧床垫被他压得吱嘎吱嘎乱响,可他管不了那么多,即使武娇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愿意做到一半停下来换地方。他的力气大到仅用两只手就能把她倒提起来,粗鲁急躁的动作几乎不给一刻让人喘息的间隙。艾萌萌睁开眼睛看看房顶的吊灯,心想,这下全都完蛋了。这次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射完之后既没亲她也没抱她更没帮她拿湿巾擦,自顾自地披上睡衣就跑回去了。临走时他说:“你穿比基尼真性感!” 艾萌萌很无语,很无语。 第187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7 因为和妈妈在一起习惯了被宽容,和武娇在一起习惯了被原谅,刘星辰以为只要好好亲热一下艾萌萌就会忘记那天摔门的事,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第二天当大家都醒来时,已经该到中午饭的时间了,由于昨晚吃的东西样式太杂,班长宋琳琳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大家都想吃什么,干脆弄了个最省事的自助餐,所以酒店有一层楼的自助餐厅被班里包下来,菜样可以自己定,当然以海鲜为主,很多人都已经去了。 刘星辰一觉睡到饭口。武娇穿戴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刘星辰刚要起床,发现自己下面什么都没穿,立刻捂上被子,还以为是在家:“亲爱的,帮我把内裤拿过来。” 武娇说:“内裤?我没看见,你不是穿着吗?” 啊,刘星辰忽然想起来了,昨晚,不不,今早,一定是落在隔壁。他说:“那帮我拿睡衣吧。” 武娇说:“不是就挂在衣架上么?” “可是,我够不到。” 武娇说:“你站起来不就够到了么。” “可是……”他想说可是我下面什么都没穿,你叫我怎么站起来,忽然他发现自己对武娇的决裂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他也是不由自主就把双臂交叉在腰间,不想让武娇看见已经属于别人的私有物。 这时武娇帮他把睡衣拿过来了,没所谓地调侃他一句:“给你,大少爷。” 刘星辰歉疚地接过来:“谢谢。” 武娇说:“快点收拾一下,该吃饭了,服务台都来电话催两遍了。” “嗯。” 他穿上睡衣,走进洗手间,随手反锁洗手间的门。一道门隔断了电视的声响,也切换了面部表情的频道,他站在洗手盆前,对着镜子发一会儿呆,然后他用电动剃须刀好赖打理一下怎么看怎么都帅气的下巴,再把蓬松的头发稍微用弹力素抓一抓,一张完美的花花公子封面男模的限制级海报出现在镜框中。想到任谁也不会舍得抛弃这么帅的d,他自信满满地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受不了,他必须赶快见到艾萌萌,把最自信的一面展现给她看。他飞快地从洗手间里窜出来,换上一套干净的休闲装,然后发现房间门半开着。 武娇在敲艾萌萌的房门:“同桌,醒醒,该吃饭了。同桌,同桌,同……” 刘星辰拿着房卡拍一下她的后背:“她是不是已经走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对。”武娇接过房卡,放进随身小包中。 武娇说:“刚才班长在微信里说,今天海边风大,游泳不安全,想要组织大家去参观海底世界,你去么?” “我不去,那都是小孩儿看的。” “那我和艾萌萌一起去咯?” “你们去吧。” 武娇说:“那你干什么去?” “呵呵,我去找小姐。” 武娇揍了他一下:“没正经!” 当他们来到自助餐厅,发现大家都在这里。刘星辰扫遍全场,终于把目光落在那个小圆点点的图案上,那是一条有着黑底和橘色圆点的雪纺连衣裙,流动跳跃的视觉刺激聪明地抓挠着男人心理上的扑捉欲,阻挡在黑色底色之外的视野遗憾让人不自觉地在头脑中勾勒出两个丰盈有弹性的臀,尽管分散视觉的后果是显胖,但一到了细瘦高挑的艾萌萌身上,就瞬时转化成了性感,原来这件衣服不是一次支付失误而是专供外出度假的特享,可他说不出为什么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爽。仿佛从昨天开始,艾萌萌的潜台词就是要把所有看到她的男人都迷倒,让他足足地吃上几坛醋。可笑的是他只看到了艾萌萌,却无视了在场所有的女生都穿着裙子这个的事实。 艾萌萌托着一个光洁的盘子,在一排排丰盛的食物旁兴趣寥寥地筛选着。武娇却因为怀孕的关系食欲大涨,端着一个个快要冒尖的盘子,不断在食物区和用餐区穿梭,她不但为自己弄了好多可口的东西,还为刘星辰和艾萌萌弄了许多她认为很好吃的东西。刘星辰坐在椅子上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们。 艾萌萌端着一个空荡荡的盘子走过来,上面只有两个小小的肉松包和一块儿苹果派。 她说:“咦?你们怎么不吃,在等我吗?” 武娇微笑说:“是啊,在等你。” 艾萌萌看看刘星辰,顺便翻了他一眼,嘴里依然会发出一些食欲不振的抱怨:“唉唉,大中午的吃什么自助啊,真会省事,难吃死了。” 武娇说:“这算早餐吧,呵呵。” 刘星辰不知道她刚才那个白眼是翻给谁看的,明明是昨晚,不,今早,才刚刚零距离亲蜜过,她怎么就又摆出这副不屑的表情,似乎那些汗水和感情都白费了。他试探着问:“艾萌萌,你吃那么少?” 艾萌萌撂下叉子,站了起来:“我忘了拿西瓜汁。” “同桌!”武娇回头叫她:“这里有!” 艾萌萌说:“我要冰镇的。” “哦……”武娇回过头来,发现刘星辰皱着个大眉头,看着盘中冒尖的食物发呆。武娇问:“星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觉得食欲顿消。 艾萌萌故意在冷饮区转了一大圈,回头瞄着他们那个桌子,武娇吃啊吃,刘星辰不断把一些孕妇不能吃的东西挑到另一个盘子里,然后他就那么愣愣地坐着,对着对面的空椅子发呆。终于武娇吃饱了,却发现艾萌萌一去不返,回过头来满屋子里找她。 刘星辰站起来说:“吃完了么,咱们走吧?” 武娇说:“等一会儿同桌。” 刘星辰说:“到房间里等吧。” 武娇说:“那你先回去吧。” 刘星辰料定艾萌萌不会回去,只要他一走她保准就回去,所以他识趣地走了。果然,他刚走艾萌萌就端着一杯冰镇西瓜汁来到武娇身边,故意说:“啊噢,你们都吃完了?” 武娇有些埋怨:“你也太慢了,星辰等得不耐烦先走了。” “走就走呗。”艾萌萌叉了一个肉松包慢吞吞地吃起来,仿佛很不情愿往嘴里放的样子。 “同桌,你的食欲还是那么不好啊?” “嗯,我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我只喜欢吃我自己做的饭。” “那下回我们请客怎么办?” “什么请客?” “我们请你和你男朋友吃饭啊,要不,我们买东西到你家里做饭吧,你说好不好?” “唔……”艾萌萌差点噎住,赶紧喝了一口西瓜汁:“好……好吧。” 武娇看出她很意外:“怎么了,不欢迎我们么?”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刚才是噎着了。” “哦。”武娇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等她,一只手用牙签扎起水果拼盘往嘴里填,边吃还边说:“我觉得这里的食物做得很精致啊,你和星辰怎么都说不好吃呢,星辰都没吃什么就走了,我担心他待会儿会饿,要不给他带回去一些?” 艾萌萌说:“你自己吃饱就行,管他干嘛,他又不是孕妇,这是自助,不让带的。” “哦。” 刘星辰没有回房间,一个人到海边散心,一边走一边踹地上挡路的沙堆,有时连螃蟹都被他踹飞出去,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艾萌萌这个人就是喜欢闹别扭,明明今早那次做得那么有激情,临走时记得还赞了她的bikini,可她怎么好像比来时更生气了呢?都怪那个该死的大李伟!正这么想着,远处走过来几个男生,看上去是早就吃完自助趁着海风冲浪归来的样子,刘星辰和他们远远地挥手:“嘿!今天的浪头怎么样?” “不错!正好!”迎面和他说话的这个是外号“黑胖子”的张明。 接着刘星辰一一辨认出走过来的这排男生,从左往右数,宋新、强国、马晓东、大李伟、张明、李宇、钱广源。他们曾经上学时都有外号,不过只有少数延用到现在。比如说黑胖子张明,听说他家里人也这么叫他,所以一直都在用。再比如宋新的外号叫憨豆先生,因为他长着一双和憨豆先生一模一样的眼睛,还有他的脸型也特像,这些年没见,他的脸老了一些,眉毛上的那几道抬头纹犹如刀刻,简直就是一个中国版的憨豆先生;强国的脸依然像吊瓜那么长,胳膊腿也依然酷似刀螂;马晓东的长相和体型都比较接近中庸,所以他的外号就很容易被人遗忘;大李伟那就是大流氓的代名词;李宇黑不溜秋的,又瘦又小,就像一根柴火棍,还记得他的外号是把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反过来叫卖女孩儿的小伙;钱广源一双葡萄粒子似的大眼睛,加上又白又胖的身材,让人相信他这或许可能应该是个财源广进的福相。 他们走近了。刘星辰问:“待会儿有人去参观海底世界吗?” 大家对他的发问同时嗤之以鼻:“嘁——才不去看那玩意儿!” “哈哈,那就好。”刘星辰说:“我还以为你们这是急着去加入大路人马呢。” 大家围上来,把冲浪板一扔,就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大李伟说:“唉!我们几个说要沿着海岸线走,碰到美眉就广源请客,碰到男的就我请客。” 刘星辰问:“请客,干什么?” “你说呢?”大李伟抱着脑袋转过头来:“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单身汉哟,就你名花有主。” 黑胖子说:“你老婆管你管得严不?” “你是说武娇?”刘星辰问完自己笑了笑:“我可不想加入你们的游戏。” 大李伟为了省钱就借着引子极力渲染起来:“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加入,这种海边度假村的妞儿都有艾滋,你们信不信?” 刘星辰连忙摆了摆手:“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大李伟说:“这个不用说,肯定的。” “得了吧。”憨豆先生够着脚趾瓣,笑嘻嘻地说:“大李伟你不就是想抵赖么,谁让你石头剪子布输了呢,我们又不是想占你便宜,不说了么这几天轮流请客,只不过是你先请,很难碰到星辰身边没有女人环绕的时候,真的,你就请一次吧。” 刘星辰赶紧摘清自己:“我可不去,别算我!” “帅哥,你就别装了,今天早上四点多你没到艾萌萌房间里噼噼啪啪吗?我们在对面房间都听见了,这种事还能瞒过谁,你要是不去那我可不敢保证没人到武娇面前揭发你。” 刘星辰转头看看这个说话的人,原来是他妈的卖女孩儿的小伙,猥琐男李宇啊。当李宇把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几个男生都有点脸上挂不住,也就他这么有才能把这种事当面揭穿,真他妈的服了他,通着这么多人的面,都给他一张贱嘴把面子搞黑了。 刘星辰半激不恼地看看李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看他妈的谁敢。” 黑胖子不失时机地抓着李宇站起来:“走走走,撒尿去。” 李宇还不肯,使劲儿挣了挣:“凭什么我走!擦!干艾萌萌那种女的有特么什么不能说的!” “闭嘴吧!”黑胖子劲儿大,抓他像抓一只小鸡,要不是被黑胖子抓走,李宇就要挨揍了。 刘星辰被东子和强国极力拦着:“星辰,咱不和他一般见识,他那张嘴就是公厕!” 然后刘星辰才明白艾萌萌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来气,早就知道这种事瞒不过这群嗅觉灵敏的光棍男生,本来他也没打算瞒着谁,是艾萌萌不让公开,这么一来事情反而变简单了,他只要躲过武娇的眼就行了。 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女声在喊:“星辰——” 大家回头一看是武娇,几个男生赶紧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拎着冲浪板跑了:“星辰,我们一会儿就去!你要是想去就到大李伟房间聚齐!别忘了戴——”那个最后的口型是:套。 刘星辰回头看他们一眼,向武娇走去。 武娇说:“我要和艾萌萌去海底世界了,把门卡给你。” “我也去。” “啊?你也要去?” “嗯。”刘星辰回头看看,那几个男生的背影已经走远。 “真烦人!刚买完团票,还得给你单独买一张平价票。”武娇其实很高兴,撒娇式地把胳膊撸到他的脖子上,一路打着提拉往回走:“刚才你和那些男生聊什么?” 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聊……女人。” “女人?”武娇看看他:“谁呀?” “你不认识。” “噢——”武娇笑着捏捏他的鼻尖:“你们商量找小姐的事,对不对!” “是他们几个商量的,我正好碰上。” “哈!”武娇跳起来,把他推开:“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生!” “呵呵……”刘星辰转了转发酸的脖子,轻松自在地走远了。 武娇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终于想明白,他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要去海底世界看动物,就是为了摘清自己呀,明摆着不愿意跟那些臭男生同流合污嘛,想到这里,武娇立刻追上去,从他的身后一蹿,蹿到他背上。 刘星辰赶紧反剪双臂稳稳地托住她:“喂喂,你这是想把我压死还是想把孩子压死啊!?” “呵呵呵……我把你们都压死!”武娇劈开腿跨在他腰上,飞扬的高吊辫在海风中轻轻地摇。 他边走边说:“以后不许再来这个动作了,听见了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蹦蹦哒哒的,一旦把孩子……”他停顿一下,又接着说:“一旦把孩子吓坏怎么办,我都吓了一跳呢。” “好啦,好哒,知道啦,老公,我爱你!” 第188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8 在海洋馆门口,刘星辰和艾萌萌中间隔着武娇,他们三个人手拉手走进熙攘的海底世界。刘星辰的目光擦过武娇的头顶注视着艾萌萌,看出艾萌萌脸上一百个不高兴。他多想抱住她好好问问她,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生气了,多想把她的小脸掬在手中好好亲亲,直到看见她露出那个顽皮的小酒窝才算完,可惜他的手却被武娇拉着,另一只手帮武娇提着衣服和水,他低头看看塑料袋里好像还有许多空间,就戳戳艾萌萌的后背,小声说:“你热不?我帮你拿着衣服吧?” 艾萌萌正和武娇看鱼看得起劲儿,莫名地被他戳,回头白了他一眼:“不用!”然后把衣服脱下来,系在自己的腰上。 刘星辰有些失意地对着大鱼缸鼓了鼓腮。 他知道艾萌萌是在埋怨他爱凑热闹,明明她和武娇一起来看鱼就很好,他一来,尴尬就跟着来了。武娇要在最漂亮的一个鱼缸前面照相,两两结组,先是她和艾萌萌一起照,然后是她和刘星辰一起照,最后她还要给刘星辰和艾萌萌一起照。艾萌萌连摇头带摆手:“不照不照……” 可是武娇端着手机不高兴地说:“同桌你真讨厌,快点过去嘛!我手机都快没电了!” 刘星辰扯起艾萌萌的后衣襟,艾萌萌身子向后一仰,他刚好从身后一抱,武娇趁机喊“看这里”,艾萌萌和刘星辰头碰头,两个人留下一张特别傻的合影。刘星辰笑得很开心,艾萌萌纵个大眉头,后脑勺被撞疼了。 武娇看着手机说:“哇,这张好可爱!” 刘星辰瞄了一眼,满意地笑笑:“嗯。” 艾萌萌揉着脑袋说:“删掉!删掉!” 武娇把手机宝贝地揣起来:“才不呢,回去我要把它洗出来。” 只为一个合影,刘星辰这一下午都开心起来,晚饭的时间到了,他要请客吃大餐,在摩天大厦的顶楼餐厅里,他们点了一千零八十一位的天价海鲜。在他对面坐着的,一个是和他朝夕相处却从未爱过的女人,一个是让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女人,他知道这样的场面迟早都会来,因为武娇从飞机上就盼望着这一场相聚,一个是她最好的同桌,一个是她最亲的男友,还有她怀着的小生命,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小生命,他们三个人怎么能这样平静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就像当年在那个小小的面馆里一样。 武娇一直想这样和他们俩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一边吃着美味的食物一边聊聊过去现在和未来。过去有太多未完成的片段丢在一个匆匆促促的寒夜,而现在又是这般微妙且难能可贵,她在刘星辰的眼神里看到了焦灼的苦涩,就像一杯浓郁的拿铁未经奶油稀释时的样子,他为什么都不想和艾萌萌好好谈谈,他应该是最想和她好好谈谈的人才对,而他只是沉默着倾听,难道他已经割舍了过去并接受了现在,难道时间真的可以让他忘记面前的这个初恋情人吗? 不知为什么武娇忽然想到了崔小凯。抱歉,小凯,你那件花泳衣学长并不感冒,可能是穿它的人不对,也可能是欣赏它的人不对,感觉在错乱的关系式中找不到准确的代入,就像是明知道套错了公式,却硬是想把这道题解开,要一个答案。武娇刚要往堆满蟹黄酱的蛋糕上放叉子,突然一只手撤走了那个盘子。 刘星辰说:“管好你的叉子,这是给艾萌萌点的。” 武娇回过神来,笑了笑,对艾萌萌说:“蟹黄酱戚风很好吃,我以前最喜欢了,你食欲不好,试试这个,看看怎么样。” 艾萌萌说:“那个还是给学长吧。” 刘星辰说:“我不吃蛋糕的,你都那么瘦了吃一点甜品不要紧吧?” 艾萌萌说:“可是我看着蟹黄就受不了。” 刘星辰说:“这样吧,我吃上面那一层,你吃下面那一层。” 艾萌萌说:“好吧。” 他们的叉子在拨蛋糕的时候突然碰撞在一起,发出一个令人神经过敏的动静,他们同时把叉子撤回去,一如事先商量好那么碰巧。如果没有武娇,他一定会用手抓起蛋糕,咬一口放到艾萌萌嘴里,或者干脆用嘴喂给她,现在却要痛苦地装作相敬如宾。他那不知所措的叉子一如他不知所措的心情,让人担心他会把事情搞砸,艾萌萌连忙说:“算了算了,我都吃了吧。” 武娇眼谗地问:“同桌,下面那一层可不可以给我?” 艾萌萌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既然不喜欢吃蟹黄酱,干嘛要勉强自己跟学长抢,这不是正好人家夫妻俩的事情吗。她想到这里,把盘子推过去,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们吃吧,你们吃吧。” 武娇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艾萌萌说:“没关系。” 最后那块蟹黄酱戚风孤零零地放在那里,谁也没有吃。 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六点,可能是昨天通宵的缘故,一车的人都昏昏欲睡,他们三个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武娇把脑袋歪在刘星辰的肩上,艾萌萌低着头时不时地往前张,刘星辰也把她的脑袋扶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并偷偷地转过脸,吻一下她的额头。艾萌萌困得要命,一点反应也没有。一路上她们就这样一左一右颠颠簸簸地靠着他的肩膀打盹,直到忽然间大巴车司机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车上的人全醒了,艾萌萌和武娇也同时醒过来,该下车了。 宋琳琳在人群里简单地嘱咐几句,晚上八点还要在沙滩上举行团体小组比赛,希望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解散之后,人们就奔往各自的房间找各自的枕头去了。 在宾馆的门口,刘星辰看见那几个像葫芦娃七兄弟似的家伙带着一脸心满意足的疲惫混入大队人马。强国过来偷偷问:“嘿,星辰,等你半天你怎么没来?” 刘星辰笑笑,朝怀里睡不醒的武娇努努嘴,意思是老婆看得紧。那几个人却把异常奇特的目光投射到艾萌萌的身上,艾萌萌还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们,把房间门嘭地一声用力关上。赖在刘星辰怀里打瞌睡的武娇忽然惊醒:“唔……到了么?” “嗯,到了。躺下好好睡。”刘星辰从她包里摸出门卡,把她弄到床上,脱了鞋。 回到房间后,艾萌萌先进洗手间照照镜子,脸上什么脏东西都没有,就知道那几个家伙肯定在背后议论过自己。她用凉水洗把脸,还没挤出洗面乳,就听到了敲门声。她拭干脸上的水,打开门,看见刘星辰手里拿着她的白色防晒服,她根本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从腰上滑落的。 走廊恢复原来的宁静。她接过衣服,问:“武娇呢?” “睡着了。”他靠到门框上,伸手摸摸她的脸:“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原谅我吧好么。” 她转身走进洗手间继续洗脸,正涂洗面奶时,感觉到他从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她说:“你烦不烦啊,没看见我在洗脸吗?” 他不说话,把手伸进她的上衣里。她向后踢一下小腿,但是什么都没踢到:“讨厌!手拿走!” 他将她后背的文胸扣解开,贴着她的脖颈温声说:“回来就解开它,这样舒服一点。” “要你管……”艾萌萌嘴硬地反驳无法掩饰内心被触动的事实。等把洗面奶的泡沫全部冲掉之后,她睁开眼睛,发现镜子里只有自己孤零零的身影。床上那条黑色内裤被他拿走了,她躺下来,听见隔壁的刷卡开门声,她想,也许自己反应过激了。 沙滩团体比赛就是刨除班委成员,把剩下的二十个同学分成十个组,俩俩一伙,脚绑到一起,手里还要抱着气球,比赛看谁弄得气球多,气球落地不算。大家站在沙滩上分组,虽是游戏但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意外,武娇事先跟班长申请弃权,这样一来就把刘星辰和艾萌萌凑成了一组,刘星辰本来腿上有伤不打算参加,可是他转头看看艾萌萌,艾萌萌好像没怎么反对,他就什么都没说,乐不得地参加了。 宾馆提供按小时计费的led照明灯,晚间的沙滩照得比白天还要亮堂。比赛规则时,所有组合都必须是一男一女搭配。当武娇把刘星辰和艾萌萌的脚踝系到一块儿时,她的眼睛呆滞两秒钟,无意间发现他们俩的脚踝十分般配,都是细长型的,武娇又扫了眼自己的脚腕子,虽然也很美,总嫌不够纤细。 比赛开始,艾萌萌跑着跑着皱着眉头瞪了刘星辰一眼。 刘星辰问:“怎么啦?” 艾萌萌忍无可忍地说:“你腿上的汗毛都扎死我了!” 刘星辰尴尬地大笑:“哈,你还真给我面子!你看那些女生不是都在忍吗?怎么你就要把这种事情说出来呢!” 艾萌萌说:“为什么不能说?本来就是嘛!” 刘星辰说:“嘁,我还没说你屁股太大跑不起来呢!” 艾萌萌愤怒地盯着他:“刘星辰,你是不是想和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 刘星辰说:“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喜欢打架吗!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 “神经病!” “喂,刘星辰!” “叫我干什么!神经病!” 武娇急忙跑过来:“喂喂喂,你们俩在吵什么,怎么不继续跑了?” 刘星辰大声说:“我要换组员!我不要和艾萌萌一组了!她伤我自尊!” 艾萌萌说:“难道你没说我屁股太大吗!一点风度都没有!” 他们虽然脚绑在一起,可是身子离得很远,各自抱着肩膀扭过脸去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 武娇被他们搞懵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刚才不是配合得挺好嘛?” 刘星辰说:“那还不是因为我跑得快,带着她!” 艾萌萌说:“什么?要不是我忍了你那么久,你能跑那么远吗!” 刘星辰掐着腰板说:“不想忍那就换组员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想和谁一组!” 武娇说:“可是统共就这些人,大家都不换,你们也没法换啊,真是的,你们两个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啊,都那么得理不饶人!” 这时裁判吹哨了,第一轮结束。 艾萌萌把缠在脚上的丝巾解开,坐在沙滩上揉脚腕子,气哼哼地发起大炮筒的牢骚:“我不管,反正我下把不和他一起跑了!他爱跟谁跑跟谁跑去!我宁可什么奖品都不要!” 武娇无奈地摇摇头,赶紧去向宋琳琳汇报情况,商量一下如何调换组员。班长很为难,因为大家都不是什么亲密关系,所以都知道忍耐谦让,谁也没说要换组员,武娇又不能上场,想要调换只有班长亲自出马挨个去商量。第二场裁判迟迟没有吹哨,大家都坐在沙滩上休息。武娇还在忙着帮班长协调,不经意地听见身边的同学说:“嗳,你们看啊,刘星辰和艾萌萌他们俩和好了。”武娇意外地回过头,顺着那个同学的声音看去。刘星辰坐在艾萌萌的身边,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离得太远根本听不见,可是她看见刘星辰那个笑笑的样子,那似乎是他很久都没向自己展示过的温情。武娇赶紧背过身去站了一会儿,当她再转过身来时,他们俩把脚并在一起,正在往上绑丝巾。 武娇戳了戳宋琳琳忙忙碌碌的后背:“班长,不用协调了,可以开始了。” 宋琳琳回头一看,大家已经自觉地站到了起跑线上,刘星辰和艾萌萌也手拉手地站在其中,宋琳琳当时哑然失语。她转眼寻找武娇的表情,武娇已经转过头去,把表情藏在了一束马尾辫的后面,这件微妙的事情就在转瞬之间显得微不足道。 裁判再次吹哨,刘星辰和艾萌萌跑在了最前面。谁都知道他们俩个高腿长,玩这种游戏最占优势了,不过由于他们第一场中途放弃比赛,最后他们抓的气球也不算最多的。第一名落在强国和赵羽鸿的手里。刘星辰和艾萌萌一人得了一块儿毯子。这两块儿毯子好像还是一对情侣毯,其实所谓的情侣毯就是一蓝一红两种颜色而已,但在武娇眼里那就是一对儿。 今天大家都累了,比完赛就早早地回去睡觉。有人要睡在海滩上,支帐篷,点油灯,过一种野外露营的瘾。如果房间里不开灯,但开着窗帘,从床上能够看见窗外沙滩上的小帐篷一个个都亮着昏黄的灯光,远远近近,既温馨又甜蜜。 刘星辰在浴缸里等得水都要凉了,武娇也没进来给他擦背,他以为武娇睡着了,轻手轻脚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却看见房间里黑着,武娇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凝望窗外的海滩。 他轻声唤:“亲爱的,亲爱的……” 武娇回头看看他:“洗完了?” “嗯。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很好。” 她以为他会问,那你怎么不进来给我擦背了呢,可是他没问,他希望这个的习惯从不存在。 他走到窗边,问:“风不凉么?” “有点。” “那怎么不关窗户?”他扶着窗户扇正要关上。 她说:“我在看艾萌萌。” “啊?她在哪儿?”他赶紧向窗外望去。 “在我手机里。”她说…… 第189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59 看着海滩上的帐篷让人怀念起家的温暖,艾萌萌一个人坐在窗台上抽烟,微凉湿润的小风吹动着窗帘,扬起有如扇贝纹路一样的流苏,刮了一天大风的海面在夜晚出奇地宁静,远处的天边蓝得发紫。夜里,武娇熟熟睡去之后,辗转难眠的刘星辰悄悄打开房门,在鼾声如雷的走廊中完美地隐匿起他的脚步和轻缓的敲门声。 艾萌萌坐在窗台上,问:“谁呀?” “是我。” “有事吗?” “开门。” “我睡了。” “我想你了。” “快回去。” “求你了。” “滚蛋。” 过了一会儿,门外没动静了,可是隔壁的窗子轻轻被推开,他从窗口探出头,看看她,笑了。艾萌萌也实在服了他,无奈地笑笑:“‘呵呵’,你总有办法,是么。” 他从窗台上跳出来,轻轻掩住窗户,双手撑着艾萌萌的窗台轻松往上一窜,坐在她的身边:“你在看帐篷么?” “没有。” “在看大海?” “没有。” “看星星?” “没有。” 他看看她:“那你在这干嘛?” 她晃了晃手指:“抽烟啊。” 他笑了,笑得很有把握:“其实你是在等我。” 艾萌萌转过头去:“呵!呵!你干脆说我就是为你而生的得了。” “没错。”他说:“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等待,等待什么都好,等待一个人是最痛苦最没希望的一种人生。你知道么,我在等你,虽然我走了,走得那么远、那么久,可我一直在等你,如果一辈子不够,那还有来生,来生的来生……我总会等到你。” 艾萌萌笑了笑,没回话。 “你不相信吗?” “不是。”她摇摇头:“相信又能怎样?” 他深呼吸一下,说:“艾萌萌,这一世,我们就不能活得轻松一点吗?” “怎么个轻松法?” 他说:“不顾一切地嫁给我,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 他说:“你又来了。” “你怎么处理?” 他说:“我不是叫你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管吗?把一切都交给我,相信我,好么?” “我不是不相信你……” 他说:“你就是不相信我!” “要我怎么相信?掩耳盗铃就叫做相信吗!” 他说:“掩耳盗铃又怎么了!掩住你的耳朵,捂住你的眼睛,把我从武娇的身边任性地偷走!不可以吗!你就是一个小偷,十年以前,你偷了我的心,到现在还不承认!名声对你来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什么话是你艾萌萌不敢说的?什么事是你艾萌萌不敢做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任性一次,就一次都不可以吗!” “小点声,武娇该被吵醒了。” 他仰起阴郁的脸:“吵醒就吵醒好了!我就要大声地说!况且,她已经知道了!” “你说什么?” 他说:“她已经知道了……” 艾萌萌整个身子往前倾,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低垂着头,一半脸挡在手肘里:“我也不知道,反正她知道了。” 艾萌萌问:“她知道多少?” 他说:“可能只有一些蛛丝马迹吧,她在暗示我,谴责我,警告我。我们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幸福的,我有预感。” 艾萌萌说:“你是故意的。” 他忽然转过头来:“我没有!” 艾萌萌说:“武娇的心思很细腻,你这样拖延时间,她迟早都会知道,赶快和她结婚吧。” 他看着她:“你还是要和我分手……” 艾萌萌以沉默作答。 他的眼眶里渐渐积聚起两洼露水,风一吹,它们变得那么不堪一击,颤动着,旋转着。 艾萌萌无法承受这样的眼神,她从窗台外跳进房间里,掀开床铺准备睡觉。刘星辰坐在窗口,静默地吹了一会儿凉风,然后把眼泪擦干。 他跳进来,将窗户关严:“我不同意!” 寂静的屋子里艾萌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或许她不知道这样的坚持有多辛苦,能让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但她知道他在挑战一个莫须有的位置,能够改变她做出的所有决定。他又以作为男人的绝对优势压倒了她,一遍又一遍地重申他在这件事情上的主导权。他在黑暗中气愤地说:“你要是再给我来分手这一套,我马上让你怀孕!” 艾萌萌也在黑暗中气恨交加地说:“要是那样,我会立刻去打掉!” 在漆黑一片的夜幕后,他用尽全力践踏着她的骄傲,他要把她得以残存的自尊的孤岛摧毁,他双手抱住她的头颅让她挣也挣不脱合也合不拢的嘴巴经受一次次冷酷无情的惩罚,然后他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她,他的爱,他的泪,他的荷尔蒙,以及他的苦涩和恨。他的心痛伴随着身体的战栗而渐渐缓解,美妙的幻觉出现在两眼抹黑的屋子里,他感觉到她在求饶在哭泣在颤抖在痛苦的临界点兴奋地抽搐,这痉挛式的可爱回应使他比得到什么都满足,但那不是一种可以用幸福二字来形容的感觉,滚蛋吧幸福,事到今日,他不再希求和谁拥有幸福,从十年前的一个大好少年到现在的黑暗中的可怕男人,他亲眼目睹一场唯美的恋情被现实的无奈风化成面目可憎的歼情,谁叫这就是她要的呢,或许他早该用这种方式爱她! 浴室里响起水声,艾萌萌抖着干枯的手臂,往嘴角里送去一根烟,他调好水温之后叫她洗澡,她叼着烟扶着墙围哆哆嗦嗦地走过去,他回头看看她,伸出一只手,她迟疑半天才把手给他。他用花洒往她头上浇水,烟被水浇灭,她还那么叼着,他把洗发水抹到她头上,十指插在她的头皮里尽情地抓挠,那是一种毫不在乎的洗头手法,和洗头房里的手法大相径庭,她感觉脑袋都快被他揉熟了,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好心地帮她洗头,通常那些大型野生动物在划分自己领地时总喜欢在一大棵树下面撒一泡尿,呵,当年孙悟空在如来佛祖的手掌心里也撒了一泡尿,还以为自己一个跟斗翻到了天边! 天快亮的时候,武娇翻了个身,发现他睡在枕边,她回想着昨晚临睡前的事情,十点多几个男生把他叫出去打台球,她一直等到十二点多,他还没回来,她实在熬不住睡了过去,这几天玩得太累,夜里睡得很熟,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感觉到武娇的手臂从身后拦腰搂上来,他没有动,闭着眼睛呆着,以前忘了在哪儿听说过,从睡姿可以看出情侣之间的关系,被搂着的那一个总是被爱多一些,此刻,他不是在想武娇,他是在想艾萌萌,想起和艾萌萌睡觉的时候,一次都没有被她搂着过,他因此而感到落寞。 终于他最怕的事来了,武娇的手正在慢慢向下移,隔着一层内裤放在他晨博的小帐篷上面。他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不安的心跳在逐渐加速,这不是激情燃烧的心跳加速,他有种整个人都脱离了躯壳想要逃亡的冲动,可是他知道只要他接着装睡就可以打消武娇的念头,所以他不能动弹,武娇的手在那里轻轻地抚摸,使那个小帐篷摸上去越来越高亢,这时他饱受煎熬的身躯渗出一层冷汗,他试着假装翻了翻身,将身子趴下去一些,可是武娇顺势趴在他背上,看来还是没有放弃,不久,他果然感觉到武娇的手也跟着伸过来了,而且这个侧趴的睡姿为她提供了便利,她可以从松弛的裤腰中把手直接伸进他的内裤里面,忽然他那里被一只温热的小手坚定地握住了……刘星辰半张开嘴使得呼吸的声音尽量降低,全身绷紧的肌肉无时无刻不做着一跃而起的准备,他在折磨中考虑着还要不要继续装睡,立刻醒过来制止她那是最后一招。他从来都没被这样非礼过,即使是在以前,可能怀了孕的女人在这方面不再腼腆,但是武娇应该是个例外,他一直都这么想,对这种意外的情形还真是掉以轻心了。 不知为什么,武娇知道他醒着,她在耳后对他说:“老公,我想你了,可以轻轻地做一次吗?” 刘星辰知道再也装不下去,把她的手拎出来放到一边:“我还没睡醒呢,过一会儿再说好么。” 武娇似乎很失望,趴在他身后半天也没动弹。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背后传来隐隐的抽泣声,天啊,她怎么哭了,这么点事儿至于么。他虽然这么想,但还是一动不动地装睡,装没听见,只能继续装下去。 武娇刚怀孕那会儿,他在私人医生那里打探到一则可喜的小常识,就是孕妇在四到七个月之间可以有一点轻度的性生活,他知道昨天她的身孕刚满四个月,如果不是他十点多还被那些人叫出去打台球,她可能昨晚就会向他提出来。他想她应该没有饥渴到这地步,她应该是想靠这个改善他们之间的气氛,所以被拒绝了就哭了。听着一个孕妇在身后哭泣,这实在让他愧疚难当,可是他无法再碰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碰她了。 第190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0 早晨起床后,他们在洗手间和门厅之间频频相遇,武娇却总是默默不语地躲过去,没等刘星辰收拾好准备好,武娇就先出门了,她敲了敲艾萌萌的房门,很快房门打开,艾萌萌带着一脸疲倦的神色已经整装待发,今天要去特产一条街消费,给亲戚朋友们带点海产品回去。 大巴车上,武娇选了双人座的位置和艾萌萌早已坐好,刘星辰上车时,只有旁边的一排空荡荡的三人座位留给他,他自己绑上安全带,闷闷地坐在靠窗的一边。一夜之间就算把两个女人全得罪透了,一边是因为爱得太深,一边是因为给得太少,偏心的学长还幻想着最后的完胜,结果却收到了完败。 这边的海产品一条街不仅仅是卖海产品,不少商户都是在小商品市场批发过来的杂货,真货海产品也有一些,总的来说是鱼龙混杂需要细心甄别。琳琅满目的装饰品、食品、服装、玩具、生活品等堆满街边的一排排的摊点。小吃亭子附近更是人头攒动,水产品在这里被制作成各种诱惑食欲的小吃,让人忍不住津液涟涟。 大家解散之后限定只能在这条长街上逛悠,因为下午两点还要准时搭大巴车去机场。本来行程里安排一天潜水项目,但是没人喜欢玩儿那个就取消了,早点回家是个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比如说刘星辰,一个人逛街相当无聊。 他一直跟在武娇和艾萌萌的身后走啊走、看啊看,终于看见武娇和艾萌萌在一个烤鱿鱼的小亭子前面停下来,他就赶紧走过去想要和她们搭话。可是她们都视他为空气,两张嘴说说说不停地说,一点插嘴的机会都不留给他。终于,艾萌萌忍不住烟瘾,点了根烟。他趁这个空挡跟武娇说:“你们俩想吃烤鱿鱼呀?”明知故问,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犯贱。 武娇全然装作没听见,转而对艾萌萌说:“同桌,你那是什么烟,给我来一根儿。” 艾萌萌惊异地看看她:“你要抽烟?” 武娇说:“是啊,听说抽烟有助于胎儿发育,所以我从今以后得跟你学着点。” “什么什么?你从哪儿听说的?别吓我好不好!?”刘星辰忽然把脑袋探到她们之间,隔断了她和艾萌萌的视线。 艾萌萌叼着烟,露出一个滑稽的微笑,这是武娇在整蛊了,他可能了解,也可能不了解,武娇还有让人抓狂的一面。 武娇对他说:“谁跟你说话了?有你什么事儿啊!” 刘星辰气得插起了腰板,酷似管老婆的那种姿态。艾萌萌往后撤两步,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刘星辰说:“怎么没我事儿,我这四个月辛辛苦苦的给你当全职保姆我容易吗我!你一根儿烟就把什么都搞砸了!不行,绝对不行!” 武娇踮着脚后跟,酷似艾萌萌的痞子形象,翻着眼皮说:“孩子又不在你肚子里,你管得着么你,再说了,你管着它一时,你还管着它一世吗?” 刘星辰指着她说:“好,这是你说的,你抽吧,我不管!从今以后,你的事也都跟我没关系!” 艾萌萌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眼里显出越来越焦急的神色。 武娇很有骨气地说:“本来也不是非要和你扯上关系!” 刘星辰感到特别没面子,周围有好多的人都在看,挑虾爬子的大妈停下来了,称秤的小哥儿转过头来了,试鞋子的大姐抬起头来了,抱小孩儿的大嫂扭过头来了,偷钱包的小孩儿缩回手去了,行乞的老者一瘸一拐走过来了……他一转身,甩袖而去。 武娇气乎乎地说:“同桌!给我烟!” 艾萌萌没给她,她自己把整盒都抢过去,拈出一支插在嘴里,刚要点燃,刘星辰转身跑回来,及时把她的手拨开。武娇倔强地又抽出一根,他把一盒烟都打散在地。武娇急了,伸手要打他,却不能捞到他的一根头发丝,毕竟她的个子不够高,刘星辰抓住她的手腕子,在一阵狂乱的扯打下别扭地揽抱住她。 她的衣裙被扯得歪扭七八,头发散乱成怨妇状,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被刘星辰牢牢禁锢着的手腕还在奋力地挣扎,她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的绝望。人群围得越来越厚、越来越密,其中也有许多同学,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总算在最后一刻大白于天下。 每个同学都知道第三者是艾萌萌,只有武娇蒙在鼓里,但她已经预感到这个婚结不成了,她在抗议在谴责在诅咒一个残酷的现实——七年的相依相伴变成了笼罩在婚约光环下的合法□□,居然有她这种傻逼被人家玩腻之后还要给人家无偿代孕。为什么当人年轻时总是听不进老人的逆耳忠言,这世上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不会幸福也不能长久,王子和公主才是天生一对,高富帅总归要去追寻他的白富美。 在回去的路上,武娇一直虚弱地趴在刘星辰的怀里,可是她的精神已经脱离了这个可耻的肉体飞回了家,她的意识游走在小镇西边的那座大坝上,一日比一日充沛的降雨量使那条河的汛期越来越近了,七月份发水时,它的流速可以冲走深深扎根在河床上的小树,那是一条亲切的河,一条包容的河,一条可以掩没耻辱的河,曾经有几个人不知什么原因跳进那条河里随着大水消失了踪影,有人在下游缓浅的水域打捞上几只鞋子和几件衣物,但没有发现过尸体,所以说那条河是她这样的人最好的归宿。 他们的海外账户里有一笔钱,那是他四年的奖学金一分都没有动过,说好结婚时给她买婚纱什么的用,现在她已经无权支配了,她要还给他,如果他不要就偷偷放到他们家电话机下面,记得把密码和护照也一并留下;家里还有几箱衣服,其中有一个小密码箱是专门放内衣的,每一件都记录着他那只有欲却没有爱的博起以及她这么多年来自作自受的耽溺,那些东西是肮脏的,要把它们彻底毁掉;还有给小外甥买玩具车的承诺必须要兑现,不能让那孩子觉得小姨的决定是仓促或狼狈的;要给爸爸妈妈和姐姐姐夫录一段视频;还有,把手机里的照片洗出来,留给艾萌萌一份;最后是给崔小凯写一封信,不必多说,只需三个字,对不起。 当她这么打算的时候心里就感到好过一些,她刻意忽略不计这个计划给亲人和朋友带来的无法弥补的伤痛以及对他造成的打击和一辈子的良心谴责。反正对她而言是一了百了,所有不敢去想不愿去想也无法承受的悲伤、耻辱和悔恨都将离她远去,而她只需要承受一种决绝的心境,这起码比前者好受得多。 刘星辰以为武娇现在的情绪稳定了,以为是身孕把她弄得判若两人,以为都是早上没答应和她ml的缘故,以为她只是一时情绪失控……但他忘了,她不是艾萌萌。 他也曾为她设身处地地考虑过她将要面对的窘境,从风风光光的海归眨眼间变成未婚妈妈的落差,可能将来她的婚姻问题都要成为老大难,她会让她们家在镇子上出大名,会连累家人,给父母丢脸,更是到处受到这个社会的非议,但是他想,别人的眼光和议论只要调整好心态就可以看淡,但如果勉勉强强结这个婚,他极有可能会让她一辈子内心受伤害,就像今天早上发生的那种事绝不会再发生,因为他会和她分居,她要有心理准备,而且他不会跟艾萌萌断的。 与其这样不如现在痛下狠心,起码她还很年轻,长得也挺漂亮,只要稍加等待,总能找到真心对她好的人,人生往往就是这样百转千回,没准儿过些年她还会感谢他今日的决绝。 在高速公路上,武娇显得异常镇静,在飞机上打算了一路的她,越到家门口就越快要得到解脱,她降下车窗,伸出一只手,让傍晚的凉风从手指缝中舒服地掠过。刘星辰说:“快把手拿回来。” “没事儿,我有分寸。”她的语气和神态都向他错误地显示着她的心情平稳正常。 他问:“你爸出院了么?” 武娇说:“嗯,昨天就出院了。” 他心里开始烦躁不安,出院就表示可以会亲家了,他必须在这之前找个契机跟她摊牌,跟家里人摊牌,包括她的父母在内。一旦露出不想结婚的意思,肯定会引起一片反对之声,对他来说最大的压力来自于家里,还有艾萌萌那边到现在也没达成什么一致,气氛闹得反而比上飞机之前还要僵,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正在为一项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一意孤行。 他是拿过极少名额全奖的佼佼者,如果他不想把事情搞糟,他就有能力把意外降到零,就连偷情的时机都计算得那么精准,可以说他所有的计划都是那么无懈可击,不能忍受事情的发展出乎自己的预料,可是这一次他把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他要将全部希望投注到一个人身上,做一次赌博。 虽然在外面闹得那么不愉快,但是回到家之后气氛反而变得很融洽,武娇好像忽然想通了,武娇的父母盛情留他在家里吃晚饭,还没等他找到什么托辞,武娇就体贴地替他唐赛过去,她说:“这一路他太累了,又搬箱子又开车送我的,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句话为他争取了一夜的自由,他本以为今天晚上不得不在武娇家里住下了。他开着车,听着欢快的舞曲,让手机的扩音器在车内空间尽情打着嘟——嘟——的节奏,几声之后,线路那边传来艾萌萌沙哑的声线:“喂,谁啊?” “我。” “干什么?” “我今晚去你那儿睡,给我准备洗澡水好么?” “不好!” 他对着电话里一串忙音心情愉悦地笑了笑,把油门踩到底。 第19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1 当他把车开到艾萌萌家楼下时,发现她的停车位空着,他仰头看看,七楼也没有灯光,好像是不在家的样子,他还不甘心,上楼看看,门被锁了好几道,推开门,两眼乌黑,喊一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回音。他摸着黑走到客厅里,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一会儿:“去哪了,这家伙,刚回来也不说歇歇。” 他到洗手间给自己放满一池热水,脱了衣服,先泡个澡再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艾萌萌还没回来,打电话她也不接,他有点着急了。他迅速穿好衣服,跑出家门,开着车专门往可能有酒吧的小黑巷子里钻,最后他找到学校附近那个令人心碎的酒吧一条街。 他把车放在小街对面,从东到西一家一家地串,这条酒吧街在他上高中时就初具规模,如今已发展成一条有名的高档社交区域,能在这里开一家酒吧也可以算得上是成功了。他这身名牌西装加上他的长相和个头,在酒吧里一现身就引起许多关注,经常在酒柜旁边打转儿的酒保一眼就能记住他,但他散射型的目光说明不会是这里的常客,他是来找人的。 只有没经验的小屁孩儿才会上前搭讪他,一个刚刚辍学几个月的菊理高中的女生,说起来还是他的校友兼学妹,第一个过去和他说话,她是靠着酒吧里的生意搞自己的事的散仙,没有固定的老板也没有固定的收入,她完全是当年艾萌萌的翻版,但她又不像艾萌萌那么有原则有心眼儿,刚来不久就被这条街上的所有男人都玩过一遍,之后她就放弃了卖酒的行当,干脆openlegs开始做起皮肉生意,在这条街上多了去像她这样的女孩儿,走到这一步异想天开的成分多于生活所迫,所以没有人怜悯她这种角色。刘星辰当然不了解这些情况,他也不想了解,他只是觉得她的动作或神态或气质或是什么不知道哪里有那么一点点点像艾萌萌,就稍微瞄了她一眼。她就过来了。她说自己叫玲玲,已满十八岁,还给他掏出一张虚假的证件晃了晃。 刘星辰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但他只想问问她:“你看见过一个细细高高的姐姐吗,长得很漂亮,也不是特别漂亮啦,反正就是特别帅气的那种,手指中总是夹着一根烟?” “你说艾萌萌?” 刘星辰怔了一下:“你认识她?” “这里谁不认识她。” 刘星辰反应了几秒钟,她这话的意思颇耐人寻味:“你见着她了么,她今天晚上来过这里吗?” 这个叫玲玲的女孩儿摇摇头,有一点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她了,我听说她好像是抓进去了。” 刘星辰心想,什么啊,傻逼,绝对不可能,她一定是嫉妒艾萌萌。他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玲玲远远地跟着他,一家酒吧一家酒吧地询问。玲玲在身后笑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胜利。 他才不管,当他走进一家位于最好地势的酒吧里,天意让他碰上了这家酒吧不怎么爱露面的老板小鸽子,刘星辰认出了他。他是一个打扮得和女人一样的男人,说实话他很像个gay,七年未见,他几乎没什么变化,只像是昨天和今天,衣服换了一套,发型重新做了一下而已。 可是刘星辰变化很大,从浴缸里急匆匆跳出来,还没来得及剔去胡茬的下巴,使他的脸庞显得成熟性感,一身昂贵的西装,就算只是胡乱系上两颗衬衣纽扣,也完全不会影响奢华的外型和质感,和七年前那个一身寒酸大校服的高中生判若两人,小鸽子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个公子哥,而且他这次还是来找艾梦萌的,因为他的眼神里满是记恨和一股酸溜溜的醋性味儿。 也正是在那个瞬间,小鸽子总算弄懂了一些事情,一个艾萌萌内心深处非常隐蔽的秘密。小鸽子从自己窄窄平平的胯骨上解去酒保的长条围裙,从柜台里走出来,径直来到刘星辰的面前,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头完全能够和刘星辰在目光中礼尚往来,从这个动作来看,刘星辰觉得他还算个爷们儿。小鸽子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想要喝一杯么。” “艾萌萌在哪儿?” “我不知道。” “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那就继续找。” “她还会去哪儿?” “应该是躲出去了。” “我中午还和她在一起。” “那就是去工作了。” “她工作在哪儿?”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是行业秘密。” “我只想马上找到艾萌萌。” “喝一杯吧,我请你喝好酒。” “没时间,快点说。” “没用的,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不如在这老老实实地等,她会来的。” “你说不说?” “呵呵,我给你一张贵宾卡,以后到这里喝酒可以打八折。” “不要!” 小鸽子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张磁卡,插到他的上衣兜里:“她没事,放心好了。” 刘星辰把卡片抽出来丢在地上,转身走出去。 小鸽子猫腰,把卡捡起来。酒吧里的人都在质疑,老板是不是喜欢他,要不怎么好像欠了他八百吊似的,平常小鸽子谁都不搭理,心情好的时候才来当一当酒保,仅仅是为了怀缅一下过去的老手艺,不少酒客都是冲着今夜他的出场而来,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情景。 小鸽子其实并不欠他什么,虽说以前叫人揍过他几下,可那也是他自讨苦吃,但是,小鸽子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在他面前变得那么黯然失色,即使已经有了自己的女人。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的刘星辰回到车里一边拨艾萌萌的手机一边开车继续找有酒吧的地方,他心里在咬牙发狠地想,以后绝不能让艾萌萌再干这个行当了,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什么地方!一个女的这么晚还没回家,就算是再洁身自好也不怪被人家说成不正经! 今天他真的很累,一整天都马不停蹄,多想躺在床上搂着艾萌萌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他不喜欢做完就走的感觉,当然有时也是迫不得已。他想和艾萌萌结婚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住到她那儿,家里暂时肯定不会太支援他们,不过没关系只要不太挑剔,马上就可以找个工作,马上就可以挣到钱,过自己的小日子。再加上还有一笔奖学金垫底,噢,对了,那个钱在武娇手里,算了,就当作给她的补偿费好了。 不管怎么说妈妈肯定会偷偷支援他们的,所以艾萌萌暂时不用出去工作,结婚第一年就在家里备孕好了,但如果她不想这么早生孩子那就再说,求一求林晓天给她找个教师工作,噢,对了,她没有大学文凭,那就求一求小赵叔叔给她找个不需要文凭的清闲工作,不管怎样,这个工作坚决不能接着干。还有就是,烟要戒掉。再者,她的粗口必须改。头发也要留长一点。想来想去,他仿佛看见一个穿着女佣制服的乖巧可爱的女人围着饭桌和厨房转来转去……,那不是艾萌萌。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笑了笑。要是那样还折腾什么,还不如娶武娇算了。 他得承认,武娇是一个值得娶回家的好女人。 或许有人能同时享受玫瑰花一样的情人和百合花一样的老婆,但是他绝对做不到,他只能把身心全部归属于一人。 他重新调整一下思路,不能因为艾萌萌深夜不着家就想把她管起来,不能因为她不接电话就对怀疑她的人品继而产生下流的遐想,不能因为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还要满世界地找她就认为她不值得娶。 他在深夜的马路上开着车,任凭思想的游丝在风中随意乱飘,夜色的深沉令他开始想象一些不好的事情,他还怀疑她是不是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奄奄一息,连手机都够不到;也有可能被所谓的酒贩子骗到没人的地方伦奸;掩盖在黑夜中的各种犯罪情节在他的眼前一幕幕地上演。还有更坏的可能,最近恰巧听说这座城市里有流窜犯逍遥法外,专门偷袭单身女性,掠夺财物,然后歼淫肢解……他的情绪变得躁动焦虑,视力越来越下降,耳膜也像穿孔一样产生尖锐的杂声,手指缝里都被冷汗蕴湿。此刻他焦急而又恐惧的心情恰如一个失去灵魂主宰的无生命的躯壳在乱闯乱撞。 终于,一束汽车灯光在眼前晃了一下,他摩挲摩挲疲惫的脸,眼眸聚焦在几十米外的车牌上,透过挡风玻璃他看见那一排数字组合,多熟悉的车牌号,这简直成了救命的密码,他把疲惫的额头靠在了方向盘上。车身相错,艾萌萌降下车窗,朝他喊:“刘星辰,你怎么了?” ——总算看到她安然无恙。 夜里,他抱着她躺在床上,问:“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和供货商交涉,不能接电话。” “那你看没看见我给你发的短信?” “看见了。” “回个短信都不行?” “我不爱回那玩意儿。” “好吧。你这次进了多少假洋酒?” “十几箱。” “能挣多少钱?” “三四千吧。” “十几箱才挣三四千?!” “你以为呢,白痴。” “艾萌萌,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 “别干这个了,好么。” “你养活我?” “我养活你。” “滚蛋吧。” “干点别的,我帮你找工作。” “不需要,我干这个挺好。” “干这个太辛苦,也不安全,而且这是违法的,就算能规避,但总有因果报应,你信不信?” “你妹的,别给我讲这种晦气话,我最忌讳这个不知道吗?” “还有,我妹的,滚蛋吧,擦我妈,这些粗口也改一改好么,为了我。” “为了你?” “嗯。” “……” “好么?” “别特么绕弯子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是为你好,没别的意思。” “为我好?” “是啊。” “呵!” “还有,我准备和你结婚。” “又来了。” “我考虑过了,这次我心意已决,就算你不答应我的求婚,我也不会和武娇结婚,我根本不爱她,我不会娶她的,你威胁不了我。” “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跟我没关系。如果你和武娇分手,我就和你分手。我会换门锁,我也可以换住址,就算你找到我,我会不停地换。” “好吧,那就赌上一场,我们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刘星辰……” “你心里清楚我是因为什么不跟武娇结婚,你不会是风轻云淡的旁观者,这世界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泥沼,呵呵,艾萌萌,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大,你的弱点你自己不会觉察,如果你想置身事外,偏偏就有人要把你拽入深渊,如果你想耽溺梦境,偏偏有人要将你无情地唤醒,没有人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因为当你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其实你早已被别人的意志包围,你,我,武娇,崔小凯,小鸽子……每个人都一样。” “你说的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你听得懂……你完全听得懂……” 第二天中午在法式餐厅里吃饭时,他们和理事长夫人不期而遇了,当时理事长夫人身边还有一个要好的朋友,也是一位阔太太,刘星辰小时候叫她陈阿姨。 艾萌萌站在刘星辰的身边,瘦瘦高高的身影一眼就被理事长夫人判定为“儿子的情人”。 幸好刘星辰和艾萌萌来得早,已经吃完饭了,他们四人在餐厅门口打个照面,理事长夫人给朋友介绍一下刚刚留学回来的儿子,直接忽略掉儿子身边的女人,让艾萌萌看起来相当没面子,陈阿姨看着艾萌萌百思不解。 刘星辰连忙给介绍,说:“这是我同学,艾萌萌。” 陈阿姨伸出一条保养得白皙柔软的手臂,和艾萌萌握了握手:“你好。呵呵。见到你很高兴。也是和星辰一起留学回来的吧?” 在这种不言而喻的设问之下艾萌萌来不及回答,话题就被刘星辰转移了:“哇塞,陈阿姨,您怎么看上去越来越年轻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逆生长吗?” 被这么优秀帅气的晚辈点赞,陈阿姨摸着脸眉开眼笑地说:“真的吗,真的吗,呵呵呵……” 与此同时,理事长夫人审视的目光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上下打量着艾萌萌,那眼神好像是说,就你这样的女人也配跟我们家星辰出双入对?什么一起留学回来的,你还真不嫌臊得慌啊。 陈阿姨以为理事长夫人和艾萌萌都是很熟的,就提议说:“一块儿吃午饭吧?” 刘星辰说:“不巧我们刚刚吃完,而且还有点事要去办,下次有机会再和陈阿姨一起吃饭吧,妈,我们先走了,陈阿姨,再见了。” 理事长夫人憋着一股气,什么也没说,盯着艾萌萌清瘦无福的脸颊端详一下,不屑地转过身去,和陈太太有说有笑地走进饭店。 刘星辰对妈妈的最后的那个眼神有点不满。他看看艾萌萌,发现她的神色暗淡极了,还想刻意装做无所谓。虽然妈妈没说什么,但谁都看得出妈妈不喜欢艾萌萌。尤其是在他还没公开和武娇分手之前,艾萌萌现在的身份就跟第三者差不多,给妈妈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在车上,刘星辰心疼地摸摸艾萌萌低垂的小脸,安慰她说:“我妈只是有点意外,她其实是个很开朗的人。” 艾萌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随着嘴唇一动一动的烟卷以及含混在嘴里的话语,似乎都在显示她的无所谓:“她是什么样的人跟我没关系。” 第19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2 傍晚,他看看手机,有两个保罗叔叔的未接来电,他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关在阳台上回电话。 保罗叔叔说:“星辰,就要会亲家了!你怎么一整天都不着家?快点回来吧,好好商量商量。” 刘星辰说:“保罗叔叔,我爸在家吗?” “在在在,要让理事长接电话吗?” 刘星辰说:“不用,您替我跟他说一声就行,说我今晚还在武娇家里睡。好了,挂了。” “喂,星辰……” 刘星辰挂掉电话,直接关机,关机的时候还在想,武娇竟然一整天都没来电话,也没有短信,真是出奇地让人省心。 艾萌萌因为中午的事情到现在都还寡言少语的,他知道她一到别人的家长面前就会自卑,觉得自己是没娘疼没爹管的野孩子,这是她心里最深的一道伤痕,再加上妈妈的态度那么苛刻,她心里就更难受了,看见她那个失意的样子他就舍不得走了,想留下来再陪她一晚,这一晚,他想和她好好谈谈心,可是艾萌萌的嘴巴就像被胶水黏住了似的,只知道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什么话都懒得和他说。 她平时是个极其健谈的人,男女老少全都可以成为她的谈心对象,尤其是侃起大山来,那叫一个昏天暗地口无遮拦,但是关于父母和童年的话题,她却谈之甚少。此时此刻,也许她在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寂寞地散步,回顾着童年的记忆和破碎的家庭相交织的生活片段。 她的父母和她的童年,仿佛是他永远走不进的一片禁区,或许是因为他们生长在截然不同的家庭环境里,每当他看着她那个不哭不笑不卑不亢的经典表情时,他都必须调动起所有的脑细胞和情感神经试着去理解。 他看见,在她的心门上有一把陈旧的锁头,锁住了她不愿追溯的疼痛的童真和支离破碎的亲情,她倔强而又懦弱地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刻意去忘记,却又事与愿违。 有人曾说,两个人分手是因为不够爱。那是他们十年前才去相信的事。到了这个年龄,他们深深地感悟到,人与人之间的聚散离合不在于爱不爱、有多爱,是由“缘”这个东西在掌管。 他知道她之所以拼命地成全他和武娇的婚姻,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悲剧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他曾为此感动,甚至是生气,一个脆弱而无辜的受害者,总要逼自己拿出强大的勇气去悲悯别人!可,这就是艾萌萌,他爱这个人,因为他懂她,以及那些沉默背后的真实,她是多么渴望被爱。 大清早,艾萌萌揉了揉眼睛,听见一个轻轻的关门声,刘星辰走了。她的沉静让他受不了了,因为她本是一个喜欢闹喜欢疯的人。她想也对,一晚上都没理他,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可是她误会了。刘星辰这次不是生着气走的。 今天很晴朗,气温比较高,他坚持穿着笔挺的西服上衣,走进电梯间后,按下十九层的按钮,略微扎出来的胡茬使他看上去与实际年龄不太符,他本来可以在艾萌萌家里刮刮胡子的,可当他看见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脸时,他觉得这个形象非常,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要用这一下巴的胡茬来增加说服力。 这座楼总共有二十一层,号称是国际教育基金会的五角大楼,每一层都有很多人在忙碌,听说爸爸在十九层办公,刘星辰还从来没去过呢。电梯叮地一声停下,他走出来,宽敞的走廊里一片肃然,敲了敲理事长办公室的门。 开门的不是小赵叔叔,是一个女的,刘星辰不认识。他问:“请问刘诚厚在这里办公吗?” 那女的上下打量着他:“请问有什么事吗?” 刘星辰掏出证件,递给她看看。她看了一下,张了张嘴,连忙说:“理事长在里面,请进。” 推开又一道门,爸爸正低着头和一个员工说话。刘星辰深呼吸,整饬了一下西服,说:“爸。” 理事长惊讶地抬起头:“……星辰?” 刘星辰微笑一下:“爸爸。” 理事长问:“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刘星辰说:“我来找您,没什么大事,有一点小事,爸,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谈谈?” 理事长将身边的人打发走,然后倚坐在转椅里:“说吧。” 刘星辰一本正经地站在对面,双目炯炯地盯着爸爸的眼睛:“爸,我不想和武娇结婚了。” “嗬!我就知道是这个!”理事长翻了他一眼,粗喘的呼吸在喉咙中发出愠怒的声音。 刘星辰深深地叹了口气,咬了咬嘴唇,继续说:“爸,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您,今天,我想对您说出实情。” 理事长早就知道他心里有事,但始终都没有找到追问的契机,今天他能主动来坦白,说实话理事长心里还是很惊讶的:“什么实情?你说。” “爸,您还记得我上高中时有一次和崔董事的儿子打架,结果住院了,那时我求您把崔小凯开除,虽然您当时没有答应,可后来您还是满足了我的请求,那件事我还一直没有感谢您。” “不用说这些废话,直接说正事吧,哼。” 刘星辰想了想,说:“其实我那个时候喜欢的不是武娇,是另一个女孩儿。” 理事长说:“不管你当时喜欢的是谁,你都造成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你和武娇已经在一起七年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刘星辰抢白道:“爸,请您听我把话说完!我当时是为了保护艾萌萌,因为她的家长离婚了,没有人给她撑腰,我怕学校因为我打架的事找艾萌萌,她是很要面子的女生,唔,不对,她是自尊心很强的女生,而且她十几岁就自己一个人生活,我怕她受委屈一旦想不开跳楼什么的,所以就撒谎说喜欢武娇,假装和崔小凯争女朋友。因为崔小凯总是骚扰武娇,影响武娇学习,艾萌萌是武娇最要好的同桌,就想帮武娇把崔小凯赶出学校,我是为了帮艾萌萌,就设计了打架事件,后来的事您就知道了。我承认我那时很荒唐,但我对艾萌萌的心从来都没变过,我在国外那些年也经常,经常梦见她,和武娇在一起完全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 理事长憋着怒火把他这番话听完:“你帮了人家那么大的忙,人家也没喜欢上你是吗,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一头热!哼。” 刘星辰连忙说:“不是的,艾萌萌也喜欢我,高中时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她被学校,被学校……开、开除了。” 理事长问:“因为什么被开除的?” “其实,是她自己辍学了。” “我在问,因为什么,因为什么?” “因为她……抽烟。”刘星辰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说服力,嘴巴越发不听使唤,本来也是,这种事迹让谁说也不光彩。 理事长的脸色憋得通红,手扶着桌子的边沿在运气:“……这样的女孩儿,在你眼里,就比武娇还好吗?” “不是,我不是说武娇不够优秀,我也不是说武娇不够漂亮,但我对她没感觉,我也试过无数次了,如果让我和她结婚,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哈!那你这七年怎么都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呢!” 刘星辰知道该到把最后的隐情和盘托出的时候了,他说:“爸,我和艾萌萌已经睡了,就在回国之后的这段时间。我不能辜负她,因为她还是,她还是……” “不要再说了!臭不要脸的!给我滚!” 面对父亲的辱骂,刘星辰真想立刻消失在这个房间,可是他不能就这样被赶出去,他说:“爸!可能在您心里我是个不肖子,但我一直都为有您这样的爸爸而骄傲,我也一直希望能向您那样正派有担当,可我这次真的不能听从您的意思,我不能和武娇结婚,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把我的心意向您表明,并正式向您道歉。”他说完向爸爸深深了个鞠躬,站起来就走了,留下一脸失望的理事长和一个年过半百的伤心的父亲。 他在电梯里擦擦眼睛,头脑里萦绕着最后那一眼爸爸的侧脸,爸爸干练的躯干和略带银发的鬓角,一只掌管着几千个大大小小的机构经济命脉的大手,和一枚银白色的结婚戒指…… 他恍恍惚惚地开着车,在白茫茫的大街上随意转转,脑子里始终都在回想这件事情,直到胃里咕噜咕噜叫起来,最后他想,也只能是这样了。当他回到家,看见的是妈妈爱答不理的一副神情。妈妈好像吃醋了,每次她和爸爸因为什么女的吵架之后,她就会是这个样子。 “妈,您这是怎么了?您的嘴怎么都撅到天上去了?我这不是回来陪您吃午饭了嘛。”他走过来,挨着妈妈的身边坐下,一只手搭在妈妈的肩膀上,没大没小地说。 妈妈扭过身子,不理他。 他抓起妈妈的手,摇来晃去:“妈,我饿了,快点开饭吧。” “你爸还没回来呢。”妈妈冷冷地说。 他说:“可是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给我留着么?” “没有。” 他歪歪嘴角,想出一个歪主意,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妈——您怎么都生鱼尾纹了?” 妈妈果然被他骗倒,摸着眼角紧张兮兮地说:“真的么,真的么……” 他把忙着要去照镜子的妈妈摁坐在沙发上,坏笑着说:“哈哈,没有!骗您的啦!我妈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嫩妈,比儿子看上去还嫩呢,怎么会生那种东西,开玩笑……”他说着朝半激不恼的妈妈挤咕挤咕眼睛:“妈,您怎么无缘无故就生气呀?您一生气就不好看了,当心真的会生鱼尾纹哦。” 妈妈使劲儿揍了他一下:“臭小子,你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把那种女人领到明面上来啊?” “什么那种女人,她叫艾萌萌,她可是我追了十年才追到手的哦。”他笑嘻嘻地对着妈妈的脸,问:“妈,您觉得她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 妈妈未加思索地说:“不好看!我不喜欢!” 刘星辰真有点不高兴了,笑脸顿时就收敛起来:“我还不稀得问您了呢,哼。”他说着就站起来,上楼去了。 妈妈讶异地看着儿子气哼哼的背影:“这孩子,不就是个外遇么,还那么认真!想气死我啊!!” 刘星辰听到妈妈的嚷声,更加的不高兴,把卧室门咣地一声关上。 只要下定决心和艾萌萌站在一个阵营里,势必就要和家里人对立,他早就知道是这样,艾萌萌不是那种很容易被长辈接受的类型,就算长辈接受了她,她也未必领情,因为她太清高,太自我,又太不习惯和长辈相处,以后家庭矛盾肯定少不了,恐怕这些小摩擦还只是刚刚开始,不过他认为这都不要紧,万里长城不是一天筑起来的。 中午理事长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理事长夫人和刘星辰在各自的房间吃午饭,谁也没理谁,午后,武娇不请自到,理事长夫人正闷得慌,她的到来总算使家里僵硬的气氛缓和一些。武娇带来了这次旅游买的海产品,还有一些自家种的果蔬。理事长夫人看着略微晒黑的武娇,不由自主地想起儿子的外遇,心里就十分过意不去,却不知道武娇这是最后一次来见她。 武娇想,也许这位慈祥的母亲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也许她这一生都在被男人遗忘的世界里煎熬,满身的珠光宝气掩饰不住一双自欺欺人的眼睛,但和自己比起来她还算幸运的,最起码她的男人愿意给她名分,就算缺乏丈夫的爱,也还能在儿子的身上得到补偿,可是她怎么会料到对儿子无尽的溺爱又把一个悲剧延续到另一个女人身上,这父子俩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此时此刻武娇恨透了负心的男人,注视刘星辰的时候,目光里不再有的温度,这让刘星辰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武娇今天特别乖巧,理事长夫人留她在家里住,她找个非常合理的借口推辞了,根本不用刘星辰多说什么,在他的房间里,她连外衣都没脱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呶,这是你的奖学金,都在这张卡里了,还有密码和我的护照,也在里面。” 刘星辰莫名地看看她:“这干什么?” “我不帮你拿着,一旦哪天不小心弄丢了,你又该埋怨我了,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好。” 刘星辰说:“这钱就给你了,你怎么支配都行,丢了我也不问。” 武娇把他的手抓过来,将信封放在他手上:“我干嘛无缘无故要你的钱,别忘了我也有奖学金,虽然少,够花了。” 刘星辰已经决心不要这个婚姻,也就坚决不能再要这个钱,他又把信封放在她手上:“我给你的,你就拿着,让事情简单一点,好么。” 武娇收回去,临走时偷偷塞进了他的抽屉里。他开车送武娇回家,一路上她沉默寡言,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相聚,她还是有些留恋他的体温。在路过一个熟悉的服务区时,她看见路边亮着灯,她说了第一句话:“可以在前面停一下么?” “怎么了,不舒服么?”他那略带紧张的眼眸,令她又产生了一丝丝无稽的希冀,但她十分清楚他这只是出于道义,而不是爱。 她点点头,不置可否。他立刻把车停到服务区,打开车内照明灯,赶紧看看她:“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是孩子在动吗?” 她摇摇头:“我有点头疼。” “头疼。”他把车窗降下一些,让车里的冷气在极短的时间内消散在一股闷热的夜风当中,夏夜的野外遍地虫鸣蛙叫,却是寂静而恬淡的。他问:“这样好一点吗?” 她点点头,说:“星辰,你可以抱抱我吗?” 他并没有显得特别不情愿,只是动作有些迟缓,他解开安全带,把身子凑过来,搂住她,让她柔弱的肩膀在他宽厚的臂弯里偎依。她说:“谢谢。” 他有些不解,调笑地说:“这么肉麻。” 她微微地笑了笑,眼睛还是会被这一刻温暖的相聚弄湿。当感情只能靠距离产生美感,也许离他而去才能被他一直记得。她多么想看一看,他会娶什么样的女孩儿为妻,那个女孩儿到底比自己好在哪里。可是不管他未来的妻子比她好还是比她赖,她都没有勇气承受那个事实。 她说:“学长,你这样抱着我的时候,就把我想象成最初的那个武娇吧,好么?” 他越来越不解她今晚的逻辑:“什么嘛,我怎么听不懂,你今天说话总是怪怪的。” 车外的灯光变成六角形的晶莹水分子在睫毛上一闪一闪,她在他馨香的拥抱中闭上眼睛:“学长,你还喜欢艾萌萌吗?” 刘星辰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世界仿佛都在他这个颤抖中粉碎重生了一次,他长久的沉默已经算是回答了,可他还要欲盖弥彰地反问:“艾萌萌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么。” 过了很久,她也反问:“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么。” 她感觉到他在犹豫,可她不知道他犹豫的究竟是什么,也许是借口不够充分需要现编,也许是早已有了充分的理由只是不想太残忍。这种微妙气氛就像在梦中相遇的人们,只要互相看一眼就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无需语言,语言太粗暴。 可是,他忽然间粗暴地说:“有。” 他咬咬牙,声音听上去非常冷静:“武娇,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武娇并不想说后面的这些话,但她恨,她看着他的眼睛,抖着嘴唇逼问他:“那孩子怎么办?” 他许久都没有回答。 她推开他,靠着车窗淌泪,凝望暗绿色的草木在闷热的空气中静默低垂:“你让我去打胎……” 他还是没有回答。 她绝望地闭上眼——就算最后的这些话都是无意义的对白,她要死个明白。 第19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3 是刘星辰自愿留下来陪武娇的。他凝视她目无波澜的眼眸,自认为心痛并不比她要少,在于他,这番心痛代表着释放,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如今看来真适合于今天这种情景,未来的日子中大家各自珍重互相祝福,毕竟是七年的相守怎么可能一点回忆都没有,青葱岁月里的甜蜜回忆也很多。在没有艾萌萌的日子里,他也曾在一个时期内以为自己会爱上武娇,以为自己会身心一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具体的时间都忘了,他们曾经里里外外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情侣衫,当时那个阵仗还真是羡煞旁人,也被调侃过神仙眷侣什么的。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是,那时候他们都还记得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在一起的,可是后来的后来,是武娇率先选择了忘记,她擅自涂改了真实的记忆。她把七年前的那个夜晚看作是一切的开始,纵使在他看来那是一切的结束,而现在她又固执地把这个夜晚看作是一切的结束,坚决地否定着痛恨着谴责着这是他一切的开始。后来,他们之间一直在这个事情上争辩不休,却没有谁能够说得清究竟是谁的记忆出了错,反正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在没有第三个人可以作证的情形之下,它就成了一笔死帐。 他认为她在撒谎,她说她希望让他把她当成是最初的那个武娇,她的口头上也是学长学长地叫着,可是她的内心里完全不希望回到以前。可是他不明白,她回不到以前不是因为她不想。 总之,他想要看到以前那个武娇的愿望在佛晓时分彻底破灭了,天才微亮,他就红了心似的要走,一秒钟都不想多呆,虽然临走时武娇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但他觉得有家人陪着她总不至于想不开什么的。 他怎么可以那么偏心,就这么放着心碎成灰的前女友不管,在晨露微蒙的高速公路上疾驰而去,不顾一切地奔向了新的恋情。 他飞奔到艾萌萌家楼下时,天还没完全亮,他双手拢着嘴巴,冲着她家的窗户喊她。仲夏的清晨,整幢楼的人都在睡梦中惊醒,又在谩骂中翻身睡去。艾萌萌也不例外,开始她没听出是他,骂了句傻逼继续睡。当刘星辰洪亮的嗓音又一次在楼下响起,她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恶劣的扰民行径,她打开窗户,朝下面望去,看到他一身西装革履的站在黑色大宾利旁边就像个歪不横楞的黑手党。这又抽什么风呢,他不是有钥匙吗。 刘星辰看到七楼的窗户打开了,就朝天上大喊:“艾萌萌!我喜欢你——” 他要把学生时代没做过的荒唐事全都做一遍,把逝去的青春全部追回来。二十五岁,他想还不算太晚,感觉还是可以的。 艾萌萌从窗口探出头来:“妈的!你瞎嚷什么啊!都把人家吵醒了!” 他说:“咱们去约会吧!先去游乐场怎么样?” “神经病!” 艾萌萌看看手机,才凌晨五点半,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不一会儿,刘星辰上楼来了,自己用钥匙打开门,直奔卧室,看到被子底下一片红红的东西,他忽然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看来计划不如变化快,艾萌萌来例假了。不久,艾萌萌从洗手间里昏昏沉沉地走出来,头发滚得像个筐一样,哈欠连天地说:“你有病吧,我两点多才睡下!” 他紧贴着门框,给她闪出一条过道,傻傻地坚持说:“唔,我们约会吧,从今天开始好吗?”他看看她那贫血加缺觉儿的难受表情,又改口说:“要不就从你例假好了的那天开始吧?” “开始什么呀!”艾萌萌胡乱搭扯一句,翻身上床,把被子扯起来,躺下。 他坐在床边,拍拍她的屁股:“呵呵,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今天是……”他看看手机:“哦,二十三号,你的例假准吗?”艾萌萌许久没有回答,他又问一遍:“你每次例假需要多长时间?每个月都来得准吗?” 艾萌萌掀起被子把他的手拨开:“问这个干嘛,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和我有关系了,以后每个月的二十三号我都得做好心理准备,一个星期都不能makelove了,一个星期……天啊……” 艾萌萌背着身子极力忍耐着。 他说:“卫生棉够不够用?我帮你去买,棉面儿的对吧?呵呵。” “刘星辰!你磨磨唧唧的想恶心死我吗!”艾萌萌的忍耐力可想而知,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一点也不生气,笑着说:“别那么激动,既然来例假了就学着小鸟依人一点,让我好好照顾你几天。要不,等一会儿你睡醒了咱们先去买情侣装吧?情侣装应该到什么地方去买,你知道吗?” “你觉得我还能睡得着吗……”突然,艾萌萌捂着肚子咧咧嘴:“你妹的……” “呵呵,遭报应了吧?好心好意的关心你,你还说我恶心,傻蛋……”他趁机把她搂到怀里,靠在自己的胸口,实际上是硬把她的脑袋扳过来的,他说:“待会儿买完情侣装咱们顺便去照几张明星照,我记得上高中时学校那边有一条长街,有次跟几个同学去打台球,路过那边时看见了一个照大头帖的地方,当时我觉得照那个东西超傻,挺不屑的,所以我从来没照过那东西,听说照出来都跟大明星似的,咱们去试试吧,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算了,这么久了肯定早没了,我们可以开车到带状公园那边找找,我觉得那边应该会有,你说呢……”他一边叨咕着一边轻轻地有规律地捋艾萌萌的头发,把她的头发捋得很顺的同时把她也快要捋睡着了。困急眼的艾萌萌“唔”了一声,像只兔乖乖一样,回头找枕头,继续睡。 他脱了外衣,侧卧在她身边,一丢丢的睡意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精神洁癖这个罪魁祸首,他们的青春不会那样白白溜走,现在变成了过来人才明白,所谓成长就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不断地提高认识,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变得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注重实质,而不再被表浅的事物迷惑,就算当初她跟小鸽子真的睡过,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干嘛要幻灭啊真是!如果换成现在,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的,可是那个时候的那股心气儿,就是承受不了那种打击和那份耻辱。 艾萌萌一觉睡到天黑,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他不知道其实艾萌萌就是个夜猫子,白天睁不开眼,一到晚上就来精神,出去混夜店。如果想要改变她,还不如改变自己来的更现实一些,所以新的恋情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爽啦。他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面条,手上沾着许多面糊糊,这时一个walkingdead一般的身影从客厅穿过,是艾萌萌到洗手间里洗漱,当她听见厨房里叮叮当当的盆盆罐罐交响曲,还感觉很不习惯。他说:“待会儿有特质的王牌手擀面可以吃哦。” 坐在饭桌前,艾萌萌问:“你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他说:“我以后都不回去住了,我要和你正式交往。” “你开什么玩笑?” 他说:“我和武娇已经分手了,来,尝尝这个……” 他夹着一根青菜送过来,艾萌萌闭着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笑着说:“先尝一下嘛。” 她把嘴张开,嚼了嚼,根本尝不出菜的味道。他问:“怎么样?好吃吗?” 她偏过脸去,说:“把钥匙还给我,回你的家去。” “我不会走的。我什么事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和武娇正式分手了,孩子已经商量好打掉了。我想过一段时间等她情绪好一点了再告诉她我在和你交往,相信那个时候她会祝福我们的。你不必有什么内疚的,因为你本来就是我女朋友,她才是第三者,不能因为先和谁睡就要先对谁负责,所谓的负责也不在于肉体关系。说到这,我想告诉你,其实我是一个没有处女情结的人,就算命运偏偏让我碰到这样的事,我也不能装做有,假如你当年和小鸽子真的有一腿我还是会回来找你,我不在意你和谁睡过,你在意我和谁睡过吗?你也不在意对吧?所以对于真心相爱的人来说,肉体上的负不负责没有什么意义,对于无爱的情侣来说那就更没有意义了。” 艾萌萌说:“你可以不在意,但是别人会在意。” 他说:“我知道你说的别人也包括你自己,想不到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对你的爱,是的,在海边旅馆里那次我让你受委屈了,可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告白方式了,谁叫你不相信我,你始终都不相信我,如果我只是想找个那方面特别契合的女人玩玩,还用回来找吗?我十年来对你的朝思暮想可以说是柏拉图式的恋情,一旦和你睡过,也不过如此,我因此而对你冷淡了吗?没有。我因此而对你热情了吗?没有。就像一首歌唱的那样‘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这是真爱。你知道这世界上初恋成功的比率有多低吗?要懂得珍惜。” 艾萌萌默不作声。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先吃饭吧,面要凉了。” 于是,他们默默地把面吃完。他把两双筷子、两只碗和一个碟子刷干净,放到碗架里,一边 放一边说:“以后刷干净的碗碟都要放到碗柜里知道吗,用的时候先要用清水冲一下,不然会落满灰尘,虽然肉眼看不见,灰尘里携带许多细菌,吃下去太不卫生了。” 艾萌萌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发呆。 他忙乎完了,坐在她身边,搂住着她的后腰:“相信我,好么?” 她没反应。 他说:“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武娇离开我也会找到幸福的。” 过了很久,艾萌萌呆呆地说:“孩子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就是需要时弄出来加分不需要时一个手术就让它变没的情感道具么。” 他考量了很久都无法回应她这句话,他知道她又在顾影自怜。他渐渐地发现问题的症结不单单存在于她对武娇和孩子的同情,这个跟她的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肯定有直接关系。 原来,她不是不相信他,她是不相信爱情。 第19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4 野草丛生的堤坝上被人徒步踩出一条曲里拐弯的小道,夏日的上午,鲜少有人从这条路经过,除非是一早到市郊贩卖农家果蔬的小贩,恐怕早也揣着票子挑着担子收摊回家了。 越是临近七月,天气反倒由阴转晴,但武娇心里有数,气温的持续升高正预示着一个氤氲绸缪的雨季,到时候半个月的降雨量就能超过全年。如果不想让镇上的人知道未婚先孕的丑事,就必须耐心地等待,尽管她现在分分秒秒都在痛苦中孜煎。 想起他说,劝她打胎都是为她考虑,如果她想把孩子生下来他也没意见,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啊。可以预料如果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他的处境将是何等的窘迫,或者是父子决裂断绝一切经济支援,或者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和她结婚,两条路他会选择哪一条,聪明一点就会选择后者,可是她料定他会选择前者。与其说那会让她今后在人前人后受尽指指点点,不如说那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不负责任,恐怕连他父亲的名誉都要跟着受损吧。一位教育家居然教育出这么个败类的儿子,简直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武娇并不想把事情闹到那个份儿上,她想给自己留一点尊严,想在他面前留一点余地,一想到他对她的好就让人恨不起来,一旦被他抛弃却又让人回不过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冰冷的泪水一层又一层风干在失望的面颊上,眼睛竭力地刷新每一次凝聚在他脸上的视线,不愿相信他竟然断得如此决绝。他的眼眸中兴许也有过惆怅和心痛,可能更多的是愧疚,可是她不需要他的愧疚,再多抱歉也不能抵过一句分手时他说他从来都没爱过。他说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照顾她的心情,所以必须要说清楚。可能喜欢过,但从没爱过——这是他最伤人的一句话。 她问他喜欢和爱差别究竟有多大,他却沉默不语,她说他这根本就是狡辩,他还是沉默不语,他仿佛已经不屑于和她争辩了。他说她需要冷静,需要好好地调整情绪,然后他会陪她去做人流,如果她肯做的话,这就是曾经把她捧在手里珍爱的那个男人说出的话,让她感到可怖。 既然铁了心要抛弃她,何必还要留下来给她擦眼泪? 他说,不是他抛弃她,更不是他变心。他说,一定有什么东西篡改了她的记忆,也许是时间。他最后一次帮她把眼泪擦干,微笑着对她说,如果是时间涂改了她的记忆,那么时间也能帮助她把他忘记。然后他就在漫天星斗的乡间公路上飞驰而去,好似一颗短暂的流星消失在远方…… 武娇眨了眨干涩的眼睑,噩梦般的回忆在展睫之间沉没脑海。说好今天要去儿童城给小外甥买玩具的,可是刚才姐夫单位临时有事用车就没去成,小外甥在家里哭哭咧咧,武娇觉得心烦,就躲了出来,可是躲到这么僻静的地方竟然也会被人找到,这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武娇赶紧回头看看,远处走来一个人,好像是崔小凯。 她摸了摸自己憔悴的脸,略显松弛的双颊好像比原来瘦削了许多。 崔小凯从老远就看见了她那在微风中轻轻鼓起的淡蓝色长裙,还有那条遮挡着腰臀的宽松的乳白色针织衫,他知道她的穿着一向都这么朴素保守,却不知道她之所以这么穿的真实意图。 “武娇!”随着一声脆亮的呼喊,崔小凯几步就跑过来,脚步是那样轻快而又矫健。 武娇努力地弯起嘴角,对着他苍白地笑了一下:“你来了。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的?” “对。”他站在她侧面,傻傻地立正,胳膊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他搔搔后脑勺,说:“你外甥在哭呢,要不,我拉你们去城里买玩具吧?” 武娇说:“车里能坐下三个人吗?” 他说:“你抱着他不就行了。” 因为给小外甥的承诺一定要兑现,所以武娇想,这样也好,于是她说:“那就走吧!” 崔小凯没想到她能答应得这么干脆,开心得难以自持,跟在她的身后,他使劲儿向空中举了举胳膊,肢体语言就像是在喊,哦耶!哦耶! 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侧的地上,她早已看透他善意的谎言,什么快要结婚的人,什么女朋友是数学老师,其实都是胡编乱侃,快要结婚的人会每个周末都往同学家里跑吗?再说哪个女人会受得了这样的男朋友还要和他结婚? 武娇装作随便搭话:“小凯,一到周末你女朋友都忙些什么?” “噢……”崔小凯回答得挺聪明,也许是早有准备,也许是他反应就这么快:“她在家里给学生补课呢!” “噢。”武娇又问:“补课赚得多吗?” “赚不了多少,现在的学生都不爱学习,不像咱们那个时候!” 武娇问:“你家里不是很有钱的么?怎么还让女朋友周末都那么辛苦?” “那是因为……”崔小凯舌头打了个结:“她不想靠我们家啊!哈哈。” 武娇说:“这么说,你女朋友是那种女强人类型的?” “嗯没错!没想到吧,哈哈!” 武娇转过身来,一边倒退着往前走一边看着他那双说谎的眼睛:“小凯,中午把你女朋友约出来一块儿吃顿饭好不好?补课也要吃饭的吧。” 崔小凯慌神儿的表情看上去既傻又可爱,突然间,武娇不小心踩到一块儿滚动的石头,身子照直冲着河床那边倒去,吓坏了崔小凯,幸好他反应得够快,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啊——真险!”他感觉到自己的浑身上下顿时出了一层汗,连头发根儿里都出汗了,他低头看看武娇:“你脸怎么都吓白了,呵呵,没事的!有我呢。” 武娇定了定心神,把他的手臂解开:“好了,不用抱着了。” “噢噢。”崔小凯立刻把手背到身后,笑嘻嘻地说:“你腰真细。嘿嘿,嘿嘿……” 武娇闷声地转过身去,掩饰起一颗疼痛难忍的心,这类调逗式的赞美之词如果不是出于学长,那她宁可不要,可是学长永远都不会再说了。 崔小凯知道自己说话太冒失了,忐忑地跟在她身后,闷了一路。 到了家门口,一听说要去城里买玩具,小外甥嗖地一下就跑了出来。武娇的妈妈和姐姐觉得很不好意思,还以为这次又要让崔小凯花钱。其实也差不多,武娇把上次那件泳衣的钱拿上,准备给小外甥买玩具剩下的钱就请崔小凯吃饭,假如他真有女朋友,四个人一起吃饭那就更好了。 从镇里开车到城里气温越来越高,他们发现这是一个大热天。崔小凯为了在武娇面前保持风度,连多衬衫扣子都不好意思解开,反而是武娇忍不住先把针织衫脱了,她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背心,洁白的双臂在阳光下显得光亮幼滑。她把小外甥的上衣脱掉,露出奶白色的小肩膀。这一对养眼的尤物让崔小凯不知不觉地产生了许多不切实际的遐想,假如当年不是刘星辰那家伙横刀夺爱,他和武娇早就结婚有孩子了,那么今天就不会是这种奇异的组合,而是正经八百的一家三口。 儿童城有好几层,他们从最底层开始逛,当他们一人领着小外甥一只小手慢悠悠地走在商场里时,玻璃钢围墙上映出的影子让武娇触目伤怀,假如学长不变心,这不就是他们未来的幸福倒影么。 为了表达小姨最后的爱,除了许诺过的玩具车以外,武娇还给小外甥买了好多昂贵的玩具,搞得崔小凯都有点嫉妒这个小奶娃了。中午,武娇让崔小凯把女票喊出来大家吃个饭,崔小凯推三阻四借口多多,武娇就当场在小外甥的面前揭穿了他:“小凯,你骗我,其实你没有未婚妻,对不对?”小外甥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崔小凯,仿佛不容许他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崔小凯不知道武娇这样直戳要害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心照不宣都不可以,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出来不可?他笑了笑,捏捏冷饮纸杯,眼睛在上升的气泡中打转儿。 小外甥“呀”地一声把塑料吸管扔到他身上,笑起来:“咯咯咯……小凯叔叔……咯咯咯……” “呵呵,小坏蛋,接着——”崔小凯捡起塑料管给他扔回去,然后看了武娇一眼,说:“嗯,你猜得没错,我现在确实没有女朋友,哈哈,小坏蛋!叔叔要来追你咯!”他一转身从座位上跑掉了,追着小外甥逃出武娇直白的视线。 “小凯。”武娇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他听到。 崔小凯忽然停下,转过身来,看着她。 武娇说:“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崔小凯惊愣了片刻,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尖,转身接着去追小外甥。 回家的时候,他们一路沉默,武娇抱着玩累熟睡的小外甥,一路看道边的风景,她没有看到任何风景,只看到一窗暗绿的树木在闷热的空气中静默低垂。 到家门口时,武娇抱着小外甥下了车,崔小凯在后面提着一大袋玩具,把她们送进屋里。家里人都在午休,也不好多打扰,崔小凯放下东西就走了。 他开着车在午后燥热难耐的阳光下东奔西撞,就像一条被唾弃的流浪狗。 第19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5 刘星辰开始着手找工作,最理想的地方当然是外企,在网上投递简历之后,有几家公司约他见面,所以白天他就频频出去应付面试,反正艾萌萌白天在家里睡觉,不用担心她到处乱跑。 理事长夫人已经连着一周都没见到儿子了,自从那天晚上送武娇回家,到现在还没回来过。他爸这些天也不见人影,这父子俩就像商量好了似的。理事长夫人忍不住给武娇家里打电话,是武娇妈妈接的电话。理事长夫人问:“你好,星辰在那边吗?” 武娇妈妈说:“不在,好长时间没来了,我还想,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生气呢?” 理事长夫人赶忙话锋一转:“不会的,不会的,可能是出去找工作了吧,年轻人都很忙。” 武娇妈妈笑着说:“唉,是啊,没事儿就过来吧,我也闷得慌,没人说话。” 理事长夫人刻意地笑了笑:“好的好的,我有时间就过去看你,注意身体。” 武娇妈妈说:“谢谢,我会注意的,你也好好保养。” 理事长夫人敷衍着说:“好好,那就这样吧,有时间再聊,先挂了。” 武娇妈妈说:“好,再见。” 理事长夫人说:“再见。” 挂了电话,理事长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琢磨,听武娇妈妈说话的意思,星辰好像很长时间都没跟武娇联系啦,这孩子难道一直都在和那个女人鬼混?连会亲家的事都忘啦?还有他爸怎么只字不提会亲家的事?真是憋死人了。理事长夫人上楼换了身衣服,喊上小陈一起出门,得找理事长问清楚这件事。 当小陈开着车拉着理事长夫人抵达教育基金会的大楼下面时,他们恰好看见理事长从楼中走出来,上了那辆老旧的长条大奔,没有小赵跟随。理事长夫人想喊住他,可惜离得太远,她拿起手机正要给他打过去,看见长条大奔开往旧城方向,她有点好奇,收起手机,让小陈远远地从后面跟着。 在长条大奔上,理事长对司机说:“跟着导航仪走吧,我也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咖啡馆具体在什么位置,反正是在旧城。” 司机点点头:“好的,理事长。” 他们的车跟着导航仪走进一条狭窄的小马路,这里人少车稀,可以暂时躲避大都市的喧嚣,绕这么大一圈不是为了喝一杯咖啡,咖啡在哪儿都可以喝到,关键是要够偏僻,是理事长让艾萌萌选地方,而且他要和她单独见面,不可以让刘星辰知道。 艾萌萌开着她的小红轿车姗姗来迟,咖啡馆门前停着一辆长条大奔,当然,她不会知道远处还停着一辆小黑马马。她一身中性装扮下了车,进咖啡馆之前,没忘把烟熄掉,还塞进嘴里一块儿口香糖。理事长在二楼窗边的桌位已经注视她很久了。对于年轻人来说,嚼着口香糖跟你说话就是尊重你了,不要敬酒不吃,他如果没看见她之前的那些动作,肯定会误以为她是故意挑战长辈的忍耐力。 艾萌萌被服务生带上二楼,被摊手示意窗边的那位先生就是了,这一刻,艾萌萌心里颤动了一下——他老了。 理事长朝她晃了晃手:“在这里。”他站起来,身材依然笔直。 艾萌萌走过来,把手放在他早已伸出来做准备的手掌中,虽然不太习惯,但是并不排斥和他握个手:“刘叔叔,让您久等。” “没关系,坐吧。”理事长说话的同时上下打量着她:“你好像变化不大,怎么脸色看起来那么苍白?是不是经常熬夜?” “啊!这都看出来了,呵呵,是的,没办法,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么?” “嗯。”艾萌萌没太在意他的表情,低着头盯着菜单,把菜单推过去说:“叔叔,您先点吧,这回是我请您,上次不是都说好了嘛,还记得吧?”她抬起头,笑笑地看着理事长,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僵硬。 理事长说:“可以问一下你现在在干什么工作吗?” “卖酒,给酒吧供货。” “噢。”他欣慰地点点头,对于一个根本不去酒吧的人来说当然以为那是份很正派的工作了,可是基本上所有卖酒女都是靠色相做生意的,谁会相信艾萌萌是个例外呢。 “一晃都七八年了,叔叔,您的记忆力真好,怎么还记得我的手机号,唉,不对啊,我那时还没有手机呢,是从哪问到的,是刘星辰告诉您的吗?” “呵呵,不是,是拜托同事帮我查的。”理事长十分谦虚地回答说。其实哪里是拜托同事,根本就是给秘书打个电话,让秘书直接从菊理高中的校友录里调出来的。 艾萌萌本来也没打算和刘星辰在一起,所以根本不在意这次见面人家爸爸是出于什么意图,倒是理事长一直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用了很长的时间只是和她随便聊聊近况,聊聊刘星辰,聊聊武娇,聊到艾萌萌的父母时,她的笑容马上消失了,托着下巴一声不吭。理事长之前已经在秘书那儿了解到她的家庭状况,不是故意要揭开伤疤,他是必须要把话说圆满,他说:“你和星辰高中时的那一段,我都是在星辰那里了解到的,那是他个人的看法,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艾萌萌淡淡一笑,说:“现实情况是,学长高二上半学期才转过来,我高二下半学期就辍学了,我们之间只有两三个月的交集,混熟都算不上,根本没交往过。” 理事长点点头,认为她说的很符合实际,一点也没有夸张或隐瞒,对于这样的回答他很满意。他说:“那就是说,你是在武娇之后才和星辰好上的,对么?” 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尴尬,艾萌萌避开他的视线,沉默了。 理事长叹了口气,说:“我不是想干涉你们年轻人的恋爱自由,我实在没办法了,星辰他不听我的,他刚回国,在外面跑野了,观念和意识都是西方那一套,其实他并不真正了解西方,他只看到了极端现象,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国家里都是慎戒婚外情的,人们要比这守规矩得多。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能只靠爱情走下去,爱情不是婚姻的必要条件,话说回来,谁都曾年轻过,年轻的时候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全世界,但生活需要无比强大的毅力去坚持。最近我也是因为工作的需要正在研究心理学,七年可能是做任何事的一个瓶颈,不是单纯体现在两/性心理上面,他和武娇已经七年了,几乎都成了亲人。外国有个研究机构做过一项调查,几乎没有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不后悔的,这不是什么样的女人更好的问题,人不能得意忘形。星辰一回到这边,你可能不知道,他妈妈天天围着他转转转,他的两个表妹也是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再加上武娇,还有以前的女同学,这些都使他看上去像个天之骄子,哼,我看他一两年之内可能都清醒不过来。婚姻大事需要慎重,对于你也是一样,这种昏了头的男人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这是叔叔劝你的,你觉得说得对就考虑一下,觉得不对就当是胡说八道好了,别放在心上。” 艾萌萌释然地笑了笑:“谢谢叔叔。其实您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我没有资格跟武娇抢他。” 理事长说:“话不能这么说,他和武娇一天没领结婚证,都不存在谁抢谁的问题。我知道你也不可能对星辰一点好感都没有就随随便便地接受他,你也是付出了很多,总之我们家对你造成的伤害很深,叔叔这里有一张卡片,想表示一点微薄的歉意,请你收下吧。”他把一张磁卡放在桌子上,推到了艾萌萌面前。 艾萌萌知道这是什么,扫了一眼,并没有拿。 理事长说:“你把这个当成分手费了?不是那样的。你的事还得你自己考虑,叔叔只是给你提一个建议。” 艾萌萌说:“我不要。” 理事长看看她,她的态度十分坚决,根本无法说服的那种,理事长难为情地低下头,把卡片收了起来:“那好吧,对不起。” 艾萌萌说:“不,叔叔,对不起的是我……我会离开他的。” 理事长抬起头,感动地看着她:“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叔叔帮忙,就直接打那个电话,那是我的私人号码。” “嗯。”艾萌萌点点头,给服务生打个响指,买单。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在门口说了几句家长里短。 理事长问:“你是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吧?” 艾萌萌说:“不用了,我的车就在那边。” 理事长笑着说:“呵呵,混得不错!” 艾萌萌笑着说:“怎么和叔叔比。” 理事长说:“好好干,我看好你哟。” 艾萌萌坐进车里,点点头:“嗯。叔叔再见!” “再见。”理事长站在小马路上,非常谦谨地跟她挥手作别,目送她的车消失在十字路口。与此同时,他看到远处有一辆车有点眼熟,但没太在意,坐着车就回去了。 坐在小黑马马里的理事长夫人此刻都快要爆炸了,儿子的情人到底要干什么?儿子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吧!天啊,这是什么啊?父子俩迷恋上了同一个女人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现在电视剧都不让这么演了!理事长夫人扶着脑袋在车里意淫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总算凭着对老公多年的了解和信任,把那种可怕的可能性排除了,才算稍微平静一些。 艾萌萌开着车在街上转了一圈,顺便到蔬菜市场买了点菜,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想理事长说的话,虽然她知道刘星辰对她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但是理事长说“一男一女不是靠着爱情就能走下去,生活需要极大的毅力去坚持”这句话让她很介意,很介意。回忆起父母离婚时的情景,她的情绪就变得糟糕透顶。她不信爸爸妈妈不曾相爱,至少从一个十岁孩子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他们在互相伤害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之后才协议离了婚。如果不曾相爱会伤害彼此那么深吗?如果不曾相爱会把那么烂的婚姻坚持到十年吗?她根本找不到他们不曾相爱或者不够相爱的一丁点证据,所以她的心情坠入了深谷。 她叼着烟懒散地转动着方向盘,又想起那些稍早以前的事情,她和刘星辰就连跑个沙滩比赛都要吵架,之前在家里打的那些恶仗就更不用提了,那完全是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节奏,要是再有个小孩儿一哭一闹,绝对是自己家庭的翻版,因为爱得太深而无法原谅,因为给得太多而无法割舍。她把额头靠在方向盘上,深感这个世界的无望…… 第196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6 艾萌萌在外面转悠了一整天,中午刘星辰给她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让她自己到冰箱里找吃的,有做好的饭菜,只要放到微波炉里转一下就行,艾萌萌随口答应着,实际上人还在大街上逛荡。晚上她把车开到楼下,看见家里亮着灯,知道是他回来了,她趴在车窗上,仰望卧室的窗户,淡黄色的白炽灯透过乳白色的窗帘透出亲切柔和的光亮,这让她感到好温暖,心里的某个部分就像几千年没融化过的冰山一角微微蒸腾着水汽。 她心想,怪事儿,这家伙先回来竟然没给打电话问我在哪儿。她还以为手机没电了,掏出来看看,竟然没有来自学长的未接来电。她按下电梯按钮,暗自猜测着,是不是白天自己走的时候忘了关灯?唉唉。晕啊,空欢喜了一场。到了七楼,她用钥匙旋开门锁,只锁了一道,这说明他确实回来了呀。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见客厅里满地都是烛光,整个房间布置得像个玫瑰色的婚房,不知道刘星辰藏在哪里,她推开卧室门,看见卧室里点着小壁灯,床头柜上点着许多漂亮的精油蜡烛,洁白的床单上铺满了暗红色的玫瑰花瓣,还大致摆出了一个心形。 浴室里有动静,她推开门一看,刘星辰坐在浴缸旁边正在专心地调水温,水声叮咚地敲打着心弦,花瓣零落在水面,高低不等的熏香烛台随意分布在浴缸边沿,整个浴室在烛光层层的掩映下绰约梦幻馥郁芬芳,云雾般的水蒸汽遮掩着他的眼眸,他低着头,穿着淡雅的居家服,脚上趿拉着帆布拖鞋,清润的肌肤在烛光中泛着淡淡的光芒,随着浴室门被推开的瞬间,他抬起头,温存一笑:“回来啦,准备洗澡吧,水已经弄好了。” 艾萌萌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馨香的热气把脑袋里的杂七杂八瞬间掏空了,换衣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布置这些东西是因为她今天例假好了,妈的,这些天可把他给憋坏了吧。她穿着毛巾浴袍穿过洞房花烛夜一般的客厅,绷着一张惨白的小脸推开浴室门,说:“干嘛弄这么夸张?” 刘星辰把蜡烛往旁边挪挪,示意让她到浴缸里去。晃动的烛火在五彩缤纷的精油烛台上摇曳旋转,映照着他脸上那一抹柔情蜜意的微笑:“都说小别胜新婚,我还真是想死你了!” 艾萌萌翻了他一眼:“‘呵呵’,你还真是诚实。” 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到身边:“怎么样,今晚是不是收到一个惊喜?希不希望以后每个月都这么浪漫?” 艾萌萌刚想说你不嫌累得慌你就弄呗,可是一想到今天在理事长面前保证过的事就把这种话咽了回去。他撒娇地晃了晃她的身子:“呒——说话呀,我花这么多心思布置,你高不高兴?” 艾萌萌勉强给他挤出一个微笑:“这种事弄一次就行了,每个月都弄就不浪漫了。” 刘星辰说:“下个月我们可以去酒店啊,下下个月还可以去屋顶,下下下个月再去野外,对了,还可以去学校,还可以去公司……总之我要把所有的都玩一遍。” 艾萌萌歪着嘴巴,郁闷地看着他:“你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你意思是到屋顶上打炮?野外?学校?还有公司?” “嗯。”他心情大好地点点头:“怎么,你不敢?” “白痴,那个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好么,那……” 她忽然被一双温热的唇堵住了嘴巴,让她的后截话浸淫在一个甜蜜窒息的长吻里。他顺势拉开她的浴袍把手伸了进去,倏然落地的浴袍像是被剥开的葱皮,她被他像葱芯一样光溜溜地剥离出来,抱到冒着热气的浴缸里。他说:“我都洗过了,但我还想和你再洗一遍。” 她赶紧拜托他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出去等着吧,我马上就洗好。” “那……我去拿手机给你拍照吧,拍浴照!” “喂……” 刘星辰不由分说出去拿手机了。艾萌萌坐在浴缸里,捞起一片玫瑰花瓣看看,笑得很无奈。不久,他端着手机镜头,平稳地走进来:“注意,这是在录像哦,今天是六月三十号,现在是晚上八点,艾萌萌在洗澡,录影的是她男朋友刘星辰,呵呵!” 艾萌萌崩溃地扶了扶额头:“干嘛录我洗澡,太幼稚了吧,你个白痴!” 刘星辰说:“哈哈,洗啊,洗啊,不要看镜头,自然一点就好,该洗哪儿洗哪儿!” “去!”艾萌萌抱着肩膀,背过身去。 “哇,她的后背太美了,对不对?咦,我在问谁呀,问我自己啊,还有那个bikini晒痕超性感,对不对?那是她特意为我晒的,哦吼!羡慕我吧?待会儿我一定会爽死的!” “妈的,刘星辰,你真黄!快给我删掉!别录了!”艾萌萌将两条修长的双臂环抱在胸前,把后背几乎快要来个半包围,她朝他伸出一只手:“拿来。” 刘星辰笑着说:“没关系,你放心,我怎么会把这个给别人看呢。” “拿来!”艾萌萌大声地说,看上去好像要发火的样子。 刘星辰乖乖把手机放在她手上,不甘心地说:“干嘛生气,我逗你玩呢,其实什么都没录到,再说,你还不相信我么?” 艾萌萌迅速找那个文件,把它删除,把手机还给了他。他连忙打开看看,照片和影像都被删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了。他失落地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艾萌萌大致洗了洗头,就胡乱擦擦身子出来了,用吹风机随便吹了吹头发,镜子上布满朦胧的水蒸汽,看不清自己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脸。她不想对他这样的,只是不能给他留下那种永久性的东西,如果他在恨她,那就尽情地恨吧,反正不论两个人多么相爱,早晚都会因爱生恨,不如早早把这份爱转化成恨,对所有人都好。 这时,镜子中出现一个迷蒙的身影,她忽然感觉到他的手从身后围绕过来,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脖颈,接着一双柔软的嘴唇贴在那里。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话,虽然口气听起来有点沮丧,可还有点撒娇的味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讨厌录像,以后我把你的一切都录在我的心里好么,别生气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镜面上的水雾渐渐稀疏,反射出他清晰的影子,他专心致志地亲吻她背上的每一寸肌肤,双手在胸口和小腹来回爱抚。艾萌萌用一只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拿着嗡嗡作响的吹风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前后矛盾地回应着他,仅仅是本能地不想和这个越来越迷恋的体温分开,虽然他有时候像个大少爷似的会对女人大吼大叫,可是当他温柔下来没有人能抵制这样的魅力。他湿热的呼吸愈发兴奋,滚烫的嘴唇轻轻翕动着,悄悄向她告白:“iloveyouforever,ever,ever...” 他顺势把她抱起来,边接吻边走向卧室,放倒在花香醉人的床垫上,这一刻她的眼眸像是在引诱他,她仿佛刚刚学会用轻松舒缓的心情配合他深诚的爱意,他十分不可置信地捧住她的脸、贴近她的眼睛,在朦胧的光线下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一遍又一遍地吻她。 艾萌萌想,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该多好。在摇曳的烛火下,她抚摸着他坚实的胸肌和他迷人的脸颊,这么漂亮的硬件搭配放在随便一个人身上完全可以称之为男神,但是放在刘星辰的身上在她看来就是这么的理所当然,这都是因为和他太熟悉太熟悉了,直到有那么一次突然发现他是一个如此完美无缺的恋人,才开始深深后悔过去那些岁月里都没怎么好好端详过他,才开始认真地嫉妒起未来的几十年里哪怕只是与他萍水相逢的女子。 第二天,他早早就出门了,以为艾萌萌还在睡,动作放得极轻。他在床头柜上留了一张字条,嘱咐艾萌萌吃早饭,客厅的蜡烛和杯盘不用管,等他回来收拾就好,如果没什么事中午就会回来,清秀隽永的字迹让人想起他高中时的样子,真是见字如见人。艾萌萌从床箱里拎出一个拉杆箱,把所有的证件、旧照片和衣物统统放进去之后,还是显得有点空,最后她把他的枕头塞进去了,才勉强填满一个箱子。 临出门时,她环顾整个屋子,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个家也是最后一个家,家里的每一件家具和电器几乎都是他买的,这里有太多太多伤感的回忆,也因为有了他而令人难以忘怀。 第197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7 傍晚刘星辰发现艾萌萌的手机打不通,怎么都联系不上她,而且中午他回了趟家,发现无端地少了一些东西,她常穿的那几件衣服没了,她的杯子和身份证也没了,还有就是缺了一个枕头……这事想起来好蹊跷,之前没有一丁点征兆。 因为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艾萌萌在国内的生活,都不知道她这些年有什么朋友,除了工作的地方以外,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他还是先来到酒吧一条街,第一个找到小鸽子的门上。听小酒保说今晚老板也许会来,他焦急地坐了一会儿,象征性地要了杯酒,想起那天艾萌萌说,她会换锁,会搬家,会不停地躲,他就在心里骂自己白痴,他怎么会以为她已经被融化,怎么会以为她那么轻易就改变了主意。以为用真心真意可以感动她,结果却只是感动了自己。昨天晚上那不是她的风格,今天这才是她的风格好不好! 等了不到十分钟,他把一打小费拍在小酒保面前:“你们老板到底在哪儿?电话号码也行!” 小酒保哭笑不得地看看躲在暗处的老板,瑟缩地摇摇头:“不行,哥,真的不行……” 刘星辰又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拍在吧台上。 小酒保都要哭了:“哥,不是我不肯帮你,那样我会丢掉工作的。” “你说不说?”刘星辰一把抓起他的衣服领子,另一只手指着他,几乎攥成了拳头。 这时,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一群冒充酒客实际是酒吧雇佣的打手,刘星辰回头看看他们,其中有几个人还挺眼熟,那个秀着二头肌跃跃欲试的架势不但吓不倒别人反而昭示出他们自己的可悲,这几个人七八年前就是靠人家吃饭,现在小鸽子都当上老板了,他们还在干这份活计,人和人的差别岂可以道理计。 刘星辰刚才转身之际好像在某个角度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眸,他赶紧再回头看看,却什么都没有,他松开小酒保的衣领,说:“告诉小鸽子,我要娶艾萌萌。” “噢,好好好。”小酒保咽了口唾沫:“哥,慢走。” 刘星辰回到车上继续打艾萌萌手机,依然关机。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逛,路上的人和车越来越少。如果是故意要躲,怎么可能还会那么赶巧碰上呢。明知道希望渺茫,他还是不想回去。他总感觉艾萌萌走得很仓促,走的原因有许多种可能性,加上小鸽子退避三舍的态度,也不排除出去避祸的可能。他在外面整整找了一夜,早晨回家换了套衣服,洗把脸,刮了刮胡子,然后跟刚刚要去上班的公司请假,他知道这样给公司留下的印象很不好,可能会影响他在公司里的发展前景,尽管他很清楚那些都是画饼充饥,没什么卵用。 他来到菊理高中,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很肃静,如今教学和教政分开办公,校长办公室都搬到了另一幢楼里。他找到副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很快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他退后一步,站在走廊中。林晓天打开门,惊讶半晌:“星辰?快请进,快请进!” 刘星辰刚回国那几天还和他一起打过高尔夫,所以对他目前的情况比较了解,两年前他当上了副校长,分管招生和毕业这一块儿。他这人在学生和老师面前可能有点酸,但是到了领导面前就是另一副德性。别看艾萌萌不喜欢他,刘星辰倒是不觉得如何,因为爸爸是教育界高层人士,动辄就会和某校长某主任打交道,从小就是看着这些事长大的,一个人要想在社会上混得八面玲珑必要有很多张面具,最极端的例子就是那些演员,昨天演反派,今天演正派,明天跟导演,后天嫁豪门,不是照样有许多粉丝追捧么。 刘星辰客客气气地坐下,林晓天拿出最好的茶叶招待他。虽然刘星辰都说了:“我不喝茶,别忙乎了。”林晓天还是将一盒未开封的毛尖打开,泡上一壶。 他说:“现在学校正面临招生和毕业,我都有好长时间没去打球了,你爸爸最近忙什么?” 刘星辰说:“我最近没回家,不太清楚。林校长,帮我一个忙吧。” “你说,只要我能办的,一定竭尽所能。” 刘星辰说:“就是查一点旧的学生档案,必要的话想找人打听点事儿。” “查学生档案还不好说,你先喝茶,我去给你找个人来。” 刘星辰说:“等一下,我先问问,您还记得艾萌萌这个人么?” 林晓天挠挠脑袋,使劲儿拍了拍后脖颈子:“啊,记得记得,她对我一直有点误会,我那会儿干工作特别认真,我也是想把她教育好,考个大学什么的,没想到,她……” 刘星辰连忙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是想查查她父母都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工作单位或联系方式,或者家庭住址什么的也行。” 林晓天问:“怎么,她真和父母断绝关系了么?” “应该是的,好多年前就不在一起住了。” 林晓天说:“这个得问常怀志,他是她班主任,我给你叫他,你当面问他。” “好,麻烦了。” 林晓天说:“呵呵,不麻烦,很方便。”他说着按了一下座机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过去,不久对面接了,他说:“喂,常老师,忙着呢?不忙赶快过来一下,有点事。快点啊!” 刘星辰说:“听说常老师现在不教课了是么?” “对,不教了。早年的那些老师都不愿意教课,新老师徒有热情没有经验,现在就面临一个断层,工作挺难开展的。” 刘星辰说:“为什么过去那些老师都不好好教课了?” “也不是老师不好好教,是现在的学生越来越难教。”林晓天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我这个年纪的人都该退休了。” 刘星辰笑了:“林校长,您还不到五十岁吧,不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么,怎么这么说啊?” 林晓天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知道,星辰,教育这个事儿是本来是最重要的事儿,可是呢,现在全社会都把它理解错了,没办法,现在是一家一个孩子,生活水平也上去了,家长能有多少就给多少,把孩子都宠成什么了,学校老师根本管不了,家长不管,学校就没法管。” 刘星辰点点头:“我们那时候好像还不是这样的。” “嗯,就算有,也只是个别情况。比如说,艾萌萌就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她父母离婚之后又各自结婚,亲戚很少,家里就剩她自己,老师总不能天天到她家去给她做饭、看着她写作业吧?我还记得她爱抽烟,才那么小就抽烟,身体都没发育好,抽烟抽得那么瘦,皮包骨头似的,啧啧……我本来想管管她,可是跟她家长联系不上,又和她沟通不了……” 刘星辰说:“是的,她性格是挺拗的,不过,听说现在混得还行。” “是吗?我有一次无意间听谁说过,她在搞什么酒类批发吧?我知道现在那些小年轻的都爱喝洋酒,实话和你说,那不是什么正经行当,不过,没文凭的话也只能干点那些投机倒把了。” “嗯,说的也是。”刘星辰笑了一下:“我最近正在和她交往。” “噢——”林晓天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呵呵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常怀志在外面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一看:“哟,这不是刘星辰吗?” 刘星辰立刻站起来,恭敬地上前去和他握手:“常老师,您好。” 常怀志震动着手臂,说:“挺好挺好。有什么事啊?” 林晓天笑呵呵地说:“坐一会儿嘛,没事儿就不能来了。” 刘星辰说:“我想问问您还记不记得艾萌萌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这些年还有联系么?” 常怀志有点奇怪:“艾萌萌?” 林晓天连忙解释说:“现在星辰是艾萌萌的男朋友,想了解一下她的家庭背景,呃,要是……考虑结婚的话,那就太有必要了解一下了。” 刘星辰勉强地点点头:“嗯。就是这个意思吧。” 常怀志更奇怪了,昨天还听宋琳琳说刘星辰和武娇要奉子成婚,到时候随礼班里是不是统一,常怀志说这种事就不用统一了,今天刘星辰又跑过来说自己是艾萌萌的男朋友,考虑要和她结婚,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星辰看出他那惊奇的表情,这一定是武娇自从分手之后没对任何人说过,搞得现在他在别人眼里还是武娇的未婚夫,作为提出分手的一方又是男的,他不可能到处去说这种事,好像是在炫耀自己有多拽,可是在这种时刻他必须得说了,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是这样,常老师,我和武娇分手了,现在,艾萌萌是我女朋友。” “啊——” 分手这种事一旦涉及孩子,大家肯定都觉得不可思议,正常来说总得有那么一个天大的理由才会分手的吧。常怀志多年干学生工作肯定是没有林晓天那么圆滑那么鬼道,一听这几句话简直忍不住从沙发上弹起来。 常怀志的惊讶让刘星辰有点没面子,毕竟老师是长辈,在长辈面前说这种事也是很惭愧的。要是常怀志不认识武娇也就算了,记得那时他还挺喜欢武娇这个学生,刘星辰和武娇的恋情也是当时轰动全校的一件大事,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虽说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但是这么犯众怒地坑自己同学的行为,作为班主任的常怀志看到以后怎么会不痛心。 林晓天在旁边喊了他好几声:“常老师,常老师,常怀志!到底想起来了没?” 常怀志赶忙答应一声:“噢噢,是这样,艾萌萌的爸爸好像是早就被单位开除了,我记得他后来干个体去了,好像是在古玩城捣鼓古董,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她妈妈,我见过,原来的食品厂解体之后,她就到一个大饭店里当经理,当时就发了,可能早就有自己的饭店了。具体的我可以再给你问问,有些学生知道得比我详细。” 刘星辰点点头:“那她爸妈都叫什么呢?” 常怀志这个当语文老师的一直在心里喊怪哉怪哉,作为艾萌萌的男朋友,他连她父母叫什么都要问别人,这事儿靠谱吗?他转眼看看林晓天,林晓天显然也有点困惑,但是并没有他那么好奇。他实在憋不住了,问:“她连这个都没告诉过你吗?” 刘星辰解释说:“她不喜欢别人问这些,所以我才……” “噢……”常怀志点点头:“她父母的名字我不太记得了,你去查查学生档案吧。” “好。” 林晓天说:“常老师,再喝杯茶。” 常怀志说:“不喝了,我先走了。星辰,有时间多回来点!” 刘星辰站起来和他握握手:“好的,一定。常老师,您慢走,不送了。” 常怀志在走廊里跟刘星辰挥了挥手:“好的,坐着吧。” 之后林晓天又把管档案的老师叫过来,给刘星辰提供了一份当时艾萌萌入学填写的学生档案。父亲,艾铮;母亲,姜红。 林晓天豁然开朗:“姜红,我认识她,是那个丽影酒店的老总吗,还是重名的?” 刘星辰说:“那您有她的联系方式么?” “有啊。”林晓天在名片夹里翻出一张印刷精良的名片,递给他:“叫姜红的人也挺多的,不见得是吧。” 刘星辰说:“把这个名片借我用用,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拿去拿去。要不,我帮你把她约出来?” 刘星辰想了想:“不用了,已经很感谢您了。” “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林晓天拍拍他的后背,随着刘星辰往外走。 “不过,我可能还会来麻烦您。”刘星辰在门口说。 林晓天笑着说:“欢迎你多回来麻烦我,我正没有机会感谢刘董事长呢。” 刘星辰笑了笑,说:“林校长,那我先告辞了,有时间我再请您和常老师出来喝茶。” “不用请他,单独请我就行,啊哈哈哈……” “呵呵。”刘星辰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第198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8 刘星辰回到车里,仔细看看这张名片,这个叫姜红的女人真是不简单,丽影酒店是市内一家连锁的四星级酒店,在旧城区、新城区以及开发区的繁华地段均有好几家分店,资金实力可想而知。为了确认她是不是艾萌萌的妈妈,刘星辰想和她见个面,可是打她的手机打了好几遍都不接,他想,这样的女强人轻易是见不到的,必须拿一块儿敲门砖,于是他给她发了条颇为夸张的短信:姜总,您好,我是国际教育基金会董事长刘诚厚的儿子刘星辰,家父抽身无暇,让我代为问候,望在百忙中回电。 这块儿敲门砖果然管用,不久姜红就给刘星辰回电话了,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跟艾萌萌有什么相似之处,不过他想,也可能是母女不常见面互相影响的机会很少的缘故,不管怎样他是一定要和她见上一面的。他说:“姜总,我爸爸让我代他向您问好,希望有机会能跟您在事业上合作。” 姜红热情而又谦虚地说:“刘董事长居然还记得我,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合作不敢当,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就好。” 刘星辰心想,听起来艾萌萌的妈妈还挺有文化的,这个倒是在预料之中,别看艾萌萌学习不好,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还挺尿的,得让人琢磨半天,呵呵。 他说:“我想替我爸爸请您喝杯茶,不知姜阿姨肯否赏光?” 姜红说:“可以啊,如果刘董没时间的话,孩子,你就到我们总店这边来吧,姜姨请你好了。” 刘星辰说:“也行,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姜红说:“好的,一会儿见。” “好。”挂了电话,刘星辰在名片上找到总店的地址,马上开车过去。 总店位于新城区的黄金地段,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皮上林立着一簇簇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酒店门前塑有一座国家星级饭店的荣誉标志,绿化面积很大,停车位也很多。刘星辰刚把车开到门口,就有一个身穿正装的年轻女孩儿来到车前,刘星辰降下车窗,听她说:“请问您是刘星辰先生吗?” “嗯,是。” 她礼貌地微笑一下:“请跟我来吧。” 刘星辰把车钥匙交给门童,跟着她走进大厅,直奔后面的办公楼。等电梯的时间比较长,他和她闲搭一句:“你刚才怎么看出是我呢?” 女孩儿笑着说:“把你的名字往搜索框里一输,你的照片就出来了。” “哦……”刘星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试了一下,天啊,连自己昨天第一天上班的照片都有,都是些多无聊的人呐。 电梯停在十四楼,刘星辰跟着女孩儿走进一间非常幽静的茶室。她微微低下头,把门推开,退到一边:“请进吧。” 刘星辰看见门口放着一双女士高跟鞋,就把皮鞋脱在门外,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从里面走出来,高挽着一头浓密的黑发,留海特意卷烫定型,像一串黑紫色的葡萄,垂在瘦瘦一条的脸侧,精明强干的眸子向他发射着好奇的异彩,漫不经心的唇角暴露一丝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放浪形骸,深红色的紧身连衣裙箍在膝盖以上,肩膀和腰腹略微有些赘肉,半透明的黑丝袜修饰出一双撩人的长腿。刘星辰仿佛看见了一个艾萌萌的模子立在眼前,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姜红亲切地向他伸出一条修长的手臂:“欢迎你,刘公子。” 刘星辰连忙和她握握手:“千万别那么说,姜阿姨,叫我星辰就行了。” 姜红说:“好的,星辰,快请坐。” 这间茶室显然是个私人会所,装修是仿照日本茶室的风味,用料和工艺都注意到了原汁原味,每一样茶具都是珍品美浓烧,插花也是正宗的个性草月流,只有为了功能而牺牲形式地在榻榻米的中央、茶桌的底下挖了一个凹槽,客人可以把腿伸下去,就和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区别。 刚才那姑娘送进来一个托盘,然后默默地退出去。刘星辰看着姜红就像看见艾萌萌一样,心情变得好起来,有种马上就可以和艾萌萌结婚了似的那种亲切喜悦的感觉:“姜阿姨,也没提前打声招呼就过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姜红给他倒了一杯茶:“没关系,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每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静心参禅,偶尔觉得闷了就约朋友出来聊天,你父亲,好几年前我们是见过面的,但我没想到他还留着我的名片,我记得当时是递给他身边的秘书了。” 刘星辰赶忙双手接过茶杯:“姜阿姨,您还参禅?” “嗯,是啊。人活到这个年纪才有了一点悟处,才能静下心来反思,实在是惭愧。” 他笑着说:“太好了,我也想跟您学学参禅。” 姜红说:“你们年轻人对这个感兴趣的太少了,其实学一点还真不错,对人生有很大助益的。参这个东西没什么捷径,全靠个人悟性,谈不上谁跟谁学,回头我送给你点书,没事可以翻翻。呵呵,小伙子怎么长得这么帅啊,有女朋友了吗?” 刘星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了。” “是哪家的千金?” “呵呵。姜阿姨,您现在是单身吗?还是……” 姜红毫不忌讳地朗笑着说:“我这么大岁数了单身不单身的还有什么意思,我都离过四次婚了,现在总算是无爱一身轻。” 刘星辰问:“那您一共有几双儿女?” 姜红的眼眸里忽然间闪过一丝错愕,但是笑意犹存,嘴角微微翘起,轻描淡写的口吻里藏着一缕心寒:“呵呵,我只有一个女儿。” 刘星辰虽然最讨厌日料却颇为熟悉日式饮茶礼仪,这自然得益于家庭的熏陶,他拎起茶壶,往姜红的茶杯里添了一些热水,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茶室中响起,氤氲的茶烟缓缓上升,踯躅人世在这一缕婉转迂回的轻烟中暗暗幽咽。姜红愈发深重的呼吸中出现一声磁性的颤抖:“唔……怎么,你是不是认得她?” “我们以前是同学。”刘星辰放下茶壶,将茶杯双手递过去:“现在,我们正在交往。” 姜红惊怔了片刻,接茶杯的手稍显迟疑:“是……萌萌……让你过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过来的。姜阿姨……我找不到她了……”刘星辰低下头,一股酸楚涌上心间,感到特别委屈,特别无助。 姜红压低声音轻轻地问:“你说的‘找不到了’是什么意思?” 刘星辰一只手抹了抹眼睛,说:“她好像是离开我了……唔……” 姜红连忙站起来,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别哭,别哭,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给她这么一问,刘星辰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抽搭着说:“她昨天早上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了……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就那么走了……我都找了她两天了,到现在还没消息……” “这孩子……”姜红深知女儿的性格,做出这种事来不足为奇,只是,为什么呢。她看看刘星辰,看得出他是对萌萌付出了真心的,这么好的男孩儿为什么她都不珍惜呢。姜红安慰他说:“星辰,你先别着急,她能去哪儿啊,可能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就会回来的……” “不是的,她没有生气,我们头天晚上还好好的。” 姜红说:“那到底是为什么,我有点糊涂了。” 刘星辰就把十年前在咖啡馆和艾萌萌邂逅一直到留学回国的这段经历跟她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述说,姜红的神色有点呆滞,又有点心痛:“原来这些年,萌萌就是这么过的。” “嗯,是的。”刘星辰点点头:“姜阿姨,我想和她结婚。” “结婚……” 刘星辰坚定地说:“对,我要和她结婚。姜阿姨,如果我找到她,您帮我好好劝劝她,行么?” 姜红失落地垂下眼睑:“可是,她都不认我这个妈了……她心里一定还在恨我……” “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当妈妈,等到我们有了孩子,那时她一定会原谅您的。” 姜红欣慰地笑了笑:“真希望能看到那一天吧。” “那一天肯定会来的,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您还得出席我们的婚礼呢。”刘星辰忽然想到了一件很害臊又很开心的事,他低头一笑:“呵呵,别担心,我保证让她在那之前就原谅您。” 姜红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喔,呵呵,呵呵呵……” 两个人的笑声传出茶室。 开心地笑了一会儿,他说:“对了,您知道她有什么可以投奔的亲戚吗?” “亲戚……我想,她应该不会去投奔亲戚,倒不如去问问她爸,她从小就比较贴乎他。” “哦。”刘星辰说:“叔叔,是不是还在古玩城那边上班呢?” 姜红的表情忽然有点不自然:“我、我都十多年没跟他联系了,呵,可能还在吧,他那个样子的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营生……” “那我去找叔叔。”刘星辰站了起来。 姜红说:“这就要走了?” “嗯,姜阿姨,等我把艾萌萌找回来,再过来正式拜见您。” 姜红说:“好好,快去吧。” 刘星辰回到车上,忽然感觉有点体力不支,才想起自己的胃已经很久不知饭是何物了,中午,他到路旁的小饭馆里随便吃了一口,早上喝了一肚子茶水,让他的胃很不舒服,车里有一包胃痛冲剂,还是之前武娇给他准备的,混合着小吃店里的半开不开的温水喝下去,一个人窝在座位上捂着腹部左下方紧锁眉头,看上去很可怜。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总是有人来回经过,他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抬头,果然看见玻璃门外面站着一个人。 她走进来,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星辰,是不是胃痛又犯了?” “嗯。” 武娇转身跟饭店服务员要了一点红糖,到后厨把红糖加热溶化,端着一碗滚滚的红糖水走过来:“喝点红糖水,比药管用。” “我喝不下。” “就喝两口。” “我不想喝。” “喝吧,喝下去就好了。” “拿走。” “你怎么这么固执!”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别管了。快点喝吧。” “我不喝,我刚才已经吃过药了,一会儿就好了。” “星辰。” 他哭丧着脸,抬起头看看她:“干嘛?” “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我不讨厌你,你别瞎想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怎么不好好吃饭,怎么弄的这样狼狈,怎么把好不容易养好的胃又弄坏了,怎么都没个人理你……”武娇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 刘星辰不想看见她伤心落泪的样子,所以一直低着头,捂着胃:“你走吧,我好多了,真的。” 武娇泪汪汪地看着他:“你后悔么?” “什么?” “你懂我的意思。”她慢慢蹲下去,试图看着他的眼睛。 他把脸藏起来,藏在自己的手臂里:“我不后悔。” 她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那个人抛弃你了?” 他摇摇头,心情变得很糟,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算不算是被艾萌萌抛弃了,也许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武娇说:“那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他的心情真的很糟,很糟,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我这样,你不高兴么?” 武娇说:“我为什么要高兴。” “你以为,我离开你以后会很得意,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开心,你在想,谁叫我离开你呢,我活该,不是么。” 武娇抓住他的西服袖口,说:“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别嘴硬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可怜我吗?可怜我就来给我当临时床拌儿吧,用你的身体来暖我的胃,等我的胃好了,就不需要你了。” 武娇发狠地攥了攥手指:“……刘星辰,你变了。” “我没变!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从来都没爱过你。” 啪——武娇一气之下做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动作,一声脆响把小饭馆里的人都震惊了。 刘星辰偏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收起了残破的自尊,颓废的发丝散乱在眉间,令他苍白的面色看起来更惨淡了些。 武娇哭着跑去出,留在桌上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他蹭蹭发烫的脸颊,在人们的注视下把它喝下去。 第199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69 武娇给艾萌萌打电话,她的手机关机了,武娇凭着记忆找到艾萌萌的家,家里没有人,武娇把几张照片从门缝下面塞进去,遗憾地离开了。 酷热的暑季悄无声息地临近,天空总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阴云,说忧郁不忧郁,说悲情也不悲情,整座城市像个闷不透气的大蒸笼,众生在其中醉生梦死,无所觉悟。刘星辰和武娇分手的消息在菊理高中一经传播,迅速扩散,很快就传到了崔小凯的耳朵里。大清早,他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来找武娇,他不明白,为什么都和刘星辰分手了,她还不肯见面,难道对她来说他只是个让刘星辰回心转意的道具么,她就没真正考虑过和他在一起? 他来到武娇家门外,看见武娇正在院子里摘菜,长豆角像美女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挂在枝蔓盘绕的架子上,熟透的西红柿深藏在大片绿荫下面,倒挂的青椒像成了精一样摇摆着躲闪着一双白嫩的手。崔小凯的脚步停在青椒秧前面,令那双手意外地抖了抖。 “武娇,你和他分手啦?” 武娇抬起头,在一片橙色的晨光下他小麦色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喜悦。武娇忧郁地低下头,轻轻点头。这可能是跟他说对不起的最好时机了。崔小凯蹲下来,揪一个青椒扔进她身边的小竹筐里,嘿嘿一笑:“我现在还在打光棍儿,要不要跟我试试?” 武娇说:“别告诉我爸妈和我姐,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崔小凯不解地问:“那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武娇摇摇头:“不会太久的,只是暂时的。” 崔小凯说:“没关系的,就算你爸爸妈妈和你姐姐姐夫知道了也没事儿,不是还有我么,我哪一点比那个混蛋差?我学历不低,大学本科,长相就不用说了,比他强一千倍,身高和你也配,一米七五,肌肉不比他少,而且收入稳定,有房有车,家里也富……” “小凯……”武娇打断他,说:“我怀孕了。” 崔小凯愕然地把话噎住,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神非常淡定,就好像刚才只是说了句:小凯,我吃过早饭了。 武娇看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手,继续择菜:“别让我家里人看出来,自然一点。”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发抖:“什、什么时候发现的?他还不知道么?” “不是意外,是他要的,已经四个月了。” “什么!”崔小凯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哈!哈!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混蛋,但没想到他能混蛋到这个份上!” 武娇说:“别嚷了,你想让我出名吗?” 崔小凯愤然地砸了一下豆角架子,心里矛盾至极,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还得逼着刘星辰对武娇负责,可是自己的一片痴心该怎么办? 武娇不管他怎么想,只是想用这个把他吓跑,她苦笑着说:“昨天,我在市里碰见他了,我问他后悔了么,他说没有。如果他说后悔了,我立刻就会回去,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崔小凯心想,先把刘星辰狠狠揍一顿再说! 武娇流着泪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那么落魄,他那个样子了都不想再要我,我想,他这些年一定是烦透了我,随便碰到一个什么女的就把我给甩了,他也并没想和那个女的长久,只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好摆脱一个腻烦的女人。他让我去打胎,还说随时都可以陪我去做人流,他让我自己考虑,可是他明明已经表明了态度。我不想看到一个长得酷似他的孩子出生在这个世上,后半生每天都要看着这个孩子,每天都想起他。可是,做人流会不会很疼?打了胎之后,是不是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我好怕……” 崔小凯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搓搓她的胳膊:“你先别胡思乱想,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的。” 武娇低头流泪:“没有了……没有任何办法了……” 崔小凯的心情非常乱,但还是尽量安抚她:“武娇,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安慰你,不过,我要先去办点事儿,等我办完了就会回来和你一起面对,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武娇什么也没说,感觉到他的手无声地从她肩膀上滑开,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出菜园,启动车子,走了。武娇低头一笑,笑得很凄然。她想,对不起这三个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 古玩城的规模很大,是一条步行街,其中有各种摊位,门店形式的,定点摊位形式的,分类散摊的,杂货地摊的也有,基本都需要租赁,所卖的古董字画奇石根雕等收藏品和装饰品多种多样,高低档次参差不齐,真品赝品鱼目混珠。 刘星辰打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一个定点摊位上,这个地方是个大阳面,在炎热的夏季鲜少有人问津,一般太阳落山以后才会有顾客,所以出摊的时间往往推到很晚,昨天刘星辰没见到艾萌萌的爸爸,但据临近的摊位老板说,艾铮的摊位确实就在这里。 这个所谓的定点摊位只有一个简陋的铁架子,架子上搭着几条年久腐朽的破木板,木板上钉满了钉子,一面刷红漆,但漆层脱落殆尽,铁架子上方支着一个褪了色的凉棚,破损露天的凉棚在这种阴霾的桑拿天里根本起不到任何乘凉的作用,相比那些又有空调又有货柜的门店简直是天壤之别,出售的古玩价值肯定也是一落千丈。看看邻家摊位老板的衣着打扮,就知道卖这个根本挣不上几个钱,十有□□都是在贫困线上下死命挣扎。如果卖得好,挣得多,艾萌萌的爸爸也不可能一两天都不来出次摊儿。 刘星辰跟旁边的大婶借了把破椅子,一身高档名牌西装就那么糟践地坐在破椅子上,也不是觉得这样就丢脸了,就是看起来有点乍眼,不伦不类的。他和旁边的大婶闲搭一整天,从昨天下午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又从今天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听说艾萌萌的爸爸是个不太着调的人,以前他是有点积蓄的,租赁过一个门店,后来他身边有了个女人,那个女人比他小,小很多,听说是从网上聊天室把来的妹子,长得像兔子,眼睛又大又圆,嘴巴尖尖,说起话来喳喳叫的,会骂人,会哄人,会磨人,会玩人,把艾铮搞得团团转,那些年四十几岁的他还和她到处去嗨,去西藏,去新疆,去东北,去海南,几年的工夫就把钱洒没了,从门店搬出来之后,搬到现在的露天摊位不久,那女人就和另一个门店的老板搞上,三个人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成了古玩城一大传奇。古玩城的传奇还有很多,却都大同小异,过去卖古董赚到了钱的不是败光就是成了富商,现在别说是露天摊位,连门店也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顾客都只是过来转转看看,没有几个人兜里真的揣钞票。如今这条街上的老古董都年龄大了,生意越来越难做,生活越来越拮据,一个月不开张的时候也有过,只能把好货赔钱卖出去,有些玩古董的老油条专门来扫荡这类人,艾铮以前的那些老朋友老同学也对他干过这种不地道的事,基本上已经把他的真品存货都诈净了,说实话,人怂别怨天,他老了之后就是个捡破烂的归宿,要不然就到街上乞讨。 可能是爱屋及乌的关系,刘星辰边听边想,人见人言,未必是真,这里有几个人知道他前妻是姜红,有几个人知道他女儿混得还不错,他不是没有办法弄到一笔养老金或者找个依靠的。 大晌午一两点钟,有人拍拍刘星辰的前胸,仰在椅子上打盹儿的刘星辰忽地一下醒了,看见一个一脸颓相的半大老头子,中等身材,长发披肩,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立领大长袍,抹布一样皱巴巴的黑裤子下面却踩着一双一尘不染的老式千层底。可能因为他的外貌太怪太不着调,要不是他的眼睛和鼻子长得像极了艾萌萌,刘星辰真的不愿意相信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艾叔叔。 周围静悄悄,多数都在打盹,刘星辰默默站起来,刚要喊他“叔叔”,却听他说:“小伙子,你想兑这个摊位么?正好还有半年,我八千兑给你怎么样?” 刘星辰说:“我不是要兑摊位,我是……” “你是老马介绍来抠饬我真品的那个土大款?” 刘星辰愣了一下,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 艾铮转过身去,爱答不理地说:“元代的都没了,只有清代万历年间的几块儿了,我今天没带,明天再来吧。” 刘星辰看他那个牛哄哄的神采和语气,简直就是个男版的艾萌萌,想必艾萌萌多半是遗传了他的性格,还别说,虽然他的大背头有点不着调,但骨子里很有一种人穷志不穷的倔强。刘星辰笑了笑,说:“叔叔,我不是买古董的,我是艾萌萌的男朋友,在这里等了您很久了。” 艾铮正在往摊子上铺毛布,忽然间动作停下来,赶紧转过头来看看他,上下来回打量他半天:“你是,萌萌的,男朋友?” 刘星辰笑着点点头,鞠躬时,几乎要把他的破凉棚顶翻:“是的,叔叔,我叫刘星辰。” 艾铮捋捋大背头,走过来,好好地端详刘星辰一下:“你来找我的?” “是啊。” “为什么?” “为……为了艾萌萌。” 艾铮接着铺毛布,从小推车里拿出一件件的古玩,有规律地摆在摊子上,边摆边漫不经心地说:“萌萌都没跟我说起过你,可见,你是一厢情愿,再说,我们家萌萌说了,这辈子都不结婚,别痴心妄想啦!” 刘星辰听见这几句话受到很大打击:“可是,叔叔,艾萌萌喜欢我,真的,我们感情很好的,她没跟您说起我是因为时间太短了,叔叔,是真的!” 艾铮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时间太短了?” “是啊,我们正式交往还不到一个礼拜,其实是早就开始了,七年前就互相喜欢了……” “别说了,我要做生意,一边去。”艾铮举起一只手臂,挡住他的视线。 刘星辰说:“叔叔,现在不是来问您同不同意,是艾萌萌失踪了,我找不到她,才来问您的!” “失踪啦?” “是啊,我都找了她三天了,手机打不通。” “那就是不喜欢你咯!死缠烂打的多没劲!唉……你来找我,我也没办法,这又不是旧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艾铮坐在椅子上,掏出一块鹿皮抹布,将古玩一件一件地细细擦拭。 刘星辰叹了口气,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叔叔,您这件青花是什么年代的?” 艾铮抬眼看看他,大模死样地说:“这是嘉庆年间的,是官窑,很少见的,不像乾隆年间的遍地都是,很稀有哒。” 刘星辰说:“那么,它值多少钱呢?” “你看它值多少钱?” “唔,我不懂,不过我猜,应该很昂贵吧?” 艾铮得意地笑了笑:“哼哼,我的筐里没有烂杏,不过你眼光不错,一眼就看见了这一件。定价三十二万,最低不能低于二十八万出手。” 刘星辰有点心慌,一个旧瓶子卖好几十万,好贵啊。旁边的那位大婶传递过来一个嘲笑的眼神,好似在说,别听他忽悠啦,还二十八万呢,两百八都不值! 刘星辰说:“那,这么贵的瓶子,放在露天摊上风吹日晒的,不是很可惜么?” 艾铮运了一口气,不高兴地说:“我有什么办法,你知道门店一年租金多少钱吗?” “多少?” “要七八万呢!” 这就有点让人想不通了,一个瓶子就卖二十八万,七八万的租金还算多吗?刘星辰心想,他那个瓶子绝对不是什么真品。艾铮发现说漏嘴了,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刘星辰再问什么,他坚决不提价格,只给介绍年代和历史。两个人聊了一下午,几乎把桌上摆着的每一件古董都聊了一遍,刘星辰真是大开眼界,增长了不少古玩知识,可惜的是,眼看天黑,一个买古董的人都没有,两个人聊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刘星辰说:“叔叔,您的古董太贵了,我买不起,不过请您吃顿饭的钱还有,我想……” 话刚说到一半,艾铮说:“不必了,我带饭了。”说着,他从小推车里拿出一个年久破旧的矩形铁饭盒,掏出一个八百辈子以前时兴过的军用保温杯,这两样东西都可称得上古董。他打开饭盒,里面有半面白米饭、半面清炒西葫芦,半白半绿两分明,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了。 刘星辰看到这种情景,心里难受得发酸:“叔叔,咱们去找个饭馆吃点热乎的饭菜吧,说实话,我也没处吃饭去。” 艾铮把饭盒放下,叹了口气:“唉,好吧。老嫂子!帮我看着摊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旁边摊位的大婶挖苦他说:“去吧!没人买!有人买,我就给你卖二十八万!” 艾铮回头看看她,不予理睬,背着手对刘星辰说:“走吧,吃饺子去!” “嗯好!”刘星辰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 第200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0 古玩城外围的饭店有许多家,艾铮这人倔就倔在只吃老字号,刘星辰随着他走进一家老边饺子馆,里面的装修风格颇有皇城根儿的味道。刘星辰把菜谱推到艾铮面前:“叔叔,您想吃什么?” 艾铮又把菜谱推给他:“半辈子人了,还用得着你这小毛孩子请客,我请,爱吃什么点什么。” 刘星辰听他这么说,就看了看菜谱,敢情这家店只卖饺子,价格因馅儿而异,从几百元一斤到几十元一斤不等。刘星辰只点了二两素馅饺子,统共十几块钱,本想给他省点,却听他说:“你这是寒碜我,青椒鸡蛋馅儿还用到这儿吃嘛!” 刘星辰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改成韭菜虾仁,只为放了几粒虾仁价格比刚才那个略贵。 艾铮说:“你吃二两?” 刘星辰点点头,同时看看菜谱上的说明,一两一个。 艾铮说:“两个饺子,吃猫食儿呢!哼,给我来三斤水晶海米!” 算一算,这顿饭得花五百多,刘星辰想,对于他来说五百块钱可能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对于自己来说就像从身上拔一根寒毛。边吃边聊中,刘星辰发现,他这个当爸爸的还不如自己这个当男朋友的更了解艾萌萌,有些事他还得向自己打听,比如,艾萌萌在干什么工作,生活得怎么样,和她妈有没有联系,有没有去给爷爷奶奶上坟,是不是还像原来那么瘦,爱抽烟的习惯改没改,朋友多不多等等。看来,艾萌萌是真的和父母断绝关系了,断得相当彻底。这让刘星辰心惊胆寒,她连父母都可以不认,那他这个男朋友算得了什么,还不是说甩就甩。 吃饭的后半截,刘星辰的情绪明显低落,艾铮反而来劝他:“唉,大丈夫何患无妻,像你这样一表人才、家资殷实的后生,还怕娶不到媳妇吗!天潮就是不缺人,好女子多了去!把目光放远一点!”刘星辰被他劝得哭笑不得。 刘星辰难过地说:“叔叔,拜托您一定帮我找找她、问问亲戚朋友。她这样一走,我心都空了,连班都不想上了。” 艾铮叹了口气:“唉,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啦,不会和你卖关子的,你不如去问问她妈。” 刘星辰说:“我找过姜阿姨了,是她让我来找您的。” 艾铮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啊,是吗。” 刘星辰说:“姜阿姨离婚了,现在一个人过。” 艾铮连忙眨眨眼睛:“那,那,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我都已经十几年没和她联系了,萌萌小的时候有次我在街上碰到她,她都对我不屑一顾,谁稀罕她呢真是!” “呵呵。”刘星辰觉得挺逗,看得出他还是挺在意姜红的。 吃过饭,刘星辰就跟艾铮告辞,因为还要继续找艾萌萌,在他看来,艾萌萌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可爱的人,不知为什么两个那么可爱的人却不能长相厮守。他开着车在天黑的大街小巷里海底捞针,他的精神比前两天萎顿许多,体力严重透支,头脑里甚至出现幻觉,看到一个体型颀长的人就以为是艾萌萌,心脏乱跳,血压升高,确认不是之后又会落入深邃的失望,自己把自己搞得冰火两重天,无比难受。 他停下车,静静地理顺头脑,上回没见到小鸽子,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应该再回去看看。他这么想着,把车飞速地开到了酒吧一条街,听说今天是学校放暑假,都这么晚了街上依然人流攒动,男生女生成群结伙到这边胡吃海喝,小鸽子的酒吧里好像在搞什么通宵狂欢派对,八成以上都是菊理高中的学生。刘星辰想,这么大型的节目,老板应该出场的吧。 他从黑色大宾利里下来,走近华灯璀璨的旋转门,两个女孩儿同时冲他扑上来,把他弄得一头雾水:“干什么?” 一个戴着长耳兔发卡的女孩儿说:“叔叔,我想邀请你参加私人派对,跟我来嘛!” 叔叔?可想而知他这些天外型颓到了什么程度,不过他知道在这些高中生的眼里只要下巴有胡茬的人都是大叔。他不高兴地说:“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不要叫我叔叔,我还没结婚呢。” 另一边的女孩子说:“叔叔,那你跟我来吧,我这边有单身派对耶!” “不行不行,我还有事呢,你们找别人吧。” 刘星辰好不容易抖掉四只不依不饶的手,快速走进旋转门,刚一进门,不成想迎面碰到了崔小凯。崔小凯一看是他,立刻拉开架势:“哈!刘星辰!可他妈让我找到你了!”说着就一拳挥过来,直冲他的面门。 刘星辰躲闪不及,重重地吃了拳头,差一点被打晕。他捂着脸倚在墙上说:“崔小凯!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崔小凯冲上来,揪住他的衣领:“我揍的就是你这种斯文败类!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他妈的不该揍吗!当年,我特么就应该揍死你这个祸害!” 随着一记重拳打在刘星辰的太阳穴上,一米九的大个子像山一样倾倒在地上,倒下去的瞬时他用余光扫见小鸽子就站在吧台里,腰间围着一条大围裙,窄窄的一条,笑容浅浅……他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在心里骂:妈的,崔小凯坏了我的事! 崔小凯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不禁揍,才挨两拳就成了这副德性,一定是因为做了缺德事,心虚不敢还手,哼,绝不会因为这样就手下留情,于是崔小凯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拉起来,又冲他的脸上狠狠实实地揍了一拳,这一拳下去就像小孩儿放花炮,刘星辰的鼻血洒在酒吧的原色木地板上,像陈年的葡萄酒,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流出的血都格外发暗发紫,他看见崔小凯穿着崭新的滑板鞋从木地板上踩过来,把那暗紫色的血迹踩成模糊一片,每一脚似乎都踢在他最薄弱的胃部,痛得他迅速失去意识。 之后的场面,刘星辰没有看到,几个变衣把崔小凯和酒吧里围观的人押进警车带走了,有高中生,也有酒客。小鸽子的酒吧被责令停业整顿。一个狂欢夜最后闹得鬼哭狼叫。 刘星辰昏迷了三天三夜,因为之前身体状况差到极点,这次进医院没有上次那么乐观,医生一再叮嘱家属,住院期间尽量不要让他受刺激。理事长夫人心疼得哭肿了眼睛,理事长也因此取消了一系列行程。崔董事和夫人已经没有脸再来见他们了。这次崔小凯没有等到家里的保释金,整整在看守所里蹲了十天十夜。 这天下午,刘星辰吃过药睡着了。武娇站在他的病床旁边默默地哭,发现他要醒,她赶紧擦擦眼泪往外走,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武娇……” 武娇心情矛盾地转过身来,看着刘星辰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哽咽着说:“你好好休息吧。” 刘星辰扶着床垫坐起来,武娇赶紧过来帮他。他微微挑起眼角,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我没事的,别哭了。” 武娇使劲儿摇摇头,趴在他身上抽泣起来:“我没想到崔小凯……” 他一只手轻抚她的头发:“至少证明了,崔小凯对你是真心的。” 武娇一听,突然哭不出半颗眼泪了,他这话的意思,就像在千年冰封的大门上又加了一道锁,令她绝望以极。自己不想负这个责任,现在是要推给别人了么?他难道都感觉不到,她一直在苦苦等他回心转意,可是这个期限很快就到了,雨季马上就要来了…… 他轻轻捋着她的头发,就像以前无数次激情后的爱抚那样,轻声对她说:“我不能给你的未来,不代表就是灰色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希望你以后能成熟一点、自立一点。就把我这个偏心的学长忘了吧。打胎的事,最好快点决定,越拖越大,对你不好……” “这就不用你管了。”武娇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我自己会处理的。” “武娇……” 武娇异常平静地说:“你好好保重。我走了。” 刘星辰撑着床头,想要喊住她:“武娇!等一等!” 武娇不理睬他,坚定地走出病房,把门关上。她走了以后,刘星辰总是觉得不踏实,在病床上坐卧不安,有时会被梦魇缠缚,怎么醒都醒不过来。他分明看见自己的病床旁,一边站着艾萌萌,一边站着武娇,她们都是高中时的样子,有笑声,有调侃,脚步却是倒退的。 这时,他的手被人轻轻晃动,随着一阵沉重的头晕,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理事长夫人欣慰的表情映入眼帘:“儿子,醒醒,喝点粥吧。” 刘星辰坐起来,看看门口:“武娇呢?” 妈妈笑着说:“她回去给你蒸鹅蛋糕了,我问过医生,吃那个能养胃。来,先吃点粥吧。” 刘星辰张开嘴巴,勺子刚到嘴边,他又想起了件事情:“妈,这几天有没有一个特别瘦的女孩儿来看我?” “你说那个艾萌萌?” 刘星辰转眼观察着妈妈的神色:“嗯。” 妈妈看上去不再那么和颜悦色,妈妈对艾萌萌的误会已是冰冻三尺,他也懒得解释了。 刘星辰突然有点紧张有点欣喜:“妈!是不是,她来过?” 理事长夫人“哼”了声,转过脸去:“不是都好成一个人了么?怎么你住院了她到现在都不照个面!还给她花那么多钱,全都白费!” 刘星辰失望地嚼了嚼嘴里的粥,艾萌萌真是太绝情了,小鸽子的酒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不信她会不知道。 理事长夫人一边喂他粥一边说:“也好,这样才能看出来,武娇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儿子,你就娶了她吧,我看她这些日子有些面黄肌瘦的,是你太冷落她了。” 刘星辰才发现妈妈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俩已经散了,他半张着嘴:“妈,武娇都没跟您说吗?” “什么?” 刘星辰崩溃地揉了揉眉心:“唉……” “到底是什么?” 他说:“妈啊,我和武娇已经分手了!” 理事长夫人顿时呆若木鸡。 第20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1 在开发区的一座新建的住宅小区里,有一套两室一厅的出租房,据说从未住过人,家具和电器都是崭新的,照片里看上去还不错。 一早,小鸽子陪艾萌萌约了中介公司的人来看房。他们提前到了,在小区周边转了转,有超市,有银行,有邮局,附属设施还算齐全,再看看房屋的本来面目,并没有想象中好,其实出租房都差不多,艾萌萌已经看累了。 卧室窗外有一条小路,路对面是一片绿化带,紫丁香被修剪成一溜整齐的小墙,沿着绿化带的不规则形状蜿蜒到很远的地方,一排尚显稚嫩的枫树呆立在闷热的气流中,出奇地安静,一开窗户,孩子们的叫嚷声,宠物犬的吠叫声,还有施工队的噪声扑面而来,艾萌萌往窗外弹了弹烟灰,赶紧关上窗户。 小鸽子和中介公司的人聊起房主的情况,听说是新结婚的小两口,闪婚闪离了,房子和里面的东西都是男方的,因为住在这里心情不好就搬出去了,所以空下来出租。 小鸽子一边分析中介人的说辞一边查看水电。显然,比较贵重的家具和电器都搬走了,用一些廉价产品来代替,好在都是新的。门窗上贴着喜字窗花看上去尤为刺眼。中介人忙说:“这些,如果不喜欢可以撕下去。” “这倒是小问题,就是大门太单薄了,可以让他换个防盗门吗?”小鸽子说。 中介人说:“可以可以,凡是在我们规定的标配之内的,都可以让他换。” 小鸽子问:“房主姓什么?” 中介人说:“姓刘,刘先生。” 艾萌萌回头看看他们。 小鸽子走过来,问:“你觉得怎么样?” 艾萌萌说:“就这个吧。” 小鸽子说:“不再看看了?后面还有四五个呢。” “唉唉,不看了,反正是租嘛。”艾萌萌靠在窗边有气无力地说。 小鸽子回头问中介人:“租金可以再讲一讲么?” 中介人说:“可以再讲,但我不敢说一定能讲下来。” 小鸽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好办,讲下来我们就租,讲不下来我们就接着看,现在就讲吧。” 中介人被他说的颇感鸭梨山大,乖乖掏出手机给房主打过去。 交了定金之后已过中午,艾萌萌和小鸽子就近在楼下找个饭馆,天气闷得人透不过气来,他们要了几棒扎啤。艾萌萌问:“你那边还没开始营业吗?” “嗯,没有。”小鸽子启开一瓶啤酒,倒满两个玻璃杯,然后和她碰了一下,一口气喝光。 艾萌萌拍拍被冰镇啤酒扎痛的胸口,发牢骚说:“这天儿都快把人闷死了,到底要怎么样嘛!” 小鸽子说:“天气预告说下周有暴雨。” “喔……”艾萌萌把含在嘴里的烟雾慢慢地从鼻孔中逼出。 小鸽子看着她空洞的眼睛,说:“‘刘星辰’是么?网上说,他住院了。” 艾萌萌空洞的眼睛刹那间变得柔软了,这是他这么多年在她的眼睛里从来没见过的,还以为她这个单身主义者真的没长那根恋爱神经,其实都是骗人的。小鸽子极不平衡地抱起双肘,样子就像情侣之间在吃醋:“要不要送一束鲜花过去祝他早日康复?” 艾萌萌说:“少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我在躲他么。” 小鸽子调侃式地说:“这样躲来躲去的不嫌蛋疼吗,你干嘛不跟他把话说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还会像小学生一样纠缠不休?” 艾萌萌摇摇头:“你不知道啦,他比小学生还难缠。” “什么嘛,我就不信。呵呵,我看,还是你太心软,反倒把自己搞得像被甩了一样。” 艾萌萌翻了他一眼:“你没看见我正心烦吗?一张贱嘴就不能说点别的?” 他假装一本正经地问:“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一辈子都躲着他?” 艾萌萌长长叹了口气:“等他放弃了之后我就不用再刻意躲了,他结他的婚,我独我的身,到那时碰到了也没关系,打个招呼,擦肩而过,就像陌路人一样。”她苦笑了两下,低下头。 “会是那么简单吗?” “不然还怎样?” “打个招呼,擦肩而过,回头见面,床上补课。难道,你不会变成他的情妇吗?” “去你妈的!”艾萌萌把一团餐巾纸扔到他头上,纸团儿像打水漂一样弹开去。 “呵呵呵……”小鸽子笑得很是幸灾乐祸。他的外号正是源自于他的笑声,一串串的,十分动听,有点像鸽子叫,尽管不太贴切,只能权且比兴。 虽然他只是开个玩笑,但艾萌萌还真是重了心思,想一想将来自己和刘星辰和武娇,三个人的关系如果真的变成那个样子,那简直就是个噩梦好么。谁也说不准刘星辰结婚之后就再也不来纠缠了,而她对他的抵抗力已经测试过,很不幸,呵呵,基本为零。说实话,如果她真的有定力也不用躲这么远了。离开他以后,才觉得每天都是那么漫长,漫长的一天中除了熟睡的几个小时之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就像感染了他身上的病毒,身体总是微微发着低烧,头脑里全都是他的影子。她甚至不敢说自己会不会有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和他重归于好,就像他所说的捂着眼睛和耳朵把他从武娇的身边任性地偷走,然后昏头昏脑地答应他的求婚,再稀里糊涂地给他生个孩子重蹈覆辙……每当想象力走到这个节点上时,她就会立刻惊醒,懦弱的心会被童年的记忆惊颤,她深知自己的退出并不伟大。 当她收起漫长的意淫,盘子里只剩下几根菜,居然不知不觉地吃到撑,可是她不记得刚才都点了什么,只有自己别出心裁点的一碗手擀面凉成一坨放在桌边无人理睬。小鸽子抽了口烟,神经质地看着她:“我说傻萌,你刚才是不是穿越了?” “滚蛋吧。”艾萌萌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买单!” 下午小鸽子帮她搬家,所谓帮她搬家就是将一个拉杆箱从老城区拉到开发区,把它拖上电梯,然后按下电梯按钮,随着电梯上升,再把它拖进她的出租房里,如此省时省力就买个好名,他还得了便宜卖乖地调侃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拎包入住啊。” 艾萌萌回敬他说:“我本想给你发一张好人卡的。” 空荡荡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一串串悦耳的鸽子叫。 和小鸽子在一起能让人把不愉快的事暂时忘掉,别看和陌生人他不怎么爱说话,和熟人他就特别爽朗,玩笑难免开得过火,要是在以前,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唇吻在他们之间来说都不算过分,现在就比过去疏远得多,但是打情骂俏总也少不了。 他打开空调,用屁股试验一下沙发的软硬度,好笑地说:“闪结闪离是么?听起来还蛮酷的。” 艾萌萌倚坐在对面的电视柜上,修长的胳膊支撑在左右,很没所谓地和他闲搭:“大姐,表告诉我你也想试试。” 小鸽子忽然间笑得很猥琐:“嗳,傻萌,你不是怕他找到你么,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什么办法?” “和我结婚。” 艾萌萌呆愣愣地瞅着他。 他连忙补充说:“结完了不会再离嘛,让他彻底对你死心,呵呵呵……”他咬着手指,盯着她说:“我猜你不敢。” 艾萌萌的眼神由崇拜渐渐变得不屑最后干脆成了嘲笑,她觉得很扯,偏过脸去:“嘁——” 他说:“你信不信,我现在还真带着户口本和身份证呢。” 艾萌萌字正腔圆地说:“我,不,信!” 小鸽子看看她那一脸轻蔑的表情,转身从包里抽出一个皮夹子,啪地一声甩在她面前:“呶!” 一本居民户口薄极其隆重地躺在大理石茶几上,艾萌萌困惑地看看他。 他解释说:“这是为了帮你签租房合同准备的。” 艾萌萌开始还真被他镇住了,然而很快就笑起来:“哈哈,就为躲他?” “是啊。”小鸽子揣着双肘,看似无所谓实际心里没底故意玩笑着说:“快说你到底敢不敢得了。” 艾萌萌把那个户口本拿起来,翻翻翻,翻到了小鸽子那一篇,噗嗤一声乐了:“大姐,你户口本上写着‘已婚’唉!” 小鸽子当真了,急忙从她手里把户口本抢过去,翻到自己那一篇,一看,明明写的是未婚啊,他恍然大悟,猛然抬头,看见艾萌萌那个可恶的家伙正在窃喜,笑得才叫一个欠抽,他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疯子一样扑上去,用那双不太粗壮的胳膊把她制伏,这就是艾萌萌为何一个劲儿嘲笑他管他叫大姐的原因,他虽然个子高、骨架大,但是肌肉都没良心地长在了别人身上,再加上这两年为了赶时兴弄的那个欧巴的发型,就更加脂粉气扑面浓浓了。在很久以前,他们俩经常这样打打闹闹,尤其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秀恩爱”,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俩打得那么火热却没有打出火花,最后小鸽子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艾萌萌一直孤家寡人地过活,不过大家都认为他们俩百分之二百睡过,连小鸽子的女人都误会着,让艾萌萌特别不懂的是小鸽子为什么不和他的女人说清楚,后来她总算懂了,开始注意和他保持距离。此刻,艾萌萌笑得浑身没劲儿,也没怎么认真抵抗,不知不觉就被他摁倒在电视柜上。 距离太近了,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艾萌萌不由得偏过脸去,小鸽子扶正她的脸,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真的,和我结婚吧。” 艾萌萌顽皮地一笑:“哈,那你女人怎么办?” “你做大,她做小。” 艾萌萌翻了个白眼儿:“你消瘦得起吗,大姐?!” 小鸽子笑了笑:“你意思是让我把她休了?那你得保证不和我离婚才行。” 艾萌萌忽然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太真了,苦涩地一笑:“你是不是想让我连你也躲啊?” 小鸽子怔了怔,立刻收起那一半认真,捏捏她的鼻尖:“连玩笑都开不得了呢,你个傻萌!” 艾萌萌躺在电视柜上,闭着眼睛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前出现校园中那片湛蓝的天空,一行鸽子哨在房前屋后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学校大喇叭里播放着颁奖典礼的音乐,林晓天洪亮的嗓音拉着长音传出校园的高墙:“本届——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我们菊理高中——出了个全市第一!高二九班——刘星辰——欢迎刘星辰同学到主席台上领奖——”之后是哗哗哗的鼓掌声,渐渐连成了片。 校园高墙外,正在擦拭酒柜的小鸽子弯着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喂,傻萌,发什么呆呢,快把抹布递给我。” “哦……” 眼前,小鸽子正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快起来呀。” 艾萌萌把手放上去,被他一使劲儿从电视柜上拽起来。她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沉默地走到窗前。 第20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2 护士敲敲门,得到允许后,推开病房门,后面跟着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姜红,一个是女秘书。理事长夫人惊奇地看着她们:“你们……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刘星辰早上吃过药之后又睡个回笼觉。姜红看看躺在床上头缠绷带的他,和颜悦色地回答理事长夫人:“没有走错。夫人,您好,我是丽影酒店的总经理,我叫姜红,我是艾萌萌的妈妈。” 理事长夫人讶异地打量着她,表情看上去有点发懵发傻,没想到这个时候会冒出来一个艾萌萌的妈妈,难道她是来给女儿要说法的吗,武娇父母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才好,这又来了个艾萌萌的妈妈,天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红等了半天等不到理事长夫人半句话,觉得有点尴尬,回头对女秘书说:“把花放下,出去等我。”女秘书将一大束鲜花放在茶几上,落落大方地走出去,并关好房门。 姜红微笑着说:“夫人,很荣幸能见到您,我的拜访可能有些唐突,真是不好意思。” 理事长夫人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设想中醒过来,敷衍塞责地皮笑肉不笑:“喔,呵呵,请坐。” 理事长夫人陪姜红坐在沙发上,和她面对面地互相微笑点头:“姜总,是吗?” 姜红笑着说:“呵呵,不要叫我姜总,都快成一家人了。” 理事长夫人当时眼前一黑,血压顿时升到二百。姜红见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连忙问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需不需要叫医生?” “不用了,不用了。”理事长夫人摆摆手,回头看看熟睡的刘星辰,精神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精明的姜红看出这里面有问题,试探着问:“夫人,我女儿和您儿子的事,您应该知道的吧?” 理事长夫人苦笑着,稍微点了点头,目光十分闪烁。 姜红安心地一笑:“哦呵呵,那就好。”她从包里掏出几本书,摞在茶几上:“这是星辰要的书,我给他带过来了,正好放在病房里,闲着无聊可以看看。” 理事长夫人说:“哦,谢谢你了,星辰昨晚没睡好,现在还在睡,要不,等星辰醒了,我替你转告他?” 姜红听出她这是间接下逐客令,心里有点不高兴,就算家世高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进来才不到五分钟,连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撵人了,本来还想和未来的亲家母聊聊两个孩子的婚事,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姜红微笑一下,起身说:“也好,那您歇着吧,我先告辞了。” 理事长夫人笑得特别不自然,其实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上刑一样难受,边应付着边往外送姜红:“呵呵,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不知怎么的变成一只夜猫子了,可能还是时差没倒过来,其实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快要出院了,麻烦您费心探望,多谢。” 姜红站在门口,说:“谢什么,人说女婿如半子,都是为人父母的,夫人何必这么客气。星辰出院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哦。” 理事长夫人配送的表情是虽笑犹哭:“唔,好,好……呵,呵,呵……” 送走姜红,理事长夫人忽然觉得浑身肌无力,头脑里一根绷紧的神经立时崩陷了,差一点昏倒在病房门口。她扶着门框一点点挪到墙边的长椅上,瘫坐下去,伤心地哭了起来。好好的一个家,现在儿子住院,父子反目,儿子和媳妇散了,亲家那边还不知道,外遇的妈找上门来,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这一连串的事让理事长夫人实在难以接受,就快被压垮了。 蝉噪的午后,武娇独自在堤坝上散步,据说镇里有一家子,女婿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丈母娘和女儿一起照顾女婿十多年,后来女儿也车祸成了植物人,丈母娘一个人照顾小两口并坚持用药治疗,许多机构都给她募捐善款,还有记者到家里采访,她说她特别怕死,因为她一死两个孩子就没人管了,记者问她,觉不觉得生活艰辛,她说,这是上辈子欠他们的,没什么可抱怨的。这种精神让人十分敬仰。那还是武娇在镇里念初中的时候,偶然在一张报纸边角上读到的,当时她觉得这个丈母娘一点都不人道,如果植物人可以说话,一定不要她救。可是随着雨季的临近,武娇越来越觉得生命太珍贵了,如果还有一点点办法,她不想这么早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小时候就曾立志长大以后要把父母接到城里,让他们在一个轻松舒适的环境里安度晚年;她想在城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攒一些钱给父母出去旅游;她想把自己的孩子培养得很优秀;她想当个孝顺的儿媳好好报答理事长和理事长夫人;她想当个好妻子,给丈夫当好贤内助。现在所有的梦想都成为泡影,没有这个婚姻,一切都不会来了。 她记得曾经和刘星辰一起看过一本书,那是一本英文版的哲学著述,上面有句话很耐人寻味,大意是说,你无法按照你自己的意志生活,因为当你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你早已被别人的意志包围。当时她不明白,她躺在他的胳膊上反复品咂着这个绕口令一样的句子。镇里的教学质量就是不如城里的好,以至于她的英语基础打得不扎实,碰上这类句子时她就连想都不想直接拿到刘星辰面前让他翻译,他的英文当然很棒了,可是等他翻译完之后,她还是听不懂。他又给她解释说,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为自己而活,其实每个人都在为别人的期望而活,这才是真实。好比说他自己,爸爸妈妈老师学校社会亲戚朋友管家邻居甚至是保姆,从他开始记事起人们就全都潜移默化地教给他一句话,要好好学习,然后他就变成了留学生,就躺在了这间出租房里的这张床上。可是武娇当时想,按照大家的期望而活也没什么不好,就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那时她怎么会想到,正是大家的期望把她送上一根摇摇欲坠的高杆上,害得她没法活下去了。她好后悔当时没有再往下看看那本书上写的什么,后面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句子。可是那天她睡着了,躺在他温暖的臂弯里做着甜甜的梦,满足于安定美满的现状。 武娇擦擦不知不觉淌到下颏的泪滴,拼命地跑回去,她要找到那本书,记得回国的时候一并带回了许多英文原版书籍的! 那天下午,她把所有的箱子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本书。找到又有什么用呢?她反问自己,难道一句话就可以让时空倒流回从前?就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就可以挽救这个婚姻了么?没有用的,真的已经毫无办法了。所以在一阵躁动之后,内心又归于死一般的安宁。 夜晚,刘星辰因为白天补觉补太多又睡不着觉了,在妈妈眼里仿佛是个恶性循环,但在他看来这是越来越向艾萌萌靠拢的好现象。他本想试试看艾萌萌的手机能不能打通,却意外发现一条来自武娇的信息,这条短息内容十分奇怪,她说:那天我睡着了,后面还有什么话么? 也许是和她太熟悉了,他发现自己想装糊涂都装不来,头脑不由自主地搜索在国外和她独处时的一些零碎记忆。习惯对一个人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在那些严寒的深夜,他经常抱着她,躺在床上一起看书,有无数个晚上她都像短信里所描述的那样先睡着,但他此刻偏偏就知道她问的是那本书,是那句话。 那本书他看完了,书的大意就是这世间是一个无法逃离的牢笼,如果你反其道而行之,想要另类的人生,对不起好么,因为有人给你阐释了叛逆的概念,你才习得了叛逆的方式,你的另类依然是依葫画瓢,谢谢。所以,书的最终归宿是要剖开世间一切现象和形式,用微妙的慧眼“见”到事物的真相和本质,并不在现象的普遍或个别范畴上讨论所谓的先验与习得。 哲学著述并不是他的专业课程,但却是他最喜欢看的课外书。在他看来,武娇是一个脑袋瓜子里空空如也的家伙,虽然她的学习成绩非常好,但是她不幸正是艾萌萌所谓的“容器”一族。在国外求学的那些年,他们每天都有固定的夜晚读书时间,最开始是一人抱着一本书,一边一个床头台灯,两个人所看的书籍类型大相径庭,他看哲学,武娇看历史,他看逻辑学,武娇看文学,他看宗教学,武娇看杂志,后来的后来,武娇沦为看漫画。 突然有一天,武娇说要和他一起看书,说他看什么她就要看什么,当时他对她颇为刮目相看,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两个人看一本书就可以抱在一起了,她就是想让他抱着她睡。哲学、逻辑学和宗教学等等这类书籍简直就是她的催眠曲,每次她都入睡得特别快,偶尔才会问他,书上说的到底什么意思,他就凭着自己的理解给她解释一下,然而她绝不会就一个问题追问下去或是跟他的意见向左和他展开辩论,因为他知道她根本听不懂,只不过是不懂装懂而已。 所以这个短信让他惊讶极了,这是武娇第一次就一个哲学问题深入追问,他知道她肯定在思想上遇到了巨大的障碍,她是被逼到这个份上的。 闷热的午夜,满天星斗,蝉声浮躁,在乡镇的平房里没有安装空调、只有一个落地电扇的条件下,人们往往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能睡着。武娇的手机叮当地响了一声,整个房间都被手机屏幕照亮,武娇猛然坐起来,看着书桌上那个闪动的光芒,仿佛看到一线微弱的生机,尽管它同时带着几分悲凉。 武娇心情澎湃地把手机握在手中,轻触屏幕的手指居然有一点颤抖。在手机屏幕上一成不变的“老公”的名义下,他用普通朋友一般的口吻说:我也忘了,但是我又翻了翻那本书,作者的意思很复杂,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说明白的,回头我把书给你送过去,你好好看看吧,也许对你会有帮助。 原来那本书在他那儿,他明知道她的英文不好,看原著根本看不懂尤其是哲学类的书,他再也不可能给她当翻译了所以就不负责任地要把书送过来由她自生自灭吧。武娇苦涩地笑了笑,她在笑自己怎么会蠢到向把自己推下深渊的人求救。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了,书上说这世间是个无法逃离的牢笼,可是她偏不信,她偏要逃脱!她把这条短信连同他的号码一同删除,从今以后连朋友都不要做了,不知为什么,她闭上眼回想起他的面孔,感到非常陌生。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静谧崭新的开发区环城公路上,艾萌萌叼着烟,开着车,屁股兜鼓鼓囊塞的钱包里少说有一百张大钞。上次进的那批酒让白龙一股脑都买了,他说这批皇家礼炮做得几乎可以乱真,特别热销,艾萌萌就坐地起价,跟他要双倍的加价,他豪爽地掏了腰包。想起上学那会儿,人们都说“情场得意,考场失意;情场失意,考场得意”,这绝对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老天爷好像是给人找平衡,离开刘星辰之后,艾萌萌的财运突然变得特别旺,几笔生意就赚够两三年的花项,现在那点房租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这个夏天都不用太辛苦奔波了,可是她不想休息,与其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如趁热打铁多赚点钱。 据她所知,古玩城这两年生意大不如从前,很多人都要往外转兑摊位,有次她拜托小鸽子装成菜鸟到她爸那里买了一只破瓦罐,就等于给她爸几千块钱生活费,后来她又拜托小鸽子的女人去了一次,又买了一个破铜虎符回来,她爸居然骗了人家三万,还大言不惭地说那是战国文物。艾萌萌气得差点拿着虎符摔到他脸上,其实那就是他花几块钱让一个老铁匠照着战国虎符的照片鎏出来的,外面镀一层薄薄的铜皮,再把它埋到湿土坑里氧化一段时间,就成了特么的什么战国文物。打那以后,艾萌萌再也没拜托朋友去买他的破玩意,想必现在他已经拮据到一定程度。 这次发了笔意外之财,艾萌萌决定再找个没露过面的朋友去一趟古玩城,要找信得过的人,于是想到了武娇。她给武娇打电话时,暴晒的大晴天突然转阴,整座城市被黑压压的乌云笼罩起来,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要下暴雨,当时全市人民都不信,这真是应了那句天有不测风云。 艾萌萌坐在车里,惊讶地盯着公路尽头和天边交界处翻滚而来乌云,城市上空似乎被分割成一阴一阳两个世界,转眼间就彻彻底底地阴下来,电话路线在耳边嘟——嘟——地拉着长声,她自言自语地说:“武娇怎么不接电话,午休时间早就过了啊……” 车速在三十迈上下徘徊,路边的垃圾桶很新很美观,但是偏偏有人把吃剩的盒饭扔在外面,一只全身油亮发光的大黑猫闪着一双澈蓝色的眼睛,盯上了那只降解饭盒……喵呜——一名环卫工人用大扫把无情地将饭盒收进垃圾箱,并关严盖子。环卫工人走后,大黑猫跳上那个垃圾箱,用爪子绝望地挠了半天。 艾萌萌把车停在无人的路边,再次给武娇打过去,那只黑猫回头看看她,冰晶透明的眼睛就像沙漠里一洼清澈的甘泉,它的身型比家养的猫略大,四肢矫健,四爪锋利,头和腹部偏小,给人感觉有点像……豹。艾萌萌刚要踩油门,忽然看见那只猫从垃圾桶上跳了下来,往她车这边来了。武娇还是不接电话,她暂时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车门。 那只黑猫居然毫无畏惧地冲她走过来,艾萌萌戴上墨镜,居然都吓不跑它,真是神了。她饶有兴趣地朝它走过去。起先,它的前脚想往后退,但是它的后脚没有动,似乎是经过短暂考虑,继续向她走来。 艾萌萌轻声说:“喂,大猫咪,你是不是饿了?” 喵呜一声,它仰着头,像是听得懂人话那样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艾萌萌朝它招招手:“到这来,来呀。”她把墨镜摘下,将烟头撵灭。 突然装在另一个屁股兜里的手机哗啦啦地响起,是武娇回电话了,那只猫嗖地一下躲进草丛里不见了,艾萌萌遗憾地笑了一下,赶紧接起电话:“喂,老婆,干嘛呢?” 武娇的声音有点奇怪:“收拾东西。” 艾萌萌没太在意:“喔,还以为你在睡觉,收拾东西干嘛?” 武娇说:“扔掉。” “什么东西啊?” 武娇说:“一些肮脏的东西。” 艾萌萌顿了顿,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垃圾桶里的那种“肮脏的东西”,她笑了笑说:“明天有时间吗?到城里逛逛,我去接你,怎么样?” 武娇冷淡地说:“有什么事今天都做完吧,明天我可能就没有时间了。” 艾萌萌呆愣一下,忽然听见草丛里一阵悉悉索索的蠕动,那只猫探出一个黑色的头,若无其事地看看周围,好像很不在意她的存在,最后才转过脸看着她,艾萌萌不知怎么的思路被打乱,想起车里还有一个肉松面包。她说:“那你今天能出来吗,这会儿好像要下雨,听说要下大暴雨呢。” 武娇说:“你在哪儿?” “我在公路上。” 武娇说:“上次我给你送去的照片你都看到了么?我本想当面给你的,可是那天你没在家。” 艾萌萌不曾见到什么照片,猜想一定是送到了久隆小区那边的家里了,再说武娇也不知道她现在的住址。她说:“我暂时搬到开发区这边,过段时间回去就看到了。” 武娇说:“你搬家了?” “没有,就是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 “是因为……工作需要。”艾萌萌敷衍着说。 武娇说:“我想和你见面,你现在住哪儿,我打车过去找你吧。” 艾萌萌说:“武娇,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你说吧,什么事。” 艾萌萌说:“我爸,你知道的,他在古玩城卖古董,累半死也赚不到几个钱,还往死了要面子,我听说他经常借钱请客,所以我想给他点生活费,现在手头有几万块钱,你帮我去买他的古董,你看,这样的事你愿意做吗?” 武娇说:“这是好事啊,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先过去找你。” “唔。”艾萌萌高兴地编辑一条短信,给她发过去。 随着一声霹列天幕的闷雷打过,小孩儿巴掌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艾萌萌赶紧躲进车里,一回头,看见车后座上蹲着一只黑猫,在它的前爪下惨烈地躺着一只撕破的牛皮纸袋子,肉松面包不见了,它的胡须上沾着一点淡黄色的肉松沫。艾萌萌开心地踩下油门,在大雨中疾驰而去。来不及下车的黑猫用四只爪子紧紧扒住车坐垫,一惊一乍地盯着被雨打得咚咚作响的车窗,和千万条水线勾画成的模糊的雨帘,它随时准备扑上去,却实在没那么大胆子,恨不得像老鼠一样钻进地洞躲起来。 车开已到楼下,雨势还在疯涨,车里没有雨具,她打开车窗,在一棵不太密实的树下等待着武娇。那只黑猫已经吃饱了,对叮叮咚咚的窗户不再感到新奇和恐惧的它惬意地躺在后座上舔毛,此刻,它的悠闲就像一位尊贵的乡绅,绝不会为明天没饭吃而提前忧愁,艾萌萌想,或许它是一种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这种时间概念的动物,只活在当时当刻,不像人这样烦恼。 可能是因为太黑看不出脏,这只黑猫的身份虽然是流浪猫,可经过刚才那番仔细的舔舐之后,身上油光锃亮的,颇有一些土豪范儿。调皮的它在打击乐的怂恿下像孩子一样在车里到处乱爬,它爬上车靠背,爬上她的肩膀,用尖锐的爪子蹂躏着她那件露脐的小衬衫。直到那边的肩膀被它压得发酸,她才弄明白原来它是喜欢抓挠缝在衬衫上的小玻璃珠。她把它抱下来,拖在胳膊上,它沉甸甸的,还不老实,不时闻闻她的鼻尖试试她还有没有呼吸,不小心地用刺刺乎乎的下巴扎她的脸,粗鲁的呼吸似乎总是兴奋的。 在车里等待武娇的几个小时中,她和这只黑猫迅速混熟了,空灵的音乐配着零零落落的雨点让人享受得很,除了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吃过饭这件事外其余都很美,艾萌萌想,如果再有一个肉松面包就好了,于是她只能用香烟充饥,一些如影随形的记忆也在头脑里复苏了。 为什么他和它有很多相似之处呢,她认为这并不是对他的思念变幻成的一种牵强附会,没有人属猫的吧,如果没算错年龄的话,刘星辰应该是属狗才对。玩完了艾萌萌的“身体”,它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倒车镜的挂件上。它坐在驾驶台上,一只爪子不停地抓挠着那个摇摇欲坠却总也抓不到的小麦穗,一时一刻都闲不着。艾萌萌叹了口气:“我说刘星辰,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 可它给她的反应只是暂停忙碌的毛爪,瞥了她一眼。 第20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3 经过将近三个小时的积攒,路边的雨水都能漂起一条小船了,雨渐小,但一直下个不停,一辆出租车从远处开过来,艾萌萌看见了武娇。 武娇打着一把伞下车,朝她挥挥手:“同桌,等很久了吧?” 艾萌萌趴在车门上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盯着她手里拎的塑料袋看:“那里面是什么呀?” “给你拿的咸鹅蛋。” “是煮熟的吗?” “是滴。” 艾萌萌不顾被雨淋湿走过来,开心地抱住武娇:“我的好老婆,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武娇笑了笑,把她纳入伞下:“咦,车里怎么会有一只猫?” 艾萌萌掏出一颗白瓷一般的大鹅蛋,在车门上磕两下,剥开蛋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是我在公路上捡的流浪猫,哇啊,这个,真好吃!” 武娇弯腰把头探进车里仔细瞧瞧:“这猫长得有点吓人。” 艾萌萌拍着胸脯打了两个嗝:“武娇,不要把我的住址告诉任何人好吗,我在躲事儿。” “唔,你放心。”武娇端详着那只猫:“不过它比一般的流浪猫看起来要干净。” 艾萌萌说:“嗯,所以我决定把它带回去养。” 武娇说:“那你可要考虑好,流浪猫身上有很多细菌,肉眼看不到,养在家里很不卫生的。” 艾萌萌噎住了,武娇说话的口吻都和刘星辰一模一样,一定是多年生活在一起互相影响的结果。 武娇又说:“如果你非要养它,先把它送到宠物医院洗个澡、打一针,可能比较好。” 艾萌萌点点头:“好吧。”她回头看看那只黑猫,在心里对它说,刘星辰,听到了吗,打针可别哭鼻子哟。 武娇坐进车里,艾萌萌开着车在附近寻找宠物医院,那只黑猫一开始对武娇傲还挺眼生的,后来就越来越放肆,坏到骑上车靠背用爪子把武娇的鱼骨辫抓得乱七八糟。武娇长长运了一口气:“同桌,要是找不到宠物医院我看就算了吧,这只猫太淘气了,不适合养在家里,你看它把我头发弄的。”她说着在倒车镜里照了照自己的头。 艾萌萌笑着说:“呵呵,你还没看我的衣服呢。” 武娇才注意到她的胸前那一堆跳了线的小珠子,惊讶地说:“啊?这也是它弄的?” “嗯。”艾萌萌开心地点点头。 武娇说:“这件衣服买的时候肯定不便宜吧?” 艾萌萌说:“贵倒是不贵,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半袖衬衫了。”她边说边朝车窗外面张望。 武娇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下定决心要养它,所以武娇不再反对。 终于找到一家宠物医院,她们把猫放下,打算到古玩城办完事回来再接它,所以在洗澡和打针的时候那只猫做出怎样的殊死抵抗,她们都没有看到。凉爽的阴雨天里,古玩城的生意反倒比平时好些,艾萌萌把武娇送到古玩城入口,将刚赚进手的两万块钱交给她,然后在大门外面等。一个钟头后,武娇拎着一只青花瓷走出来,远远地冲着艾萌萌晃了晃。 艾萌萌趴在车门上,盯着那只青花瓷,想象着它肯定又是爸爸在某个小陶窑里收购的破烂货,她说:“就这破玩意卖你两万?” 武娇把花瓶递给她:“你爸说它是嘉庆年间的官窑,以前有人出价二十多万他都没卖呢!” 艾萌萌敲了敲,塞到武娇怀里:“送你了,就当作结婚礼物吧。” 武娇落寞地笑一下:“……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艾萌萌只有装作不知情:“是么……” 武娇从来没对别人提起过分手这件事,这是第一次把这件事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居然嘴唇和喉咙都是颤抖的。她默默地坐进副驾。 艾萌萌安慰她说:“你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 武娇摇摇头:“没有误会,他说他从来都没爱过我,他亲口对我说的。”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对艾萌萌说:“不过没关系,我也从来都没爱过他,就算扯平了。” 艾萌萌说:“那孩子你想过怎么办了么?” 武娇说:“打掉。” 艾萌萌突然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武娇,千万不可以。” 武娇有些激动地说:“那你让我怎么办?!” 艾萌萌大喊道:“给他施加压力啊!让你父母去和他父母交涉,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让每个人都给他施加压力!总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吧!” 武娇将额头抵在青花瓷瓶口上,绝望而又平静地摇摇头:“……可我不想那样。” “一句你不想就……” 艾萌萌刚要接着劝她,武娇就抢白说:“同桌,是我错了,我不该引起这个话题,咱们换个话题吧,好么。” 艾萌萌欲言又止,赌着气踩了脚油门。武娇抱着瓶子看看她,大炮筒又生气了。武娇很想对她说,同桌,这也许是咱们最后的相聚了,你就不能别生气了嘛,好好地过一个下午都不行?我知道我的选择很懦弱,在你们看来这件事或许还有一百种解决方法,但你们都不是我。 在艾萌萌看来,武娇能那么平静地从嘴里说出打胎两个字让她感到实在太恐怖了,她不能原谅任何一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就算武娇是被逼无奈。一个孩子带着大家的期许降生,它可以为感情加分,为公婆添孙,为丈夫传后,为婚姻编织纽带,或许这些是每一个未出生的婴儿肩负的使命,甚至还有更多难以想象的理由吧,可是当婚姻破碎了,孩子是第一个受害者的同时变成了大家的负担,没人再有好心情、好脸色对它笑,因为它代表错误的结合。是谁给这些自以为是的父母长辈们判断对错的权力了?是谁赋予他们裁决胎儿生死的权力了?一个人真的能妄自评判“对错”和“生死”吗?整个社会不论男人女人除了对“未婚先孕”抱有讥笑和不齿的冰冷态度之外,有没有一丁点的怜悯呢?! 或许武娇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可以预料的非议之流来临时,并不能化身成玛丽亚一般的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或许这个责任大部分都在刘星辰身上,武娇也是一名受害者,但,受害者就有权力把痛苦转嫁给一个不能说话的胎儿么,受害者就不用受到良心的谴责么?哼,现在有几个人能摸得到自己的良心了。 小雨还在下,艾萌萌直接把车开上高速公路送武娇回家,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是武娇不让谈这个话题的,可她满脑子都是这件事,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和武娇沟通的连线。 她想,或者,是自己想太多,管太宽了,自己恰恰是自不量力那伙的,反正她已经离开刘星辰了,剩下的事就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了,她没有任何发言权。 车停在武娇家泥泞的门口,武娇伤感地抱着青花瓷下了车,看得出艾萌萌还在生气。武娇心酸地站在车旁,一手撑伞,冰凉的雨水不断冲洗着她那双白色的凉鞋,她低着头,嗓子里像是哽着鱼刺一样疼痛难忍:“同桌……” 艾萌萌坐在车里说:“在这儿站着干嘛,怎么还不回去,一会儿该着凉了,哦对,你不在意的,反正你也不想要它了。” 武娇被她说得眼圈发烧,喉咙发堵:“同桌,我知道你最恨不负责任的父母,这辈子我没有办法证明给你看,我本来的人生规划里很想做个称职的妈妈,仿佛那样才有资格做你最好的同桌,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不管你信是不信。还记得咱们的那些计划么,春游,野餐,骑脚踏车……可是七年前你也是有千万种不得已的理由对我食言,我也曾恨过你,后来我还是忍不住原谅了你,因为我在国外想你想得啃指甲。七年后,如果食言的人换成了我,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当初的境况,再考虑该不该原谅我吧。”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艾萌萌被这些话语说得满腹忧郁,没来由地觉得这仿佛是一段最后的告白。也许是天气,也许是心情,为什么武娇的眼睛都失去光芒了?分手可能是极痛苦的,但奇怪的是,她看起来并不痛苦,如果可以用一个可怕的词来形容,那是决绝。她们只不是过生了点气,还没到绝交的地步,她是从哪儿来的这样一种决绝的心境呢? 艾萌萌推开车门,扶着她一边的肩膀,笑笑地问:“老婆,你不会是想要做傻事吧。” 武娇的表情就像一个古董商遭遇鉴宝专家,所有的底细都在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眸中暴露出来:“怎么会呢,我才不会那么傻哩。” 艾萌萌的耳朵和眼睛同时接收到完全迥异的信息,头脑里一时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伪。 武娇赶紧把青花瓷举到她面前,故作玩笑地说:“呵呵,这个嘉庆官窑我要了,谢谢咯,摆在我家客厅里应该不错。” 艾萌萌微笑点头:“随你吧。” 武娇说:“快回去吧,下雨路不好走。” “唔……”一种诀别的气氛悄然袭上心头,使那一个轻盈的转身在时空中好似放慢了许多。 艾萌萌看着武娇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瓶子,脚步轻盈地走了,蓬松的鱼骨辫在伞荫下看起来是那么的柔美,她是有意梳这个发型出来见面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艾萌萌烦躁不安地点起香烟,后悔没有再跟武娇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做傻事的念头,是武娇最后的那些刻板的微笑骗取了她一时的信任,她越往回走越觉得不该就这么回去。她在一个服务区停了车,虽然天色越来越暗,雨比先前大了许多,但是她的头脑根本没办法考虑眼前的这些琐碎,不断回顾着武娇前前后后所说的那些话。 天色越来越暗,她想返回去,可是又觉得那么做有点夸张,犹豫不定时突然想起了手机这个方便的东西,她连忙给武娇拨过去,现在是晚上七点,不出意外的话,武娇应该在家里吃饭,或者看电视,总之下这么大的雨,一定是呆在家里,所以手机肯定就在身边。艾萌萌万万没料到这通电话拨了三遍也没拨通,开始害怕起来。 她把车开到高速公路上,在一个岔路口果断地调转方向盘,和当初刘星辰非法挑头的那个动作如出一辙,虽是夏夜的傍晚,但由于下雨的关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的小汽车在大雨中疾驰,溅起比车顶还要高的水花。电话一遍一遍地往武娇的手机上拨过去,一直都无应答。她的心开始砰砰打鼓,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这时后面有一辆车闪了一下大灯,然后按了一声喇叭。艾萌萌从后视镜里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一个黑车影,可是它的速度快得很,看那架势是要超车,车轮激起的大水花简直要淹没对方离合器,让所有和它较量的车都熄火,艾萌萌刚骂完一句“傻逼”,就看见对方降下车窗,有人从车里探出头来,以命令的口气说:“艾萌萌!到前面服务区停车!” 有没有搞错,竟然是刘星辰!艾萌萌做梦都没想到这样也能碰到他。 后面的一段路,他一直压着她的车,在前方绕八字,到了服务区前面,直接来一个甩尾漂移,把车横在路上,谁也别想过去。这个动作太危险了,尤其在这种黑漆漆的雨雾天气里,能见度不到二百米的情况下,对面要是过来一辆重卡什么的,他就可以直接去见上帝了。艾萌萌只好乖乖把车开到服务区,停下。 刘星辰也把车开进服务区,冒着大雨跑过来,趴在她的车窗上大喊:“你这些天都去哪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快要发疯了吗!!” 艾萌萌深深地叹了口气,降下车窗,刚露出一个小缝,就听见他更加狂躁的抗议:“你给我出来!出来啊!还躲在里面干嘛,我都找到你啦!” 车窗还没有降到底,他就伸手抱住了艾萌萌的头,把她的嘴用狂吻堵住…… “唔!唔!” 冰凉的雨水哗哗哗地漏进车里,他精湿的嘴唇不顾一切地在她的脸上乱吻一气,他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喜悦和艰辛的苦涩:“我的天啊!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第20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4 电蛇缠绕的黑色夜空像一幕惊悚电影的开场,肆虐的雨点带着怨恨倾斜而落,泥泞的河坝在大雨冲刷下一路通到不知去向的天边。武娇趿拉着一双白凉鞋,把堤坝上的泥沼走出一溜崎岖的水坑儿。淡蓝色的裙摆被泥水弄脏。汹涌的洪水顺着河道滂沱而去。 她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堆上,经过一季暴晒干裂成龟甲纹路的土堆暂时没有被洪水冲垮,她踮起脚尖,把撑开的红雨伞扔下河道,让它随着冲刷的河流疾奔随着水漩涡打转,转眼间就漂到很远的地方,消失在视野里。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明显凸起的腹部,想起刘星辰说分手时的表情,万箭穿心般的心痛让她生无可恋。她往前走去,走到已经被河水蚀空底座的土堆边缘,低头注视着欢腾快悦的激流把脚下的悬空冲得越来越大。时间如同水流,可以冲走一切,可以在眨眼之间冲走人的心,可是,她却像这顽固的土堆,总不能接受时过境迁的现实。为什么每个人都可以潇洒抛空,而她却只能一点一点地被痛苦蚀空?这一刻,她已不再恨了,平静的内心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跳下去,这条河会热烈地欢迎她。 被雨淋湿的手机竟然还在闪动着一通通的人间来电,刘星辰的电话号码尽管已经删了,她也还记得,崔小凯的电话号码就算从没存过,她也心里有数,艾萌萌的手机号显示的是同桌二字,这三个人就像说好了似的,在这一刻同时交替着往她手机上打电话,这在她看来是多么滑稽。她把手机丢进泥浆的漩涡中,扬起脸,看见碗大的雨滴从高空倾斜坠落。从天而降的大雨击打在她弱不禁风的肩头和冰冷的面颊上,摇曳长裙在远处看去好似一挂深蓝的水帘。 所有的青春都将虚度,所有的仪式都将落幕,所有的祭奠都将结束,她将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闭上眼,身体向前倾斜,听见仓惶的洪水从上游咆哮而来,与此同时身后有个极高的声音在对她呐喊:“武娇——”不堪重量的大土堆与这个声音的同时崩塌,陷落水中。 当时武娇感觉到被一双手从身后抱紧,似乎没有一点犹豫和她一同掉进河里,她感觉到自己笨重的身体一直往下坠,灌满一腔泥浆,在滔天的激流中湮灭头顶,后来又来了好几双手,一起把她从水中托起来。虽然在无底洞般的漩涡中失重的感觉并非痛快赴死的最佳选择,但是那双手只有是他的,她才会祈求活下去。 这里是洪区,连公路都不修在这一片,幸好今天刚开始下雨,河床还不算太深。武娇只是有些受惊,喝了几口水而已,因为刚一掉进水里就被人托起来了。她在闪电的映照下看见了刘星辰的脸,他抱着她,在震耳欲聋的雷雨中呼喊着她的名字,她不知道他眼角的水滴是眼泪还是雨,他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在和别人说话:“她醒了!她醒了!”大家一起凑上来看。 大雨依然肆虐地冲刷着快要坍塌的堤坝,闪电像迪厅里的镁光灯一般,把几个人定格成一帧一帧惨白的默片。浑身湿透的崔小凯在雨里大声说:“赶快送医院吧!” 旁边站着一个湿淋淋的男子,是武娇的姐夫,他大声说:“对!送医院!镇医院离这不远!” 刘星辰摸摸武娇的额头,焦急地说:“她在发烧!” 艾萌萌说:“我车上有毯子!你把她抱到我车上去,用毯子裹起来!姐夫坐前面给我指路吧!崔小凯,你就别去了,车里坐不下,你回去给家里报个平安!” 崔小凯大喊:“报平安为什么让我去啊!让姐夫去吧!我要去医院!” 艾萌萌大声说:“那你知道镇医院的路吗?” “我知道!” 于是几个人分头行动。艾萌萌去开车,但是车只能开到石子路上,刘星辰抱着武娇在河坝上跑了很长一段路,刚刚恢复的一点体力几乎消耗殆尽。武娇在发高烧,意识有些模糊,车里的空调功率小,根本无济于事,每个人都冻得发抖,刘星辰的胸膛很温暖,可是他抱着她的角度总有一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这段用石子垫出来的小路显得特别颠簸难走 车里很安静,大家听见武娇虚弱地说:“星辰,你干嘛要救我,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刘星辰烦躁地说:“别说了,到医院看看吧。” 武娇哭着说:“不,我要说,如果孩子还在,问题还是在那里,没有解决,我不想面对,我想死!你们不要救我!你们今天救了我也没有用!听懂了吗,没有用的!呜呜呜……我想死,我想死!” 刘星辰用力揽住她的身子:“武娇,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娇大喊:“我没有意思,我活着没有意思,死了也没有意义……” 刘星辰愤懑地说:“你能不能饶了我?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武娇哭着说:“我不想要你怎么样,我没有让你管我的死活……” 刘星辰愤恨地捶了一下后车座:“如果孩子还在就他妈的去结婚!可以了吗?” 崔小凯愤然地转过头来,喊道:“姓刘的!你他妈的这是什么态度啊!?” 刘星辰怒吼一声:“我就这个态度!怎么啦!” 武娇哭得更厉害了。崔小凯回头看看她,只好极力压抑心中愤慨。艾萌萌一直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车里静默很久。后半截的路程,刘星辰一直盯着车窗上被大雨冲刷出的一条条黑漆漆的水渍发呆,也许因为那一窗图景正如他失去色彩的黯淡模糊的未来。 武娇的家人早就在医院里等了,武娇直接被送到急诊室,当刘星辰对医生说出她有四个月零二十一天的身孕时,除了武娇的姐夫以外,武娇的父母和姐姐都以一种极其憎恨的眼光看待他。可是刘星辰看上去很不介意,脑子里想的与说的做的似乎完全无关,明显就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平静得让人切齿,不管怎么样武娇还是愿意原谅他,孩子都已经快五个月了,对于这个婚姻谁也没有发言权。 夜间,理事长夫妇闻讯赶到。对于武娇怀孕自杀这件事大为震惊的理事长夫妇在武娇父母的面前简直就像罪人一样抬不起头来。不管大家如何出言不逊,刘星辰只是呆呆地看着角落里的艾萌萌,一句话都不说。 艾萌萌转过身去,拍拍同样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崔小凯的肩膀,对他小声说:“崔小凯,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 “暂时不要告诉武娇我和刘星辰的事,可以么?” 崔小凯用一股嘲讽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她迟早会知道哒,同学之间都传遍了啊!” 艾萌萌说:“武娇不爱联络同学,应该能瞒一段时间,等他们结了婚就无所谓了。” 崔小凯愣了一下:“结婚……” “对啊,你不希望他们结婚么?”艾萌萌问。 “我希望刘星辰被雷劈死!”崔小凯远远地瞥了刘星辰一眼,问艾萌萌:“你希望他们结婚?” “嗯。”艾萌萌低下头,掩藏起一副失意的神色。 “别自欺欺人了,哼哼。”崔小凯冷笑一声。 艾萌萌说:“反正如果武娇知道了,那就是你告诉的。” 崔小凯歪着脑袋,说:“凭什么啊?” 艾萌萌说:“那你就答应我。” 崔小凯眯缝着眼睛极其蔑视地看着她:“噢——我知道了,你还想和刘星辰保持那种关系对不对?那个卑鄙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吸引女人的地方,真搞不懂了,我要是个女的,我都想啐死他!恶心!” 艾萌萌回头看看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刘星辰,给崔小凯解释说:“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得了吧!他只能比我想的更恶心!”崔小凯回头看看一本正经的艾萌萌,一副不屑的表情说:“好吧好吧,你要是和刘星辰搞外遇,那我就和武娇搞外遇,到时候就各取所需,成交!” 艾萌萌无奈地说:“随你。”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大家都沉默着。崔小凯和艾萌萌坐在离大家很远的地方,他小声说:“喂,艾萌萌,你说,如果孩子掉了,刘星辰还会不会和武娇结婚?” 艾萌萌不耐烦地说:“在车上你没听见么。” 崔小凯自言自语说:“我觉得不会,刘星辰多狡猾一个家伙,孩子没了他干嘛还要负责啊,我猜他现在一定是盼着孩子掉了,呵,他一定在想,让你们这些老家伙吵吵去吧,一旦孩子掉了全都给我滚一边去,哼哼。” 艾萌萌看看他,恍惚回想起自己曾经一时激动地说,如果武娇没怀孕,就会立刻和他结婚,妈的,那会儿的智商都快跟崔小凯看齐了。 凌晨时分,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对大家宣布:“母子平安。家属可以去看病人了。” 一时走廊里发出了强烈的感慨之声,当然不全是欣慰。大家都蜂拥到诊室里看武娇,只有刘星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理事长夫人拉起儿子的手,催促他说:“快去看看武娇,快去呀!” 刘星辰淡淡地说:“我等会儿再进去,你们先去吧。”他说着把妈妈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解开。 理事长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进病房,病房里挤满武娇家的亲戚,崔小凯也争先恐后地进去了。艾萌萌走到病房门口,路过刘星辰身边,刘星辰说:“艾萌萌,你跟我过来一下。” 艾萌萌回头看看他,跟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拐到一个没人的候诊区里。深夜静得只剩了呼吸声,刘星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想了很久,终于轻声说:“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艾萌萌许久没有回答。他说:“我想和武娇摊牌。” 艾萌萌说:“你在车上说的话都不作数了么?” 刘星辰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你难道不痛苦吗?还是我的承受力太差?我快要窒息了!那么多人压在我的头上,把我像犯人一样押到结婚礼堂,要我去结这个婚,其中也有你一份功劳!就算他们都不懂我的心,难道你也不懂吗?!艾萌萌,你救救我好么,只要有你一句话,我就和所有人周旋到底!我不会在任何压力下屈服!在这个时候,我可以变身成超人也可以一蹶不振,因为我只想听你一句话,给我一句话,好么?一个字也行,说你爱不爱我,说啊,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艾萌萌的手被他抓得很疼。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酒吧一条街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种表情,他要她说他是不是她男朋友,那时的情景在这一刻重现眼前,可是现在的情况要比当时棘手一百倍,如果那一天她说了“是”,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场面了? 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第一次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以至今天根本无法回头。时已至此,谁都看得出武娇不是假装自杀,要不是崔小凯一句话提醒了大家说她可能一个人在河坝上,要不是有姐夫深夜指路,要不是刘星辰的越野车能趟过泥泞的洪区,他们不可能找到那个大土堆,也不可能再看到武娇了。在这件事情上奇迹般地汇聚了多少个机缘巧合,这是上天给他们每个人的一次恩赐、一次救赎,难道他连这都看不懂吗! 艾萌萌一寸一寸地撸掉他的手,含着眼泪却又绝对冷静地回答他:“不爱。” 一瞬间,眼前的世界都变得不再真实,回忆固执地留守在七年前一个心碎的夜晚,尽管他曾经用尽全力想要把它从记忆中抹去,他稚拙地相信七年后的回归只需一个温暖的夜晚和那个人痴缠缱绻会是治愈心碎最好的良药,却在这一刻惊醒地发现残忍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又一次被对方推下深渊。 空荡的走廊里灯影绰绰,急诊室门口聚集越来越多的人,两家的亲属全部到齐,每个人都在庆幸天意的慈悲,可是在这片相对安静的候诊区里,在他那分不清是雨水污渍还是泪水划痕的五花六道的脸上,有两条特别明显的垂直的泪线倏地一声从眼角流到下巴,呆滞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辈子就这样被深爱的人冷漠地抛开了。 第20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5 因为武娇很虚弱,又加上许多亲人围在身边,艾萌萌只在远处看了一眼就走了。浑身湿透的她一个人开着车在夜路上行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苗头,依然肆无忌惮地斜扫着冰冷的挡风玻璃。 忽然,倒车镜被后面的车灯晃了一下,一辆疾驰的黑色越野从后面追来。刘星辰摁了一下喇叭,从她的侧面包抄过去,速度之快让人心惊胆战。他没有减速,转眼间就消失在视野中,可是几分钟之后他的车横在高架桥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艾萌萌紧急踩下刹车。 车门打开,刘星辰从车里出来了,在大雨里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朝这边走来。刺眼的车灯打出生硬的光束从他的躯体左右穿射过来,使他的身影看上去犹如惊悚片里的幕后黑手。艾萌萌浑身战栗,锁住车门。他趴在她的车窗上大声说:“把车门打开!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艾萌萌转眼看去,桥的侧面是个山谷,他是有意把车停在这里的。他的头发一缕缕贴在前额,身上湿透,看起来十分落魄。艾萌萌在车里犹豫一会儿,他转身就向山谷走去。艾萌萌立刻打开车门:“刘星辰,你不要这样,冷静一点好吗!” 他的情绪激动地喊道:“死有什么难的!活才是这本事!我在这七年里几乎每天都想过自杀!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艾萌萌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你别闹了,武娇一个人自杀还不够呛吗,你凑什么热闹啊!” 他对着她大喊:“你知道吗!”他坚定地朝山崖走去,艾萌萌紧紧抱住他的腰,死命地往后拽他,可惜体重太轻,很快就被他拖到公路边上。他大声说:“我想要见到你!早知道是这样,我七年前就应该从教学楼上跳下去!” 艾萌萌哭着说:“刘星辰,我不值得你这样,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喜欢我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是!你放弃吧,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不要再纠缠了!我们这辈子没有缘分,我们不是一类人,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 他转过身来,身后是看不见底的崖壁,他任性地抓住她的肩膀,深邃的目光倒映出无比凄怨的心境:“我最后问你一遍,艾萌萌,你只要回答,你爱不爱我!” 艾萌萌扑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让双臂就像一个焊接在他脖子上的铁箍:“如果你非要跳,我不会松开手的!” 他闭上眼,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那就说你爱我!说啊——” 艾萌萌仍然固执地摇头:“不……” 他等了很久,觉得已经够了,他不想再听到她那口是心非的声音了,他猛地把她抱起来,塞进车后座,随后他也上去,用力带上车门。他的车横在高架桥上,就算是在凌晨漆黑的雨夜,也不敢保证没有飞弛而过的汽车,如果碰上大型车辆,刹车根本来不及,侧面就是万丈深渊。 他抓着她的衬衣用力一扯,一排扣子全部扯掉。他随手摸到一根香烟,用zippo点燃,他看着她的胸,深深地吸了几口烟。艾萌萌试着动弹两下,手被他扭在身后,根本动弹不了,她盯着水雾模糊的后视镜焦急地说:“一会儿来车了,赶快把车靠靠边吧!” 他不慌不忙地抽着烟,像聊天一般地悠闲地问道:“你怕死么?我从来都不怕,但我认为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自杀。你听说过海明威吧?” 艾萌萌说:“没有!” “他是一个作家,他吞弹自杀了,曾经是个军人,参加过二战。亚里士多德,你肯定知道吧?” “不知道!” “呵呵,他是古希腊哲学家,他跳海自杀了。他们都是有资格自杀的人,因为他们一生所做的事没有人能超越,像那些碌碌无为的人还妄称自杀啊自杀的,呵,我真替他们感到脸红,如果我们就这样死了,我想也不算自杀,充其量是一次交通事故,呵呵呵……” “刘星辰,我知道,你其实就是个疯子……” 他从嘴里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用力地揉捏着她的肌肤:“你说得对,我告诉你,我早就疯了,十年前就疯了,我为你疯狂了十年,十年!而你用一秒钟就结束了我……” 艾萌萌突然惨叫一声:“啊——好痛!” “……所以我恨你,艾萌萌。”刘星辰微抖的手指夹着烟靠近她那有着比基尼晒痕的胸脯,就像往蛋糕上插生日蜡烛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在那里留下了一个黑色焦灼的小窟窿,烫焦的皮肤看起来有点丑陋有点恶心,一股烧焦的肉皮味充斥在小小的空间里。 艾萌萌疼出一身冷汗,脸上、脖子上和胸脯上都白得发青,很快就昏过去了…… 抢救时医生用b超检查出武娇怀的是男孩儿,在镇里人的观念中这是给他们刘家做出重大贡献了的。理事长人夫妇虽然高兴,可是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必须赶快结婚,因为肚子不等人,老人家考虑的总是在人前留一点体面。 武娇住院三天,每次来探望时,刘星辰都是和理事长夫人一起来一起走,所有的话都是理事长夫人一个人说的,而他总是只言不发,就像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武娇根本不想住院,可是爸妈和姐姐为了把事情弄夸张一些,坚决不给她办出院,所以她只好每天例行公事地在床上装病,等着理事长夫人和刘星辰每天从城里赶到镇医院来看她,气氛别提有多紧张多尴尬。 今天武娇实在受不了了,护士进来量体温的时候,理事长夫人起身告辞,刘星辰也要走,武娇鼓起勇气主动和他说了话:“星辰,你能不能单独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还没等刘星辰表态,理事长夫人连忙惶恐不迭地说:“对对对,让星辰留下来陪你吧,小两口也该和好了,呵呵。那我先走了,星辰,你要好好的哦,不用急着回家。” 刘星辰看着妈妈那个卑躬屈膝的表情,心里讨厌得都不想认她了,他站在床前,看着素面朝天披头散发的武娇,本来就沉重的呼吸像是压上了一座大山。 护士取完体温出去了。武娇说:“干嘛站着,那边不是有凳子么。” 刘星辰一声不吭地坐下,依然那么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武娇说:“我不是想逼你结婚,说实话闹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想和你结婚了。” 刘星辰破天荒地开了口:“那你就到父母面前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们啊!” 武娇说:“我才不呢,凭什么是我,你怎么不去呢。” 刘星辰说:“你明明知道我说了没用,只有你说了才有用,因为孩子在你肚子里!” 武娇说:“我去说也没用,他们也不会听我的。” 刘星辰冷笑:“哼,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无非是想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其实你心里还是想结这个婚。说实话,你跳河,我并不同情你,我觉得你很自私,不管你是死是活,我永远都是罪人,这就是你要的效果,是你毁了我,毁了所有人。”他说完,阴郁地转过头去,啪地一声用zippo点起一支烟。 武娇说:“别抽了,就算你不顾及我,它可是你儿子。” 刘星辰愣了一下,叼着烟看了看她,不但没把烟熄灭还故意朝她吹了一口气。 武娇用衣袖沾了沾眼睛:“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决定把它生下来了。” 刘星辰不带半点感情地说:“那个你完全可以自己决定,不用跟我商量,反正我的意见你从来都没尊重过!你在我妈面前要求我留下来陪你,嗬,我算看懂了,你就会拿长辈来挟持我,武娇,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你认为只要能留住我的人就ok了吗?” 武娇哭着大喊:“你可以不留下来呀!” 刘星辰翻了个白眼:“哭了?哭吧!我还有事没通知你呢!对于未来的婚姻生活你最好不要幻想太多,结婚之后我会和你分房睡,公司那边有免费午餐,我可能只是每天晚上回家睡一觉,当然也不一定每天都回家!卫生间肯定会有两个,厨房我不需要,孩子我不会管的,钱我们aa制,你别干涉我的私生活,我也不管你的私生活!你父母那边我不去,你家的亲戚也不要来,你去不去我家随你好了,但是别跟我父母去告状,给我记住最后这一条!” 武娇愤然地说:“刘星辰,你太过分了!” 刘星辰无所顾忌地冷笑两声:“呵呵。这就算过分了么。”他站起来,一边吸着烟一边往外走,重重地摔门而去。 武娇趴在床上绝望地哭起来,直到有人推门进来,武娇一点也没发觉,一只手轻轻地抚在她抽泣的后背上,武娇立刻转过脸:“啊,小凯……” 崔小凯心酸地缩回手去:“武娇,你哭什么呢,谁给你委屈受了,是不是那个姓刘的?” 武娇低头默认。 崔小凯摩拳擦掌地问:“他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武娇摇摇头,面色看上去十分憔悴。 崔小凯忽然收起一副想要揍人的架势,把一提补品放在桌上,声音也软弱下来:“你脸色还是这么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你行,孩子也不行呀,好好的吧,别再和他对着干,既然想和他结婚你就……就顺着他点,别太任性了。男人都喜欢面子,熬过这段时间,结婚以后就好了。” 武娇没想到崔小凯会这么劝她,武娇委屈地看着他,一双红红的眼睛有许多眼泪积聚起来,马上要决堤。他拍拍她的肩膀,赶紧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当他走到门口,武娇说:“小凯,那天晚上大家救我的时候,你怎么也在?” 崔小凯没有转身:“喔,哈哈,那天晚上我刚放出来,一时兴起就冒着大雨开着车往你家那边飙,本来没想打扰你,只想在外面转一圈,在路上碰到了刘星辰和艾萌萌,他们说你不在家,也联系不上了,所以就……” 武娇说:“你怎么不转过头来呀?” 崔小凯犹豫一下,心情矛盾地转过身来,一张失意消沉的脸上写满了自相矛盾的谎言。他那天不是刚放出来,他是头天半夜就放出来的,他也不是一时兴起,之前转了一整天的钻石店,还买了一枚颇为昂贵的戒指,当时他计划要在武娇家人面前向她求婚的,但这些事现在都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就和大家一起赶到那边。”他接着刚才的说。 武娇问:“一定是你想到的那个河坝吧?”她想,因为除了他,没有人去那里找过她。 “唔……”崔小凯点点头。 武娇说:“我本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的,但我觉得你可能不需要,所以一直话在嘴边没有说出口。现在,我还要对你说声‘谢谢’。” 崔小凯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明白你的想法,如果我是个女的,我肯定也希望从一而终,所以我一点都不生你的气。至于谢谢嘛,就没什么意思了,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况且我也没能帮到你什么。你在车上说我们救你也没有用,我现在只是担心这个,你不会真的还想自杀吧?” 武娇笑笑地说:“不会了,也许像我这样的人只有撞过一回南墙才能成长,我现在觉得自己当时很蠢,那些都不是我的错,我应该理直气壮地活着。” 崔小凯微笑地点点头:“嗯嗯。这样才对呀。我总算放心了。” 武娇叹了口气:“可是……星辰很生我的气,我想这件事出了以后对他的伤害可能是最大的。” “嘁!”崔小凯不服气地说:“他还有理了?他有什么损失啊?” 武娇失落地说:“他特别特别地不想和我结婚。” 崔小凯气愤地说:“他那副德性大家都看出来了!” 武娇非常难过地说:“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那么仇恨我,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似的,突然之间,他整个人都变了!我自认为很了解他,他以前一直都是个特别温和特别有分寸的人,但是现在……天啊,他的一言一行和以前一比简直判若两人!就算结这个婚让他勉为其难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他恨不得要吃了我似的,谁也无法强迫他对婚姻忠诚,他自己也强调说结婚之后他有绝对的自由,但他还是像要进坟墓了一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崔小凯大概知道一些原因,但是一想起艾萌萌说的话,只好敷衍着点点头:“唔唔,是么……” 第206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6 武娇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眼泪决了堤。自从她回国,崔小凯第二次见到她的那一天起,这双眼睛总是泪水涟涟,一双眼睛里能有多少眼泪禁得住这么流,他知道她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是世事弄人把她逼到这个份上。刘星辰和艾萌萌的事已经众人皆知,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这对她真的公平吗?如果武娇知道刘星辰的外遇就是艾萌萌,这场迫在眉睫的婚姻就会出现变数吗?崔小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她。 由于刘星辰对结婚的一切事项均不拿意见,武娇的身体也比较虚弱,理事长只负责出面和武娇的家人沟通,所以婚礼的大事小情全都由理事长夫人一手操办。本来在两家父母的心目中这是一场好姻缘,可是现在闹得每个人都压力巨大。理事长夫人近来血压居高不下,在身体岌岌可危的状态下勉强支撑着。 保姆拿着血压仪从理事长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正好和刘星辰撞个正着。 刘星辰问:“我妈血压又高了?” 保姆点点头,轻轻掩上理事长夫人的房门。刘星辰刚要推门进去,保姆说:“让夫人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影楼的人要过来,下午定做婚纱的人也要来,晚上还要去试菜。” 刘星辰犹豫一下,撤回推门的手,不成想,门开了,理事长夫人揉着太阳穴从里面探出头来:“儿子,儿子……是你吗?” 刘星辰扶着她走进卧室:“妈,快点回床上去。” 理事长夫人说:“我没事的,我得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得跟着他们去看看摄影场景,武娇身体虚不能去外地拍实景了,婚纱照总不能拍得太寒酸,这个影楼老板说能拜托认识人到拍电视剧的小故宫里面拍一组婚纱照,要价真不低,比去景区还贵呢,我可不能被他忽悠了!” 刘星辰说:“您身体不舒服,操那么多心干嘛,让保罗叔叔去看看吧,差不多就得了。” 理事长夫人叹着气说:“不行啊,儿子,你不知道他们镇里的人可讲究这些了!咱们钱要花到当处,花得绣到面儿上,结婚的过场不能给人家留下口实,否则这点破事一辈子都没完没了!我是过来人,对这种事都是亲历亲闻,不要小瞧这些形式,一涉及到两家人就马虎不得。” 刘星辰以前最不爱听这些了,现在虽然也反感,但深知妈妈的无奈。理事长夫人在试衣镜前换上一套得体的套裙,扶了扶蓬松的发缵,说:“头发得重新弄弄了,你去把小美叫上来。” 刘星辰欲言又止,出去喊妈妈的美发师。 理事长夫人和美发师在房间里随便聊天,顺便商量一下婚礼那天的发型什么的,刘星辰一直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看上去在听,实际上在想别的事。不久,头发弄好,理事长夫人回头一瞅,奇怪,儿子居然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她笑着问:“怎么,你也想去看看吗?” 刘星辰等美发师走出去,关上房门,说:“妈……我们结婚之后不想在家里住,给我们买一套新房吧。” 理事长夫人愣了半天:“为……为什么呀?” “就是不想住在家里,不为什么。” 妈妈焦急地问:“武娇也同意?” 刘星辰点点头:“嗯。” 妈妈的表情特别惊讶特别失望:“武娇这孩子……伤死我的心了,哎呀呀,跟我的那些都是虚情假意,原来心里讨厌我这个婆婆,一怀上儿子就变脸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呜……”理事长夫人忽然觉得很难过,眼睛居然湿润了。 刘星辰赶忙上前安慰她:“妈,您别多心,这主要是我的意思,武娇没参与什么。” 妈妈哭着问:“为什么啊?儿子?!你不知道妈妈这么多年有多孤独吗?好不容易盼到你们都回来了,结婚了,有孩子了,你们却要搬出去过,妈妈这边又空虚又寂寞,孩子生下来之后还没有人帮你们带,好好的一家人,何必要那样啊?” 刘星辰心酸地抱住妈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我会常常回来看您的,而且等孩子大一点了就可以放在您这边。” 妈妈不甘心地摇摇头:“可是,武娇呢?我孙子也会想他的妈妈啊。星辰,你和武娇难道真的不能破镜重圆吗?试一试不行吗?就算是妈妈求你了好不好?” 刘星辰的表情冷若冰霜:“不行。妈,我们真的不行了。” 理事长夫人困惑地看着他,表示无法理解。 刘星辰说:“您就给我们买一套房子吧,不用太好的,只要有两个房间和两个卫生间就行。” 理事长夫人看出儿子是决意如此,心里顿时凉了一大半儿。 刘星辰晃晃妈妈的身子:“答应我吧,或者,先借我点钱。” 理事长夫人转过脸去,低沉地说:“你自己不是有钱么,你的那笔奖学金买一套房子也足够了,干嘛还来跟我要钱。” 刘星辰说:“那钱我给武娇了。” 理事长夫人说:“你没有,你骗我,那张卡一直在你房间的抽屉里,连锁都没锁,还是我给你锁起来的,现在应该还在那儿。” 刘星辰忽然想起那天武娇来还钱,一定是她临走时偷偷塞到抽屉里的,想到这儿,他转身就走,要去拿那些钱。理事长夫人拉住他,眼神里充满风烛残年对亲情的企盼:“儿子,妈妈求你了,别搬出去了好么。” 刘星辰的眼睛红了:“妈,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您,就算您说我不孝也好,我无法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婚姻不能把我和不爱的人绑在一起,您更不能那么残忍。” 理事长夫人的一颗心彻底凉了。 一推门,刘星辰发现临走时反锁的门有些不对劲,他走进来,听见电视机里的嘈杂声,艾萌萌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知道她在装睡,他把遥控板拿过来,闭了电视,坐在沙发上,摸摸她的脑袋:“你闷不闷?想不想出去兜兜风?” 艾萌萌趴着一动不动,脸冲着沙发里头。 他说:“门锁已经换了,你用原来那把钥匙捅一百遍也没用的。你要出去干什么?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给你买回来,或者,我现在就带你去买……”他忽然听见她说:“我要去开发区。” “去开发区干嘛?” 艾萌萌说:“去接一个朋友。” 刘星辰听成了“去见一个朋友”,嫉妒心作祟,他立刻想到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或者工作上认识的什么二道贩子,他口气生硬地说:“不行。和那些人断了吧,那个工作坚决不能再干下去了。” 艾萌萌转过头来暴躁地大嚷一声:“我要去!” 刘星辰被她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看她半天,怀疑她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这个疑问刚一升起来,他心底里顿时产生一股翻江倒海般的酸涩,这种酸不是硫酸却胜似硫酸,几乎要将他的心烧出一个窟窿,他压抑着难以言传的熊熊妒火,强笑着说:“好,我们去。”他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艾萌萌立刻坐起来,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他帮她拽拽龌龊的衣服领子:“时间来得及,打扮漂亮点吧。” “不用了。”艾萌萌扭了一下身子,躲开他的手,牛哄哄地走到门口鞋柜前,竟然连拖鞋都没换,就说:“走吧!” 他抓起车钥匙,深深地运了一口气。一路上他开着车心里始终在纠结一件事,一个女人脸不洗、头不梳、穿着拖鞋会去见什么人呢?路过镜子时都不说照一照,难道是——做过了? 艾萌萌给他指路,在每个转弯处都会提前提醒他,可他仍然会把方向盘转到相反的方向好几次,不知道究竟是故意的呢还是他根本就是个路痴。暴雨后的天气凉爽晴朗,路边的风景树新鲜碧绿,开发区的环城公路上车辆稀少,交通管制也比较松,几次非法逆行虽然没有被违规拍照,但刘星辰为自己的笨手笨脚而感到心烦气躁,越是急着要看看那家伙是什么样就越是南辕北辙。他在想,一个女生一旦有了第一个男人之后,如果不想嫁给他,很快有就会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遇见想嫁的那一个为止,他并不介意是不是第一个,他是无法忍受自己不是艾萌萌的最后一个。 他不可能就这样把艾萌萌一直关在屋子里的,等他结婚以后,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倾注到她身上了,艾萌萌随时都可能被别人偷走,如果有一天她想和别人在一起了,而他作为一个有妇之夫,根本无法阻止那种事,到那时,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艾萌萌沮丧地说:“真是的,又拐错了!你怎么搞的啊,怎么连左右都分不开了?还不赶快挑头,挑头啊!喂,后面有车!” 刘星辰暴躁地说:“不是你让挑头的吗!” 艾萌萌更大声地喊:“那你也得先看看后面有没有车吧!我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吗!白痴!” 刘星辰一生气把车停在路边:“呼——” 艾萌萌气急败坏地问:“你怎么不走啦!就快到了,就在对面那条路上!” 刘星辰郁闷地转过头来,郑重其事地问:“艾萌萌,你对我这么凶,还把我当司机一样使唤。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还没等艾萌萌反应过来,他又忍不住接着问:“你是不是和他上床了?是认真的吗?还是□□?是小鸽子吗?还是别的我不认识的人?你先别急着回答,如果是一夜情,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以后别再有就行了……”他踏上油门,让车慢慢走起来,突然一脚急刹车,他转过头来对她大喊:“你还嫌伤害我不够深吗!” 艾萌萌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大喊一声:“你神经病啊——” 他们对视着彼此,在这十几秒钟的目光相接中,温情一点点地逝去,恨意一分分地增长。 艾萌萌赶紧闭上眼睛,疲惫地瘫在靠背上:“呃……我不想和疯子在一起……受够了!” 他默默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让车停在路边。僵持了半个小时,他还是忍不住先投降了。他主动摸摸她的脸,嘴巴追着她的唇,够着吻她,一团浓浓的烟香从他的鼻息当中传递过来,本来他以为自己身上的正能量可以带她学好,结果却被她身上的负能量完全带跑了,现在他们俩都成了大炮筒,都成了大烟鬼。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强行扳着她的脑袋把她的嘴巴撬开,动作有点近乎于暴力,他们在车里又撕扯了半个小时,她最后放弃抵抗。她不再躲他,他反而停止了侵犯,低头隔着衣服轻吻她的胸脯上那个略有痛感的烫伤…… 在路上浪费了三个小时后,他们总算来到一家宠物医院的门前,艾萌萌下了车,门口有一个大铁笼,里面装着好几只猫和好几条狗。他看见她把其中最大最黑的那一只猫抱出来,并付了一些钱给那些虐待动物的人。他总算松了口气,他猜她可能是故意整他,但他宁愿是这样。 他坐在车里,手指在车门上轻轻敲着节奏。在他读过书的那个国度里,把宠物囚禁在笼中是属于虐待的,而他现在却对这个有了一层新的认识,认为即便是囚禁和虐待也是要看初衷的,如果初衷是因爱而生的那就是对的,总之,他不认为自己对艾萌萌所做的那些事有什么过分的,因为他知道他对她的爱依然在加深,只增无减。 第207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7 晚上七点还要去应付该死的试菜,刘星辰盯着保罗叔叔发来的短信愣住了,不知道是谁给理事长夫人出的馊主意,婚宴酒店竟然订在了丽影总店,姜红的地盘!顿感浑身不适忍无可忍的他立刻给妈妈打过电话去,可是理事长夫人此刻正在户外和影楼老板讨价还价,顾不上接电话,而且现在找她的人多如牛毛,她也没想到是儿子打来的。刘星辰连着拨了三遍理事长夫人的手机,心里开始生妈妈的气了,就他的判断,妈妈和姜红应该是照过面的,记得那天出院时在一大堆补品和药品中间见到过一摞禅宗方面的书,他问妈妈是什么人送来的,妈妈闪烁其词地说忘了,但是据他分析姜红很会做人不可能打发秘书来,应该是亲自来的,妈妈躲闪不及的表情似乎昭示着已经知道姜红就是艾萌萌她妈了,既然见过面,姜红不可能不做自我介绍,综上所述,刘星辰觉得订酒店的事像是妈妈故意的! 为了表达愤怒之情,本来就一肚子不乐意的他决定今晚不去试菜了。可是他刚撂下电话,艾萌萌这边就接到武娇的电话,请她去试菜,艾萌萌一问酒店地址,闹心的程度不比刘星辰差哪去,作为最好的同学艾萌萌哪有回绝之理。刘星辰扶着方向盘,斜着眼瞅她,表情好像在说,现在知道什么叫新郎结婚新娘不是我了吧? 挂了电话,艾萌萌翻遍全身的衣兜也没找到一根可以点燃的东西,因为她穿的那个严格来说是睡衣,她从刘星辰兜里掏出了他的烟和他的zippo,可是大黑猫不停地用爪子挠她的手,她左躲右闪,终究还是被它烦得抽不成了。刘星辰说:“太烦人了,把它扔了吧?”艾萌萌没理他。 他把车停在道边,降下车窗,对她说:“你敢放开手吗?信不信你一放手它就会立刻跑出去?” 艾萌萌不服气地说:“它要是不跑呢?” 他很随性地说:“那就养着呗,呵,它是上帝派给你的戒烟使者。” 艾萌萌紧紧抓着跃跃欲试的猫腿儿,目光十分坚定:“不,我要养它。” 他从容的神色渐渐变得纠结起来,对她那双紧攥的手产生极为不平衡的幽怨之情,他赶紧收回视线,心情糟糕地骂了一句:“妈的,我都嫉妒死这只猫了……” 大黑猫用带刺的舌头舔了舔艾萌萌的手指,她低头看看它湛蓝的眼睛。他们继续在冷冷清清的公路上行驶。他忽然说:“我和你妈见过面。” 艾萌萌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时候?” “就在你玩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我去问她有没有你的消息。”他的声音很低沉:“我跟她说,我要娶你,她很高兴,还答应参加咱们的婚礼。”他接着说:“我还去古玩城那边找过你爸,你爸对我很热情,给我讲了许多古玩知识,还请我吃饺子,他说这些年古董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看得出,你爸生活挺困难的,而且他特别想你,问了好多关于你的事。” 艾萌萌把脸贴在大黑猫的身上,安静地听着。 他说:“你妈那边……我是没脸去见她了。我猜,她现在应该很生气。这次我们家把婚宴定在丽影酒店大概是疏忽了这层关系,我之前也没有想到这些,否则我一定会避免这种尴尬的。” 艾萌萌冷冷地说:“不要紧,我和姜红早就断绝关系了。” 刘星辰说:“她可是你妈唉!” 艾萌萌说:“是我妈又怎么了,和你有关系么?” 刘星辰顿时被呛得哑口无言。 在穿衣镜前,艾萌萌拎着那条挂着七位数价签的黑色礼服裙往身上比量了一下。 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刘星辰忽然说:“别穿这件了。” 艾萌萌不高兴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别穿这件。”他丢下一句很不耐烦的话,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艾萌萌对着镜子愠气:“我觉得那个场合穿这件挺合适的!” “不合适。”他连瞅都没瞅她。 艾萌萌火大地问:“为什么!”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为什么。” 艾萌萌一气之下把衣服扔到他头上:“还给你!破玩意儿!” 唰地一下,沉甸甸的面料从他头上滑下去了,他沉默地坐在那里,看上去特别没面子。 艾萌萌跑到卧室里翻箱倒柜,想要找一件隆重点的衣服,翻来翻去也就那么几件,对于她的衣柜,他心里有数,衣服不多,都是素色,在他看来,每一件都有她的表情和潜台词,小西服代表“我和你不熟好吗”,夹克服代表“你是我老朋友哦”,衬衫代表“别把我当成笨蛋”,t恤代表“我觉得你很无聊”,唯一的连衣裙代表“我想恋爱了”……出其不意地,他看见艾萌萌穿着一件没精打采的大长t恤出来了。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小小地开心了一下,但立刻又变得表情严肃。 艾萌萌走到门口,挑出一双有着铆钉的皮凉拖,穿在脚上。 他问:“你这是干嘛?” 艾萌萌有点惊呆地回过头,说:“去试菜呀!” “谁让你去的?” 艾萌萌以为他得健忘症了,难以置信地看看他:“武娇呀!” “我是说,谁允许你去的?” 艾萌萌呆呆地望着他。刘星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艾萌萌的目光渐渐愤怒起来:“刘星辰!你什么意思?你还不让我去是怎么的?那你还说穿这个不合适穿那个不合适的,你有病吧!” 他说:“我本来就有病。” 艾萌萌气愤地说:“是神经病吧!” “猜对了。” “可这是我家——”艾萌萌把手抓包照着他的脑袋扔过去,结果没扔准,手包擦过他的肩膀飞到沙发后面去了,想到车钥匙还在那里面呢,她懊恼地咆哮了一声:“你真无耻——” “是你自己没扔准,怨不着别人。”他冷静地喝了一口咖啡。 艾萌萌想到门还被他用钥匙反锁着,就对他说:“你给我把门打开!” 刘星辰冷冰冰地说:“你去我就得去,但是我刚才已经决定不去了,如果你真的很想去的话……”他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乖乖地坐下来陪我看会儿电视,说不定我一高兴会改变主意。” 艾萌萌崩溃地看着他,心里骂,神经病!她看看墙上的挂钟,虽然时间还早,距七点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但是旧城区这边一到下班时段就堵车,他这个假洋鬼子根本不了解状况,肯定还以为时间富余得很呢,艾萌萌可不想迟到让大家都等自己,就算再不谙世故,她也知道试菜都是请“自己人”,不能不识抬举,但是她又不想跟他磨叽这些鸡毛蒜皮。她坐在他身边假装看电视,眼睛一个劲儿往时钟上瞟,不时看看手机,再看看渐渐发暗的窗外,这般焦急的心情简直让人度日如年。 电视里正在放录影碟,刘星辰一到有亲密镜头的时候就转过脸来吻她,吻着吻着就开始了全身撩拨,逐渐把她压在身下……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来,大黑猫噌地一下蹿到茶几上,稀奇地用爪子使劲儿抓挠那个浑身震动的家伙。刘星辰压着艾萌萌伸手够到手机,发现是“妈妈”打来的,扫兴地坐起来,按下接听:“喂,妈……” 理事长夫人在电话里说:“儿子,你在哪儿啊?一会儿,丽影酒店二楼,早点来,别迟到。” 刘星辰说:“妈,是谁要把婚宴定在丽影的?” 理事长夫人觉得儿子的口气有点责怪的意味就赶紧往理事长身上推:“是……是你爸呀,他不让办得太铺张了,说找个四星级酒店就行了,后来是你陈阿姨给推荐的丽影,说总店那边是五星级的环境、四星级的价位,她们家亲戚以前就是在那儿办的,妈妈现在已经到这边了,环境还不错,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刘星辰说:“妈,现在就您自己在那边吗?” 理事长夫人疑惑地问:“怎么啦?” 刘星辰说:“要是还来得及,就换个酒店吧。” “为……为什么!”理事长夫人在电话里的声音明显有点急了。 刘星辰不耐烦地说:“哎呀,妈!丽影酒店是姜红开的,而且她就住在总店那边!” “姜……红……姜……红……”理事长夫人费解地在脑子里搜罗着这个名字,忽然脑袋里像过了一道闪电似的,血压顿时升高:“天啊!儿子,妈妈真的忘了,妈妈真不是故意的……” 刘星辰赶忙问:“还来得及么?” 理事长夫人焦急地说:“已经来不及了!好多人都到了!” “唉!那算了吧!”他说完不管不顾地把电话压了线,理事长夫人又打过来,他直接把手机关掉,懊丧地扔到一边,气恼地说:“我妈真是的!你说她是故意的吧,听起来还不像!你说她不是故意的吧,才五十岁就糊涂到这份上!记忆力差得惊人!” 艾萌萌抱着大黑猫坐在旁边,两双圆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过了会儿,等他稍微平息了怨气,艾萌萌试探着问:“那……我可以去了么?都六点了耶。” 刘星辰说:“我都不去了你还去什么啊?” 艾萌萌说:“我可不是你们家那边的人,我是武娇家这边的人好么,而且我都答应了。” 刘星辰说:“那你不怕碰到你妈么?” 艾萌萌立刻摆摆手:“放心,姜红不会露面的。” 刘星辰想也对,忽然想起妈妈最近血压高,刚才那一顿够她受的,有点不放心。他说:“行。”艾萌萌刚要站起来走,又听见他说:“时间还早,做一次再走。” 艾萌萌说:“你懂不懂啊!六点是下班高峰期,会堵车的,立交桥下面有时候一堵就是一两个小时,现在就走都怕来不及了,喂,你听没听我说话……”他哄走大黑猫,压到她身上,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嘘——别吵,我专心起来就很快。” 艾萌萌被他压在沙发上:“一会儿还要去试菜呢!你这是要当新郎官儿的调子么?你特么真是猥琐到家了!喂,等等,刘星辰,我不想和你一起猥琐!” 刘星辰发狠地说:“不就是去试个菜么,有什么不可以!我连新婚之夜都准备过来和你睡!这辈子你都得陪我猥琐下去,这是你欠我的!” 挂钟的指针在一点点地向七移动,艾萌萌的手机不断地闪着武娇的名字,却无法接。 晚间七点十分,在丽影酒店二楼的一间豪华包间里,两家的宾客都到齐了,男方这边少刘星辰,女方那边少艾萌萌。理事长坐在人们中间,看着那两个空位,脸上越来越挂不住。理事长夫人既打不通儿子的手机又不能给大家解释儿子迟到的理由,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 刘星辰和艾萌萌果然被堵在半路上,武娇给艾萌萌打了好几次电话,艾萌萌都告诉她快到了,武娇担心她找不到包间,就提前去门口接她。天还不算太黑,武娇穿着理事长夫人给买的那件肉粉色的礼服裙,站在门口的雨打下踮着脚,看着一辆又一辆酷似艾萌萌的红色的小轿车从马路上驶过,一次又一次失望地目送它们远去。本来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红色轿车上的她忽然发现一辆大黑越野从路口处开上饭店的甬道,她认得那是刘星辰的车,玻璃贴很黑,她仍然争分夺秒地透过挡风玻璃瞄了一眼副驾的位置,让她不敢相信的是那个位置不是空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艾萌萌。 武娇赶紧躲到浮雕大柱子后面,这根柱子足够粗,连她的裙摆都可以完全挡起来,她听见黑色越野车开上斜坡,停在门口,艾萌萌下了车,回头对车里的人说:“你等一会儿再进来。” 刘星辰温顺地“嗯”了声。武娇站在柱子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俩说话的口气以及一前一后出现在人前的这种安排,足以证明一段暧昧不明的关系。武娇双手捂住剧烈起伏的心跳,担心它会在胸腔里炸裂,她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张嘴说话,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他们,接着她感到一阵虚脱,靠着柱子一点点地瘫在地上,也许是今天的新发型和新裙子弄的,刘星辰开车从柱子旁经过时也没有认出她来。 之前武娇无数次地想象过他的外遇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会不会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女骗子,会不会是一个专门破坏婚姻的狐狸精,会不会是一个私生活混乱的女流氓……不管是不是,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女人,更不愿意逼问他到底有过多少,她甚至一辈子都不想知道他的外遇是谁,然而他就和艾萌萌在她的眼皮底下搞动作,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她猜是在她跳河之后吧,因为那天他的态度骤变,可是她又觉得不对劲,往远一点回想,也许是在海边度假的时候吧,因为他从那时起就不再碰她了,她又往更远一点的时候回想,也许比那更早,他是从好久以前就开始不接她的电话了,不要告诉她是刚回国的时候,她已经不想再追问这个了……可是一些蛛丝马迹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令她感到窒息、愤怒、恶心! 在第一次同学聚餐时他极其认真地倾听艾萌萌谈论自己的工作,以至于都忘了手里的汤勺根本没有汤,还往自己的碗里做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盛”的动作;同学聚餐之后他突然人间蒸发一个星期,后来她给艾萌萌打了个电话,当天下午他就奇迹般地出现了;在海边度假的时候,艾萌萌穿比基尼那么性感,他居然一次都没赞过,只能说明他心里有鬼;在水族馆旁边的高级餐厅吃饭时,他们故意相敬如宾,餐叉不小心碰到一起同时吓了一跳,那块儿是不是演砸了?还有跑沙滩赛的时候,他们俩那个不容别人插嘴吵完不到一分钟就和好的吵架方式,难道不是一种情侣间的打情骂俏?旅游回来之后他提出分手,默示她去打胎,是因为他有了艾萌萌,孕育中的“刘萌萌”就没有必要出世了,所有的矛盾和疑惑就都解释通了。 身心上的双重摧毁令武娇再次陷入自杀时的那种绝望,她的心脏微弱地翕动着,努力地张嘴喘气却只能吸入极少的氧气,四肢瘫痪的感觉比死还难受。 此刻,艾萌萌在招待生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个包间,时间七点一刻,幸好不算太晚。门一开,她的视线迅速在屋子里扫了一遍,偌大的餐桌上人们各就各位,武娇不在其中,气氛有点尴尬,长辈们互相攀谈,没人认得艾萌萌。 武娇的姐姐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艾萌萌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大长t恤,由于身子骨特别单细,这件衣服被她穿得提拉甩褂,在年轻人的眼里可能是时尚,但与今天的场合不太搭,下身是一条瘦长的黑色牛仔裤配坡跟凉拖,纤细如柴的两条腿看起来笔直匀称,手里挽着一个细细的皮包,这个包有一尺多长,足够放下钥匙、手机、零钱包等小零碎。短短的蓬蓬头烫得一致隆起,显得头很大,给人的感觉是她独自站在风口,枯黄的发稍看上去不怎么爱打理,或许是理发师的一次失误所致,一双明显缺乏睡眠的眼睛,一只被一侧长长的头帘儿遮在阴影下,另一只露在外面,目光低垂,像是在做自我审视,也可能是懒得理人。 武娇的姐姐主动过来和她说话:“你是……艾萌萌吧?” 艾萌萌说:“嗯,是。” “坐这边吧。” 艾萌萌看见她把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儿从座位上撵走,给自己空出一个椅子,艾萌萌连忙说:“不用了……” 武娇姐姐说:“没关系,你坐吧,小孩子坐不住的。” 艾萌萌问:“武娇呢?” “上洗手间了。你是……娇娇的高中同学?” 艾萌萌坐下说:“嗯。” “那你和星辰也是同学咯?” “嗯,是。” 武娇姐姐逗她说:“呵呵,那你这次是哪边的人?” 艾萌萌说:“当然是武娇这边的咯,我是她同桌,刘星辰……是转校生,我和他……不太熟。” 武娇姐姐笑着点头:“哦,是这样。” 艾萌萌不自然地对她笑了一下:“我去看看武娇。” 她一开门,差点与刘星辰撞个满怀,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各自分开,一出一进,屋子里的人都没有留意到这些,注意力全部被刘星辰的出现吸引过去。理事长夫人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总算落到肚子,赶紧把儿子从头到脚数落一遍,给亲家找点心理平衡。 刘星辰盯着那扇门,恨不得用眼睛在上面打穿一个洞,想看看艾萌萌跑哪儿去了。他刚来不能马上追出去,按耐着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仅仅是一小会儿就快令他心力交瘁,武娇在没在他一点都没注意到。他发现所能忍受的艾萌萌离开自己的视线的时间非常短,仅仅几分钟就好像过了几年,他决定假装出去接电话,刚掏出手机,门缝里闪进一个窄窄的身影,艾萌萌对门口的武娇姐姐说:“武娇不在洗手间,哪里还有洗手间?” 就在这时,武娇回来了,她的面色特别苍白,表情也很奇怪,连粗心大意的艾萌萌都看出来了,可能每个人都有困惑,只是没有人想第一个打破喜庆的气氛去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208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8 理事长犀利的目光从刘星辰的身上瞟到艾萌萌的身上,再从艾萌萌的身上瞟回刘星辰的身上,以过来人的直觉力做了一次严厉的审视和判断,此时此刻,他完全有理由认为艾萌萌是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社会渣子,在武娇怀孕自杀的情况下她依然对刘星辰纠缠不休就是最好的证明,今天在这种正式场合拖着刘星辰和她一起迟到,等于是在挑战这场由父母做主的婚姻,或许是她的家庭因素使她憎恨这些愚昧的长辈,所以想利用刘星辰对她的迷恋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理事长夫人不知道艾萌萌是接受什么人的邀请而来,多数是刘星辰把她带来的,听说那天营救武娇的人里也有她,但是现在连武娇都对她不理不睬,她还有什么脸来出席这种场合! 此时艾萌萌低垂的眼睑和暗淡的神色,仿佛是对以上揣测的全部默认,一整桌人里只有懵懂的小外甥对她施予真心的笑容,其余的人都以光怪陆离的神色向她传递着厌恶的讯号,这其中的原因,刘星辰只能理解一部分,令他最为介怀的是,他莫名地从理事长的目光中察觉到对艾萌萌极深的成见,这种成见可能有来自于理事长夫人的成分,但他不相信妈妈那么善于煽动人,更不相信爸爸这么容易被煽动,这令他百思不解。 当他捕捉到武娇投向艾萌萌的目光时,喔啊,那是什么表情,黑猫警长在审视三只耳吗?哼,这个表情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他知道武娇迟早都会发现他们的关系,以前他还希望武娇能在这场三角恋中知难而退,现在他根本不抱幻想,他在国外给武娇灌输的那些自由、自立、自主的思想,回国后完全被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给弄变了味儿,这不是世俗人眼中的城里人笑话镇里人的问题,这是两种迥异的意识形态的矛盾,只能说他失败了,却不能说武娇胜利了。 饭桌上人们对艾萌萌的冷落让刘星辰的内心饱受煎熬,这场婚姻的不顺遂以及武娇自杀的原因似乎都被加诸到艾萌萌的身上,他恨自己从来都没有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并试图理解过这种被排斥在群体之外的毫无归属感的不自由,这种不自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将她压在底下,让她无所适从、无处可逃、无能为力,只能听任人们把她打向反派。 记忆又一次在学生时代复苏,被刘星辰视为空气的局外人和闲散事,对艾萌萌来说竟也成为无比巨大的阻力,他们又一次被这些奇怪琐碎的人和事隔在两端,他说自己用了生命中最好的十年来爱她,为什么在她身上收到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以前他把这个原因归于她的懦弱和放任,今天他才发现纵使自己使出了浑身的本事来保护她,却无法挡住无孔不入的射穿她心灵的冷眼,那些冷眼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用爱铸造的坚强壁垒,把她辐射得只想要逃脱,事实上他并没有为她遮挡过什么,这一刻他幡然悔悟,七年前那些事根本不是她的错,现在发生的这些事也不是她的错,有一种想哭的酸楚忽然把他从眼前喜庆的场景中剥离,他只想打翻一轮又一轮祝福的酒杯,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然而他却什么都没做,任凭酒杯在眼前一轮一轮地经过,终于轮到了艾萌萌过来送祝福,她捏着一只透明的小玻璃盅走到一对即将踏进喜堂的新人面前,三个人三种心情全都写在脸上,艾萌萌的眼眸微微震颤,刘星辰把那看作是她对他最后的一丝留恋,接下来他要看看她如何狠下心来把他推向武娇。 多年前他们仨是班里的奇异组合——转校生、寄宿生和渣子生,多年后他们的错杂关系依然难以说清,或许镌刻在树干上的字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代表不同的含义,也只有那棵树还记得当初每个人的心情,而今天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心情已经再无回旋余地。艾萌萌并不是才发现武娇对自己脸色骤变,也许是出于直觉,也许是崔小凯没有信守承诺,也许是对老公的初恋情人本能地排斥吧……什么都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艾萌萌现在要亲手把“学长”还给她了。二十五岁,只是人生的三分之一,至少还有五十年他都是属于她的,何况她肚子里已怀着他的孩子,如果真的爱他,这些已经足够了不是么,何必计较不值一提的婚前艳遇。 艾萌萌对着武娇冷淡的表情尽力地微笑一下:“武娇,星辰,终于盼到你们的好消息了,作为老同学你们的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今天我先预祝你们俩婚礼办的顺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跑跑腿我总能行。这一杯我先干为敬,武娇不能喝酒,星辰,你就替她多喝点吧,谁让你提前当爸爸了呢。” 难以置信,艾萌萌就这样连损带逗地把他推了出去,刘星辰本以为自己还能应付这种调侃,可是当他动了动面部肌肉,竟发现没有一块儿听使唤的,才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玩笑,是真的要为人夫、为人父了。 武娇淡淡地说了声“谢谢”算是给她很大面子。艾萌萌一仰头把酒喝尽,倒拎着一只空酒盅久久地望着刘星辰。而他却让这个easy到连笨蛋都能应付裕如的小case冷了场。他注视着她那双空洞的眸子,恍惚从熙攘的酒宴中抽离到一个静谧的雪夜,当第一次近距离地凝视彼此,灼热的眼光频频碰触在一起,心跳加速致使浑身血液像电流一般酥酥乱窜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还有那个孩子气的游戏,都像是近在眼前的事,学生时代最真实最纯粹的岁月犹如白驹过隙,倏忽而已,转眼之间他们却要站在这里彼此言不由衷。 这时,理事长夫人戳了戳儿子的后腰,低声提醒:“星辰,快点喝呀,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刘星辰的眼神仿佛刚刚从一场风雪中回到室内,漆黑如夜的瞳孔蒙上一层极薄的水雾,他连着眨了几下眼睛,迅速刷新的目光一次比一次纠结、一次比一次痛苦。 如果这就是最终的结局,为何他觉得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就像那些年里反反复复做过的一个梦,蓝蓝的天空,操场上人声鼎沸,她给他的印象永远都是一个背影,世界因她的退出而变得不名一文,光影是滑稽的,声音是虚幻的,物质存在是无从追溯的,唯一的精神实质被抽空,人的一生可以没有任何十年,但绝不能没有任性的青春,即使它可能仅仅是一些眼泪与荷尔蒙,仅仅是一次触电般的高峰体验。 艾萌萌早就回座位了,后面的人都已经把祝福的话说光,他还端着刚才那一盅酒,微微发颤的手把酒弄洒,只剩下大半盅,服务生又将它重新斟满,他闭上眼,像喝毒酒一般喝尽了它,之后就一盅接着一盅地来者不拒。 他那男模一样挺拔端庄的身材可以把平淡无奇的衣服撑得平展笔直,使他每每看上去都像个新郎官儿,温文尔雅的言行举止暗示着他极好的家庭教养和温馨的成长氛围,秀气隽永的音容笑貌让人们总是忍不住把目光逗留在他的脸上。学生时代迷恋过他的女生肯定不在少数,以后在工作场合他也一定备受女同事的青睐,只是他做什么事都非常专注,学习时刻苦认真,工作起来也应是心无旁骛,那些倾慕他的女子想要和他产生一点交集或摩擦出一点火花恐怕难之甚难,假如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叫艾萌萌的人,他绝对是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他的妻子会非常幸福,他的孩子也会出类拔萃。不管是了解他的人还是不了解他的人,从他正直的眼神中都可以看出这样的端倪,然而这样一双不会撒谎的眼睛在武娇看来却代表着由内而外彻彻底底的背叛。 今天刘星辰的每一个细微的表现都瞒不过武娇,重重谜团在这一天全部揭晓,除了艾萌萌还有谁能让他这么凄惨,他从来都没把目光投向过别人,自始至终都是艾萌萌艾萌萌艾萌萌。刚才艾萌萌一转身,他连魂儿都没了,应酬后半场的时候纯粹是个无章程的躯壳。武娇面沉似水的神色让大家有些奇怪,但是没有人挑她的理。 酒宴接近尾声时,人们最后共同干了一杯。理事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顺便安排一下待会儿怎么走,刘星辰的suv宽敞,武娇一家人正好坐一车,理事长命令式地让刘星辰送他们回去,这个安排看似在情理之中,却是故意要把他和艾萌萌分开。 其他人爱怎么走怎么走,理事长才不管那么多。形势丝毫不容反驳,大家一哄而散。纷乱的人流里,刘星辰的目光到处搜寻着那个瘦削的身影,可是转眼之间她的背影就消失了,他只好在理事长夫妇的催促下踉跄而去。 夏夜都市的繁华地段依旧车水马龙,闪烁的霓虹灯令街道两边的视域参差不齐。姜红开着车远远地跟在女儿的身后,走出至少五公里的路程。 艾萌萌终于走不动了,蹲在一架自动贩卖机前面,把脸埋进瘦削的手臂里,就那个动作保持十几分钟,不知道在干什么。姜红几次想过去看看她,都因为提不起勇气而放弃了,直到艾萌萌的身体抽搐得越来越明显,两个手臂不停地在脸上抹胡,姜红才发现她在哭。 姜红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自从参禅以后,烟瘾一直控制得很好,但是这个情景让她又一次坠入了那个久违的必须借助什么东西来抑制精神上的歇斯底里的深渊之中。 第209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79 早上,大黑猫舔了舔刘星辰的指尖,手机在床头柜上聒噪地震动,宿醉头痛的他翻了个身,“妈妈”两个字在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闪着,空旷的房间里被局促的气氛充斥,大黑猫喵呜一声蹦到床上,像验尸官一样用一双严肃认真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低下头闻了闻他的鼻息。 刘星辰睁开眼,默默地看着它许久,仿佛在它的瞳孔中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天空,他赶紧眨眨眼,够到手机,理事长夫人的声音在耳边焦急地响起:“儿子,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儿,都十点了!怎么还没到呀?摄影师和化妆师都等着急了!武娇也早都化好妆了!快点啊快点!” “行了,知道了。”刘星辰用极低的嗓音应付着妈妈。 理事长夫人说:“喂?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 刘星辰从嗓子里发出一个沉沉的声音:“没有。” “那你说话怎么这样?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我要洗漱,先挂了。” “喂,儿子,儿……” 刘星辰披上毛巾睡衣,走进洗手间,用凉水胡乱洗了把脸,镜框里的眼睛有一点浮肿,他把下巴略微刮了刮,对着镜子试图开口讲话:“武娇……你能不能……”他对自己的音调和口吻非常不满,捋了把脸,重新开始:“武娇,我不能和你结婚!”他摇摇头,低垂着眼睑想了想,又抬起头,对着镜子讲:“武娇,对不起,请你退出吧。” 还是不行,还是不行,对不起后面怎么也不该是你退出吧,逻辑混乱得连自己都说不通还怎样说服人,他烦恼地走出洗手间,走出家门,开着车在路上行驶……到了拍婚纱照的现场,心里一直在琢磨这话该怎么说。 化妆师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理事长夫人打着阳伞在旁边当参谋,保罗叔叔给他们免费当帮工,摄影师给新娘摆pose并预先留出一个空位,等新郎的妆一化好就补位上去,然后快门一摁。 穿着洁白的结婚礼服,站在富丽堂皇的皇家园林里,新娘和新郎的脸却沉得像水一样,再高明的摄影师也拍不出好镜头。武娇还算是好的,笑容酷似蒙娜丽莎一闪即逝,刘星辰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情,工作人员很犯愁,理事长夫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武娇小声说:“你就不能配合一下么?” 刘星辰斜眼看看她,心里的话欲言又止,觉得这个时候说不够正式,再忍一忍吧。但他发现摄影师用两个食指比划来比划去的,意思让他们把头靠近一点,那个举动特别恶心人。他有点想要爆发了。正好这时武娇说:“我都怀孕五个多月了,挺着肚子在这里站了两个小时,你配合一下就不行么,别那么自私好不好?” 刘星辰不再犹豫,直接问她:“你知道我的外遇就是艾萌萌之后心里作何感想?” 武娇愣了愣,睫毛微微颤抖几下。 “我在问你话呢。” 武娇竭力压抑着愤恨之情,低声对他说:“有话能不能待会儿再说,浪费时间都是要算钱的,你以为人家会免费等着你给笑脸。” 他说:“我想现在说就现在说,拍婚纱照的钱是我们家出,我说了算。” 武娇说:“刘星辰,你真渣,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面。” “我本来就这个样子,你不知道罢了。” 武娇不屑地说:“七年来你装得实在是太好了。” 他突然声音变大:“对!我一直在装,但是我现在装不下去了!” 摄影师发现他们俩在吵架,丧气地回头看看理事长夫人,耸了耸肩膀,意思是说,这样我没法拍。理事长夫人想要过来调解两句,可是发现根本插不进嘴,在一旁怅怅地叹了口气,扶着发晕的头颅回到荫凉下休息。保罗叔叔也只能在一旁劝劝,别无他法。 武娇眼眶发热,努力隐忍着想哭的欲望。 刘星辰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武娇,你退出吧,好么?” 她立刻把最大的问题摆出来:“那孩子怎么办?” “生下来。” “生下来之后呢?” “给我妈。” “那我呢?” “你可以重新开始。” “那你呢?” “……” “你就可以娶艾萌萌了是吧?” 刘星辰理直气壮地说:“我和艾萌萌本来就是一对!” 武娇转过脸来,含着泪盯着他,痛与恨的铁轮并排在心里碾压过去,他没有像犯了错的孩子那样回头认错,反而把艾萌萌亮出来逼她退出,她忍无可忍地说:“但是我怀了你的孩子!” 刘星辰说:“不是说过了吗,孩子生下来就行了啊!” 武娇说:“你以为给孩子找个归宿,问题就解决了吗?!” 刘星辰说:“那问题到底是什么!是你自己过不去吧!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报复,对吗!?” “对——因为你们俩让我恶心——”武娇大喊一声,把手里的花束扔到刘星辰身上,花束散落一地,眼泪把她脸上的妆冲刷殆尽,化妆师忙乎一早上全都白搭。 刘星辰仅仅是冷笑两声,掏出烟盒,用嘴巴叼出一支,转过身去,对着人工湖腾腾冒烟。 摄影师和化妆师面面相觑,从来没见过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婚事,工作人员都在旁边看热闹。理事长夫人颜面无光倒是小事,估计血压已经升到二百了。 一个不识相的小卫生员走过去,对刘星辰说:“先生,这里不允许抽烟,请赶快熄掉,不然就罚款。” 刘星辰正好没有地方撒气,揪起他的衣服领子就要抡拳头,幸亏旁观的人一拥而上,及时把他们分开了。新娘哭花脸,新郎要揍人,这个婚纱照没法拍了,摄影师和化妆师给影楼老板打电话要求收工结账。伤心欲绝的理事长夫人被保罗叔叔扶到车上。 武娇一把薅掉头上的纱冠,到影楼的面包车里换衣服去了。刘星辰站在人工湖畔继续抽烟。等武娇换完衣服出来,他走过去,抓起武娇的胳膊,把武娇强行拽进他的车里,噌地一声从人们的视线中扬长而去。 武娇坐在副驾上冷硬地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星辰不说话,加足马力,把车开得像一阵风。很快,武娇在车窗里看见菊理高中的大门,一群学生松散地围在那里,听说这几天高考报志愿,校园里人肯定少不了,老师们应该也都在。刘星辰把大宾利开进学校,一路过学生身边惊起一串尖叫声和口哨声。 武娇说:“你把我带这儿来干什么?” 车很快窜到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在树荫下顿然停下来。刘星辰把武娇拽出去,拉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到那棵树下。武娇几曾跌倒,扶着树干喘了口气,回头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指着树上那个模糊的疤痕说:“你看那儿!还记得那个吗!?” 武娇抬头看看,在树干的最高处有一排镌刻的字迹,虽然不明显但依然能辨认得出,就算辨认不出她也能想起,那是她让他刻上去的“我喜欢你”四个字。 他激动地逼问道:“你让我刻这个,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武娇沉默着。 他说:“当时是你让我帮你刻的,你说不用刻名字,只要心里知道就行了,你还承认吧?!别告诉我你连这都不承认了,说那是我为你刻上去的!那不是——” 他情绪失控,眼泪夺眶而出:“我在刻它的时候心里只想过一个人,你知道她是谁!你心里清楚!当时你清楚,现在也清楚,不要给我装糊涂——” “武娇,你喜欢谁我不管!我喜欢的是艾萌萌!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小树林不再幽静,武娇抱着树干呜咽。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晃动,凶神恶煞地大喊:“刘星辰喜欢艾萌萌——武娇才是第三者——我叫你恶心个够——够了吗!够不够!够不够!!” 林子外面似乎有人挤来挤去嘁嘁嚓嚓。武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着猛烈地摇头。也不知道刘星辰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风风火火地拉着她上了车,汽车压过林荫路,冲上便道,把那些暗地围观的人群冲散了。 武娇哭着说:“我哪儿也不去了!我要回家!” 刘星辰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令武娇的身体猛然撞到车座靠背上,然后又一个急转弯,令武娇的头撞在车窗上,车从学校大门口冲上了马路。他的额角暴起两条青筋,车在路上狂奔,在红绿灯路口丝毫没有减速,直接冲了过去。武娇惊叫一声:“你闯红灯了!你疯了吗!” 一路上不知闯了多少红灯,使武娇不得不重新认识他这个人,车最终停在艾萌萌家楼下。他抓着武娇的胳膊,无情地把她拖下车,塞进电梯。 电梯停在七楼,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把武娇直接掼到客厅地板上:“你看看我们的爱巢,这是我们的床!这是我们的摇椅!还有我们的浴缸!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我从来都不让她进厨房,而且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是我买的,每样东西都是情侣款的!睡衣,拖鞋,牙缸,抱枕,碗筷……甚至是内裤!恶心吗!”他猫着腰对着她的耳朵大喊,整个人都在亢奋中,那架势简直要吃人了:“你知道那个门框是怎么回事吗?!” 武娇面色惨白地摇摇头。 “那是用菜刀砍的!你不想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武娇惶恐至极地摇摇头。 “呵!这个你特么倒不想知道了?你可真行!真行!”他愤怒地抓起她的胳膊,把她弄到沙发上,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眼睛,深深缓了口气,语速稍微慢了些:“武娇,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悲惨、觉得每个人都背叛了你,嗯?!” 武娇努力地想要理解他那天马行空的发问,却已经吓得浑身虚脱,所以只剩了哭。他双手钳制着她的上半身,用力摇晃着她:“说话!不要给我装绥!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别他妈哭了!闭嘴!我现在要跟你说正经事,好好给我听着!听着!” “我告诉你:首先,艾萌萌没有勾引我,是我勾引她!第二,她没有答应过我任何事,是我一定要娶她!第三,她不想破坏这个婚姻,是我不想要这个婚姻!第四,是她第一个发现你想要自杀的!听清楚了吗!” 武娇捂着嘴,委屈地点点头。 “好。”他眨眨眼睛,眼眶湿了,声音也跟着低沉下去:“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又找不到她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说实话,武娇没太听懂他的话,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这么绝望,如果是结个婚就把他逼成这样,他完全可以不结,为什么还要配合婚礼一步一步地推进,而总是逼着武娇退出。 大黑猫从卧室的门角探出一双惊慌失措的蓝眼睛,那么空洞,那么无望,他倒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想,也许艾萌萌会在婚礼上出现,那时候是不是已经太晚了,难道只有这个办法了么,因为昨天夜里他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姜红那边,古玩城那边,小鸽子那边,学校那边,宠物医院那边……开发区,对,开发区!他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抓起车钥匙就走了,根本忘记还有一个武娇。 他开着车在开发区的环城公路上来回转圈儿,总共只有几十公里的路,巴掌大的一片地,几个设施未全的新楼盘,还有几片的油菜花田,流浪猫和流浪狗随处可见,他知道艾萌萌一定在这儿,但是说不好躲在什么地方。他开着车在楼盘周围转来转去,碰到清洁工就停下车询问,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有个清洁工大姐说真的见过一个瘦瘦的女孩儿,开着一辆红色汽车。他灵光一现,钻进每个小区的停车场去找艾萌萌的车,可惜艾萌萌没那么笨,虽然一样的车子有很多,但是车牌号完全不同。 又是一整天无功而返,他回到艾萌萌家楼下,发现七楼厨房里亮着灯,突然,脑袋里像炸开一束礼花,他兴冲冲地跑到楼上,打开家门,冲进厨房,却看见了武娇。他扶着眩晕的脑袋,大失所望地靠在门框上,喘了一会儿。 “你怎么还不走?”一个冷漠如路人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武娇把一碗热汤面端到餐桌上,解下围裙,和他擦肩而过。听着她出门的声音,刘星辰盯着那碗面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几分钟后,他坐在车里慢慢地扶着方向盘,默默地跟在武娇身后。 一辆白色轿车从武娇的身边掠过,有人隔着人行道的花坛对她喊:“武娇!上车!” 武娇抹掉眼泪,转过头去。刘星辰发现那个喊话的人竟是崔小凯,赶紧轻轻点一下刹车,避开武娇的视线。 武娇说:“小凯?你怎么会在这儿?” 崔小凯从车里探出头来,声音有些阴郁:“今天在学校的事……算了,不提了。上车,我送你回去!” 武娇咬着嘴唇犹豫一下,当她准备上崔小凯的车时,不经意地发现身后就是刘星辰的车。于此同时崔小凯也才发现刘星辰在这里。三个人就像演默片一样一句话都没说。刘星辰深深吸了口烟,又长长吐出一口烟,干脆地把车调头,红色汽车尾灯在擦黑的夜空下渐行渐远。崔小凯郁闷地看了看武娇。 “星辰……” 武娇堵着酸酸的鼻子,望着那个背影,哭了。 第210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80 武娇坐在崔小凯的车里哭,崔小凯只能一块接着一块地递纸巾给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今天在学校里的那件事真把大家搞懵了,崔小凯也才恍然大悟,上学的时候,有人传过刘星辰是为追一个女生才转校的,大家一直以为那个女生就是武娇,直到今天才知道另有其人,原来刘星辰喜欢的是艾萌萌。 武娇不介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崔小凯,还有那个深夜他们在小旅馆度过的一夜,他们抽烟抽得浑身发软,听见了隔壁的动静,就发生了关系。被全校师生传颂的轰轰烈烈的王子爱上灰姑娘其实是尼古丁中毒和条件反射双重作用的结果。对于这些,崔小凯只能唉声叹气。 武娇哽咽着问:“一个男人可以和不爱的女人睡七年却一点都不动心吗?” 崔小凯换位思考一下,然后点点头:“可以。” 武娇捂着嘴,痛苦地盯着他:“真的吗?为什么?” 崔小凯搓搓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也许你不相信,但我决对没有破坏你们的意思,男人可以和不爱的女人睡,甚至可以睡一辈子都不动心,至少我可以,刘星辰可以,我想多数男人都可以。” 武娇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眼睛再次湿润了:“为什么……” “因为……因为……可能是寂寞吧,其实如果不是心里喜欢的那个女人,哪一个都无所谓了,只要……只要能做就行,当然,如果对方能年轻一点、漂亮一点、性感一点就更好咯。”崔小凯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做了贼一样,心胸十分不磊落,可是他知道自己一点也没有撒谎,都到这个时候了,刘星辰都那么说了,他也不想再用善意的谎言来蒙蔽武娇。 武娇讶然地看着他,潮湿打绺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仿佛陷入一种情境中回不过神来。崔小凯鼓鼓腮膀子,脸红红地接受着她瞳孔里透射出来的惊愕视线的检验。 过了一会儿,他补充说:“但我知道女人不是这样的,女人会对不喜欢的男人日久生情,慢慢地就会把最喜欢的那个男人忘记。你想想,是这么回事吧?嘿嘿。” 武娇没有回答,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路灯。 雨点洗刷着老旧的垃圾箱,过路的车辆排成一字长蛇等待红绿灯,他们的车停在这条久违的马路旁,许多学生时代的往事历历在目,那一次,艾萌萌领着她的手,走在这条人行道上,在一个垃圾箱旁边停下来,掏出她书包里的玫瑰花,把它揪碎扔进了垃圾桶。艾萌萌说,不能扔在学校附近的垃圾箱里,以免被人翻出证据,当时她很信服地点点头,可是,她不知道什么人会去翻那种臭气烘烘的垃圾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掩埋所谓的证据。她跟着艾萌萌稀里糊涂地做过很多怪事,类似的事情还有,有次艾萌萌说等她的小鹦鹉死掉了她要亲手把它火化,听起来就让人浑身鸡皮疙瘩了,武娇还傻傻地问为什么要那样做,艾萌萌一边吹着烟圈一边带着淡淡的忧伤说,因为她的小鹦鹉不肯吃东西迟早都会饿死,它不该落在贩子们手里成为出售的宠物,她想让它涅盘重生,变成一只谁都逮不住的老鹰,只有用火烧才能行,就酱。当时武娇还觉得她是个特别深奥的人。想起了在学校实验楼的女厕所里和艾萌萌说话,那时她记得艾萌萌发表过类似喜欢学长的言论,可是不知怎么后来就东扯西扯地说跑行了,两个高中生突然变换视角从人类道德标准的角度评判起男生来。武娇记得那时自己被学校舆论风气带得,对朝三暮四的男生切齿痛恨,也不知道人家碍着自己什么事儿了,一听说崔小凯失恋就特别爽,一爽能爽一个星期左右,饭量也明显增加,只能说青春年少的时光真好,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开心起来。但艾萌萌恰好相反,她是随便一个理由就能陷入忧伤的人。在学长出现之前的那些岁月里,她更是如此。可是她为什么要虐待那些玫瑰花呢,她为什么会轻易地辍学,这些事在武娇看来永远是个谜,无论武娇如何换位思考都没用,就像一个富翁假扮成流浪街头的乞丐,却无法真正体会乞丐们的心情。 车内长久的留白令崔小凯感到尴尬,毕竟这种话题不该在他们之间讨论的,而他也不屑于做那种趁虚而入的宵小之辈,从来不愁没有女人的男人不需要那么卑劣,何况这个婚姻嚷呼了七八年之久,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车里很静,外面很吵,他们不用去挤红绿灯,不必再担心什么,因为最糟糕的都已经摆在眼前。 终于,武娇啃着手指说:“……你说的对,我已经不能没有学长了……” 虽然这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听到这句话后崔小凯还是郁闷下来。他憋屈地点点头,说:“唔……我懂。” 武娇说:“送我回家吧。” 这时候崔小凯的心情落到最低点了,他慢慢启动车子,跟在一字长蛇后面等红绿灯,黑铁一般沉重的心,再也无法制造出重重幻想和希望,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安慰自己,一路上变得很沉默。 车在高速上飞驰,看着连成一线的风景,武娇在心里反复地思量,都说人“死”过一次之后就会看开许多,为什么自己“死”过一次之后还是无法放弃学长,即使学长变成那个样子,她还是不能放弃他。都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却怎么都看不见未来的图景,以前和崔小凯和小外甥三个人在玻璃围墙上映出的倒影,再也无法把它附会到现在的学长身上,所有的憧憬都被他弄得支离破碎,七年的时间,两千六百个日日夜夜,学长竟然从来都没爱过她,却可以和她过日子,像丈夫一样地待她,一旦有了艾萌萌就一去不返,从回国到现在最多不过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可以抹煞七年,这实在太不公平了,然而她从未料到,当初刘星辰只考虑了七天就作出了离开她的决定。 车停在武娇家门前的老榆树下,崔小凯阴郁地说:“唔,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慢一点。” 武娇平静地“嗯”了声准备下车,刚打开车门忽然转过身来,眼里蓄着泪水,双臂微微张开,作出一个想要拥抱他的姿势。崔小凯转过头去看看挡风玻璃外的景物,实际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当他转回头来,发现武娇的手臂还停在那里,而眼睛里的泪水更多了,他实在无法拒绝这样的她,猛然扑上去抱住了她,他知道这种施舍是不应该接受的,至少对于他来说这样会留下难以释怀的回忆,可能会残忍地折磨他很久很久。 可是武娇抱他抱得越来越紧,哽咽的肺管牵连着起伏的胸腔让他的身体也跟着振颤,他是个特别不爱哭的人,这一刻鼻子也有点堵塞了。他听见武娇呜咽着说:“我还不想回家,我想在外面呆一会儿。” “行行,我陪你,我陪你。”他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着解开她的胳膊,重新替她绑好安全带,把她那边的车门关严,将车子开上乡间公路。 车停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前面,黑暗的水田里反射着月亮和星星的光影,蛙虫的鸣叫连成了片,清香的花瓣和腐臭的粪肥混在泥土中,构成一片城市夜景所没有的恬静安详的气息。 武娇还是哭,这次是趴在崔小凯的怀里哭。她一遍一遍不停地叨咕:“学长怎么可以那么坏,怎么可以那么偏心,怎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 崔小凯捋着她的头发,轻轻地叹息着。 她还问:“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偏不爱对他好的女人,为什么……” 崔小凯怅怅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深刻,实在回答不上来。其实,这些年里,他也遇到过不少好女孩儿,漂亮的,聪明的,可爱的,温柔的,痴情的……什么样的都有,他没有刻意等武娇,可是跟那些女孩儿都是有缘无分,少则几个星期,多则一年半载,就各自分道扬镳,武娇自然而然就成为他喜欢时间最长的一个,每次和女朋友逛商场买东西时,他都会站在后面想入非非,设想一下如果武娇在这里最适合哪一件,时间长了就变成习惯。他也曾交过一个性格很像武娇的女朋友,内向,爱哭,有点闷,有点黏人,有时会冷淡得让人抓狂,性格迷人,长相耐看,但是可不像武娇这么质朴,那家伙做什么事都喜欢华而不实,比如,看电影包场只是第一次约会的心意罢了,她却会因为以后不再为她包场而负气好久,开房的事本来是男人心甘情愿掏腰包才好,她却总要去五星级酒店里最贵的总统套房,这样的消费对于崔小凯的家境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是这完全超乎他本人的能力,他怕自己将来养活不起这个女人,就果断和她分了。那是他最难受的一次分手,之前的和之后的基本都没什么印象,从开始懵懂男女之情的幼稚园起一直到现在,他经历的女人也忒多了,值得他记住的真是凤毛麟角,最后还是觉得武娇最好。听说这些年有人总结出一条新经验,男人要娶就娶伤透了的,女人要嫁就嫁玩够了的。武娇伤没伤透他不知道,但是他已经玩够了。 他安慰武娇说:“不要再钻牛角尖了,你如果还想和他结婚,就不能计较太多,只要你爱他就够了,何必在意他爱不爱你呢,你一如既往对他好就行了,至于他怎么对你……别对他要求什么。” 武娇摇摇头:“可是他越来越让我恐惧……” 崔小凯说:“他需要用点镇定剂了,妈的。” 武娇咬着手指说:“我从来都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他是不是疯了,我觉得我想和他结婚是在对他做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呜……” 崔小凯嗤之以鼻,嘲笑地说:“是啊,还没玩够就要结婚了,确实有点残忍,呵,呵,呵……” “小凯,你是什么意思?”武娇皱着眉头问。 崔小凯连忙收起一副讽刺的表情,捋了把脸,重新抬起头:“呃,没有。我是胡说的。” 武娇义正言辞地说:“学长不是你说的那样!” 崔小凯赶紧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我知道,我知道。” 武娇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心里很生气:“小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啊?”崔小凯愣了一下:“没有呀,绝对没有的事,你想哪儿去了。” “那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我嘲笑你?为什么嘲笑你?” “你嘲笑我蠢啊。” “不是,武娇,你听我说……”崔小凯捋了捋她的头发,像给小孩子讲故事那样地对她说:“我告诉你吧,男人都是很色很色的,都是需要很多很多女人的,如果结婚之前没玩够的话,结婚之后就会出轨呀,外遇呀,一夜情呀,招妓呀……各种折腾,到时候你就倒霉了,说不定一不小心还会被他传染上hiv,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也许你的‘学长’是个例外,呃呃……我想吐一会儿,行吗?” 武娇生气地推开他:“小凯!我都这样了,你还开玩笑!” 崔小凯冤枉地看着她:“我没有,我真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是你太纯洁了,你都不知道男人有多坏,这世界有多肮脏。” 武娇生气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崔小凯连忙追出去,抓住她的胳膊:“武娇,我错了,求求你别生气好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给你说那些,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赔罪,我给你鞠躬……哎呀,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武娇站在稻田前面郁郁不欢,一句话都没说就把崔小凯折腾成神经病一样。 第211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81 夜间十一点多,艾萌萌从小鸽子的车库里把车开走,到供货商那边进了五箱黑方,在这之前白龙给她打电话要买酒,当她把酒拉到白龙的酒吧门口,发现今天这条街上异常冷清。后视镜里有一辆深灰色的车一直远远地跟着她,趁着街上还有几个行人,她赶紧把车开到有路灯的大道上,可是后面那辆车怎么都甩不掉,她直觉里那不是刘星辰。 这时,小鸽子打电话过来:“喂,傻萌,你前男友在我这边喝酒呢,跟我要你地址,我没告诉他,但是他已经知道你在开发区那边住了,怎么办。” 艾萌萌说:“怎么办,你说不知道,他能拿你怎么办?” 小鸽子“呃”了声:“你这样躲着他也不行吧,我看他的状态可不太好。” 艾萌萌有点生气了:“那你就告诉他吧。” 小鸽子说:“别生气,我是说……” 艾萌萌打断他说:“他给你多少小费?” 小鸽子说:“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觉得你应该跟他见个面,把话说清楚,要断就断得彻底一点,你这么拖着人家干嘛,人家都要结婚了。” 艾萌萌说:“你知道什么啊,他是个黏人精,我可不想再被他锁在家里。” 小鸽子说:“什么黏人精?我就不信了,你说你有别的男人了,他还会这么死缠烂打吗?” 艾萌萌半天没吭声,小鸽子在那边喊:“喂喂喂……” 艾萌萌终于说话了:“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小鸽子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先别回来,他走了之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 艾萌萌开着车在马路上瞎转,想把后面的灰色轿车甩掉,可是那辆车跟得很紧,她心里有点害怕,没等小鸽子来电话就把车开回酒吧一条街,那辆车一直跟着她开回来。她看见刘星辰的大黑越野在门口停着,实在不想就这样自投罗网,于是又在周遭转悠了一圈,那辆灰车离她越来越近,她立刻把车开到小鸽子酒吧门前,这时接到白龙打来的电话:“喂,你小子怎么还没过来呀?” 艾萌萌说:“我在你家店外等好久呢!” 白龙说:“那你车里现在有多少?” 艾萌萌感觉白龙在玩猫腻,本来是他要的五箱黑方,现在他反而问她,再说就算他忘了也不该在电话里问的,这是最起码的行规。艾萌萌说:“没有了,如果你要,只能明天了。” 白龙说:“那些被小鸽子要了吗?” 艾萌萌说:“他不要。” 白龙说:“那你干嘛不卖给我?” 艾萌萌深深愠了口气:“白龙,你到底怎么回事,有话明天见面说不好么,干嘛在电话里问这问那的……”她的话音还没落,就看到刘星辰醉醺醺地从小鸽子的酒吧里走出来。艾萌萌偷偷地把头压下去,藏在方向盘下。 随后,从酒吧的旋转门里走出一个摩登女孩儿,艾萌萌当然认得她了,她是这条街上公认的酒吧女郎,打着卖酒的幌子,实际上却在做着皮肉生意,不过她自认为长得很漂亮,做生意也要看对方的面皮,她经常会骚扰酒吧里年轻帅气的客人,大家看她年纪小都不和她计较,另外还有一层原因就是这条街上的老板几乎都占过她便宜,她就倚着这个游荡在这条街上到处寻觅目标。 刘星辰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一条胳膊搭在玲玲的肩上,揽着她走向他的黑宾利,他几乎是擦着艾萌萌的车过去的,居然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艾萌萌刻意把身体缩紧,他们歪歪楞楞地从她的头顶上方掠过,到了车上之后,就开始拥抱、接吻,艾萌萌探出半个头,双手扒在车窗上,看见刘星辰解开自己的袖口纽扣,抻了抻掖在裤腰里的衬衣,然后再次抱住玲玲,更卖力地啃起来。 两支烟的工夫,他们俩还没啃完,艾萌萌点燃第三支,刚抽一口,地面忽然被一束车灯照亮,黑宾利从车位上倒出,嗖地一下冲到小街上,隔着车窗,艾萌萌都能听见他那二逼似的急打轮的车胎磨损声,短短几秒钟在小街的尽头又一声剧烈的刹车甩尾转向,他便消失在视野里。 小鸽子走出来,站在艾萌萌的面前:“你看见他了?” 艾萌萌吐出一口烟:“嗯。” “那他没看见你么?” 艾萌萌说:“没有。” 小鸽子呲牙一乐:“哈!” 艾萌萌说:“你笑什么?” 小鸽子说:“我还以为他对你有多痴情,原来,呵,连那种货色都能上。” 艾萌萌打量他一眼:“你还说,是不是你给拉的皮条?” 小鸽子说:“当然不是啊。” 艾萌萌疲倦地仰在车靠背上,郁闷地吹着烟圈,寻思了一会儿:“……妈的。” 小鸽子笑嘻嘻地趴在她的车窗上:“后悔了就赶快给他打电话,也许还来得及。” 艾萌萌白了他一眼,关上车窗,继续在车里抽烟…… 深夜,车少人稀的马路上,刘星辰绕着八字开车,凉风带着一丝雨味儿灌进车内室,玲玲一只手伸进他的西裤里,他降下车窗,扶着方向盘,在灯光闪耀的大道两边寻觅着酒店。一幢华丽的楼房前的霓虹灯标牌上写着斗大的“丽影酒店”四个字,他回头看看玲玲,在那一双迷蒙的眼睛里根本找不到一丁点那个人的影子,可是她的手指上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只是这个动作吸引着他的眼球,他醉酒后的记忆力有些不清楚:“再说一遍,你刚才管我叫什么。” 玲玲也许是因为刚走出校门的关系,碰到年轻的男人就会管他们叫:“学长。” “呵呵!”但这足以让他果断地把车开上酒店的甬道。 艾萌萌疲倦地靠在车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梦见奶奶和妈妈在家里吵架,那时她还很小,童年的记忆都是一些较为深刻的片段七拼八凑而成的,梦境却把它们神奇地连成了故事,妈妈年轻时似乎是很爱打扮的,当时她还是个上班族,空闲时间有限,有时间就忙着打扮自己,家务做得不太好,家里用奶奶的话说就像一个挨了炸弹的狗窝一样,奶奶说这话一点也不夸张,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她亲眼见过炸弹爆炸后的惨象,那个年代婆婆和媳妇在家庭地位上有绝对的差别,奶奶曾经像奴仆一般伺候过自己的公婆,解放后,妇女地位提高,但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依然禁锢着那一代人,对于爸爸和妈妈的自由恋爱和自由结合,奶奶心里的怨气一直潜伏在这个家庭里,这是艾萌萌长大一些之后才渐渐懂得的事。 还梦见了那个熟悉的画面,妈妈在厨房里炒菜,爸爸悄悄从身后搂住她,和她在厨房里调情,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还把脚勾在一起,奶奶看到这些就不开心,有时会哭早逝的爷爷,有时会随便找个小错咒骂爸爸,有时会直接和妈妈针锋相对……每次家里闹纷争,妈妈都哭着离开,好几天都不回家,妈妈不回家,爸爸就心情不好,经常喝酒,到后来,妈妈根本不回家了,爸爸就天天出去嫖,艾萌萌只好跟奶奶相依为命。而奶奶把所有的错都怨在妈妈身上,对她的恨怨越积越深。 奶奶十岁就被送到她的公婆家当童养媳,二十多年给人当牛做马,遭受过不人道的虐待,好不容易把公婆养老送终,又闹革命了,爷爷应征入伍,几年后在战场上牺牲,奶奶三十几岁守寡,独自辛苦抚养一双儿女,为了洁妇的名誉一生苦不堪言,一颗凄惨的被时代染上泛黄底色的无法从旧日枷锁中解脱出来的心灵,固执地把自己一生的悲剧归咎于她的婆婆和她的儿媳,就这样愚昧无知地怨恨下去,怨恨下去。 艾萌萌只是打个盹,却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内容涵盖三代人的生平和所有沉痛的过往,她醒来时,觉得胸口酸痛发闷,手里那支烟还没有燃尽,落在手背上的烟灰丑像一截抽了魂的小蛇,酒吧的旋转门不停地被人闯进闯出,她想起了刚才的事,小鸽子已经不见了,这个梦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是家庭成员彼此之间逐渐加深的怨恨导致后来的分崩离析,并不是单纯的两个人之间的爱或不爱。这一瞬,刘诚厚先生说过的一些话重回她的耳畔,他说,年轻的时候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全世界,但生活需要无比强大的毅力去坚持。 如果爱情情愿停留在柏拉图式的精神层面,那么生活的无奈是不会击垮它的,可是如果爱情让两个人拼命地想要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就必须考虑有没有那么强大的毅力去克服生活中的种种腐蚀,比如说今天,他竟可以抱着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吻得那么忘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艾萌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想到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他会爱下去直到永远,尽管都没有回应过他,却在心里不知不觉地收下了他的承诺,并不由自主地期待着他用时间去证明。也曾从他的嘴里听到过,肉体和灵魂是互不相关的两码子事这样的论调,可是,她没有办法让那个拥吻的画面在脑子里变成一片浮云,只是这样她就已经感觉到很疲惫很痛苦,无法想象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要如何眼睁睁看着他挽着别人走向婚姻殿堂,想到这些,她不禁伏在方向盘上默默地哽咽起来…… 凌晨三点,刘星辰的手机在房间的某个位置突然震动,他在一阵头疼欲裂的宿醉中惊醒,甩甩模糊不清的脑袋,摸到手机,屏幕上刺眼的光线分明显示出一串陌生号码,他愤懑地挂断,不久对方又打过来,他不耐烦地接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刘先生,你在哪儿啊?艾萌萌……艾萌萌出事了!” 刘星辰猛然坐起来:“怎么回事?” “刚才有两个警察到我店里把艾萌萌逮捕了!他们还通知我明天去公安局做笔录!刘先生,如果你还喜欢艾萌萌的话,一定要想想办法,她家人都和她断绝关系了,好多年都没有来往,我不知道该求谁帮忙……” 是小鸽子,刘星辰的酒一下子全醒了,一定是贩卖假酒的事出现纰漏,居然就这么被逮捕了,在小鸽子语无伦次的哭诉里似乎看到了艾萌萌的惨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让他有点接受不来,他问:“你确定是逮捕,而不是拘留吗?” 小鸽子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反正她被抓起来了!” 刘星辰正忙着穿衣服,玲玲在床上幸灾乐祸地说:“紧张什么,她是第一回进去么,好像不是吧,我印象里就两回了,哎呀,上次是什么时候,我都忘了……” 刘星辰没说话,白她一眼。 玲玲倚在床头,懒洋洋地点燃一支烟:“学长……” “闭嘴。”刘星辰用手指了指她,从钱夹中抽出几张钞票扔在床上。 第212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82 探视过后,通过律师的描述,艾萌萌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什么都不愿意配合,似乎是放弃了。刘星辰恨不得马上见到她,拎着她的耳朵告诉她绝对不能自暴自弃,因为还有很多人抱着希望,但是据律师说,艾萌萌已经承认自己和供货商之间有长达七年的合作,从她手中贩卖的假酒数额超过罚金处罚的数额,律师还说,幸好她搞的是零售而不是批发,应该不会重判,可是刘星辰听到这些立马就傻了。 小赵叔叔的意思是去求求理事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刘星辰知道这是最后一招,只好硬着头皮回家去,如果可以把艾萌萌保释出来,他愿意听爸爸的话立刻就和武娇结婚,现在结不结婚都无关紧要了,但是这话要怎么开口,现在是父子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他始终怀疑爸爸会不会管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不能忍受艾萌萌坐牢变成事实,想到这个就心痛得在心里头流泪,绝不能让她经历那样的人生低谷,她经历的不幸已经够多了,上天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残忍,假如他能替她去坐牢,哪怕去自首说她是被教唆的,这种事他都想过,但这恐怕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臆想。 刘星辰给姜红打电话的时候,姜红已经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也是正在急着四处托人。据姜红说,艾萌萌所在的这条线是被警方盯好久了的,有个叫白龙的人先于她落网,但她没有察觉,还在和他交易,他通过几笔交易钓到她,供货商也被抓了,她最好的朋友小鸽子还在接受调查,但应该没什么事。听到这里,刘星辰恍然明白了一点什么,似乎艾萌萌是个替罪羊,真正把她拉到这一行的人却没什么事,原来她是一直都被小鸽子设计的!社会上的朋友真是险恶,这么多年,连刘星辰都以为小鸽子是真心喜欢她。 天蒙蒙亮,刘星辰回到家,理事长夫妇刚刚起床,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儿子的理事长夫人开心地跑下楼,可是刘星辰什么都没说,直接上楼去找理事长。在书房里,理事长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一条丝质睡袍,手里拿着一张早报。刘星辰推开房门,清了清嗓子:“爸。” 理事长板着脸说:“嗯。你怎么回来了?想通了?” 刘星辰用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珠盯着爸爸的眼睛,喉咙中堵塞的酸痛让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爸,我想求您一件事,如果您答应我,我就立刻和武娇结婚。” 理事长愠怒地看他一眼,叠起报纸,拍在桌上:“嗬,你结婚还要跟我讲条件!什么事?说说看吧!” 刘星辰低着头说:“艾萌萌被……被拘留了,请您想办法把她保释出来吧。” 理事长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那个女孩儿吗?她是个社会渣子!你竟和这种人意气相投,还好意思让我和你们同流合污?” 刘星辰咬咬嘴唇,玉山一般强壮的躯干扑通一声跌下去,跪在地上说:“爸!我求您了,帮我这一次吧!我发誓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理事长内心里虽然触动很大,却依然态度坚决,转过头去:“我不管!这不是什么正当的请求,你下跪也没有用的!” 刘星辰说:“爸,您的儿子这辈子只爱过这么一个女人,她是我的全部,就算她确实触犯了法律,我也不能看着她去坐牢,如果您不管,我就去自首,我要给她顶罪!” 理事长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要怎么替她顶罪?你以为公检法司都是摆设吗!再说,艾萌萌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孩儿,她值得你这样吗!?” 刘星辰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不清楚您从何而知她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但是我相信她。” 理事长气愤地摇着头说:“哼!我看你是糊涂透顶了才会相信她!” 刘星辰说:“就算我真的是糊涂了,我也不想清醒过来,如果艾萌萌判了刑,我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之下和武娇结婚,我办不到,请您转告我妈一声,不用再张罗婚礼了。”他说完,利落地站起来,走出书房。 理事长愤怒地砸了一下桌子,当他静下心之后,拿起电话跟小赵了解一下情况,据小赵说,艾萌萌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律师在这中间的作用不大,如果司法机关审核情节属实,可能会判三到五的徒刑。理事长觉得艾萌萌这件事做得还算不错,自己做过的坏事大大方方地承认,既然犯了法就要坦然地接受惩罚,不要连累别人。 在开发区一片油菜花田边,他疲惫地靠在车窗上想事情,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他的头脑里却经历了千万次的思辨,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就算他想替艾萌萌顶罪也是不可能的,这又不是在学校,她也不是未成年人了,再说教唆犯本来是小鸽子,他为什么要去自首,只要找到小鸽子当年教唆艾萌萌的证据,就能减轻艾萌萌的罪,因为她当时实际年龄不到十八周岁,事实上只有十六周岁,而小鸽子那时侯已经是成年人了,入行比艾萌萌早得多,完全知道那是犯法的,也可以预见艾萌萌的将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但是以前听艾萌萌说过,小鸽子已经很久不买她的酒了,所经营的酒水虽然也不是正品,却是从另一条她不知道的线上进货的。当时刘星辰就觉得这个人很狡猾,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小酒保混成酒吧老板,身价倍增,绝不是靠诚信或运气,更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善良他利用一层暧昧关系来蒙蔽艾萌萌,为自己当挡箭牌,可是艾萌萌对他深信不疑,不允许别人说他的坏话,刘星辰只好把一些想法放在心里。 武娇走出家门,将近六个月的身孕肚子看起来非常明显,她手里攥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艾萌萌的电话,可是始终无人接听,她决定去拜访艾萌萌在开发区的那间出租房。燥闷的的七月过去,迎来了酷热的八月,庄户人在农田里深耕细作,一辆出租停在不远的前方,武娇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去开发区。” “好嘞。” 武娇望着窗外墨绿的风景很快走了神,这是个孕育的季节,青绿的果实在树枝上崭露头角,压弯了长长的枝条,啄木鸟把肥胖的幼虫从树皮里叼出,摆动着尾巴好像在炫耀,螳螂在这个时节蹦得最高,像一身绿衣的小卫士守护着未熟的谷穗,孩子们要为入学做准备,迈上人生的第一步阶梯……而她终于从盛夏的某一天起变成了一个大人,真想不到,人年轻时的执迷不悟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反思,觉悟是如此来之不易,也许今后她还是那么爱哭,可是她不会再为自己而悲哀。 她站在一幢崭新的住宅楼下,被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单元门难倒了,这时她再次掏出手机给艾萌萌打电话,那边还是无人接听,没办法,她拢起嘴朝楼上喊起来:“艾萌萌!艾萌萌!” 当她喊第三声的时候,小区的甬道上出现一个人,走路的样子很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武娇赶忙蹲下,躲在一辆车后。艾铮似乎没听见她的喊声,他的表情非常着急,匆匆地走进一个单元门里,按下电梯按钮,这时,武娇跟着他走进来,问:“艾叔叔,您也是来找艾萌萌的么?” 艾铮打量一下她:“你是……” 武娇说:“我是艾萌萌的同学,您知道她住这里?” 艾铮说:“我刚从派出所回来,律师要户口本和身份证,还有高中时的入学手续,我到这边来找找,家里那边门都换锁了,打不开了,只能看看这边有没有。” 武娇讶异地说:“派出所?律师?” 艾铮看看她:“你不知道萌萌出事儿了么?” 武娇惊愣地摇摇头:“不知道,什么,什么事?”这一刻她想到上次艾萌萌嘱咐她说,不要把这个地址告诉任何人,因为她在躲事。武娇没有破坏这个约定,来这里是想要告诉艾萌萌,刘星辰现在找不到她都快要疯了,虽然不能把艾萌萌的地址告诉刘星辰,但是至少应该让艾萌萌知道刘星辰正在找她。 艾铮叹了口气说:“原来你还不知道,萌萌被抓起来了,我们正在想办法。” “什么……”武娇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黑色的瞳孔顿时被一种恐惧吞噬了。 “唉,这孩子……”艾铮垂头丧气地走上电梯,用中介人提供的钥匙打开了艾萌萌的出租房,在大大小小的橱柜里翻来翻去,武娇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他进来了:“叔叔,您是不是要找这个?” 艾铮回头一瞅,她拿着一本深棕色的皮夹子,艾铮说:“对对对!就是这个,这是户口本。”他翻了一页说:“这是她奶奶的。”然后他又翻一页:“这是她的!你从哪儿找到的?还有别的东西吗?” 武娇拎起一个黑书包说:“我认得这个书包,这是她上学时用过的,叔叔,这边还有一张身份证,入学手续……好像没有。”武娇把身份证递给艾铮。 艾铮说:“啊好,有这个就行了,我得赶紧给律师送去,你走的时候把门带上,我先走了!” “嗯,叔叔再见。”武娇回过头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居然是一本卷页的高中英语书,这本英语书让她想起了许多尘封的往事,还记得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个女的,有一年她怀孕了,挺着大肚子给学生上课,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产前综合症,她特别特别憎恨那些忘带课本的学生,每节课上课之前都要下来检查,那段时间大家都很紧张这件事,有一次武娇偏偏看错课程表把周三当成周四,结果就把英语书落在宿舍了,临上课时才发现已经来不及回去拿,艾萌萌这个从来不复习功课的人一向是把书扔在桌洞里的,所以从来不用担心忘记带课本,那个英语老师经常会体罚学生,对女生也不手软,对男生就更心狠手辣,记得有次一个男生也是忘带课本,就被她拎到黑板前面,用手指使劲儿戳他的脑门儿,他的后脑勺磕在黑板上发出咣咣咣的声响,她还连骂带臊的,最后都把那个男生弄哭了。因为有了那次前车之鉴,大家都很害怕她,武娇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可想而知,就在那个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细细的骨爪给她推过来一本卷页的英语书,她顺着这条手臂一直看上去看到艾萌萌的脸,艾萌萌微微抿着嘴说,给你吧,一会儿她肯定要下来检查的。武娇感动地摇摇头,把书推过去说,不用了。艾萌萌又一次把书推过来说,没事儿的,她不敢把我怎么样,她一个大孕妇,我才不怕她呢。武娇当时真的以为艾萌萌不怕她,因为那时候在武娇心目中艾萌萌是很能耐的,似乎全班同学都这么想,艾萌萌不怕任何一科的老师,连班主任都不怕。结果那天艾萌萌被英语老师拎到黑板上,狠狠地戳了一顿脑门子。艾萌萌使劲儿用眼皮翻英语老师,大家都看出来了,她那是在强忍,还别说,最后人家就是没哭,比男生还皮实,估计英语老师也气够呛,从那以后,艾萌萌每次上英语课都会被提问,答不上来就罚站,那个学期,她每节英语课都是站着上的。后来武娇一直都想到英语教研室里澄清这件事,可是一想到英语老师那凶恶的眼神就肝儿颤,艾萌萌也不准她去找那个老巫婆说小话。再后来,英语老师生孩子休产假,他们班就换老师了,艾萌萌的苦日子才算熬过去。 武娇想到这些的时候,不知不觉地面颊已经被泪水打湿,她翻开英语书,看见艾萌萌在书页的插画上那一团一团顽皮的涂鸦,当日的一幕幕就像真实的画面从脑中投射在眼前,艾萌萌似乎很喜欢画画,上学时几乎每本书上的插画都被她涂改得面目全非,有时她能把老师的形象几笔就勾勒出来,但有时她就画得四不像,似乎她在美术方面拥有很高的天赋却对绘画技巧一窍不通,完全是凭感觉、看心情。她每翻开一页,就会从艾萌萌的涂鸦中看到当时的心情,想起上那节课时的一些琐事,不论是忧伤还是快乐,高中的日子仿佛总是阳光和煦的,而那时的她们都像不知愁的傻瓜一样。这一瞬,武娇终于懂了一点,记得艾萌萌曾说:武娇,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那时她一手托着腮,拿着圆珠笔在算草纸上勾勾写写,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好啊。她的言外之意是,我们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呢,同桌,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可是艾萌萌每次听到她说“好”都会很开心,饭量也会增。 然而现在艾萌萌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蹲在电视柜前面,抱着那个黑书包哭起来,哭着哭着她想起了崔小凯,虽然她不知道律师要入学手续做什么,但是最起码她可以拜托崔小凯从学校那边想想办法。 当武娇给崔小凯打电话时,刘星辰正在林晓天的办公室,林晓天说,入学手续不难开,只是这可能要用做司法凭证,他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必须通过崔董事,不然他不敢开。刘星辰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崔董事,可巧崔董事不在,正好碰上崔小凯在校长办公室里玩电脑,两个人见面,气场十分敌对。 这时崔小凯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武娇打来的,就瞪了刘星辰一眼,赶紧接:“喂?武娇,怎么了?” 武娇刚哭完,鼻子还有一点堵:“小凯,我有事想求你帮忙,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崔小凯抬眼看看刘星辰,得意地说:“方便,你说吧,我能帮一定帮你。” 刘星辰听见了对方是武娇,虽然已经决定不结这个婚了,可是他心里还是对崔小凯有气。 武娇说:“艾萌萌出了点事儿,现在急需她当年的入学手续,你能帮我在学校开一个吗?” 崔小凯愣了一下:“怎么,你也……” 武娇连忙问:“是不是很不好开啊?” “那倒不是。”崔小凯翻着眼皮看看刘星辰:“哼哼,你未婚夫现在就在我这边,也是来帮艾萌萌开那个东西的。” 武娇讶然:“你是说,星辰?” “对啊,还有谁。” 武娇说:“小凯,你把电话给星辰,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崔小凯按捺着气恼的心情,把话筒交给刘星辰:“她找你。” 刘星辰接过电话,听见武娇说:“星辰,我刚才碰见艾叔叔了,听说缺入学手续是吧?” 电话线路里出现一段留白,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她始终揣测着他的想法,他似乎很惊讶,也好像是觉得她在装好人,当她终于听到他的声音,这个声音却冷漠得如同路人,他说:“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因为我不会领你的情。” 武娇心酸地说:“你听我说,我不是要让你欠我的情,你真的是误会我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刘星辰生冷地打断她:“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艾萌萌需要我,我得办正事了。” 武娇本来都想好了怎么说,可是现在所有的话都被他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她的心口发痛发酸,几乎就要炸开似的,听到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熟悉,却是那么不可接近,抛开这一场三角恋和这个婚姻不论,他们至少还是同学,可是他似乎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再听见了,比陌生人还要不屑一顾。 刘星辰自作主张地把崔小凯的手机挂断,崔小凯拍着桌子朝他喊:“喂!你怎么随便挂人家电话?是你的手机吗?!” 刘星辰不屑地说:“这是你的办公室吗?!” 崔小凯挽起了袖子:“你管得着吗,这是我的地盘!” 这时,刘星辰的手机响起来,是姜红打来的,她说:“星辰,你在哪儿?现在可以探视了!” 刘星辰看看挂钟,才下午三点,距离规定时间还有十二个小时,他问:“真的吗?” 姜红有些激动地说:“真的,你快点来吧,我想萌萌一定很想见到你。” 刘星辰高兴得把崔小凯那茬儿抛到了脑后:“好,我马上到!” 第213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83 在一个设施简陋的套间里,摆着一张简易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律师和姜红在门外窃窃私语,艾铮靠在墙壁上,把手掖在胳膊肘中,愁眉苦脸地倾听他们的谈话。 “周律师,请你帮帮我女儿,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爱,家庭给予她的只有伤害,我们从来都没管过她,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都是我们的错,她还那么年轻,不能让她有前科……”姜红的话说才到一半儿,嗓子有些哽咽。 周律师拍拍她的肩膀:“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但是这次探视一定要有收获,你们要好好劝劝她,告诉她立功可以减刑,只要她知道任何酒贩子和供货商的事都可以告诉警方,不要漏掉那些小细节,因为在警方这里任何小线索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如果真的破了大案,说不定有奇迹发生,我曾经接手过这样的案例,不是没有希望。” 姜红欣慰地点点头:“嗯。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周律师说:“先别说这些了,咱们共同努力吧。” 艾铮一言不发,躲避着姜红怨恨的眼神。 大铁门上的小窗户被打开,一个工作人员探进头来问:“周律师,有一个叫刘星辰的人,他说他是艾萌萌的男朋友?” 周律师看看姜红,姜红对他点点头,周律师对工作人员说:“对,麻烦你让他进来吧。” 铁门打开,刘星辰进来了,他环顾周围,没有看见艾萌萌。 姜红说:“星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律师,是萌萌的辩护律师,周律师是名声赫赫的大律师,对这类案子最有经验了,这次探视萌萌的事,全都仰仗他帮忙了。” 刘星辰连忙上前来和他握手:“周律师,您好,很高兴见到您,非常感谢。” 周律师说:“不客气,不客气。” 姜红给周律师介绍说:“星辰是萌萌的高中同学,上学时就很照顾她,后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比我们更了解萌萌,我想让他帮着劝劝,可以吗?” 周律师点点头:“当然可以。” 探视的时间还没到,大家在外面等着。姜红和周律师继续探讨问题。刘星辰走过去和艾铮打招呼:“叔叔,您好。” 艾铮叹口气,说:“唉,好什么好,我这老骨头一把,怎么不让我去坐牢呢?我知道我女儿有骨气,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想连累朋友,可是,她也不想想我,我都这么老了,土都埋到脖子了,还能活到她出来的那一天吗?”他说着从眼角里挤出几颗老泪。 刘星辰抓抓他的肩膀:“叔叔,别太难过,咱们一起想办法。” “想办法。都说想办法,有什么办法啊?我看那个大律师也没什么辙,顶多是和公安局的人比较熟,让咱们进来看看人而已。” 刘星辰摇摇头:“不,您先别这么说,我还是抱着希望的,待会儿咱们好好劝她,也许真的有办法减刑说不定还可以免刑的。” “得了吧,别安慰我了,萌萌都承认了……” 艾铮话音未落,铁门被打开,两个女刑警押着艾萌萌走进来,艾萌萌穿着一身犯人的衣服,除了那身衣服有些怪,一切都还正常,精神状态也还可以,因为她平时也是这样面无表情。 刑警和律师说,探视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说的话都会被录音,律师要把这些告诉家属,之后刑警就出去了。艾萌萌看看大家,除了律师,每个人的眼睛都很红。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走进套间里,坐在椅子上,像是犯烟瘾似的不断地揉揉鼻子揉揉眼睛。 刘星辰说:“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姜阿姨,您和叔叔先进去吧。”他这么建议其实是希望自己和艾萌萌至少有半个小时的说话时间,刚才艾铮的那一番消极的话语让他很担心,他不希望艾铮单独进去和艾萌萌说这些。可是姜红反对:“我才不和他一起进去呢,让他在外面等着吧!星辰,你先去吧。” 刘星辰说:“那好,我半个小时就出来。” 周律师说:“探视并不是为了家属感情上的需要,主要是劝她供述有用的事实,记住。” 刘星辰点点头:“好的。” 刘星辰进去,把门顺手带上。艾萌萌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陷于一种瘫软无力的状态。刘星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第一句话就问:“我还好吗?”他的声音有点急切、有点担忧,却又刻意地掩饰着这些心情,尽量让她感觉到温暖。 艾萌萌困倦地说:“你都看到了,就这样呗。” 刘星辰使劲儿压抑着鼻腔的酸楚,紧紧攥住她的手:“你不用害怕,这个时候,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一定想办法快点把你弄出去。” 艾萌萌抽出手说:“我在这里挺好的,他们对我还行,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差。” “什么啊!你都不知道真正的坐牢和在看守所里拘留可不是一回事!你得和那些犯人在一起,那里面什么人都有,犯什么罪的都有,你和她们在一起就学坏了,学坏还是小事,她们都欺负新来的,你会被她们欺负的……” “你电影看多了吧。”艾萌萌一句话打断了他。 刘星辰愣了一下:“听上去你好像还挺喜欢坐牢的,那你就不想我吗?” 艾萌萌斜着眼看看他:“你结你的婚,我坐我的牢,谁离开谁都死不了,不是么?” 刘星辰被她说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艾萌萌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趴在桌子上打哈欠:“你赶紧出去吧,我要见我爸,探视时间有限制的。” 刘星辰感到很受伤,一番苦心被她践踏在脚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十二个小时里,他几乎经历了一场天塌地陷的劫难,而她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眼中的血丝和这张憔悴的脸究竟代表着什么,那是他爱她的表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解释了。忽然间他想起周律师的话,争取时间不是为了感情,是要劝她供述有用的事实。 刘星辰想,碰上这种事脾气增长也是正常的,他微笑一下:“我还有正事没跟你说呢。” 艾萌萌用一种“你能有什么正事”的眼光打量着他。他说:“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再掩护那个小鸽子了,这次他竟然什么事都没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艾萌萌说:“知道啊,因为他很久以前就不买我的酒了,这条线跟他无关。”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买你的酒了?” 艾萌萌看看刘星辰:“你说是小鸽子出卖我?别逗了,你知道什么啊。” 刘星辰轻轻叹了口气:“艾萌萌,我就问你,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我相信他。”艾萌萌不假思索地把这句话丢出来。 刘星辰目瞪口呆:“你到底在生那年那月的气啊?我又哪里做错了,怎么连小鸽子都排在我前面了真是!” 艾萌萌的喉咙中发出一声闷闷的“哼”,似乎已把他一眼看穿:“刘星辰,你除了装还是装,装得道貌岸然,和你们家的人都是一个德性!” 刘星辰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只好从他自己的逻辑出发,问她:“就算我爸爸、妈妈对你不怎么好,那你也不能把对他们的怨气都加在我身上吧?” 艾萌萌说:“我什么时候在意你爸妈的态度了?呵,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媳妇!” 刘星辰看着一分一秒快速流去的时间,心里有点着急了:“那我就不懂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倔什么倔啊!如果你坐牢,我不会和武娇结婚的!” “你爱结不结,我现在都这样了,我谁也管不了!武娇也不会念我好,这我早有觉悟。我不是为了别人,我是为了自己。我不想和任何人结婚,包括你!你听懂了吗?与其天天和你磨叽这件事儿,还不如清清静静地坐牢去呢!” 屋子里肃静了几分钟,使得艾萌萌刚才的那一顿发飙显得有些无的放矢。他的忍耐力似乎变强了,艾萌萌有些奇怪,他不像以前那样一骂就还口,一打就还手了。他抬起头,眼神变得特别柔弱:“艾萌萌,你知道,我爱你。” 艾萌萌以前听到这句话只是觉得与自己无关,而现在听到这句话,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愤怒,她极力压抑着这种莫名的愤怒,不让它在自己的气场中现形,可是奇怪的是他居然看出来了。 他抓住她的手,她试图抽出去,却被他紧紧地攥住:“怎么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啊?是不是怪我出事儿的时候没在你身边?” 艾萌萌冷笑一下。 刘星辰惊觉地问:“那天你看见什么了?还是……小鸽子跟你说了什么?” 艾萌萌转眼瞅瞅他,虽然竭尽全力在忍耐,可是一种受伤的情绪充满在她的眼神里。他微怔,一下子明白了,把椅子拎过来,坐在她身边:“那天晚上,你都看见了,是么?”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艾萌萌拨开他的手,眼睛在不争气地乱眨,因为不眨就会很酸。要不是因为说话有录音,她才不会给他留这个面子。 他笑着说:“呵呵,我知道了。”他把她抱在怀里,托住她的下巴,吻了一下,虽然她挣得很大力,依然挣不开他强壮的胳膊,他低声说:“我那天真的喝多了。” 艾萌萌大声说:“你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 “原来你生气就是因为这个,呵呵。”他强行把她抱到腿上:“我很欣慰。” 艾萌萌惊异地看着他:“欣慰!?” 他笑着说:“是啊,因为你在吃醋啊。” 艾萌萌气呼呼地转过脸去。他把她的头扳过来,趴在她耳边撒娇式地说:“我那是太想你了啊,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发誓还不行吗?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为这点事生气了,好么?” “我为什么要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艾萌萌很想装作风轻云淡,可她再不像以前那么有腔调了,根本骗不过刘星辰的眼睛。他笑了笑,吻了她一下,趴在她耳边说:“我那晚始终都是想着你。” “别说了,有录音!”艾萌萌扭过脸去。 “有录音怎么了,没有录像就行。”刘星辰再把她的脸扳过来,含住她的嘴唇,用一个长吻以慰多日来对她的思念。 艾萌萌被他吻得晕乎乎的,稀里糊涂的就算是和好了,但这样的和好在他看来还是不完美,他总觉得她的气没全消,他想只有她肯和他ml,才算完全和好,所以他必须要尽快把她弄出去。时间快到了,他捏捏她泛红的脸蛋,说:“我先出去了哦,你爸和你妈在外面等久了会不高兴的,呵呵,我以后还要做他们的女婿呢。” 艾萌萌没什么反应。他站起来,看她一眼,打开门,出去了。随着他的身影离开这个房间,她的心情不知怎么忽然就低落下去。 刘星辰刚一出来,姜红和周律师就围过来,问他小鸽子是谁,刘星辰忙着给他们解释。艾铮就趁这个空档进去了。 艾萌萌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发呆,由于太瘦的关系,两条腿叠起来加上屁股都没有把那张椅子占满。小的时候,她就喜欢以这个姿势坐着,看上去恰似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儿。艾铮看了看两张紧挨在一起的椅子,大概猜到他们刚才在里面亲昵的情形。艾铮把椅子轻轻拖过去,坐下。 小的时候,奶奶总是给她讲妈妈的不好,时间长了就形成一种印象,妈妈是绝对不可原谅的。长大以后,艾萌萌渐渐明白了婆媳之间的关系,尤其是那次偶然碰到刘星辰的妈妈后,她才发现在婆婆的眼里看儿媳妇,那就是情敌。至于武娇为什么会深得理事长夫人的欢心,大概是因为刘星辰根本不爱她吧,理事长夫人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如果是儿子心爱的女人,再好也没用的,那么,坐过牢的女人永远也别想进刘家的门儿吧?艾萌萌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艾铮一声不吭地端详着她,过了很久,他轻声打断她的思绪:“萌萌。” 艾萌萌忽然回过神来:“唔,爸……” 有一年,想不起具体的年份了,只记得当时街上流行大背头,路上经常会看见那些社会青年梳个大背头炫耀自己的前卫和大胆,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爸爸也梳着一个大背头,从那以后,她一碰见那个发型就觉得特别没面子,她感到耻辱,觉得爸爸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一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又很想念他,这个矛盾困扰了她好长时间,直到上高中才渐渐忘却。 如今,艾铮老了,前额的发迹线越来越往后,头发的颜色也变成了灰的,就像一把干枯的柴,脸上的皱纹虽然不笑不明显,却已经深深烙印在皮肤的机理中,年轻时的那股子邋遢帅,现在只有邋遢,没有帅。 惯于穿中式服装喜、满口文绉绉的艾铮曾经是文物局的一个小领导,手里也有过一点小权力,可是他一点都不珍惜那份工作,总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长期不上班加上作风不好就被单位开除了,仅有的一点积蓄也败光了。 虽然爸爸很不争气,但是艾萌萌仍然爱着他,就父母离婚的这件事来说,她觉得爸爸没有什么错,是妈妈先不管这个家的,后来又用激将法逼着爸爸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父女俩谈了不少往事,谈了整整半个钟头,虽然没有按照律师的要求谈及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当艾铮不得不走的时候,艾萌萌看起来十分难过,似乎是希望自己能早点出去,有了这样的希望,就比什么都好。姜红并没有进去,一直默默地在外面看着他们。 探视过后,周律师说,小鸽子的线索需要进一步去调查,刘星辰表示会全力配合他。 第214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84 刘星辰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晚上回到艾萌萌的家,发现武娇竟然站在家门口,她的裙摆被小肚子支起来,身孕已经非常明显。两个人的视线碰到一块儿时,刘星辰微微发怔,武娇也没什么心理准备,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还是刘星辰先开的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喔。”武娇好像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连忙从肩上摘下一个小挎包,从包里抽出一张纸:“这是律师要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 刘星辰垂眼看看那张纸,上面有学校的钢印,还有崔董事的签字,他接过来,看了看武娇:“你找崔小凯办的?” “嗯。”武娇点点头。 刘星辰转身掏钥匙开门:“谢谢了。” 武娇说:“不要这么说。星辰……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刘星辰旋开门锁,冷淡地说:“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没心情考虑别的事。” “星辰……”武娇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臂。 刘星辰转过脸来,眼里射出一束寒冷的目光:“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咱俩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里不欢迎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左领右舍碰见了不方便。” 武娇一手捂住了嘴,眼泪流到手背上:“唔唔……” 刘星辰挣开她的手,走进去,把门关上了。武娇在门口哭了好久,这段时间里,刘星辰就站在门里听着,没有办法去想任何事,直到听见电梯门铛地一声,确定武娇已经走了,他才叹了口气,浑身放松下来,他想,也许应当听她把话说完,可是他真的害怕她会悲悲切切地说还爱着他。 武娇一个人走在傍晚的大街上,频频回头顾盼,却再也看不到刘星辰的车。她感到很凄凉,就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线路在连接中拉着长声,她的心脏剧烈地起伏着,正当对方接起来时,她一紧张突然挂断了。可是很快崔小凯就回过电话来。武娇拿着闪烁作响的手机就像拿着一颗引燃的手榴弹,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她终于接起来,崔小凯洪亮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喂,武娇?你给我打电话了是吗?” 武娇犹豫地回答:“唔……是、是的。” “对了,那个东西你给她送过去了吗?” 武娇说:“已经送过去了,谢谢你。” “不用谢。”崔小凯忙不迭地又问:“还有什么事找我啊?嘿嘿。” 武娇迟疑地说:“没有了……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哈哈,用不着啊,这点小事儿算不了什么!”崔小凯觉得她今天说话口气怪怪的。 武娇说:“小凯,你现在忙么?” “不忙!已经下班了,正在回家的路上,怎么?” “你……”武娇咬咬嘴唇:“我想请你吃顿饭,向你表示感谢。你可不可以过来接我一下?” 崔小凯有点惊呆了,电话里出现一阵留白,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毫不夸张地说武娇已经为自己说出的话后悔了一万次,可是话都说出来了,没法再收回,何况崔小凯回答得相当干脆:“好!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接你!” 武娇握着手机抬头看看,一时辨不出方向:“我在……就是上次碰见星辰的那条马路上。” “哈,我知道了。”崔小凯开心地笑了笑:“你哪都别去,就在原地站着,我两分钟就到。” “啊?你慢点。” “知道啦,等着我。”崔小凯想了想,又说:“电话别挂断,我这里离你很近的。” 武娇“哦”了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傻傻地站在人行道上,握着手机,听着电话线路中嗡嗡嗡的噪音。不久,果然看见一辆白色跑车从远处飞奔而来,贴着道边慢慢地靠近她。崔小凯拿着手机,微笑地在车里向她挥挥手:“嗨!我来了,快吧?” “嗯。”武娇微笑点头。 他从车里跳出来,来到武娇身边时忽然变稳重了,很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上车吧。” 武娇似笑非笑地抿起嘴唇,立刻低下头,臊眉搭眼地坐进去。崔小凯也上了车:“我们下一站去哪儿?” “你说吧,我不知道有什么吃饭的地方。” “嗯……那我带你去个以前没去过的地方,怎么样?” “好啊。” “呵呵,你不怕我把你拐跑吗?” 武娇只是笑了笑,心里却说,你早该把我拐跑的,小凯。崔小凯以为她还是开不起这样的玩笑,只好吐吐舌头,就当什么都没说。 绕出中心区,车速快起来,正赶上城市里一天中华灯初上的时间,一盏盏渐次点亮的路灯从两侧迅速向后倒退,狂奔在时空节点上的光子连成一条带弧度的金色光圈,立交桥上挤满了车辆,人们像被什么东西催促着永远都追赶着时间,每辆车都要赶往下一站的风景,这不由任何意志所决定,因为时光总是匆匆过去并且无法倒流。人生是过程,爱也是过程,当这个过程因干涩而痛苦,执着于最终的释放就会落得两败俱伤,应当及时终止,可是那个先叫停的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另一个人则成为可怜巴巴的乞丐,这是因为有一种东西叫贯性。 武娇意识到自己必须学着去欣赏除了学长之外的男人,崔小凯是第一个,武娇转脸看看崔小凯,他的侧脸正感到灼热,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在灯光的照映下接近于透明,他的鼻梁骨很直,目光里带着尚未退去的高温,那种热情在学长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可是她害怕被这种温度烫伤,固执地相信只有温凉的眼神才是最舒服的。崔小凯不好意思地回望她一眼,眼角堆起两道可爱的笑纹:“哈,干嘛总是看着我?” 武娇赶紧把视线转移到别处。汽车在繁华的夜景里穿梭,然后开进一条商业街,夏夜里的男男女女穿着靓丽的衣服徜徉在店铺林立的街道两旁,一个个头很高体型很棒的男人从车边走过,武娇的瞳孔瞬时缩紧了,不自觉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西服,里面是一件平常的白衬衣,下身穿着一条潮流牛仔裤,鞋是舒服的软皮滑板鞋,看到他的发型和这身打扮,武娇几乎要认假为真。崔小凯笑了笑:“呵呵,那个人像刘星辰,是么。” 武娇点点头:“嗯,有点像,但是……” “但是这个时候刘星辰不可能在这里溜大街。”崔小凯把她不愿意提起的事说了出来。 “嗯。”武娇点点头,低垂的目光不知所措地落在交叉的十指上。 一路上,他给她介绍将要去的那家餐馆的兴衰史,还有所能想到的各种特色菜,以及与这家餐馆一起成长的他的那一帮哥们儿和哥们儿的奇闻轶事。他一边说一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冷场,不能冷场,不能冷场。但他知道武娇也是在尽力配合。一顿饭把两个人搞得身心疲惫。吃完饭之后,他们一起心事重重地在街上走马观花。 崔小凯终于忍不住了,忽然停下来,郑重地对她说:“武娇!不要再委曲求全了!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武娇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道边的玻璃广告牌上倒映着他和她的影子。来来往往的人流从他们的身边擦肩而过。清爽的夜空中充溢着薄荷的味道,理发馆的螺旋灯箱在眼前旋转上升,欺骗着每个行人的视觉。崔小凯抿着嘴,眼神里依然带着一点点顽皮和一点点坏,但更多的是真诚。 “我不懂你的意思……”武娇欲盖弥彰的视线毫无焦点。 “你真不懂么?”他走近一些,单手扶着她的肩膀,把脸靠近她的耳朵说:“不如和我试试。” 武娇突然蹲下去,像是被塌陷的天空压得无力站起来,用力地摇着头:“不行,不行……” 崔小凯说:“你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武娇眨着潮湿的眼睑讶异地看着他:“这种事可以试吗?” “怎么不可以?” 她有些歇斯底里地问:“那要是真不行呢?再回头还来得及吗?他还会要我吗?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办?!” 崔小凯注视着她,平静地说:“事实上他早就不要你了,你非要看到他和别人结婚才死心?男人,你越是追就会越离你远去,你还不懂吧。” 武娇双手捂住脸,从这个肢体语言可以看出,她的悲伤情绪已经无以复加,大街上的人都在看他们,也许会误以为是崔小凯把这个怀孕的女人欺负哭了,可是武娇此刻心里明白,他说得很对,这些年和学长在一起,就像和小孩子做游戏,她越是想要靠近,他就越是想要逃离,与其这样不如站在原地不再追赶他,尽管什么事实都改变不了,由她来宣布gameover至少还能挽回一点尊严。 一家店铺里循环播放着一首歌曲:那天我走在大街,不知要去何处;那天我仰望星空,不知身在何方;那天我想要太阳,它已不在我的世界;那天我想要月亮,它却籍着太阳发光……破灭的希望威胁着虚妄的自尊,我惯用麻木的砖瓦堆砌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喔……到如今无法回顾的,竟是刻骨的痛! 没有音乐细胞的武娇很少能被什么声音打动,她哭着哭着,忽然站起来,像被什么勾了魂似的径直地走进那家店铺。崔小凯追上去,抬头看看店铺的招牌,原来是一家音像行。武娇走进去,问那里的老板:“请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老板说:“你是说,音响里正在放的这一首吗?” “是。”武娇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并点点头。 “想买cd是吗?在这边,跟我来。” 武娇跟着那人走过一排排的货架,崔小凯紧跟其后。 “就是这个。”老板递给武娇一张光盘,武娇认真地看那上面的字,专辑的名字叫《那天》,歌手的面孔很丑,武娇也不认识,老板给她介绍了几句,武娇迫不及待地把光盘拆封,看里面的歌词。 崔小凯站在收银台前面掏出钱包,准备付款。那个老板还给武娇介绍同类的专辑,武娇不屑一顾,拿着这个走出来。崔小凯问收银员:“多少钱?” “四十元。” “买两张。”崔小凯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给她。 武娇问:“干嘛买两张?” 崔小凯说:“放在车里一张,你想听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听了。” 武娇看看他,没说话,拿着光盘走出店铺。崔小凯接过收银员找的零钱,飞快地跑出去。他们回到车里听新买的cd,不知武娇想起了什么,才停了两分钟就哭了。崔小凯不断地给她递纸巾。她还说:“小凯,对不起,每次找你出来,我都哭个没完。” 崔小凯难过地摇摇头:“别这么说,也许这是我的报应吧,之前惹太多女孩子伤心了。” 武娇相当认同地点点头:“嗯。” 崔小凯鼓了鼓腮帮子。 武娇哽咽着说:“本来,是想谢谢你才约你出来吃饭,结果还是让你花钱,真不好意思。” 崔小凯无精打采地说:“干嘛,这是要跟我绝交的意思吗?” 武娇其实是想说,请客吃饭只是个借口,今天给他打电话完全是因为心里空虚,可是这些话从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刚才那样。武娇摇摇头:“不是的,我想……” 崔小凯低沉地说:“别再谢我了,我不想再听见那两个字了。” 武娇看看他,握住他的手:“小凯,我不是个好女人……” 崔小凯叹了口气:“别再说配不上我什么的了,这借口也太虚伪了,傻子也能听出来。” 武娇还是摇摇头,“唔……”,她忽然扑到崔小凯的怀里,哭起来,崔小凯惊愕地眨眨眼睛,听见她万般委屈地说:“要不,我们试试……”崔小凯傻了。 第215章 [另类校园剧]matche85(终) 在开发区的出租房里,刘星辰找到了一本旧相册,那都是艾萌萌小时候的家庭照,有年轻时的艾铮和姜红,也有艾萌萌的爷爷和奶奶。对于她的奶奶,刘星辰头脑里有一个大致的印象,那是通过她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的,记得她说这世上奶奶对她最好了。在相册的最后几页里平平展展地夹着许多字条,他认得自己的字迹,有一张字条上写着:花菜头假发戴歪了! 刘星辰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想起那时上课经常偷偷传纸条,都不相信自己曾经是那么八卦。他把这些纸条收起来,拿着这本相册去找姜红。 他知道在艾萌萌的内心深处,家庭破裂是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上次在看守所里见面时,从她说的那些话中,他能深深感受到她的自暴自弃,他想,就算把她弄出来了,就她这种心态保不齐还会去作奸犯科。经过一番思索后,他不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要帮她,就必须从根源上解决她的问题。他终于发现,她不想结婚并不全是因为武娇,这倒令他松了口气。 刘星辰轻车熟路地来到丽影总店的办公大楼,敲响总经理的办公室门。姜红亲自来给他开门,惊喜地问:“星辰,你怎么来了?是案情有新进展吗?” “不是的,我找到一本艾萌萌小时候的相册,我觉得您应该需要它。”他说着把相册递过去。 姜红很激动,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一张可爱的孩童的脸和一双稚嫩的大眼睛,那一瞬间,她的双手有些颤抖了。今天是数伏,外面热得很,刘星辰自行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白开水。姜红的眼睛盯着那本老相册,一直翻到最后的空白页才恍惚从一个人的世界里醒来:“喔,谢谢你了。” 刘星辰笑着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姜阿姨,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您当年为什么要和艾叔叔离婚?” 姜红笑了一下:“呵呵,其实离婚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原因亲戚朋友们都知道,就是我和她奶奶不和,那个家容不下我,后来我有外遇了,就跟她爸离了。” “噢,是这样。”刘星辰点点头,喝了口水,又问:“那您为什么只有一个女儿呢?” 姜红说:“我后来又结过三次婚,但我不想再生孩子,我对婚姻看得很淡,觉得有孩子就有负累,离婚的时候太痛苦,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我和后面的三任丈夫都没有过长。” 刘星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姜阿姨,我跟艾萌萌求过婚的,但是她一再拒绝我,开始我认为她考虑的是武娇肚子里的孩子,后来我发现不完全是那样的,她还有更大的顾虑。” “哦?”姜红饶有兴趣地聆听。 刘星辰接着说:“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我想,跟她的家庭环境有很大关系。” 姜红认同地点着头。 “艾萌萌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家庭的原因,请恕我直言,姜阿姨,是你们做家长的毁了她。” 姜红频频点头:“不不,你说的有道理,我知道是我毁了她。” 刘星辰语气变得更加委婉了:“我不是来埋怨您的,事已至此,我知道您很想弥补,但是,这种弥补不能仅仅是在物质上和法律援助上,还要从精神上为她做一些事。我想让她幸福,可能我以前想得太天真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对她承诺,那仅仅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心里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只有打开这个结,她才能接受我,现在我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如有一天她看见父母破镜重圆,我觉得那会治愈她心灵上巨大的创伤,她对自己的人生和婚姻也会变得有信心。这就是我想说的。” 姜红微微皱着眉,眼里产生许多复杂的情绪。 刘星辰站起来:“姜阿姨,我先走了,我有点事要去找一下周律师。” 姜红如梦方醒一般地点着头说:“喔……好……好……” 一把年纪的人为女儿犯罪而经受良心上的谴责,本来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刘星辰为自己这番直言不讳感到于心不忍,可是他知道这是为了救艾萌萌所必须要做的。刘星辰依稀记得,那晚玲玲无意间透露给他一个进货渠道的事情,今天一早他才想起来,他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周律师。 当他来到律师事务所,居然看见了武娇,是周律师联系的武娇,作为艾萌萌的律师,她的教育背景和家庭环境是必须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可是她为何辍学、如何辍学、又如何走上犯罪道路的,这需要两个以上证人的证词才行,可是在这个时候,同学们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武娇愿意出面。刘星辰和武娇尴尬地以目示意,就当是打招呼了。 对于教唆犯的定罪必须要有双方当事人的供述,虽然现在小鸽子没有被公安机关拘留审讯,但周律师可以通过其他人从侧面取证,今天刘星辰和武娇都来了,两个人的证词很有说服力。他们对七年前的那个晚上都记忆犹新,在酒吧一条街上看到的情景也都历历在目,说出的细节基本上没有出入,因为艾萌萌当年只有十六岁,是属于被教唆犯罪,可以从轻或免于处罚,但问题就在于七年间艾萌萌没有停止此项犯罪活动,所以她的刑事责任是不能完全免除的。 听到了周律师的阐述后,刘星辰感到很失望。看着他的神情瞬时黯淡下去,武娇却不能对他说什么安慰的话,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觉得是虚伪。 在离开律师事务所的时候,他们一个走步梯,一个坐电梯,却又碰巧在门口的雨打下面遇到,外面下了一点小雨,武娇从包里拿出一把伞,撑开,挡住他的视线,从他身边走过去。刘星辰说:“你怎么过来的?” 武娇有些惊讶,移开雨伞的同时,在淡蓝色的伞盖下面看见了他的脸,他的一双眼眸是那样失魂落魄,就像刚刚听到远方亲人的噩耗,艾萌萌坐牢对他的打击如此之大,在这一刻,武娇终于了解了他对艾萌萌的感情,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两个选择,从来就没有两种人生,不知何故,武娇忽然间很感激过去的那些年里他对自己所有的好,那是额外的付出,不求回报的付出,也是一种隐忍的爱,伟大的爱。 在三伏天里难得有阴雨天气,车里不用开空调也很凉快,如果不是这样,武娇只能拒绝他的好意去挤公交车,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送她回家了,路途不算远,也不是很近,车程不算长,也不算太短,正好可以面对面地谈一谈,他有意要给她说话的机会,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走到路途的一半时,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想对我说什么,现在不是正好可以说了么。” 武娇看着他文质彬彬的侧脸,欲言又止,刚上车的时候她就发现在宽大的后座上扔着一本英文书籍,那是他说过要给她送来的书,看上去似乎是想给她送却被什么事耽搁了,的确如此,那天晚上,他从医院跑出来,冒着雨,开着车,就是为了送这本书,他是抱着拯救她的灵魂的目的而来,却没想到只能营救她的肉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骗过她,是她在自欺欺人。 武娇沉默了好一会儿,想了许多之后说出的话就极富跳跃性:“如果没有我,艾萌萌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 “什么意思?”他问。 武娇低下头,看看自己隆起的小腹:“如果我那天没有说那句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放弃她?” “我还是不懂。” 武娇说:“你懂,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谁不懂,你也懂。” 刘星辰摘掉偏光镜,揉了揉眉心,再戴上。车窗开着,外面的凉风灌进来,车里一点都不热,高速公路上连一辆过往的车都没有,静得就像多年前某一条熟悉的大街。他说:“一起做点忘记她的事,是这句么?” 武娇不置可否。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武娇说:“我那时真的很伤心,我甚至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刘星辰说:“我也是。” 武娇说:“但我知道你永远都忘不了她,我那时候就知道。” 他说:“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 武娇说:“不要说对不起,也没有什么利用不利用的,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懂事,我相信你不是想利用我,其实我有自知之明,对于你来说,如果你想利用一个女人去忘记艾萌萌,根本用不着利用我这么土的女人,你会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武娇……”刘星辰把车速减慢,转过脸来看着她:“就算我没有爱过你,你也没必要贬低自己来抬高我。我确实利用过你,当然不是在最初,那是后来的事了,如果你不信就算了。你千万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高尚、那么完美,我其实是个非常自私的人,我伤害过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我却只想着去补偿艾萌萌,或许这就是我的自私之处。” 武娇看着他,视线有些模糊了:“学长,我真的爱过你,所以,不要破碎我的童话,好么?” 刘星辰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好。” 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安静。一片乌云飘到上空,带来一阵绵密的小雨。他把车窗关上,车里的空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武娇说:“我决定不结这个婚了,我会去跟我父母和你父母解释,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你一定要帮艾萌萌度过这个难关,我等着你们的消息。” 刘星辰听到这些话,着实感到意外。 雨过天晴,他看着她下了车、走进农家小院的木头栅栏,在绿油油的菜地旁边,她蹲下去,把一朵小野花贴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后她步伐轻快地回到了屋子里。 他回头看看车座上的那本书,觉得没必要给她了。 三个月后,武娇顺利生下一名可爱的男婴,取名武冉冉。 半年后,武娇与崔小凯举行婚礼,武冉冉改名崔冉冉。 一年后,艾铮和姜红复婚。 两年后,艾萌萌由于表现突出,获得减刑,提前释放出狱。 在她服刑一年半的时候,听到了爸爸妈妈复婚的消息,后来艾铮和姜红一起来探监,父母的和解彻底治愈了她心灵的创伤,在他们慈爱的笑容中,艾萌萌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虽然是在坐牢,却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幸福。 出狱这天,她换上自己原来的那套衣服,裤兜里还装着半包香烟,但是她早就把烟戒了,两年的服刑生活让她明白了许多人生至理,之前二十多年来养成的二流子习气,从她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影子,骂脏话的习惯也完全改掉了。 刘星辰来接她。在监狱大门口,远远就看到她站在那里哭,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记得当时法庭宣判的时候她都没哭。她站在离他只有几米远的地方,不停地用手背抹胡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好像是在监狱里受了很多委屈,又像是对监狱这种地方恋恋不舍。刘星辰赶紧下车,跑过去,抱住她,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我的天啊,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等很久了?” 艾萌萌摇摇头:“不是。” 刘星辰心疼地捋捋她的后脑勺:“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艾萌萌鼻子塞塞地说:“没事儿就不能哭吗?” 她还是这么爱抬杠,大炮筒的脾气不减当年,就算那些小毛病都改了,这个是性格,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吧?可是现在他已经很满足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就像小两口吵架那样一点都没有生疏的感觉,毕竟都认识十二年了,在这十二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又多半是吵架,未来的生活还有许多未知数,如果不能享受吵架的乐趣岂不是太浪费了。 他抱着她站在监狱门口哭了一会儿,到车上,她又主动趴到他怀里哭了一会儿。他问她为什么哭,她始终不肯说。 最后,她终于在耳畔悄悄地告诉他:“学长,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这句话,他整整等了十二年。 他们的婚礼定在十月,刘星辰在开发区买了一套新房,正在紧张装修中。艾萌萌正在慢慢适应自己的床,此外,每天都要出去和他约会,在婚前恶补高中式的恋爱,因为刘星辰扬言要重新追她! 以上就是他们孩子气的恋爱故事。 人生可以没有任何十年,却不能没有任性的青春,让我们为无可挑剔的青春祭高声喝彩! 至此《偷心·无可挑剔的青春祭》全剧终。 第216章 [职场剧]matche1 透过多面体的水晶看世界,渣男,或许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然而这世上只要有人类存在,对于渣男话题的争论就会永无休止。我接下来要讲的是一个纸醉金迷的职场故事,御用女主安可将要在本剧里扮演一位美丽成熟的lady:大概是这辈子注定与好男人无缘,白领丽人周馨茶刚刚从一场精疲力竭的婚姻中解脱出来,就不幸邂逅了一位奇葩上司……系统将高倍放大镜聚焦在繁华都市的一角—— 这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微风吹拂着额前的碎发,周馨茶穿着一套精致的小西服站在鼎圣集团总部大楼前面,披肩长发打着轻盈的空气卷,姣好的容颜略显严肃。 今天是上班第一天,安可收到了系统的下一个任务,耳边即时响起系统提示音,叮——[第八站:《奇葩我的衣冠禽兽上司》,角色扮演:周馨茶(女配)。催眠模式开启!] 不久前,人力资源部的王部长从别的公司挖来一名得力干将,据说上班第一天,她误上了高层领导的专用电梯,在私人电梯里邂逅了集团的老大——梁总。所以第二天,她被调到十八楼,成为梁总的私人秘书。她的名字叫做周馨茶。 在这个拥有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有人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有人为了及时行乐而挥霍,内心的欢笑和哭声都被尘埃雾霾所湮没,不同阶层的人们在不同的轨道上运行着,看似杂乱无章,却各自按部就班,很难出现交集。记得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故事是从一双水晶鞋开始的,而周鑫茶和鼎圣集团的老总梁莯之间的邂逅并不是整个故事的开端,别忘了安可在此扮演的只不过是不起眼的女配。 故事得从五年前说起,在一个只有上流人士参加的小型聚会上,鼎圣集团年轻有为的老总梁莯先生和本剧的第一个女主相遇,从那个时候起直到周鑫茶出现在他的私人电梯上为止,本剧已经更换了十个女主,也就是说这位奇葩梁总之前已经谈了十场恋爱,而且每一次都是大张旗鼓、轰轰烈烈,不过,管它是豪门千金还是社会名媛,全都败下阵来,被他淘汰出局。 以超级马大大的性格,开胃菜不宜贪吃,因为好菜都在后头,但是这位可怜的奇葩渣渣好像还没开正餐就已经吃饱了,所以这一天,周鑫茶突如其来地闯入总裁专用电梯时,看到的是一个西装笔直、表情麻木的男人。他的领带扎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鬓若刀裁,形象非常符合总裁文里的斯文败类。周鑫茶一眼就看出他是公司的上层人士,从头到脚一身从容、处乱不惊,但是当时周鑫茶真的没想到他就是大家嘴里讳莫如深的“梁总”。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之所以百看不厌,是因为它离现实实在太遥远。周鑫茶觉得他顶大天儿就是个部门经理,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在之前的那家公司里也几乎做到部门经理的位置,要不是因为离婚,现在也算是个“公司高层”了。和他打了个照面之后,她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里,站在他的侧前方,选择楼层按钮的时候,她惊愕地发现操作区间只有一个按钮,那就是“18楼”,当时她心里一悸——“天啊,怎么会只有18楼?” 接下来,她的身体被迅速上升的电梯带起来,高跟鞋都有点站不稳了。奇怪的是后面的男人没说话,就这么惊异而又静默地看着她,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感,周鑫茶越来越发觉气氛不对,他应该不是部门经理,看样子应该是个总监吧,不不,至少是个副总裁,不然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上18楼呢。周鑫茶忽然想起来,副总裁的办公室都在十楼以上,上班时间,不大可能从底层坐电梯。十几秒钟的时间竟是那么安静,连一个咳嗽的声音都没有,就在这时,电梯叮咚一声到了,两扇门打开,周鑫茶看见一个非常开阔的空间,是工作、生活、会客等等多种用途结合的复式结构,铝合金拉丝、玻璃钢墙体、金属长臂照明以及宽大舒适的简欧风格沙发、茶几等。周鑫茶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从他宽阔的肩膀向上看去,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梁莯莫然地扫了她一眼,一边往办公室里走,一边问:“你找我有事么?” 周鑫茶下意识地捂住心脏,脚步停留在电梯里:“您是……” “你不会不认识我吧。”他的口气有些嘲笑的意味,只走了几步就回过头来,上下打量这个胆敢大模死样地用总裁电梯的女子。 “梁总……”周鑫茶捂着嘴说。 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上班的第一天就直接闯进老总办公室,而且刚才在电梯上连理都没理他,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以后恐怕很难再改观。电梯门在她发怵的时候关闭了,可是电梯间一直停在18楼,因为楼下根本不再会有人叫电梯,设定也是停在楼上待机的,周鑫茶才意识到这是他的专用电梯,就算有人来向他汇报工作,也不可能用这部电梯,而是从另一部电梯上来,那个门口应该是连接工作区的通道,而不是这个可以把整个办公室一目了然的私用通道,周鑫茶在紧闭的电梯间里,很快地意识到了这一切。 忽然,电梯门开了,梁莯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口,手指还仍然保持摁按钮的动作,对一脸尴尬的周鑫茶说:“你是第一天上班吧?” 周鑫茶惶恐地点点头:“是。” 梁莯很不客气地用老板吩咐员工的口吻对她说:“我正好有点事情需要人办一下,既然你上来了我就不叫秘书了,你跟我进来。”他讲话的语速很快,逼着下属们必须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话,否则一旦漏听他吩咐的工作内容,他可是不会再重复第二遍的。 周鑫茶只听明白了后半句,机械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他的身后。他走路的速度很快,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就像是所到之处靡不臣服的天之骄子。周鑫茶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他好像是说有什么事情让她去办,可是自己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许多情况都还不熟悉,真担心自己办不好。她心里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个密码柜,他旋转密码锁,把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小礼品袋,是深红色的,大概只有15公分见方,纸袋上有金色丝线拎手。梁莯把它交给周鑫茶,并掏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息,说:“你把这个东西送到这个地址,马上去。” 周鑫茶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想尽力把地址记住。他很不耐烦地问:“你发什么愣,我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周鑫茶有点胆触地说:“要不,您把地址发给我吧,我怕我记不住。” “连这都记不住?”梁莯蔑视地瞥她一眼。 周鑫茶心里想,这么一长串地址,谁能看一眼就记住啊,真是的。 梁莯考虑一下,说:“你手机号多少。” 周鑫茶告诉他号码,他把地址发到她手机上,手机立刻在包里泠泠地响了两声。她把礼品袋放到包里,说:“那我去了,需要说什么吗?” 梁莯说:“什么都不用说。送到之后,告诉我一声。” “好的,梁总。”她走出去,从另一个门口叫电梯,在电梯里打开手机一看,发现短信的发送方显示的是私人号码几个字,她自言自语地说,电话号码还保密,真是无聊。周鑫茶先给主任打电话请假,因为不想说是去替梁总办事,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家里有事,为此,主任对她印象很不好,上班第一天还没见到人影就请假,在电话里都能听出主任有多不高兴了。周鑫茶郁闷地打了一辆出租车,刚出发二十分钟,还在路上,手机就响起来,还是那个讨厌的“私人号码”打来的,周鑫茶调整一下呼吸,接起来,听见梁莯在电话那边说:“你赶紧回来吧,别去了。” “啊?!”周鑫茶吃惊地喊了一声。 梁莯很不客气地说:“啊什么啊,我改变主意了,叫你回来就回来。”说完就立刻压线了。 周鑫茶心里憋气,看看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锤头丧气地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找个路口,调头回去。” 出租车司机“啊?”了一声,连忙应承:“哦哦,好的。” 周鑫茶打开自己的包,掏出那个礼品袋,犹豫了一下,心一横,决定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开之后,居然是一串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项链,似乎不是市面上所能买得到的商品,应该是定制的。她掏出小化妆镜,把项链搭在自己脖子上比量,简直太适合自己的肤色和气质了,我的老天啊,就好像是给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气死人了,他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品味呢,嘁。 出租车开到鼎圣集团的总部大楼门前,周鑫茶付了四十元钱的打车费,顺便跟师傅要了一张□□,气呼呼地走进大楼,直奔刚才那部总裁专用电梯,电梯果然还在18楼停着,她刚想摁按钮,手指却停在按钮前方,心里在努力地劝自己,别和上司对这干,要冷静,千万别把这份辛辛苦苦找来的工作弄丢了。她想到这里,转身而去,换乘员工电梯上了18楼,并在上楼的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对自己说:周鑫茶,你要冷静,要注意态度。 电梯门打开了,她看到的是一条又长又安静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双开门的房间,在房间外设了几个狭窄的格子间,总裁的秘书和打杂的都挤在那里面,每个人都低头忙碌着。周鑫茶走过去,秘书抬头看见了她,神情有些奇怪:“你是……” 周鑫茶毕恭毕敬地说:“我是周鑫茶,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我……” 秘书还没等她说完,就拧着眉头打断了她:“你怎么到这儿来报到了,如果每个员工第一天上班都要到梁总这里报到,那梁总的办公室岂不成了城门楼了,你该到什么部门干活就直接去,不用到这里来,赶紧出去吧。” 周鑫茶连忙解释说:“对不起,您误会了,我是……” “你是什么?”秘书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所有的勤杂人员都偷偷地把目光瞥过来,表情都有些嘲笑的意味。可是周鑫茶心里泰然自若,不管这会儿秘书有多么盛气凌人,她一定没想到周鑫茶是奉梁总之命出去办事的。 周鑫茶礼貌而又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是来报到的,我刚才接到梁总的电话,是他要我把东西送回来的。” 秘书问:“什么东西?” “一条项链。” 秘书感到一头雾水。周鑫茶从包里拿出礼品袋,给她展示一下,说:“就是这个,刚才梁总交给我的,现在他又改变主意了,让我送回来,哦对了,本来梁总想派你去的,但是我误上了梁总的专用电梯,和他一起到了18楼,他就让我去了。” 秘书说:“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白了周鑫茶一眼,拿起座机电话,拨了一个内部号码,给总裁打过去,确认一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鑫茶插着双肘,左顾右盼,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秘书对电话里说:“梁总,有个女的在门口,说是您派去送一条项链,现在您又叫她回来,请问有这回事吗?” 梁莯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半天,不知道在磨蹭什么,反正在周鑫茶看来,这本来就是一句“没错”就解决的问题,他却几乎考虑的十分钟。许久之后,秘书终于把电话挂断,带着一种怪里怪气的神态对周鑫茶说:“你可以进去了。” 周鑫茶不知道他们这些人都煞有介事地牛个什么,反正挺无聊的,她想这袋子里面的东西很贵重,必须亲手还给梁总,不然早就把东西往秘书的桌子上一放,走人了。到现在为止,她也只是以为只要进去把东西交给梁总,就可以去自己的部门报到了,但是后来却大大超乎她的意料…… 第217章 [职场剧]matche2 周鑫茶推开宽大而沉重的双开木门,看到一间十分宽敞的办公室,办公椅上空着,室内空间足有二百平米,屋顶颇高。她环顾一圈,终于在落地玻璃前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他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一只手扶着桌角,背立在窗前。周鑫茶用力推门,让自己瘦削的身体勉强通过,然后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说:“梁总……” 办公室里回荡着空旷的回声。 梁莯转过身来,靠在桌沿上,一脸不客气地看着她:“你,偷看了那里面的东西,还把这件事告诉了门外的秘书……” 周鑫茶见他很不高兴,心里特别冤枉得慌,明明被他折腾了一大圈,好心好意亲手把东西送回来,他却反过来怪罪,如果她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怎么会慎重行事,这应该是无可厚非呀。周鑫茶蹙着眉,刚要辩解。就听见梁莯抢白说:“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没有冤枉你,你连这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人事部是怎么把你录用的?我得找王部长谈谈了,如果他是冲着你的外表就录用你,那也不应该把你派到事业部,应该派到前台做公关才对……“他发现周鑫茶的表情越来越生气,立刻话锋一转:“哼,但是,就你现在的这个表情来说,一脸想找人吵架的样子,做公关都不合格,你被解雇了。” 周鑫茶没想到他这个人会这么霸道,连一句话都不让说,就不明不白地解雇员工,哪有这样的上司啊。看他说这些话时的神色,好像是随便随便,一点都不假考虑,丝毫不在乎解雇一名员工会对公司带来什么损失。当初周鑫茶要不是想赶快离开那个和前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公司,或许还得考虑考虑呢,说不定还要提点条件呢。居然第一天就被解雇了,周鑫茶觉得那句“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的谚语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梁莯略略低头,挑起双眸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你可以走了”。周鑫茶走过来,从肩上摘下通勤包,把礼品袋放在了桌子上,冷冷地看他一眼:“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去人事部拿档案。” 还以为自己的决绝可以挽回点面子,没想到梁莯冷笑了一声:“就你这种性格,到哪儿都没前途。” 周鑫茶已经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舔着牙花子,问:“你说什么?” 梁莯甚至懒得看她的脸,转过头去说:“我说话从不重复第二遍。” 周鑫茶简直气笑了,她一手抓着皮包,高跟鞋在空旷的地板上发出咔咔的响声,说话的语气也突然变有很底气:“梁总,您是总裁没错,但只限于在自己的公司里摆摆架子,我既然被解雇了,从现在起就不再是这里的员工,请您说话注意点措词,不要随便发出人身攻击!” 梁莯一点也不生气,抱起了双肘,笑了笑说:“如果你觉得偷看别人的物品有理,那你完全不用对我道歉,我就当你的觉悟太低,不和你一般见识,但我解雇你完全是就你的个人能力和素质决定的,我很清楚什么样的人对我的公司有用,什么样的人对我的公司毫无价值,相信每一个企业的领导人都有这样的同理心,所以我说你这种人不会有前途,一点也不为过,如果你不这么认为,那你肯定还要经历挫折,直到有一天你同意我这话为止。”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神态轻松愉快,似乎是在谈论天气,一点也不像和人争执,但话里句句带刺,让周鑫茶感到人格尊严受到了侮辱。 周鑫茶心想,反正也被解雇了,没什么好顾忌的,就把通勤包往他的办公桌上一砸,插起腰板,扬着脸大声说:“梁总,我堂堂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还用不着您来教训我!” 梁莯听到这句话,居然忍俊不禁地笑出来,他垂下眼睑,打量着她的脚,慢声慢语地说:“我之前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骨气的,那么刚才进门的时候,为什么蹑足潜踪的,只推开一个小缝,不是因为怕我吗?” “怕你?”周鑫茶很气愤地说。 “是啊。你怕不怕我?”梁莯终于把视线从她脚上那双打过对折不太舒适的摩安珂凉鞋移到了她的脸上。 周鑫茶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的员工都怕你吗?” 梁莯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她用嘲讽的口气却不乏认真地说:“我本来不想打击你可怜的虚荣心,像你们这样的阶层,或许很难了解打工仔的想法,可是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背后的原因都被人了如指掌,甚至被人控制,你信不信,你没有什么好自负的,你其实很可悲,做你的手下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触怒你,让你难受好一阵子,虽然你可以降他们的职,扣他们的薪水,甚至解雇他们,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身边绝对没有一个真正怕你的人,也没有一个真正尊敬你的人。” 此时此刻,梁莯并没有过激的反应,而是饶有兴致地倾听着。宽敞的房间里安静下来,周鑫茶趾高气扬地站在中间,梁莯还是贴着墙边,站在窗前,低着头,抱着肩膀,仿佛在欣赏地板砖的花纹。 过了一会儿,梁莯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在这之前,他很想把周鑫茶从窗口丢出去,不过现在,他冷静下来一想,他只是个幼稚的女人,犯不着那么生气,他说:“不是所有不同凡响的女人都招男人另眼相看的,我就最讨厌那种假装特立独行不畏权势的惺惺作态了,你被解雇了这是确定的,说什么都没用了。” 周鑫茶被“惺惺作态”这几个字大大地触怒了。她用力咬住嘴唇,眼神里发出的寒冷的光芒,在梁莯得意洋洋的侧脸上划出一道无形的十字,心想,但愿他以后别破产什么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周鑫茶刚要提起自己的通勤包走人,忽然想起一件事,从包里掏出一张出租车发/票,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这是为您办事来回的路费,梁总,您总得给我报销了吧!” 梁莯莫名地看看那张纸,可能在他的生活中,出来进去总是车接车送,头脑里根本没有打车的概念。他拿起来仔细看看,上面有打印的字迹,正好四十元。他端着手肘抵住下巴说:“唔……我这里没有,你到财会科那去申请报销吧。” 周鑫茶说:“四十块钱犯得着去申请吗?” 他说:“我现在真没有。” 周鑫茶正在气头上,觉得他是在找借口,其实根本不想给她,她还就跟他杠上了,把包往怀里一抱,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说:“我不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去问外面的人借吧,这钱要是不给我,我是绝不离开这里的。” 梁莯有些急了:“你叫我去外面借?” 她说:“是啊,不就是四十块钱嘛,谁兜里都会有吧。” 像他这么高傲的人,绝对不可能拉下面子去跟下属借钱的,周鑫茶心里有这个把握,看他怎么办。梁莯使劲儿咬咬牙槽骨,掏出手机,愠怒地给人事部的王部长打过去,不久那边毕恭毕敬地接起电话,周鑫茶听见他的口气很冲,对王部长说:“你招聘来的‘新人’,有个叫什么茶的,她现在在我办公室赖着不走,你过来收拾一下局面吧,马上!” 周鑫茶翘起二郎腿,说:“你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我现在不是你员工了,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还会求着我呢!” 梁莯说:“求你?我为什么要求你。”他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烟,叼在嘴里,扫了她一眼,低头点燃打火机。 周鑫茶说:“对不起,这里有女士,请自觉一点,不要在公共场合抽烟。” 梁莯满脸怒意地说:“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受不了就走啊!” 周鑫茶讽刺地说:“你这人素质也不怎么样嘛,还张口闭口说别人素质低呢!” 梁莯把烟点燃,吸了一口,继续追问:“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求你。” 周鑫茶捂着鼻子,转过脸去,说:“你没听说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吗?富不过三代,人的运气不总是那么好的。” 梁莯不屑地笑了笑:“哼哼,你是说,我有现在的成就靠的是运气?” 周鑫茶说:“这座大楼上有多少硕士博士都是给你打工的,他们一定都比你笨吗?不是因为你运气好,有个好爸爸,那还会因为什么呢?” “你说我有个好爸爸?嗬……可笑,你根本就是个幼稚可笑的小孩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王部长他怎么还不过来,我还要忙别的事呢,真是的……”梁莯翻开桌上的公文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只钢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周鑫茶回头瞟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会是想把父辈的功劳都抹杀,美其名曰说自己是创二代吧?” 梁莯一边写着字一边说:“我很想当创二代,但是我没有爸爸,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妈离婚了,现在都不知去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他抬眼看看她:“你说的‘好爸爸’,与我无缘。” 周鑫茶觉得很意外,心里猜测,那他妈一定是个女强人咯。这时,梁莯很随性地说:“我妈也不是女强人,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改嫁了,从那以后,我跟她只见过不几面。” 周鑫茶依然很怀疑地笑着说:“你不要告诉我,鼎圣集团是你白手起家创办起来的,骗鬼都骗不过去。” 梁莯停下笔,有些生气地把文件夹合上,说:“那你认为,我是靠什么才有现在的一切?” 周鑫茶说:“我不知道,多少高干子弟都说自己是天才创业者,谁知道你有什么背景,总之我不相信这样的社会还能白手起家。” 梁莯把钢笔往办公桌上一扔,抱起双肘,靠在椅子里说:“你对社会有怨气?我告诉你,这个时代对你们女人来说是最优越的时代,这个社会也是世界上最安定最幸福的社会。中国的老板赚钱方式不外乎两种,两头在外和中间在外,这你可能不懂,我是想告诉你,两头在外的生意,我做了十年,资本的原始积累是非常残忍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仅仅靠百分之四的利润让公司运营了十年,那纯粹是一种人肉堆砌。对于贸易经验,毫不吹嘘地说,我可以和几十个跨国公司的经理人坐在谈判桌上,做到盈利最多。我可能是比别人多了一点运气,但我认为那都是老天对我童年和少年的遭遇一种弥补而已,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自以为是,但作为一个跨国企业、上上下下有着几千名员工的领导者,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人待在我的公司里。” 周鑫茶说:“对于你们这些成功人士来说,这个社会当然是美好的,就算你真有能力有资格坐这个位置,那你怎么不真实了解一下你员工的素质,刚才在门口的时候,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就差点被你的秘书撵走,这样的人你反倒喜欢她呆在你的公司里吗?可见,你根本不知道你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对于你这样刚愎自用的领导,只有喜欢阳奉阴违的人才能被留下来!我承认我没经过允许就看了你的东西,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因为我当时很生气,你这么大一个总裁,说话怎么出尔反尔,主意改变得也太快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过来耍过去的,一般人也会这么想。再者,当时你在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情况下把东西交给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相信第一天来上班的员工,但如果是我的话,我至少要安排一个见证人在身边,我知道里面的珠宝价值不菲,可能超过我这辈子在这里打工的所得,假如我偷偷把东西调换,你毫无证据证明我昧下你的东西,但我看了就是看了,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想亲手把它交给你,以免出什么差错,说实话,今天第一天上班,这是我接到的第一个工作,我只想努力地把它完成好,却没想到这年头,想要正正当当地做人,真是很难。” 梁莯将半支烟摁在烟灰缸里,熄灭,低垂着眼睛,似乎在考虑她的话。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王部长走进来,刚才在电话里听到梁总的语气,还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王部长看见自己挖过来的人周鑫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梁总的办公桌前,把躯干压得很低:“梁总,您找我吗。” 梁莯从鼻孔里呼出一片烟雾,他蹙眉看着周鑫茶,心情似乎有些纠结:“王部长,我想把周小姐安排在我的秘书办里,你看能不能把别人调出去一个?” 王部长很意外,转眼看了看更加意外的周鑫茶。既然梁总都这么说了,王部长绝对没有意见,至于从秘书办往外调人的事,梁总还要特地找王部长商量,这使王部长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他赶紧说:“没问题,没问题,如果梁总对谁不满意那就把谁调出去好了,我可以给她/他另行安排位置。” 梁莯说:“今天外面谁值班呢?” 王部长说:“是刘秘书。” 梁莯说:“是刘姐?那就把她调走吧,剩下的人不动,你尽快安排一下,给她升职加薪,别让她因为这件事记恨周小姐。” 王部长笑着说:“是是,我这就去办。” 这时,周鑫茶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偌大的办公室顿时云开雾散,厚重的双开大门也似乎一下子变得宽阔敞亮。 第218章 [职场剧]matche3 王部长走后,梁莯写了一张字条,推到桌边,对她说:“你拿着这张纸条去财会科,以后为我办事的所有费用全部凭发/票去那里报销。” 周馨茶发现这个人的想法改变得就是特别快,刚才还说一定要解雇她,现在又让她到秘书办里做事,前后的转折也太匪夷所思了。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捡起桌角的纸条,看了看他的字迹:“梁总,我不明白,为什么……” 梁莯说:“对了,你刚来,不懂的地方多向其他人请教,放低姿态,不要拿什么名牌大学标榜自己,就算你是最年轻的一个,那就更要谦虚点,记住了。” 周馨茶欲言又止,只好点点头:“记住了。” 梁莯看看桌上的电子时钟,说:“今天的会议我又缺席了,你亲自替我去事业部向陈部长解释一下,就说……我刚才有点事耽误了,让他下午去九楼会议室重新做一次企划报告,正好把今天没有参加会议的部长们都叫上,还有,你下午也跟着去听听。” “是,梁总。”周馨茶回答得挺干脆,但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样子这个秘书是当定了,既然他都能不计前嫌、破格提拔,自己还有什么可蘑菇的。她拎着包,放轻脚步,走出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忽听梁莯在身后说:“周秘书,等一下。” 周馨茶连忙转身回来,以为他还有其他吩咐,小心谨慎地准备聆听。梁莯看看桌子上的那个礼品袋,若有所思地说:“你觉得……这条项链怎么样?送女孩子……会不会太俗了?” 周馨茶被问得一愣,回想起了那条项链的款式,她猜他大概是想把它送给心仪的对象,其实她很想说“它很漂亮”,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可能有一点。” 梁莯觉得她的建议非常中肯,十分信服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才叫你拿回来。”然后,他好像很犯愁地自言自语说:“佳佳究竟喜欢什么生日礼物呢……”他默默地想了半天,仿佛忘记了周馨茶的存在。 周馨茶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轻声问:“梁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梁莯终于回过神来,朝她摇了摇手臂:“去做你的事吧。” 周馨茶走出办公室,发现外面的格子间里充斥着议论之声,有几个勤杂工在帮着刘秘书收拾东西,总裁办公室门打开的瞬间,大家都把目光投过来,上下打量周馨茶,对她的一张年轻的脸蛋充满了不服,之前的刘秘书已经在这干了八年,不论工作方式多么压抑陈腐,年龄在四十岁开外,总能镇得住这些年轻人,现在换了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周秘书,底下的人难免有些心理不平衡。 这种人事关系,周馨茶在原来的公司里经历过很多了,没什么好担忧的,倒是刚才无意间听梁总说的“佳佳”这个名字,让她有点好奇。来公司之前,她就曾经听说,梁总桃花运很旺,身边的女人从未间断过,但她觉得,就他的言行举止而言,一点也不像个花花公子,为什么没有一个女人能长久留在他身边呢,那个叫“佳佳”的女孩子又是何许人也。 其他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刘秘书的办公桌已经给周馨茶空出来了,她先到事业部去找陈部长说明详情,又电话通知了各位部长,下午三点到九楼会议室听取陈部长重新做企划报告,届时梁总也参加,请大家务必不要缺席,在这之前,她先在电话里向各位部长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第一天感觉很好,她认为自己做事有条不紊、态度认真,一点也不辜负梁总的破格提拔,可是在别人看来又是另一回事,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其实她和人事部的王部长早就认识了,记得那还是在三年前的婚宴典礼上,她通过前夫的关系结识了王部长,她原来的公司规模比鼎圣小多了,薪水也比这低,工时又长,大家都拼命地想要跳槽,可是刚毕业那会儿没有工作经验,只能选择这种中小型的公司积攒工作年限,三年的时间里,她除了加班就是加班,一分钱加班费都没有得到,值得欣慰的是在这里交上了男友、结了婚、安了家,三年里,他们一起加班一起吃泡面,日子过得很拮据,前夫成天怨声载道,经常发出贫贱夫妻百事哀之类的感叹,这让周馨茶很不舒服,两个人的心越来越远,一年前,前夫出轨的事被周馨茶发现,其实结婚不到一年他就出过轨,只是一直比较收敛而已,后来越来越放肆,周馨茶忍无可忍,就提出离婚,没想到前夫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同意了,让周馨茶看到了世情的冷漠和人心的丑陋,所以她伤口是很难愈合的。在决定离开那家公司之前,她盲目地投了许多份简历,可毕业三年之后的就业状况又是另一种情况,研究生已经遍地都是,所有的求职信都石沉大海,她忽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价值几何了。然而天天和前夫尴尬碰面真的是一件摧残人心的事,她想赶快离开公司,却又找不到落脚之处。人在这个时候就会有病乱投医,她找了许多朋友和同学帮忙,最后的最后总算遇到了个贵人,就是当初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王部长。 王部长这个人五十来岁,又矮又胖,头发稀少,形象不太起眼,但是心眼好得很,听见周馨茶的遭遇之后,就在鼎圣的事业部替她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所以王部长算得上是她的大恩人。 周馨茶忙乎了一上午,总算能坐在办公桌前体验一下当总裁秘书的感觉,刚坐下来一小会儿,午饭的时间就到了,公司的食堂是刷卡卖饭的,饭补一律在薪水里发放,所以需要自己先花钱充饭卡。在二楼有两种规格的餐厅,一种是普通员工们用的,一种是科长以上级别用的,据说后者饭菜做得比较精致,在那儿有时能碰到部长们,听说偶尔还能看到梁总呢。周馨茶当然不需要抢这种机会和见梁总见面,以后会经常见到他的,不过最让她开心的是自己刚上班就能到高级餐厅去吃饭。不用问,别人肯定都有“饭伴儿”了,她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认识人,就决定请王部长吃午饭,于是她拨通王部长的手机,王部长为人爽快,说,你一步登天,应该请客。 周馨茶和他约到十二点在二楼餐厅门口见面,乘电梯下楼去只需要几分钟,她觉得时间还早点,就趁这工夫整理一下抽屉,整理到一半,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医院挂号单,挂得是某精神科主任的号,她很稀奇地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猜测一定是刘秘书落下的。周馨茶回想起刘秘书那双神经过敏似的眼睛,认为她的确应该去看看精神科。周馨茶本想找个时间把单子给刘秘书送去,可是又一想,她大概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有精神方面的困扰。 和王部长坐下吃饭的时候,说起早上在梁总办公室里的事情,王部长说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呢,因为梁总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对公司的用人制度从来不含糊,破格提拔这种事几乎是没有过的。这不得不让周馨茶暗自怀疑,梁莯是不是对自己有好感,她刚离婚不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实在是惹不起这样的男人,过去许多同事的经验都说明,和老板搞暧昧是一件最危险、最不明智的事,最后的结果往往鸡飞蛋打,丢了工作、失了名誉,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想到这里,周馨茶忽然间有一种被荆棘扎痛的感觉,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舒服了。 王部长心眼很好,一边吃饭一边给她介绍梁总的日常习惯、工作风格和做事原则,了解自己的上司就可以在将来的工作中得心应手,可是周馨茶仿佛一下子出离了现实的一切,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的心忐忑不安,甚至是想入非非,一旦梁总以工作为借口挑/逗自己甚至非礼自己该怎么办?是明确拒绝还是委婉逃避,这是个问题。 王部长不知道她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以为她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就很快结束了刚才的话题。周馨茶也想找些别的聊聊,想到那张挂号单的事,忍不住想探探王部长的口气,看看公司里的人知不知道刘秘书的精神状况。 她说:“刘秘书工作挺认真的,就这样被调走,会不会有点太突然了,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王部长说:“那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这是梁总的意思。她资历老,有时候喜欢刻薄下属,底下的人跟我反应过不少回了,但是梁总很任她,我不好提意见,一直挺头痛的,这回梁总发话了,我乐不得把她调走,她在秘书办干了八年,也该给年轻人点机会了。” 周馨茶说:“原来是这样,她是不是家庭方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王部长说:“没有吧,她老公我们都认识,脾气特别好,孩子也很争气,家里挺省心的。” 周馨茶点点头:“哦……”她心里在想,那张挂号单可能不是她的,也许是给别人帮忙。周馨茶忽然想到“佳佳”这个名字,就试探地问王部长:“我早上从梁总的口中听到‘佳佳’这个名字,是不是梁总的女朋友?” 王部长的表情有点摸不到头脑:“佳佳?没听说过。呵呵,可能是梁总新认识的女孩子吧,应该还没确立关系,别到处乱说。” “噢,知道了。”周馨茶总算松了口气,既然他已经有目标了,就不用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事了。 王部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第一天上班,梁总连这都告诉你了,可见梁总对你信任有加哦,呵呵……” 周馨茶很不自然地陪笑两下,赶紧把话题岔开。 下午两点五十分,周馨茶拨打总裁办公室的内线电话,说:“梁总,会议已经准备好了,人都到齐了,等着您呢。” 电话刚撂下,梁莯就推开了门,格子间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到处是埋头苦干的身影,周馨茶发现底下的人确实都挺怕他的,梁莯扫了一眼大家,以非常快的语速对周馨茶说:“你准备一下,我这就出来,别忘了这里要留一个人值班,你离开的时候,办公室的事由他全权负责,出问题就找他。”他身上穿着一套纯白色的毛巾衫,好像刚刚午休过一样。 周馨茶深吸一口气,立正式地站在桌子前面,说:“好的,梁总。” 梁莯回到办公室里,关上了门。周馨茶知道他这是帮她树立威信,其实这几句话他刚才完全可以在电话里说的,周馨茶在刘秘书的电脑里看到过一份值班表,安排得很合理,就告诉所有人值班顺序还像原来一样。安排好之后,梁莯也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了,周馨茶匆匆地跟着他去了九楼。 到了会议室门口,周馨茶加快脚步,赶到梁莯前面,替他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格局和她以前所在的公司不太一样,正前方有一个台子,墙上挂着背投,桌椅松散灵活地摆在两旁,部长们早已到了,很随意地坐在台下,陈部长在调整屏幕分辨率,人们低声闲谈。周馨茶抱着一个文件夹站在门口,梁莯随后走进来,室内的说话声立刻消失了。周馨茶看到王部长也在座位里。梁莯看看大家,找了一个很偏的位置,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说:“开始吧。” 周馨茶说:“梁总,用不用给您拉过一个桌子来?” 梁莯说:“要桌子干嘛。” 周馨茶看看自己手臂里的文件夹,那是他从办公室里带出来的,她还以为是会议记录什么的。没等周馨茶说话,梁莯摆摆手,说:“不用。”然后远远地对台上的陈部长以目示意了一下。 陈部长开始做报告。虽然周馨茶经常浏览奢侈品网页,可是对于奢侈品的营销策略是一窍不通,况且陈部长的报告多是关于海外投资和进出口信贷方面的事,一个外行就算再用心去听也很难理解。周馨茶只听了不到十分钟就溜号了,转眼一看,梁莯正听得津津有味。她打开怀中的文件夹看看,却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支票,她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发困的眼睛盯着那个数字顿时瞪大好几倍。 忽然,身边有人对她说:“好好听啊,当我的秘书必须熟悉业务。” 周馨茶看了梁莯一眼,赶紧合上文件夹,重新把精力集中在屏幕上。 她低声说:“梁总,这里面的支票是……” 梁莯说:“待会儿,会议结束,你去一趟‘皇朝公馆’售楼处,把这张支票交给现金。” 她问:“为、为什么……” 梁莯转脸看看她,没有回答。 周馨茶尴尬地转回视线,陈部长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冒,在大脑里没起任何反应,她在想,皇朝公馆是高档海景房,每平米至少在两万以上,梁总买那么贵的房子干嘛,难道是送给“佳佳”当生日礼物? 一个小时的报告好不容易结束,还以为可以散会了,接下来,梁莯叠着腿坐在会议室的最后方,声音洪亮地说:“陈部长,这个企划案很完美,但是仍然有几个小问题,首先……”听着他振振有词的发问和陈部长详细地解释,周馨茶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时间变得难熬,一个钟头又过去了。 继梁总的问题之后,又有几位部长陆续提出一些疑问,陈部长一一解答,会议一直开到下班时间。散会后,周馨茶感觉到浑身筋疲力尽,人们纷纷离开会场,她跟在梁莯的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人们的视线,来到电梯前面。 梁莯忽然回过头来,说:“你跟着我干什么,不是叫你去一趟皇朝吗,怎么还不快去,一会儿那边下班了。” 周馨茶强打精神说:“我这就去,可是……我的包还在楼上,我想上去拿一下。” 梁莯奇怪地看着她:“拿包?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回来吗,拿包干嘛。” 周馨茶胆触地说:“我办完了事不能直接下班吗?” 梁莯惊笑:“谁说你可以下班了?你看别人都下班,所以你也想下班?你以为秘书是那么好当的吗!” 周馨茶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她一边说一边揉着颈子,双脚被那双摩安珂凉鞋折磨得酸痛难忍。 梁莯看看她那副活不起的样子,不爽地哼了一声,好像很生气,但是他的话大大出乎周馨茶的意料:“以后中午你可以到我办公室的休息间里休息一个钟头,另外,上班不要穿那么高的跟,跑来跑去的太不方便了。” 周馨茶愣了一下,他居然叫她到他的办公室里休息,难道他中午不用休息的吗?不可能,他怎么会那么舍己为人。就是说休息间不止一个咯,就算是分开的,也会多有不便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给秘书单独拨一个房间当休息间呢,还是说在这之前秘书都没有午休的地方? 梁莯摁了电梯按钮:“快去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在楼下帮我带一份饭菜上来。” “好的,梁总。”周馨茶想起自己兜里的饭卡,心里有点不平衡,老板还要占员工的便宜。 电梯门打开,梁莯走进去,最后嘱咐说:“不用再打车了,你现在是总裁秘书,出去办事,有权力调公车。” 周馨茶来不及说什么,电梯门关闭了,整个走廊里只剩下她的身影。 其实她想说,您老人家真是个甩手掌柜,都忘了我是第一天上班吗。公司的花名册和电话簿都在楼上,她根本不记得任何一位司机师傅的电话,叫她怎么调公车啊,而且现在大家都下班了,到哪儿去找人呢。她转念一想,也许到公司的停车场能截一个人,稍她去皇朝,毕竟这里和皇朝只有几条街那么近,顺路的人应该很多,可是回来的时候就得走着了。她的脚实在难受得很,恨不得把鞋脱下来,光着脚走路。 她踩着一双毫无舒适感可言的高跟凉鞋,抱着侥幸心理,来到停车场,发现大家早都下班了,好不容易看到一辆白色轿车开过来,她赶紧伸手拦住,发现里面的司机是个女的,她仔细看一眼,恰巧是刘秘书。 刘秘书降下车窗,探出一张肃然的脸,问:“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周馨茶不乏礼貌地说:“刘姐,我给梁总办事去,想去一趟皇朝售楼处,能不能稍我一程?” 刘秘书说:“我不顺路,既然给梁总办事,怎么没派车送你?” 周馨茶说:“我把电话簿落到楼上了。” 刘秘书说:“那你上楼去查一下不就行了。” 周馨茶心想,这人真不通情达理,我要是能上楼去查,还在这儿截车干嘛,而且她在秘书办干了这么多年,对梁总司机的手机号一定了如指掌,就不能告诉一个。 想到这里,周馨茶淡淡一笑,做出一个要走的动作:“我不想那么麻烦,如果拦不到车,我自己走着去也行,反正不远。” 刘秘书考虑一下,说:“你上来吧,我送你过去。” 周馨茶本来想有点志气,可是一双疼痛发麻的脚实在不给力,就很不争气地陪笑说:“谢谢刘姐,麻烦你了。” 刘秘书在车上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并排坐着,尴尬极了。周馨茶想,自己毕竟是晚辈,刚来到公司,应该谦卑一点,就主动开口讲话:“刘姐,您孩子多大了?” 刘秘书说:“十四岁了。” “还在读初中吧?” “嗯。” “听说学习很好,是吧?” “你听谁说的?” 周馨茶说:“中午我和王部长吃饭时说起来的。” “我说呢。”刘秘书口气似乎带有一些不屑。 周馨茶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多问。反倒是刘秘书主动说起来:“你以前在哪儿工作?” “在五月。” “五月是哪儿?” 周馨茶觉得她的口气很大,不稀得和她计较,就说:“五月是个小公司,没什么名气,工作也很单调,以后工作中有不懂的地方,我还要多向刘姐学习。” 刘秘书似乎言不由衷地说:“跟我学什么呀,梁总这么看中你,上班第一天就把你调进秘书办,你当然是很优秀了,只是……你以前如果没做过秘书,应该知道,当秘书最重要的就是守口如瓶,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定要把握好,看到的就当没看到,听到的就当没听到,否则只能是对自己不利。” 周馨茶觉得她的话仿佛是在暗示什么,可能就是在说那张挂号单的事,也许她已经想起来了,只是不好意思回来拿,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精神病了。周馨茶说:“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真得谢谢你了。” 刘秘书说:“不用谢我,皇朝已经到了,下车吧。” 周馨茶感觉一股很不友好的气场在车里回荡,立刻下了车,回头道谢时,刘秘书嗖地一下把车开走了,几乎擦着她的身体开过去的,让人都还没来得及站稳。这人真该好好看看病了,周馨茶心里想。 第219章 [职场剧]matche4 在售楼处,因为一张巨额支票,周馨茶受到了贵宾级的接待,这是她从来不曾享受过的,记得以前,曾经和前夫一起到售楼处看房子,所询问的都是最经济型的房源,可是连最小的房子他们都望尘莫及。她不止一次站在高档楼盘的沙盘前,对那里面的虚拟生活环境望穿秋水。如今,她又一次站在这种昂贵别墅的模型前,看着那些优雅宜人的园林设计和精雕细刻的小桥流水,听着售楼小姐不厌其烦的推介,设想着未来生活的种种美好,心里比原来更多了一层落寞,因为这一切纵然再好,也都和自己无关。 回去的路上,可恨的鞋子把她的脚磨破了,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走进公司大楼,她赶紧把鞋脱下来,拎着它上了电梯,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又委屈地穿上鞋,敲了敲门。 梁莯在里面说:“进来吧。” 周馨茶抱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表情看上去有点憋屈。梁莯正在笔记本电脑前面看着什么,回头见她两手空空,便问道:“我叫你买的晚饭呢?” 周馨茶恍然大悟,浑身上下紧张起来:“对不起!我忘了,我这就去给您买!” 梁莯把鼠标推开,转过转椅说:“不用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周馨茶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套购房手续:“已经办完了,手续都在这里。” 梁莯没有看那些手续,转过转椅,点了一下鼠标,说:“你看看这个设计风格怎么样?帮我参谋一下。” 原来他在浏览家装网页,对于网上叫卖的颇有美感的效果图,周馨茶实在很想告诉他,不能轻易相信那些家装公司,因为以前许多同事都说过,家装公司的信誉有问题,如果把房子全权委托给他们,假如装修的预算是十万,到最后一定超出这个预算两倍还不止,至于实际效果,根本达不到图片的效果。 周馨茶试探着问:“您是要装修‘皇朝公馆’的那套房子吗?” 梁莯说:“对。广告商虽说是拎包入住,但我觉得,怎么也得稍微布置一下。” 周馨茶说:“那是要给什么人住呢?” 梁莯转过头来看看她,严肃的眼睛绽开一抹难得一见的笑容:“给一个女孩子。” 周馨茶立时想到了“佳佳”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噢,既然是给女孩子住,那色调应该靓丽一点。” “有道理。”梁莯点点头,却又微微蹙起双眉:“但是……如果,她是一个特别清纯的女孩子,出淤泥而不染,就像一朵白莲花,家里的装修风格是不是应该素雅一点才好?” 周馨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里在想,怪不得早上他想送钻石项链又临时反悔,他这么小心翼翼地讨那女孩儿的欢心,想必一定很喜欢她咯。 周馨茶就顺着他说:“要这么说,那是应该素雅一点。” 梁莯点开最小化的几张效果图,一一展示给她看:“你帮我看看这几种风格哪个最好,我都看花眼了。”他说着从电脑椅上站起来,揉着太阳穴走到落地窗前,给她让出座椅。 周馨茶发现他选的这些效果图都是清新雅韵、极少雕饰的那种,让人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他正在追什么样的女孩子。其实,装修效果图只能做一个参考,具体还要看房子的格局是否合适。再说这些图片都挺好看的,选哪一个都道理。 周馨茶大概地看了几眼,就随便选出一张,说:“梁总,我觉得这个不错。” 梁莯连忙走过来:“哦是吗,我看看。” 周馨茶说:“您看,乳白色的家具、淡蓝色的墙壁,看上去就像住在云端,如果是我,就选这个。” 梁莯说:“嗯,你眼光不错,我刚才也看中了这个,就这个吧,你把这张图打印出来,联系这家装潢公司,让他们报个价,回头叫他们派人过来签协议。” 周馨茶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地一说,这么快就板上钉钉了,她迟疑了一下:“喔……好的。” 梁莯看起来很开心,走到衣架前取下外衣:“走,去外面吃点东西。” 周馨茶说:“可是,不是要打印吗?” “那个明天再说,我饿了,你都不饿吗?”梁莯从茶几下面拿起车钥匙,风风火火地就要出门。 周馨茶急忙站起来,忘了脚上的伤,疼得她差点喊出来。幸亏梁莯没有回头,否则一定又会批评她的鞋跟。她随梁莯坐着私人电梯下楼,在电梯间里彼此仍然沉默不语。 想不到第一天上班就让老板请吃饭,他开着自己的大奔直至附近一家生意红火的粥棚,周馨茶很有自知之明地坐在车座后排,虽然知道梁莯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可是跟他单独相处时,她还是有点难为情。在路上,极其安静的几分钟里,她始终低着头看手机,就算有些冷落他,也只能如此。 梁莯轻转方向盘,把车开进单行道,在倒车镜里看看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过?家里人很惦记吧?” 周馨茶惊愣地抬起头,把略嫌凌乱的发丝掖在耳后:“没,没有。”这个回答模棱两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梁莯只是笑了笑:“陪我吃完这顿饭,你就可以下班了。” 周馨茶放心地点点头。 梁莯忽然想起来:“对了,你平常是开车上班吗?” 她说:“我不会开车。” “怎么不学学呢,买一辆车用不了多少钱,会方便很多。” “以后吧,我现在养不起车。” 梁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是吗,你当我的秘书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买辆不错的车了。” 她说:“谢谢梁总提拔,我会好好干的。” “嗯。”梁莯是个很敏感的人,仿佛一听到她称呼自己“梁总”,就感觉她是有意和自己保持距离,也就没有兴趣接着聊了。 坐在饭桌前,服务生在一旁等待点餐,梁莯拿着菜谱翻来翻去,问周馨茶喜欢吃什么。周馨茶很识时务地说:“什么都行。” 梁莯看了她一眼,把菜谱调转方向,推给她:“你自己看吧,我已经点完了。” 周馨茶有点犯难,其实她不喜欢吃粥,可是这里除了粥几乎没有什么可吃的,她就随便点了一碗红豆粥和一碟海带丝。 梁莯说:“你就吃这么少?” 周馨茶说:“嗯,够了。” 他说:“他们这儿的饭菜很不实惠,跟猫食儿似的,待会儿粥上来你就该后悔了。” 周馨茶说:“晚上少吃一点就行。” 他打量着她:“你都这么苗条了还减肥?” “不是,我习惯了。” 既然这样他也无话可说,其实他哪里知道,离婚后周馨茶一直食欲不震,现在他看到的苗条身材,纯粹是饿出来的。 菜量少得惊人,各个装在精致的小托碟里,每样只够吃一口,但是味道很好,周馨茶从来不爱吃粥的人竟也觉得口感不错。梁莯吃饭的时候则变成一个特别有耐性的男人,必要时还会主动照顾她,让她都有点受宠若惊。可是饭才吃到一半,梁莯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的手机放在桌子边上,周馨茶下意识地扫了眼屏幕,看见了“佳佳”两个字。 梁莯高兴地拿起手机,手指划了一下屏幕:“喂,佳佳,你那边下课了吗?是么,今天这么早,太好了!” 周馨茶刚夹起一根海带丝,听到这话,心里一颤,难道说,他在追女大学生吗?怪不得那女孩儿被他形容得那么清纯。 周馨茶发现他跟那边说话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口气变得特别宠溺,就像在跟一个既任性又可爱的小公主说话。周馨茶本来没有心情去八卦别人的事,也没有理由去介意他的表情,可是,同样是恋爱中的男人,她从来没在前夫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这令她不禁对“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第一次有所认同,原来贫贱之爱和富贵之爱比起来也是黯然失色的。 一种无比幸福的笑容涵融在他的眼角,他温柔地说:“好,我现在过去接你,就在门口等着,这次不要再过马路咯!” 周馨茶断章取义地听到这一句,猜不出他不让她过马路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正值下班时间,为她的安全考虑,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让人羡慕,从各个方面看,他对那女孩儿的爱慕真的是无以复加。 梁莯挂掉电话,立刻站起来,拿起衣服:“周秘书,我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吃。”他刚要走,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钱夹,抽出两张钞票,放在桌上:“你待会儿结完帐之后打个车回去吧。” 周馨茶连忙站起来,推辞说:“不不,梁总,我怎么能用您的钱打车呢,我里这有乘车卡,而且……” 梁莯急着往外走,只是朝她挥了挥手,根本没有回头。周馨茶只好把后半句话咽回去,索然地坐下来,面对一桌饭菜,心里不上不下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拎着打包的饭菜,走在冰凉发阴的地铁站里,每个擦肩而过的行人都露出一脸疲惫的表情,周馨茶上了地铁,在经过人潮攒动的换乘大站时,终于等到了一个座位,脚趾已经被那双破凉鞋挤得失去了知觉,这双鞋是为了庆祝找到新工作奖励给自己的,本以为赚了个大便宜,可惜自己这双脚太没福气。 晚上九点,她总算回到了合租的房子里,虽然刚刚搬过来不到一个月,但是跟其他两个女孩儿已经混得很熟了,三室一厅的楼房里住着三个女孩儿,都是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打拼,一个叫小钰的,正在谈恋爱,另一个叫小悠的,正准备结婚,就要搬出去。 周馨茶一进门先把鞋脱下来,迫不及待地换上拖鞋。 小悠和小钰在沙发上看电视,回头跟她打招呼:“馨茶姐,回来啦!” 周馨茶进屋就发起牢骚:“这双破鞋折磨死我了!真想把它扔了!浪费我一千多块钱!” 小悠抱着沙发靠垫,转过身来问:“新工作怎么样?” 周馨茶把“良品粥棚”的手提袋往茶几上一放,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脱掉黏在坏损皮肤上丝袜。 小悠说:“怎么,不顺利吗?” 周馨茶揉捏着玲珑姣好的脚踝,说:“工作还挺顺利的,就是这双鞋,太失败了。” 小悠说:“那就好。对了,工资怎么算的?” 周馨茶想了想,还真忘了问工资的事,随便猜着说:“大概四五千的样子吧。” 小悠说:“不少了,我男朋友都工作六年了,现在才挣五千出头。” 周馨茶笑了笑,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她男朋友是公务员,家里是本市的,而且还是独生子,有车有房,这些基础条件具备,工资多点少点根本不重要。不过她想起梁总刚才在车上说,给他当秘书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买辆不错的车,从他这句话来推断,自己的薪水应该不会太寒碜吧。 小钰突然“呀”了一声:“馨茶姐,你去良品吃粥了?带回什么了?我正饿着呢!” 周馨茶说:“只剩下几块点心和一点咸菜,不多,要是知道你们还没吃饭,我就多带一点回来了。” 小悠说:“不用,我们都吃过饭了,她说晚上减肥,只喝一杯酸奶。” 小钰一看见好吃的就忍不住了,从手提袋里掏出几块点心,一边看电视一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小悠回头看看周馨茶,两个人相视一笑:“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儿!” 周馨茶回到房间里换衣服,正在洗澡,忽然手机在包里响起来,她赶紧用毛巾包住头发,披上睡衣,冲出浴室,从凌乱的包里找到手机,一看已经有两个“私人号码”的未接来电,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阳台上,谨慎地接起来:“喂,梁总。” 电话里,梁莯说话的口吻又回到工作时那般严肃:“周秘书,你要让手机二十四小时都能接通,这样我可以随时找你,另外,你准备一个记事本,把我说话的重点都记在上面,因为我有时会临时改变主意,就算我不改变主意,你知道,公司做的是海外贸易,由于时差的关系,为了保持联络,晚上也不能关机。” 周馨茶包着湿淋淋的头发在阳台上一边打着冷颤一边说:“知道了。” 梁莯说:“明天早上一上班你就把那个装修效果图打印一份,跟那家装潢公司联系,叫他们过来一个人签协议,把他带到我办公室来。” 周馨茶说:“好的。” 梁莯又说:“还有,别再穿高仿鞋了,一个人脚上穿的鞋能直接说明这个人的地位和品味,还有,手里拿什么包也是需要点脑筋去考虑的,我们做的是奢侈品,出去办事时,你代表的是公司形象,和客户打交道时,你代表的是我,给外界和客户留下品味低劣的印象就不好了。” 周馨茶听到这里心里觉得很委屈,可是仍然低声低气地答应他:“好的,梁总。” 梁莯说:“你空闲的时候到市场部找余部长,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把公司样品库的钥匙给你一把,你可以在里面选点衣服鞋什么的,记住,做这一行,要先把自己包装成奢侈品,我不想跟在我身边的人被同行们看笑话,那样等于是在笑我。” 周馨茶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唇颤了颤:“知、知道了,谢谢梁总。” 梁莯说:“谢什么谢,这是工作,不要让我每天看见你都是一副打扮。” 周馨茶发现自己刚才没有完全领略他的意思,他是说公司样品库里的所有奢侈品,她都可以穿都可以戴,想到这里,她顿时心潮澎湃,觉得浑身上下充满热量,一点都不冷了。 梁莯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她赶紧说:“没没没,我是因为高兴。” 梁莯依然不乏严肃地说:“不要高兴太早了,就这样吧。” “好的,梁总,晚……” “安”字还没有说出来,梁莯那边就挂断了,周馨茶盯着手机屏幕,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直到笑得跟朵花似的。 天啊!她真是没想到这份工作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可以圆自己的奢侈品梦,她感觉自己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某奢侈品牌的代言人了。怪不得之前刘秘书失去这个位置会那么耿耿于怀,这简直是等于失去了一座百货大楼。 第220章 [职场剧]matche5 此通电话过后,周馨茶回到浴室继续里洗澡,自从离婚后心情还从来没这么欢快过,她哼着小曲在想,梁总这个人看上去挺高冷的,其实蛮贴心的嘛,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地为他工作,对了,他是怎么看出那双鞋是高仿的? 洗完澡,她到鞋柜里拿出那双凉鞋,摆弄来摆弄去,实在看不出玄机藏在哪儿。她吹干松散卷曲的长发,披着睡衣,坐在电脑前搜索鉴别高仿品的窍门,有人说,之所以能一眼就看出是不是高仿那是因为天天接触真品。周馨茶把这双鞋擦干净,收在精美逼真的鞋盒里,不管是不是它为自己带来了幸运,就当个纪念吧。 秘书办有两位资格较老的秘书长,一位姓吕,一位姓匡,都是男的,各自负责一摊业务,多是关于贸易和营销方面的事,动辄公差出国,在各个国家飞来飞去,基本上见不到他们的面,这种工作性质对于女人来说很难胜任。周馨茶年纪最轻,学历高又比较机灵,关键是听话,适合做随身秘书,之前这个位置是属于刘秘书的,八年来,她随着资历的增长心气也跟着增长,梁莯有时候觉得她在执行上司命令时总是会附带她自己的意思,屡屡令梁莯很不高兴,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考虑换随身秘书的事。除了刘姐以外,秘书办里还有一个男负责人,叫张威,一般跑腿的事都交给他去办,但是一直得不到提拔,原因是私心比较重,这一点梁莯自然心里有数。 一早上跟家装公司的人签完协议之后,日程上有一个公益聚会需要梁总出席,周馨茶拿着日程表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发现他不在办公室里,连接办公室和休息区的门敞开着,周馨茶抱着日程表往里面探看,脚上穿着坡跟小布鞋轻轻地踩在地板上,轻声喊道:“梁总……” 她走进里面开阔的生活区,发现装饰摆件井井有条,衣物杂物丝毫不乱,一点都不像单身男人住的地方,室内安静极了,只闻到一丝淡淡的烟香,她的脚步轻缓地经过每个房间的门口,寻找着梁莯的身影,当走到书房的门口,烟味就变浓了,又听到一点细细的响声,她知道他在里面,她下意识地抓了抓怀中的文件夹,心里犹豫一下,她想,梁总不可能在生活区也穿着西服革履,不过,大白天的,就算穿得不那么严实也没什么关系吧,想到这里,她把头探了进去。 梁莯趴在书桌上,一只手臂撑着额头,另一个手垂下去,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烟灰缸里至少有十几支未燃尽的烟蒂。他穿着灰蓝色的衬衣,衬衣前襟敞开着,袖口的纽扣也没有系,看起来十分颓废。周馨茶刚才在门外喊他,他其实已经听到了。 周馨茶站在门口看着他,怔愣了片刻。梁莯缓缓地抬起垂下去的胳膊,将一截长长的烟灰抖进烟灰缸里,微微侧过脸来说:“什么事?” 周馨茶一心想着把自己的工作完成好,虽然觉得他的状态有点异样,可是也没有顾得上问候他一下,就像作报告一样有板有眼地说:“梁总,今天上午十点整,在天骄国际酒店有个公益大会,主办方邀请您去参加。” 梁莯似乎对这个会议不感兴趣,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没精打采地说:“行了,知道了。” 周馨茶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心想应该问问他怎么了,可是话到嘴边总是说不出口。过了一会儿,梁莯起身换衣服,先脱掉了衬衫,让周馨茶毫无准备,但是发现他后背的腱子肉非常好看,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有动静,皱着眉头大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周馨茶赶紧闭上眼,吓得语不成声:“对对……对不起……”然后叽里咕噜地跑了出去。 她行色匆匆地走出总裁办公室,外面格子间里的人对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暗暗在心里嘀咕,只是不敢说而已。周馨茶知道自己的表情对工作关系有什么影响,所以尽力压抑心里的感受。她坐到办公桌前,喝了几口不温不凉的水,反复回想刚才那一幕,作为下属,偶尔被上司凶一下是稀松平常的事,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介意。 九点四十分,梁莯准时从办公室里出来,衣着整齐,身材挺拔,神情一如既往地严肃冷淡。周馨茶安排好值班事宜,拿上相关会议材料跟着他离开十八楼,公车已经备好,就在楼下等着。周馨茶为他打开车门,他坐到后座上。第一天跟他出门,周馨茶都不知道自己该坐在什么位置,梁莯看出她在犹豫,说:“坐我旁边吧。” 周馨茶点点头,从另一边上了车。司机师傅缓缓启动车子,经过拐角和减速带时尽量把颠簸降到最小,在看到前方红灯时,很早就开始减速,慢慢点刹车,一直滑到绿灯亮时,尽其努力不让梁总等红灯。 梁莯在车里一句话都不说,眉间的一抹阴霾依旧挥散不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馨茶也不敢问,只好低着头翻会议材料,这是一次公益捐赠仪式,同时也是一种广告形式,一些相关商家和市里的领导都会出席。当她再转眼看梁莯时,他靠在车窗上,手臂撑着太阳穴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今天,周馨茶特意把头发扎起一个高挑的马尾,显露出瘦削圆润的小鹅蛋脸,清纯又有活力,妆容化得非常精致,淡雅清透不做作,而且已经到样品库精心挑选了衣服、鞋和包。说实话,她看上去着实令人眼前一亮,就是出席天骄国际的场合也够得上档次,可是梁莯和她坐得这么近,竟然一点都没有心情看她,甚至连眼睛都懒得睁。一路上,周馨茶总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直到进了酒店之后,她才在众多的倾慕的目光中找回了自信,甚至有人径直走过来问梁莯:“梁总,您换秘书了,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梁莯刻意摆出热情的姿态,笑着说:“噢,不过好意思,我忘了,她是周馨茶,周秘书。” 大家纷纷赞扬:“周小姐真漂亮。” 而梁莯随声附和的口气一听就是在敷衍塞责:“嗯,我也这么觉得。” 周馨茶还能说什么,只能低头微笑说:“夸奖了。” 此时大家把目光都投向她,而她在梁莯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真心。 出席仪式的老总和领导们基本都带着女伴,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场合中,大家只挑最中听的恭维话说,有谁会把这些话当真呢,可是周馨茶发现,梁莯在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里可谓是最有魅力的青年才俊,所得到的赞叹多数是出于真心实意的,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难得。 在熙攘的午宴后半场,梁莯应酬完一些必要的场合,一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喝茶。周馨茶在人群中间转眼就找不到他了,回顾四周,透过一个水族装置的后面看到了他。他躲得很聪明。找来一个穿旗袍的浓妆艳抹的女服务生为他沏茶,他随意地瞄了那个女生几眼,这时周馨茶醉意微醺地走过来:“梁总,您在这儿呢。” 司茶服务生走了,周馨茶坐在他对面,茶桌上摆着热气蒸蒸的茶水,天花板上的音响播放着淡淡的音乐,梁莯靠在单人小沙发里,用手指轻轻舒展眉肱骨,聊天一样地说:“你还挺能喝的。” 周馨茶说:“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喝酒,这是工作应酬,没办法。” 梁莯说:“你不用这样,我又没让你替我挡酒。” 周馨茶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关于公事的话题到这里似乎已经说尽,再聊就只能是私事,周馨茶其实一直想问他今天早上究竟怎么了。 梁莯忽然兴致勃勃地说:“都把你介绍给别人了,其实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透明的茶壶中有几片棕绿色的茶叶,茶水颜色渐渐变成了淡黄,她回答说:“馨是温馨的馨,茶是茶叶的茶。” “喔。”梁莯在心里略微品咂一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两个字啊,这么一说,听起来还真不错呢。” 可能是喝了酒的关系,周馨茶鼓起勇气决定把心里的困惑问出口:“梁总,早上您在办公室里怎么了?” “不舒服。”梁莯立刻逃避式地敷衍道。 周馨茶追问:“哪儿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究竟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梁莯看看她,把精致小巧的茶杯捏在手指中,目光随着茶叶梗飘来飘去,似乎在掩饰一种心境。过了很久,他把茶杯放在桌上,看着那杯茶颜色越变越浓:“我知道,你很想了解我,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你只想把工作干好,只要了解我的工作原则和公司的规章制度就够了。如果……刘姐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完全不用在意,就当没听见过,这样会比较好。” 周馨茶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刘姐根本没说什么,听到这些话,就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她借着酒意,仗着胆子说:“梁总,请相信我,我只是想更好地为你工作,况且刘姐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那很好。我希望你这样单纯的想法能一直保持下去。” “梁总。”周馨茶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与他相隔只有一米远的距离:“我发誓……不会把您的任何私事或者公司的任何秘密透露给外界,既然您决定用我就请相信我吧。” 梁莯很满意地眨了眨眼睛,眼角晕开一丝笑纹:“呵呵……你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吗,周秘书。” “我只是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我虽然是您的下属,但下属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意思。” “你自己的意思……”梁莯转过脸去,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你才上了两天班就有自己的意思了,我还真把你给小看了呢,哼哼……” 周馨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而生气,心里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仿佛无论怎样都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好了。”梁莯换了个坐姿,仿佛有意改善现前的不悦气氛,他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明白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周馨茶说完这句话,发现梁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根本不想和她继续聊下去。她知趣地站起来,说:“我去帮您备车吧?” 梁莯点点头:“嗯。” 回到公司后,中午喝的酒有些后返劲儿,梁莯下了车之后,走路歪歪斜斜,上电梯的时候腿脚更加不利落了,周馨茶也喝了不少,但是出于做秘书的职责,她大脑里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告诉自己不能松懈。她把梁莯掺上十八楼,反正是上专用电梯,不用担心被同事们说闲话,她觉得这是职责之内的事。可是梁莯醉醺醺地对她说:“不用,打个电话叫张威下来接我。” 周馨茶没有说话,努力撑着他的一条臂膀,坚持走到办公室,直至把他撂倒在长条沙发上,才算松了这口气。 梁莯虽然肢体不听使唤,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说:“你酒量比我大多了,是练出来的还是天生的?” 周馨茶帮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伸手就能得够到的茶几上:“红酒后劲厉害,我喝的是白酒。” “哦,是么。”梁莯一边说话一边笨拙地解领带和衣领上的纽扣。 周馨茶默默看着他弄了三分钟,三分钟过去,他还是没解开,领带有越拽越紧的趋势。她伸出手刚要帮他去解,他立刻摆摆手:“不用,你去休息吧,在楼下随便选个房间,自己换把锁,以后那个房间就是你的了。” 周馨茶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头脑里莫名地浮现出一些和前夫亲热的片段,她一瞬间清醒了一大半,才发觉自己真是喝醉了,与此同时,胃里开始不舒服,几乎要一股脑都吐出来。她捂着嘴,点点头,“嗯”了一声,飞快地跑进洗手间。 梁莯笑了笑,继续解衬衣纽扣。 时间飞快,一转眼小悠都订婚了,经常被未婚夫留在家里住,时常不回来,周馨茶又要陪梁总公出,一走就是小半月,小钰是个胆小如鼠的女孩儿,一个人顶着一套房子住得毛骨悚然一惊一乍的,天天打电话给周馨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周馨茶人在深圳,接长途电话时正在车里,外面下着毛毛雨。梁莯刚和匡秘书一起谈妥了一桩大生意,心情愉快得很,平时他是不会八卦地问周馨茶接什么人电话的。 况且周馨茶在电话里总说“好啦,我就快回去了”、“用不了几天”、“不行,梁总不同意我单独回去,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呵呵”、“那我答应你,回去给你带礼物”、“哎呀,你就再忍一忍不就好啦”、“后天差不多吧,说不好,我真的说了不算的”……鉴于这类话说得遍数太多了,虽然她的很注意地压低声音,梁莯在旁边听着就误会是她的男朋友或是老公来的电话。 这一次,她挂掉电话,梁莯终于忍不住问:“你男朋友这么关心你,才出门几天就电话不断地催你回去了?” 周馨茶当时傻了一下,敷衍地笑笑,也不晓得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竟还点了点头。她看见梁莯的侧脸,眼角上微微绽开一道笑纹:“呵呵。” 如果这是所谓的以牙还牙,周馨茶一直耿耿于怀那天在天骄国际,他对自己说的那番冷若冰霜的话,或许还有拒绝她帮着解领带的那点小破事儿。要知道当一个女人打扮得很漂亮并且被许多人赞美过后,突然被一个男人拒绝,纵然是再鸡毛算皮的小事情,她心里都会介意很久的。为了离婚女人的尊严和受伤累累的一颗心,她只好在梁总面前假装有男朋友了,也许这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人生如果可以倒带,每个人都会发现,在许多节点上,命运的主宰其实就是自己。如果周馨茶对自己的上司曾经抱有哪怕一丝丝的幻想,那也从这一刻起永远地失之交臂。 在机场,飞机刚一着地,梁莯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匡秘书的手机也响了不止一次,可是周馨茶的手机静悄悄毫无动静,前后的差别何其匪夷所思,但幸好,梁莯没发现。公司来了两个接机的人,其中有刘姐。刘姐提议找个好地方吃一顿大餐,因为这次的贸易数额巨大,虽是工作机密,但每个人都能在他们三个人的脸上看出端倪。 周馨茶混在人群里一言不发,本想躲着刘姐远点,谁知道正好和她坐到同一辆车上,或许是她有意。梁总不在身边,周馨茶觉得自己势单力孤,有点招架不来刘姐这样的人。在车里坐着,刘姐忽然突兀地问:“听说你离婚了?” 周馨茶有种被揭老底的感觉,脸一下子红了:“唔……是。” “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周馨茶为了跟梁总那一边的回答统一口径,就说:“……有,有了。” “哦。我还以为你没有,我本来想给你介绍一个,他也是刚离婚的,家庭条件很优越,也没有孩子,人特别好,特别能干,有房有车……” “不用了,谢谢了,刘姐。”周馨茶不想继续听下去,及时打断了她。 刘姐似乎还不太甘心,问:“是咱们公司的吗?” “不……不是。” “那他是干什么的?” “是……”周馨茶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小悠,加上女人之间的一种奇怪的攀比心,就回答说:“是公务员。” “哦,公务员……”刘姐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呀?” “还早着呢。” 车里的其他两个人回头瞅瞅周馨茶,其中有张威,他说:“周姐,你动作真利落啊,二婚都快要结了!” 司机师傅说:“周秘书人长得漂亮,咱们公司多少小伙子都等着呢!” 周馨茶觉得这个话题越说越离谱,没给什么好脸色,只是似笑非笑地敷衍一下过去。大家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有人几次想要把这个话题展开,因为每个未婚男士都对周秘书的隐私感到好奇,可是都让周馨茶冷言冷语几句话给闷回去了。梁莯都觉得她今天有点怪怪的,是不是总裁秘书当顺手了,开始有点飘飘然了,为这个,梁莯还打算找个时间说说她,可是喝完酒就忘到二门后去了。 周馨茶意识到这个风声传出去后,她就不得不把这个谎言圆下去,归根究底都是那个臭小钰的电话惹的祸。给小钰带的礼物是一个英寸的ipadmini4,其实这个她根本没花钱,这是参加会议时主办方发给每个人当会议记事本用的,会议的档次可想而知。小钰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礼物的一瞬间,高兴得蹦了起来,差点没把房盖儿顶翻,抱着她的馨茶姐激动地在脸上嘬了两口。周馨茶心里却在盘算,是不是有必要等小悠回来,让她未婚夫帮忙介绍一个政府的人,打打马虎眼呢。 出差十来天,梁总也累了,给秘书们放了两天假。周馨茶却觉得这两天假致命地难熬,大家都有去处,连小钰都和男朋友天天约会,而她却守着静悄悄的手机,一个短信都等不来,哪怕是梁总临时有事,找她去公司干活也好啊。 放假第二天,她决定不在家里挨着了,一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准备一个人去逛大街。以前的公司里经常加班,有机会逛街简直比过年还高兴,可是现在,每每看到一男一女相互挽着胳膊闲庭信步地经过身边的样子,她的孤独感就雪上加霜。也许是该交个男朋友了,不管结不结婚,反正她不再轻易谈婚论嫁。 正在闲逛的时候,她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气场包围了,在商业街的另一边,徐徐地走来一个人,他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休闲西服,脚上的白色皮面运动鞋一尘不染,虽然看上去所有的装束都是那么不乍眼,可是品味和梁莯有得一拼,周馨茶就没看出来,那个人本来就是梁莯。当她发现,一个女孩儿随后跟上去,拉住了他的手时,她才意识到那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梁总,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女孩儿身上,她也不是很漂亮的那种,穿着尤其朴素,上身穿着雪纺宽袖白衬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垂地裙子,头发是齐刷刷到肩膀的长刷子,黑漆漆,有些刻板,有些单调,就像个正在读中学的女学生。 周馨茶愣愣地站在原地,这一刻,她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女孩儿身上没有一件可以称得上是奢侈品,连鞋子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球鞋,这个样子原来就是梁总眼中的白莲花,那么自己这个被奢侈品层层包装的女人,在他的眼里又是什么呢……满捧的仿真花顿时从她的手中散落在地上,连同草编的筐子一同掉落了。 第221章 [职场剧]matche6 不久后,周馨茶才弄明白,那天刘姐怎么会这么好心给她介绍对象,原来是刘姐的一个亲戚看上了她、托刘姐来说媒。听公司的同事们传,那是个高干子弟,当时在天骄国际的捐赠仪式之后的酒宴上,她一点都没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后来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过一两句闲谈,仅仅是一两句,说的什么都忘了。时隔将近两个月,因为一面之缘就动了心思,周馨茶想,这样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好。 皇朝那边的房子装修得差不多,这几天就要交工,梁总没时间亲自去验收,把这事儿全权委托给周馨茶,另外家里的小悠也要搬家,天天回来拿东西,可能因为操办婚礼的事情太杂,小悠每次回来拿东西都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像招了贼一样,小钰又只顾着和男朋友约会,尚无整理房间的主妇觉悟,活儿全都落在周馨茶一个人身上,整天忙里忙外的,全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自从谈妥了那一大项贸易之后,梁总的心情好像一直还不错,对周馨茶也比较和蔼,偶尔还会抽个空逗逗她,比如,出去应酬之前,在镜子前帮她搭搭着装,给点建议什么的。但他只是就衣服论衣服、就鞋子说鞋子,绝不附带别的什么意思。周馨茶知道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那个女生身上,对工作中的女性一律视而不见。这样倒把周馨茶的胆子练大了,有时候在他办公室里午休,连门都不锁,她知道就算,他有什么急事推门而入,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一周后,皇朝的房子装修终于交工了,当初说稍微布置一下,却整整弄了两个月,原本的房体结构只要能改的几乎都改了,全为符合那张图片上的效果。周馨茶发现,梁莯是一个百分百按原则办事的人,又或许是为了他的“佳佳”才这么不嫌麻烦。 当周馨茶陪着他去看房子的时候,他居然说要把主卧室加一层隔音。工程师解释说因为隔音材料很贵,工程也比较繁琐,那是需要另算钱的,即使如此他仍然坚持己见。周馨茶却在一边想入非非,她在想,他当真要在这里面夜夜笙歌吗? 回去的路上,梁莯说:“现在的房子都是拿空心砖盖的,隔音效果极差,就算再贵的公寓,一点隐私都没有。我本来想让他们把整套都做隔音处理,想想还是算了,就把主卧弄一弄得了。” 周馨茶惊愣地点点头:“噢。” 小悠结婚这天,周馨茶在男方的宾客中遇到了刘姐的那个亲戚,他叫范磊,是他向周馨茶自我介绍的,据说和小悠的老公在一幢政府大楼里上班,他的父母在外地就职,他在本市中心位置有一套大三居,还有两辆不错的车,据说一辆是上班开的,另一辆是出去玩儿开的。周馨茶不知道他跟自己显摆这些是什么意思,现在就她的年薪而言,难道还看得上他那点东西吗?况且她早就跟刘姐说过自己有男朋友,明确回绝过他的。周馨茶对这个人十分反感,早早就离开了婚礼现场。 回到公司时,还不到下午上班时间,周馨茶一路上心情都很不平静,想到休息室里换下参加婚礼的衣服,一推梁总办公室的门,突然和一个女孩儿撞个正着,周馨茶奇怪地看看她,不知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女孩儿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衣服穿得很大胆,低胸连衣裙,裙摆只盖到大腿根儿,一双又白又长的腿,细长笔直,尤其撩人,脚上踩着十公分不止的高跟鞋,长发齐刷刷垂在腰际,乌溜溜地叫人想要摸上一把,红唇浓艳,香气扑鼻,虽然打扮得有些艳俗,倒是还有几分气质。 她们双双正在打愣时,梁莯从里面出来,例行公事地对周馨茶说:“周秘书,帮我送一下客人。” 周馨茶以为她是生意上的顾客,就礼貌地退后两步,帮她推开办公室门,非常谦恭地说:“请。” 那女孩儿回头对梁莯说:“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哦。” 梁莯神色敷衍:“好,知道了。” 周馨茶总觉得他们不太像是单纯的工作关系。送走那女孩儿后,周馨茶回到休息间里换衣服,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她知道是梁莯,就赶紧穿好衬衣,说:“门没锁。” 梁莯没有推开门,站在门外说:“周秘书,我出去一下。” 周馨茶打开门,看见他换好一套休闲装,站在门口。 她问:“您要去哪儿?用不用我给您备车……” “不用。”他抬起手,走到茶几旁边,拿起车钥匙:“我自己开车去。” 周馨茶问:“您是出去办私事吗?” “我一会儿可能不回来了,晚上……你可以回家吃饭了。”梁莯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周馨茶看着他乘私人电梯下楼去了。 陈部长的企划案收到了梁总一再好评,这次公司又顺利把这个项目推上了正轨,人们都说陈部长今年有望升任副总裁,所以他早该请客的,不过这个人比较低调,请客也只是小范围地叫几个人,周馨茶是梁总的随身秘书,不言而喻当在其中。 陈部长请了两位副总和几位部长以及家属,陈部长听说周馨茶有男朋友了,让她把男朋友也带上,大家都带着家眷,最好都不落单,周馨茶借口说男朋友出差在外地还没回来。 她在酒桌上第一次展示惊人的酒量,人们都说,就冲这酒量,没有比她更有资格当梁总的随身秘书。周馨茶当然知道大家实在找不出什么优点来恭维自己以及梁总的眼光。其实公司里一直充斥着一些流言蜚语,说她第一天上班故意闯梁总办公室,装傻充愣,用美色把梁总迷惑住了。几个月以来,除了跟梁总、匡秘书出过一次差,在陈部长的完美企划案的基础上坐享其成外,她基本上没有什么突出的工作业绩。周馨茶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喜欢摆臭架子,只好把酒喝到位,用这种方式博得一点认同,所以她喝了很多,比上次在天骄喝得还要多。 晚上十点在出租车上,她的手机响忽然起来,屏幕上显示“私人号码”,她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酒几乎醒了一半,立马接起来,说话舌头都有点短了:“喂,梁总……” 对方居然是个女声,听起来声线很单细,好像年龄不大,她说:“喂,你是梁莯的新秘书吗?” “我是……”周馨茶才发现不对,连忙问:“你是谁?” 那边停顿了一下,情绪非常激动,她说:“你别管我是谁,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以工作为借口勾引他,否则我到公司里把你揭穿,叫你再也待不下去!记住,别再有第二次!” 周馨茶完全是一头雾水,还以为自己喝得太多出现了幻觉,可是当她把手机屏幕在眼前一再地确认的时候,那边就生硬地挂断了。她坐在出租车里,打开车窗,让夜晚的凉风吹在自己的脸上,脑子里几乎短路,忽然想到了今天在办公室里撞见的那个女孩儿,突然,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赶紧叫停司机,冲出去,吐在了大道边上。随身秘书多么冠冕堂皇的一个职位,有的没的照单全收,大家全都像火箭炮似的向她身上开火,竟然还有人指名道姓地找到她、羞辱她。 吐完,哭完,她已经彻底醒过来了,形神消瘦地回到出租车上,对司机有气无力地说:“师傅,挑一下头,去鼎圣总部大楼。” 半小时后,周馨茶用钥匙打开梁总办公室的门,室内一片漆黑,偌大的空间显得有些蜃人,她打开门口的小壁灯,瘫坐在会客沙发上。大楼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空旷的办公室因为楼层太高的关系,仿佛淹没在黑夜的幕布里,楼下的霓虹灯和立交桥发出的光亮对于这么深遂的空间而言只是萤火之光。 她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走到梁总办公桌前,决定打开他的电脑,察看一下他经常往来的邮件,希望在其中找到那个女孩儿的联系方式。她坐下来,在黑暗的室内噼里啪啦地打出一行密码,由于心里畏惧,不敢打开顶棚的大灯。她曾经许多次注意过梁总开电脑时在键盘上输入密码的手指,中指食指然后无名指然后再无名指和食指,每次都是像这样……她稍稍试了一下就轻易地破解了电脑密码,其实他的电脑密码猜都能猜到,根本无须破解,就是楼层和房间号的组合。 在他的k里周馨茶看到了几个经常浏览他主页的人,当然女生居多,周馨茶抱着在大海里捞针的幻想,挨个查阅着这些人的资料。这毕竟是一次出于泄愤的冲动导致的愚蠢行动,当她发现想要找到这个人基本上等于做梦时,她的注意力被他主页上的一句话吸引过去,是他在某年月日曾经对自己说的:爱情可以享受,却无法拥有。 这句话的权限设置只有他自己可以看见,周馨茶晃了晃剧痛发胀的脑袋,以文学硕士的知识水平来解读这句话,根本无从理解。她最后放弃了大海捞针的想法,委顿在办公椅上,在电脑里点开一部新电视剧,缓解一下难受的心情。这么晚,梁总不可能来公司,只要记得删除电脑里的痕迹就可以了,她这么想着,手机猛然间响起来,把她吓得几乎心脏崩裂,还以为是梁总,结果是小钰那个臭丫头。 周馨茶接起电话,捋着自己的心口说:“小钰,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刚才差一点出人命好吗!” 小钰说:“馨茶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今晚在公司住了,不回去了。” “啊?!不会吧,我自己睡害怕你不知道吗!” “成天自己吓唬自己!我真的不回去了,我喝了酒,还吐了,一步都走不动。” 小钰失望以极地说:“怎么会这样……那你就跟我说说话,等我睡着了你再挂断好吗?” 周馨茶好笑地说:“天啊,你怎么这么胆小。真是的。” 她和小钰在电话里聊这聊那,小钰越聊越没有睡意,最后两个人实在找不到话题,就让电话线闲着,放在耳边,午夜,小钰那边没动静了,周馨茶轻轻把电话挂断,把电脑里的痕迹清除掉,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最后看一眼梁莯的主页,她情不自禁地记住了那个域名,纵然头痛欲裂,她仍然能回忆起他在主页上留下的那样一句深邃的话语。 第二天,梁莯到公司很早,他是从私人电梯那边上来的,都没有注意到周馨茶在这儿住了一宿。工作依旧照章行事,上午参加部长会议,中午陪他出去应酬,下午到皇朝替他看一眼那边的工程进度,回来交差,晚上如果没有什么推不开的应酬,依然要陪他一起吃晚饭。 其实周馨茶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不和他的白莲花一起吃晚饭,而要把浪漫的时光浪费在一个秘书身上,当然这些都是到后来才慢慢明白的事。 梁总从来不会因为一件事情大发雷霆火冒三丈,他总是把这种欲望压制十秒钟,在心里默默数十个数之后,冷静下来,再做理智的处理。周馨茶跟着他真的学到很多以前想都没想到的本事,每天和他如影随形,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他,越来越像。对于那个语如刀锋的电话,看起来梁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周馨茶打算永远埋葬它,如果是个误会,相信时间会还原一切真相。 其实不管那女孩儿是谁,周馨茶都觉得她很傻,当初就是自己在婚姻破裂的边缘,也没有冲动到去找前夫的外遇吵架,她一向都理智地认为,男人出轨,问题不在第三者身上,问题在两个人的感情上。而梁莯之前的那么多次恋情都失败了,谁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或许他这个人真的是个衣冠禽兽,只是隐藏得太深太深,到现在还没有暴露。 说到隐藏,周馨茶不也是每天都在对他撒谎吗,在梁莯的年度工作安排里,早就给周馨茶预备出一个结婚度蜜月的空档和一笔颇为可观的礼钱,只是尚在他心里还没有写出来而已。如果说周馨茶这么真心真意地为梁莯工作,他都没有一点感动的话,也是不可能,这半年来,自从周馨茶来到公司,他的心情比之以往要好一些,人看上去也比原来潇洒多了,尽管这不能全部归因于她。 一次吃晚饭的时候,梁莯略有歉疚又很顽笑地问她:“你天天晚上都不回家吃饭,你男朋友会不会吃醋?” 周馨茶摇摇头,说:“不会。” 梁莯说:“是吗,上次出差时,他不是很紧张你么?半年以来,你一直都陪我吃晚饭,他一点都不介意?” 周馨茶笑了笑,说:“因为他也不回家吃饭。” 梁莯领略地点点头:“哦……是这样。工作很忙?” 周馨茶勉强地点点头:“对。” 梁莯把她因撒谎而愧疚的表情当成了心情变糟糕,就感叹了一声,说:“有时候,人生是很无奈的,我也是深陷其中。” 周馨茶默默点头,有时她后悔那天自己赌气撒谎,有时她又觉得这样做很明智,既然梁总有了白莲花,恐怕之前留连花丛也只是年轻时的游戏,现在他怎么说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肯定也考虑定下来。至于周馨茶,自从这个谎言失去控制地阔展开去,她就知道和他之间再也不会有交集,就像两架并行在铁轨上的地铁,本来,和自己的上司就应该这样,这才是正确的人生轨道。 卧室隔音处理做好之后,新房子里所有的细软都是周馨茶替他在网上购置的,周馨茶敢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擅自决定怎样装饰这个房子,完全是从“出淤泥而不染”这个词引申出来的想象力,靠着这个信息把沙发、窗帘、地毯、床单、被罩、枕套买好,还亲自跑到房子里督促工人搬运安装,甚至连沙发靠背上的防尘罩都是她亲手套上去的。梁总后来抽时间去看了一次,觉得很满意。 一次出去应酬的时候,周馨茶十分地大意了。那几天连着下雨,天气有点凉,为了保暖起见,她穿了一件长袖白衬衣和一条及地黑裙,脚上穿了一双松糕底白球鞋,这个打扮,梁莯当时一看就觉得刺眼,但他没说什么,谁也没规定只有他的白莲花才能穿黑白配。仿佛从那一天起,梁莯和周馨茶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梁莯这个人既理智又细腻,很久前,他就发现周馨茶把卷发烫直了,她的发质很好,浓密乌黑,适合梳直发,不像某些发量稀少的人,梳直发会显得脑袋溜尖、脸盘极大,所以他有理由相信那是理发师的建议,也就没太在意。后来,他又发现她的打扮越来越素,从文过饰非的穿衣风格过渡到只穿黑白配,与其说是突然的自我觉醒,不如说是情不自禁地失去自我。这些细微的苗头连周馨茶都没有惊觉到,却被他留意到。 这一天,司机师傅也不知道怎么了,在人流熙攘的十字路口跟前面的车追了尾,周馨茶下车和那个车主交涉,对方不依不饶,大概以为周馨茶是阔太太,想要讹诈。司机师傅老实巴,周馨茶有点应付不来,最后梁莯从车里出来,三下五除二把事情摆平,当然不是他有神通,而是对方欺软怕硬,没看到后面还坐着人家“老公”。 车主口口声声对周馨茶说,你老公如何如何,你老公这人不错,要不是看你老公办事地道,我就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说得周馨茶哑口无言,她看看梁莯,梁莯居然还能笑出来,拍着车主的肩膀低声下气地说些赔礼道歉的话,周馨茶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觉得挺好玩儿的。 因为这是要去参加一次重要的开幕仪式,车身挂了彩肯定不行,周馨茶给另一位司机师傅打电话,叫他赶紧开车过来接他们,幸好这个路口离公司很近,公司第二辆车过来的时候,那个车主总算才磨叽完,他看见周馨茶给梁莯开车门,就发现搞错关系了。 周馨茶回头看看那个车主,说:“那个人真有意思,也不问问是什么关系,就随便乱说。” 梁莯说:“我倒无所谓。” 周馨茶瞄了他一眼,低头笑了笑,说:“梁总千万别拿我们开玩笑,这种玩笑我们可承受不起。” “你们?”梁莯不解地看看她。 “嗯,对啊,我们这些员工。” 梁莯特别不信邪地说:“怎么就不能开开玩笑了!你说,为什么‘承受不起’?” 周馨茶想到那通恐吓式电话,心里觉得还是不能说。 梁莯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辞了,就说:“我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哼,我最讨厌背后说闲话这种人,明天叫王部长开个员工大会,把这件事重点强调一下!” 周馨茶说:“梁总,不是那样的,您误会了。也不必开什么员工大会,您不觉得过于重视这种鸡毛蒜皮,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吗?” 梁莯对于工作上的事很少沉默地接受下属的建议,这一次,他倒很乖,此后再也没提开员工大会这档子事。 可是,除了梁莯一个人不知道以外,公司上上下下都认为周馨茶就是他的情人。不知从何时起,梁莯对周馨茶也越来越宽纵,对她的信任度越来越深,给她的权利越来越大。这本是上司认可下属后在合理范围内的放权,如果对象是刘姐,谁都不会往歪了想,现在梁总对周馨茶哪怕有一点点地倾向,大家都看在眼里,让周馨茶甚至都害怕梁总会再给自己什么特殊权利。 休息日的早晨,周馨茶被一阵躁动的电话铃吵醒,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卧室里光线很暗,她拿起手机,看见“私人号码”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心里疑惑不解的是,梁总怎么会在休息日里给她打电话?她想,肯定是忘记了她今天轮休的事。她接起来,忽然听到那个女孩子的声音,直截了当地对她说:“周秘书,我想要和你见面。” 周馨茶心里毫无准备,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这种事,想了一下,说:“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然后我再考虑见不见你。” 那女孩儿带着一股幼稚的口吻,说:“我用梁莯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你还猜不出我是谁么。” 周馨茶刻意笑了笑:“对不起,今天我轮休,就算梁总给我打电话,我也可以不接的。你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好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出门很不方便的,是不?” 女孩儿说:“我在御苑府大街泰隆咖啡馆等你,要不要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馨茶刚要说话,那边的压线声打消了她说话的欲望,她看了看手机,生气地把它扔在床上:“为什么连休息的权力都没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几天是自己的,还要应付这些破事!” 一个钟头后,周馨茶才整装待发,心里盘算,假如自己到那里时对方已经等不及走了才好呢。她在路上又耽误了将近四十分钟,到了御苑府大街,向人打听那个泰隆咖啡馆,果然有,就在前面。周馨茶把车停在道边,径直走进去。在一排绿植后面,她看到有三个女子单独坐在那里等人,她心里估摸着那个女孩儿的声音,应该是很年轻的,就把目光专注在一个清瘦的背影上,她惊讶地发现那女孩儿的身影好像在哪儿见过,乌黑的直长发已经长长,在后脑勺扎起一个马尾,学生式的衣着打扮,看起来跟这个咖啡馆格格不入。周馨茶没有想到,约自己出来见面的人,竟是梁总的白莲花。 第222章 [职场剧]matche7 周馨茶其实一直很想在梁莯的主页上看到白莲花的正面照,那天在街上也只是匆匆一面,没看清楚,可是梁莯的办公室里、电脑里、主页上全都没有那女孩儿的照片,或许梁莯有意保密,今天,这个秘密不攻自破。 看对方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还在上高中,周馨茶猜上次那通电话应该也是她打的。周馨茶心里坦坦荡荡,抱着澄清误会的打算,走到她的面前。 她抬头看看周馨茶,见她打扮得无懈可击,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屑地笑了一下:“你就是周秘书吗?” 周馨茶发现她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内敛型的美,不愧是梁总精挑细选的女人,想到这里,周馨茶回答说:“没错,我就是。”鉴于对方是个小孩儿,就不客气地坐在桌子对面,把雨伞收进防水袋里:“大雨天的,为什么一定要出来见面?” 女孩儿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 女孩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是他告诉你的?” “没有。梁总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的事。” “你窥探他的隐私?” “我对他的隐私没兴趣。一个人在工作中不自觉地泄露自己的隐私是避免不了的,等你上班之后就懂了。” 女孩儿转过脸去笑了笑:“真无聊。” 周馨茶并不在意她的言语,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她一转脸的时候,觉得她长得有什么地方很像梁莯,或者是动作和表情不知哪里和梁莯酷似,周馨茶心里嘀咕,她至少在十六岁以上,梁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周馨茶问:“你不觉得自己更无聊吗?佳佳。” 女孩儿突然很愤怒地转过头来,皱着眉说:“佳佳是你叫的吗!我跟你很熟吗!” 周馨茶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心想,不跟没教养的小孩子计较,况且她是梁总的女朋友,总要迁就她一些,于是,周馨茶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对旁边的服务生说:“要一杯咖啡。” 佳佳的气愤有点无的放矢,对周馨茶的目光变得越发憎恶。 周馨茶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上午洗衣服的计划看来是泡汤了。服务生端上咖啡,周馨茶用勺子搅动了几下,问佳佳:“你在上高中吧?” 佳佳半天才冷冷地回答:“高三毕业。” “对哦,现在是暑假,所以……你很闲。不过,我的时间很宝贵,有什么事儿你就快点说吧。” 佳佳的目光中带有一种非常想要攫取一些信息的渴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他为什么让你当他的秘书?” 周馨茶故作强调地问:“你在说谁?梁总吗?” 佳佳不置可否。 周馨茶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有工作能力,怎么,不行吗?” 佳佳说:“少蒙人了,像你这样的女人……”她蔑视地打量周馨茶两眼,意思是一只“花瓶”而已:“会有什么工作能力,我才不信!” 周馨茶很好笑地说:“这是我的事吧?” 佳佳气不过地咬咬嘴唇,说:“你最好赶紧离开他的公司,否则……” “否则怎么样?”周馨茶挑着眼睛愠怒地盯着她:“你和梁总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梁总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如果你误会我们之间有暧昧,就是对梁总极为不尊重。你偷用他的电话约我出来见面,还提这么荒唐的要求,这些我可以暂时不告诉他,但是,我想告诉你,青春很快就会流逝的,如果不增加内在修养,一旦你的青春走了,他就会转身而去,所以你还是好好上你的学吧,况且,你比梁总小十几岁,我相信你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佳佳听到这些话,心如止水般的眼睛顿时湿了,像被戳中了要害一样,在强忍着难过,说话声音变得不再那么有底气,整个人似乎濒临崩溃:“这些不用你告诉我……” 佳佳的反应令周馨茶始料未及,因为并没觉得自己说话有那么伤人,心想,反正已经跟她把话说明白了,至于自己和梁总的关系,没有义务给她解释,所以周馨茶站起来,漠然地离开咖啡馆。 周馨茶开着自己的新车在雨天里龟速行驶,几个月前那通威胁电话的阴影从头脑里彻底消散了,如果当时知道对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还用气到三更半夜去翻梁总的电脑。她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梁总在搞这么不靠谱的忘年恋,而且对方是个如此任性的女孩儿,这时,她联想到他主页上的那句话,“爱情可以享受,却不能拥有”,难道他所指的就是肉体上的享受吗? 第二天上班,是个大晴天,周馨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精神饱满地出现在总裁办公室,为梁莯尽心尽力地安排一天的工作日程:“今天上午九点半,会展中心有个企业形象宣传活动,梁总,您有兴趣吗?” 梁莯在跑步机上汗流浃背地说:“没兴趣。” “那十点钟还有一个捐赠仪式……” 梁莯打断她说:“不去了。” “十点半,怡海酒店的王总请您去听音乐会。” 他说:“我哪有那个闲情雅致呐。” “十一点……” 他关闭跑步机,用毛巾搽着脸上的汗水,走进洗手间:“今天上午哪也不想去了,下午也一样,你不用忙乎了。” 周馨茶刚要说话:“那……” 梁莯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了,周馨茶是想问,那晚上呢,晚饭怎么安排,可是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周馨茶只好先出去。过了约莫十五分钟,周馨茶又敲门进来,梁莯穿着毛巾睡衣坐在沙发上,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穿得这么随便,梁莯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问:“什么事?” 周馨茶神色恍惚了一下,说:“……噢,是想问问您晚饭怎么安排的?” 梁莯拄着胳膊肘,打量着她,说:“周秘书,你今天搭的这身衣服不错,给人感觉很舒服。” 周馨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梁总夸奖了。” 梁莯的目光仍然在她身上打转儿,可周馨茶还在等着他发话,过了半天,她又问一声:“梁总,晚饭怎么办?” 梁莯出神地“啊?”了一声。周馨茶只好再重问一遍:“晚饭怎么安排,是出去吃,还是给您买回来,还是您有自己的安排,还是……” 梁莯微笑着说:“你想去哪儿吃?” “我?”周馨茶颇为惊愕地看着他。 “是啊,问你呢。”梁莯转身够到手机,随意地翻了翻。 周馨茶惶恐至极地说:“我……我没关系,怎么都可以,您定吧。” 梁莯一边翻手机一边说:“那咱们开车去远一点,这附近都吃腻了,晚上去水上公园吃海鲜怎么样?”他说着把手机倒转过来给她看,周馨茶才知道原来他特意查吃饭的地方。 周馨茶欲拒还应地说:“好……好啊。” 梁莯看出她的表情有些为难:“你是不是不爱吃海鲜?” 周馨茶微微皱着眉头说:“我是觉得……那个地方是不是有点太远了,开车至少要一个小时,一顿晚饭,随便吃点就行,何必跑那么远……” 梁莯抬起手,不要她再说下去:“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说实话,周秘书,我发现只有晚上和你吃饭的时候才是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刻,不用过脑子,不用考虑利害得失,不用紧张兮兮的,其实,我本来是想通过跟你吃晚饭了解你这个人,这样我就可以在工作中更好地让你为我所用,趋利避害,但是我后来发现,每天晚上都是你在聆听我,而我到现在对你几乎还一无所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真的要感谢你,因为你的安静和守口如瓶,我觉得我的心情比过去好很多。” 周馨茶谦虚地说:“梁总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生活中的一饮一食和一穿一戴都是梁总给的,作为您的秘书,这都是我分内的事,如果您的心情好,公司就会蒸蒸日上,我当然也就更有发展,所以,您何必要谢我呢,我该谢谢您才对。” “呵呵呵……是吗?周秘书你可真会说话,你的嘴唇上涂了蜂蜜吗?哈哈,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梁莯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停在脸上,看得出,他是真的在笑,而不是那种久违的敷衍,所以周馨茶也觉得很开心。 梁莯说:“那我们晚上就水上公园去吃海鲜好了,就这么定了。周秘书,今天晚上把一切外事活动都推掉。” 周馨茶说:“好的,梁总。” 梁莯抬头看看她,满意地点点头。周馨茶抱着公文夹,向他微微鞠躬,然后转身出去,在门口,梁莯忽然喊住她:“等一下。” 周馨茶转身的时候,梁莯走过来,帮她把沾在后背的一片羽毛摘掉,并温存地一笑,说:“好了。” 直到中午,周馨茶还在回想这个动作,如果从以往的工作关系来看,这是很明显的暧昧表示,可是如果接着他早上说的那些话,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她脑子里很乱,不知该怎么定义梁总的这个举动。 周馨茶看着办公桌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移动,越是临近下班时间,心情就越矛盾,她不知道晚上的这顿饭他们俩会不会还像原来一样各自坚守并行不悖的原则,说实话,她害怕改变,现在还没有资本也没有心力迎接人生新一轮的波浪。也许是她想多了吧。今天跟每天一样,人们都陆续下班了,张威也走了,十八楼最后就剩下周馨茶和梁莯,一个在门外,一个在屋里。周馨茶在一张白纸上写“正”字,写一会儿就看看时钟,从五点半到六点半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一共写了三篇a4打印纸的正反两面,梁莯还没出来。周馨茶觉得,他可能是忘了早上说过的话了,如果再过一个小时他还不出来,她就可以轻松了,因为算一算车程,时间来不及,水上公园的晚间营业时间是有规定的。但是当时钟走到六点五十分的时候,介于可去可不去的节点,周馨茶的忽然患得患失起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期待和他一起出去的。女人一旦动心之后,感情总是凌驾于理智,她仿佛看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坠入明知故犯的深渊。 她用力地在纸上划着正字,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己只是个秘书,老板要请吃饭,哪敢不识抬举,这顿饭无论是谁,都是非去不可的。本来梁莯也没给她回绝的余地,只是她不明白,明明早上说得那么确定的事,为什么到现在却迟迟没动静呢?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从六点五十分开始,每过一分钟,对于周馨茶来说都像是无尽地折磨。没想到七点整,梁莯打开门,走了出来,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儿,耽误了点时间。咱们走吧?” 周馨茶看看时钟,屁股没有太起来:“现在去,恐怕有点晚了吧。” 梁莯看看腕表:“不晚,一个小时开车到那里,不行先给饭店打个电话,把菜预定上,咱们到了就可以吃了。” 周馨茶说:“那好,我给他们打电话。”说着就拿起座机电话要打过去。 梁莯连忙抓住她的手腕,说:“不用,一会儿到车上我打。” 如果说,周馨茶不明白这个电话由谁来打的意义,那肯定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在工作中,梁莯从来不管这些琐碎的事,看来今天晚上,周馨茶不是作为秘书而是作为异性朋友陪他吃饭,所以在车上,她刻意坐在后排座位上,让梁莯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让她讨厌了。但他的忍耐力很强,一个小时的车程,身边的副驾上空荡荡,这种直白的抵触,竟然没有使他记恨在心。在开餐半个小时后,红酒的后劲有点作用了,气氛才开始变得融洽。 这时梁莯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暗红色的手提袋。说实话,周馨茶一眼就认出那是上次他准备送出去的那个礼品袋。他把它拿在手里,从里面取出那个小方盒,在她面前打开,烛光下,那一串明亮的钻石显得成色特别饱满。 他说:“这条项链,我知道有点俗,可是我买了它,总不能自己戴,你就用它搭一搭衣服吧,送给你了,周秘书。” 周馨茶倏然地站了起来:“梁总,我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就收下吧,我也没特意为你准备礼物,恰好它是纯白色,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送了。” 周馨茶怔了怔,就差一点,他几乎可以在这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下打动她心,让她情不自禁,然后守株待兔。但她不是初次与男人这种生物打交道了,他可能真的低估了她。假如一个公司的老总,对每一个员工的婚礼都这么重视,那公司岂不是很快就要倒闭? 僵持了一会儿,梁莯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本来想把它送别人,觉得那个人戴着不合适,又把它转送给你,所以心里面有点不舒服?” 周馨茶说:“不是这个问题,我真的不能要。” “那是什么问题,你说说看,我真的不明白。” 周馨茶说:“梁总,我不想让公私不分的事情发生在你我身上,这样说,可能有点自不量力了……” “你说得有道理,如果你担心我是想用钻石收买你,那你可以只在上班的时间戴它,不就好了。”梁莯对她天真无邪地笑起来。 周馨茶晃晃脑袋,头脑有点被他搅乱了,完全无法思考,如果这还是他的花招,他却看上去那么真诚,像这样在风月场上身经百战的男人实在是太难应付。周馨茶扶着额头坐在椅子里,轻声说:“对不起……” 梁莯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喝酒喝得头疼了?” 周馨茶只好点点头。 梁莯说:“你的酒量一向都很好,今天怎么这么不胜酒力?你是不是对海鲜过敏?除了头疼以外,还有没有恶心的感觉?” 周馨茶摇摇头:“没有,我没事。梁总,很晚了,我想回家了。” “我送你,你家在什么位置?” “不用了,我打个车回去,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梁莯停顿了一下,看着她,说:“我把你送到你家附近,然后你给你男朋友打电话,叫他出来接你,你电话确定打通,我就离开那儿,这样还不行吗?” 周馨茶知道他这一番的设计是不想破坏她和“男朋友”的感情,不让“男朋友”看到她和老板在一起。鉴于无法一再推辞上司的好意,她只有接受他的这个提议。 在夜晚灯红酒绿的大街上,周馨茶终究还是被梁莯扶上了他的副驾驶座,她看着汽车控制台的驾速指示灯在五十迈的表针上下来回摆动,红灯路口,一字长龙排到几百米开外,在这条繁华的大街上,即使是午夜都可能会塞车,更何况现在才十点过一点,许多喜欢过夜生活的人才从家里出来。 梁莯说:“真是的,这条路的红灯好多,我都很久没开车到这边来了。” 周馨茶说:“没关系。” 梁莯打开收音机:“听听这个吧。” 周馨茶说:“可以。” 梁莯对收音机里的广告反感透顶:“乱七八糟,还是听点音乐吧。” 周馨茶说:“好啊。” 梁莯说:“要不关掉,安静一会儿?” 周馨茶说:“怎么都行。” 梁莯看看她:“周秘书……” 周馨茶和他的目光对上。 他说:“你男朋友怎么这么晚都不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在哪儿,是不是你手机没电了?” 周馨茶摸了摸包里的手机,实在无言以对。但她很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接着又听见他说:“如果我女朋友在外面十点钟都不回家,也没有电话打回来,我一定会把她的手机打爆,所以说,你看看是不是手机没电了,要不,用我电话先给家里报个平安?” 周馨茶看着他,终于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这是巧妙地离间感情的意思。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在加速坠落,很快就会被他的团团攻势所困。 她不想再用谎言配合这个圈套,只是敷衍着说:“可能是没电了,不用打电话了,我这不就快回去了。” 梁莯点点头:“嗯,过去这个红灯就快了。” 周馨茶想,也许下午让自己等到七点是他故意的,这种手段恐怕每个男人追女孩子的时候都会用一用,因为男人比女人更能沉得住气,他们善于用自己的优点攻击女人的缺点。在一场暧昧的晚餐后,被男上司扶上他的车,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男朋友的一条短信,一个女人很难不在这个时刻对男朋友生异心,可能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吧。无奈的是,她并不想这么清醒,如果能迷糊一点,如果是在劫难逃,她很想看看,自己这位衣冠禽兽上司究竟有多少勾引女人的花招。 第223章 [职场剧]matche8 第二天上班,梁莯在办公桌上看到了那个礼品袋,原封不动地立在那里,他马上接通内线电话,把周馨茶叫到办公室。 周馨茶恭敬地走进来,装做跟平时一样:“梁总,您找我有事。” 梁莯倚在椅子里,微微扬起脸:“周秘书,昨晚睡得好吧?” 周馨茶不自然地微笑一下:“……还好。” 梁莯说:“头还疼么?” 周馨茶摇摇头:“不疼了。” 梁莯微笑点头:“那就好。对了,昨晚电话里的那个女孩儿是谁呀?” “是……是我男朋友的妹妹,叫小钰。” 梁莯领略地点点头:“哦……你和他们兄妹俩住在一起?” “嗯。”周馨茶意识到自己又撒了一条谎,事到如今,只能继续编了。 梁莯又问:“这么说,他家里的人已经接纳你咯?” “嗯,还行。” “那你男朋友是不是单身,我是说,他之前结过婚没有啊?别误会,我只是好奇罢了,你可以不用回答的。” 周馨茶发现这个谎言根本不够聪明,很快就会被他三两下拆穿的,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可能因为他越是那么说就越没法拒绝吧。她说:“他……没有结过婚。” “我就说嘛。”梁莯点点头:“结过婚的男人不大可能还跟妹妹住在一起。呵呵,那真不错。哦对了,他的父母和亲戚们都在这边吗?” 他这又是在给周馨茶出难题了,她一时编不出什么完美的谎话,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唔,都在这边。” “这么说,他在政府的这份工作,有可能是借助过家里的背景咯?” 周馨茶嗫嚅地低下头:“唔……可能是吧……” “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清楚他家里什么背景吗?” 周馨茶抬起头,苦笑着说:“我不太打听这方面的事……” 梁莯看着她暖暖地一笑:“没什么啦,你别这么紧张,我只想提醒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地闯,应该要谨慎一点,你这样抹不开情面,很容易上当受骗。” “嗯,谢谢梁总,我知道了。” 梁莯又说:“如果说,家是本市的,又在政府上班,还没结过婚的小伙子……也就有数的那么几个,回头我找个人去打听打听,看看他家里的人都怎么样,你等我消息。” 周馨茶当时有点傻,神思恍惚地点点头:“喔……” 梁莯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上,对她说:“行了,没事了。” 周馨茶晕头转向地走出总裁办公室,看那架势,他这就要找政府的朋友打听此事。谎言的生命力只在旦夕之间,她也没指望瞒过所有人,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就说和男朋友分手了,自己就不用再对大大小小的谎话负责,可是现在说分手都来不及。奇怪的是,他怎么没直接问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呢,幸好没问,不然真的要露馅了。 比起在梁总面前承认自己撒谎,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梁总要是知道她没有男朋友,很可能会趁虚而入,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招架得来,她不想在被千夫所指之后再被他无情地赶出公司,如果是那样,宁可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份工作,回到原点。 好不容易熬过那段流言蜚语的日子,却没想到,所有人都比她更了解她自己,私人秘书本来就是情妇的位子,自己却天真地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她越想越荒诞,越想越超现实,甚至认为,当初梁总调走刘姐、破格提拔新人,那是因为他寂寞了。 梁莯看着周馨茶离开办公室,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生气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她以为所有人都那么好骗,连他也会跟着蒙在鼓里。其实,梁莯早就觉得她在说谎,因为这里面漏洞百出。 首先,她住的那片小区全都是出租房,一个本市户口的政府公务员用得着租房住吗,租房子离单位近也行,这两个地方一个在大东边、一个在大西边,谁会舍近求远,花冤枉钱呢。第二,她说自己和兄妹俩一起住,那她晚上不回家吃饭,为什么对男朋友的妹妹不闻不问,从来不说带一点饭菜回去。第三,昨晚她的手机根本不是没电,后来她还用它打电话了,从七点到十点半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接电话,虚拟的男朋友当然不会来电话咯。第四,她说男朋友工作很忙,晚上加班,白天出差,就算私企也没忙到这个地步,政府能比私企还忙? 综上所述,加上刚才她在办公室里支支吾吾的样子,梁莯已经确定她根本没有交男朋友。她是为了和男上司保持距离,所以在公司里撒谎! 不知为什么,周馨茶坐在格子间里,仿佛听到门里面一阵丁丁咣咣地乱响,半天才消停下来,这会儿总算没动静了。她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却不敢敲门,用座机电话给里面拨过去,不久,只听梁莯在电话里气息未均地说:“没什么,做你的事吧,不用管我。” 周馨茶说:“等等,梁总。” 他说:“怎么了?” 周馨茶不想进他的办公室,就顺便在电话里提醒他:“下午三点半,在十楼开市场部的营销策划会,您别忘了。” 梁莯压抑着心里的愤懑,说:“知道了。”挂了电话,他把桌角的手提袋“啪”地一下打落在地,愤怒地说:“居然用电话通知我去开会!反了!” 与此同时,周馨茶在门外似乎听到一声怒吼,但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 市场部的业绩一直就比较惨淡,国内的零售奢侈品营销策略总监等于是公司的摆设,靠个人购买力拉动的项目本来就乏善可陈。下午,在营销策划会上,梁总把这个策划案从头到脚批得一无是处。大家都替市场部的马部长捏把冷汗,要知道梁总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今天可能是天干物燥、阴虚阳亢。 当大家听见梁总怒气冲冲地说:“这个国内营销策划整整搞了三年,还是死不死活不活的!我用你们这些老掉牙的人去赚年轻人兜里的钱,我真是昏了头了!我早该把你们都辞退!”马部长不由自主地自己给自己罚站,跟市场部有合作关系的几位部长也不好意思再坐着了,只好陪他一起罚站。这么一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默默地低着头听训。 梁莯火气生猛地对人事部王部长说:“王部长!你马上去给我物色几个营销方面的新人!” 王部长立马站起来,低头哈腰地说:“欸!好!梁总您放心,我……”没等他把话说完,梁莯又大喊一声:“不要女的!” 王部长连忙答应:“是是是,我知道了!” 周馨茶身子向后面闪了一下,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自己的面门吹来。 开完会,周馨茶沉默地跟在梁莯身后,想要问问他晚饭怎么安排,又怕他还没消气,所以跟在后头不敢开口。走到办公室门外,梁莯回头对她说:“周秘书,晚上我有安排,你可以下班了。” 周馨茶动了动嘴唇,稍微迟了一步,他已经把门关上了。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他这是故意疏远的意思,她难过地回到格子间收拾东西。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把整件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认为自己没有错,一场可以预见悲剧结尾的恋情既然没有开始,应该高兴才对,所以回到家后她苦笑了一整晚,把小钰都看呆了。 第二天,市场部的马部长一大早就在总裁办公室外面等着,周馨茶早上来开门,还以为自己迟到了。 她看看时间,问他:“马部长,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有事找梁总?” 马部长夹着一个文件夹,一脸倦怠地说:“我昨晚一晚上没睡,赶出一个营销策划,想第一时间拿给梁总看看。” “哦。”周馨茶说:“不知道梁总来没来,我帮您去看看,稍等。” 她说着敲门进去,在书房门口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确定梁总在里面。她探进头去,看见梁莯坐在沙发里抽烟,好像已经抽了很多。 “梁总,马部长在外面,想给您看看他一夜没睡策划出来的案子。” 梁莯从鼻孔里呼出一团烟雾,不屑地说:“哼,一夜没睡就有功啦?我干嘛一大早上起来就看他的破玩意!” 周馨茶说:“那我出去告诉他一声。” “周秘书。”梁莯略略转过头来。 “梁总,您还有事?” 梁莯说:“你叫张威来一下。” 周馨茶顿了顿:“……喔,好的。” 梁总从来没有单独见过张威,这次是头一回,周馨茶有种被架空的感觉,心里很不好受。 马部长失魂落魄地走后,张威指着自己的鼻尖,惊讶地问:“梁总叫我?” 周馨茶闷闷不乐地点头:“嗯。” 张威穿上公司的制服西装,捋了捋两鬓的头发,得意地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以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走了进去。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周馨茶几乎可以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周秘书失宠、张秘书得势之类的。 周馨茶心里很烦,对那些聚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人说:“怎么还不去干活?上班时间唠什么嗑!” 大家面面相觑,抱着一种不服管的心态回到各自的格子间。 周馨茶坐在办公桌前,拄着下巴回想昨晚的事,一只手慢慢地滑动着鼠标,双睛定在电脑屏幕上一动不动。她知道,梁总一定是看到了办公桌上的手提袋后觉得自己太不给他面子,所以才这样的。亏得自己在佳佳面前说他公私分明,看来他也一样会在工作中掺杂个人情感。如果梁总不是自己心里喜欢的人,拒绝就拒绝了,她不在意后果多有严重,可是现在梁总宁愿启用张威也不再信任她,这令她心情无比低落,甚至是痛苦。 张威果然被委派了重任,就是秘书办的年终奖改由他专门负责了,本来这件事是让周馨茶兼任的,有时候她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但有句话叫做能者多劳,上司信任的人理应比别人忙一些,一旦闲下来无事可做、形同摆设,也就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自从张威被委派这个任务之后就变得很傲,加上工龄比周馨茶长,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虽然出去应酬的事,梁总依然是带着周馨茶去,可是她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像花瓶,只是用来撑撑面子。秘书办里的人一天比一天松懈,各个变得跟张威一样,只在领导面前找事做,阳奉阴违。周馨茶尽管看不过去,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怕她了,因为一点小事就可以顶撞她。 周馨茶想,人们可能是这么认为的,她是被梁总玩腻了的女人,很快就会被踢到别的部门去,以梁总的性格最好是一年也碰不到面的库房或者包装车间,从最高层级的部门直接掉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到时候公司会给她升职加薪,变成车间主任,薪水表面上增加,实际上减少。周馨茶发现,不论自己有没有抵住上司的诱惑,结果在人们眼里都是一样的,还是会死得很难看,没有人会相信她是因为拒绝了上司而遭到排挤。原来这就是万浸万人黑的潜/规则。 可是周馨茶至少保住了内心里的一片净土,在这个物欲纵流的社会大染缸里,她还能清楚地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所以一点都不后悔。 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对方是有钱有势的角色,而是因为她不相信梁总会对一个结过婚的女人用真心。现实发生的一切也可以作证,如果他是真心的,怎么会这么在意面子。他比那个高干子弟只强在时间上,周馨茶感叹地发现,自己来公司已经满满一年了,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无常去解释。 有一天,下班后,周馨茶在梁总办公室门口又碰到了上次那个气质女孩儿,周馨茶心里其实很想知道和梁总来往的都是什么女人,然而如今,作为梁总的私人秘书,她竟然都不知道梁总已经备了车,准备和这个女孩儿出去吃饭。周馨茶站在门口,有些木讷地看着他们双双从里面出来。那女孩儿大大方方地在人前挽着梁莯的胳膊。 他们走过周馨茶身边时,周馨茶低声问:“梁总,您要出去,我给您备车吧?” 梁莯说:“我已经叫过司机了。” 周馨茶身子退后,给他们让出过道:“唔……” 那个女孩儿轻轻地转过脸来留意她一眼,然后微笑着对梁莯说:“梁总,我们去吃什么?” 梁莯笑问:“你想吃什么?” “我随您啦,您想吃什么我就想吃什么。” 梁莯说:“呵呵,你的嘴巴可真甜,是不是偷吃蜂蜜了。”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过长长的走廊,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说给周馨茶听的,可是周馨茶又索然地笑了笑,对自己说,别再自作多情了,他不可能故意装样子给一个卑微的职员看,他是早就不在意那件事了。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别人,第二天就在公司里传遍了,周馨茶还是从王部长的口中得知,那女孩儿是个演员,虽然不是明星,不过颇有手腕儿,现在傍上了梁总,看来指日就要走红。但周馨茶知道,他们不是从最近才开始有来往的,半年多之前,她就和梁总有过不可捉摸的关系,梁总的白莲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把那个女人误会成周馨茶。周馨茶看着杯子里的咖啡,淡淡一笑,心想,原来梁总真的是那种人,如果自己当初稍微动摇一下,现在一定会后悔的。 王部长颇为担忧地说:“馨茶,你怎么……把梁总得罪了吗?为什么张威那小子会代替你管奖金?如果有什么误会,一定要想办法化解,梁总虽然脾气很大,但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这样下去,你的处境可就不太妙了。” 周馨茶脸上现出很感激的笑容:“王叔,我没有得罪领导,您放心吧,不管怎样,我都会以平常心接受现实。” “是这样吗?可是……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成天郁郁寡欢的,不会是,你真的和梁总……”王部长拢住嘴巴小声说。 周馨茶笑着摇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梁总有能力捧红明星,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呢,都是他们瞎传的。” 王部长出乎意料地点着头。 就在周馨茶认为看清了一切,快要风轻云淡的时候,现实又让她怀疑所有的判断。这天,梁莯也是早早地给周馨茶下班,晚上十一点多,周馨茶接到梁莯的电话,叫她到公司替他取一件东西,送到皇朝那边的房子里。周馨茶因为好奇,途中打开了那个纸袋,看到的竟是一些进口药,她不费力地读出英文说明书的意思,这些都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服用这类药非常危险,一定要按照医师的指导给药,因为其中多是安眠镇静剂,对人的身体和大脑有巨大的副作用。 周馨茶在车里震惊地捂住了嘴,想起了自己刚到公司的那天,在刘姐的抽屉深处发现的那张挂号单。她一直以为刘姐有神经质,是最有可能去看精神科的人,加上那次在刘姐车里,听到她说做秘书,看到的就当没看到,听见的就当没听见,等等之类的话,周馨茶始终都把刘姐和精神病联系到一起,可是今天,她发现好像是弄错了。 梁总的办公室里怎么会有这种药呢?仔细回想刚才,梁总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平静。本来都这么晚了,一个跑腿的事儿应该吩咐男的去办,周馨茶觉得这样使唤一个女下属有点过分,这里面可能存在梁总的一点故意,这使她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拿着药,按下楼道外的房间号,不久,梁莯给她开门,她坐着电梯上到十楼,梁莯穿着一件睡衣站在门口。 周馨茶说:“这是您让我取的东西。” 梁莯接过来,开玩笑说:“你有没有偷看啊?” “没,我没有。” 梁莯笑了笑:“这么晚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要进来喝点什么?” 周馨茶说:“不用了,谢谢,我回去了。” 梁莯知道她就会这么说:“好,不送了。” 周馨茶转过身摁电梯按钮时,梁莯补充说:“周秘书,路上小心。” 周馨茶回头看看他,笑了一下:“没事,您放心吧。” 梁莯欲言又止,目送她走进电梯。 回到车里,周馨茶觉得奇怪,梁总挺正常的,为什么这么晚急着让她送药来?正在困惑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就赶快接起:“梁总?” 梁莯站在十楼的窗前,俯视她的车:“周秘书,我知道你是不需要嘱咐的,但我还是要给你明确说一下,希望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对我私事,都要守口如瓶,好么?” 周馨茶慎重地回答他:“好。” “嗯,就这样吧。” 周馨茶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同时抬头看十楼的窗户,那里有灯光。她在想,如果那些药被张威看到,明天一早整个公司都会知道了,她惊喜地发,现原来梁总心里最信任的人还是她。 第224章 [职场剧]matche9 周馨茶依然还是沦为一个值班的,早上第一个来开门,晚上最后走锁门,平时坐在一旁看着张威进进出出梁总的办公室,趾高气扬地训斥员工,含沙射影地挖苦周馨茶。比如,他借着说穿衣服的事,强调员工上班一律穿公司的制服,不准搞个性化。整个秘书办里只有周馨茶不穿公司制服,而且每天换一身,这是梁总特意吩咐过的,别人当然不能和她比,但是周馨茶现在对那些虚荣的奢侈品反倒看得很淡,一天换一身正觉得烦呢。既然张威现在是梁总的红人,周馨茶也不敢和他对着干,第二天就换了公司制服来上班。这样一来,张威的气焰就更高了。大家的心里也总算平衡了,每天看着周馨茶像时装展似的走来走去的,有些人都快嫉妒死了。 周馨茶是这么想的,他们这些人只看到表面,却没有看到实质,实质上,梁总信任她,必要的时刻才会用她去办事,尽管她现在等同于一个看门的,还乐得清闲呢。 一周后梁莯才发现周馨茶换了公司制服,是在开市场部的营销策划会上,马部长在台上做报告,梁总坐在下面带听不听的,在会议室里随意扫了几眼,目光停在周馨茶的身上半天,因为现在跟在他身边的是张威,张威手下也有几个打杂的,他们这一伙人围着梁总,把周馨茶屏蔽在人墙之外,上下班,梁总又有私人电梯,所以没有外出应酬的时候,平常很难见到她一面。 马部长新启动的这个策划案听起来还行,这是借鉴了其他公司的经验拟定出来的,问都不用问,梁莯一听就知道是这么回事,虽然这条路能保住业绩,却是越走越没前途,就像是万人独木桥上再插一脚,所以,梁莯并不中意这个案子。 王部长物色的新人暂时还在熟悉公司业务的阶段,现在还派不用场,所以,梁莯考虑过给马部长调过去一个年轻助手,帮他出些新点子。这个位置需要真正有创新能力的人,不是领导指定谁谁就能胜任的,所以会议结束后,梁总回到办公室,让张威写一个职位招募启示,启示只面向公司内部,如有愿意到市场部去干的,可以报名参加考试,又吩咐王部长负责考试的环节。 通知贴出去后,报名的人倒是不少,基本都是下层员工,比如车间工人、库房保管、司机、接线员等等,几天时间就报进好几百,梁总一直在默默关注这张报名表,并没有看到满意的人选。报名时间截止的前夕,人事部开始准备考试的事,王部长忙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梁总对这次的考试态度非常漠然,他知道就算有人通过考试,被派到马部长身边,对于营销策划案的推进也不会有太大起色。 所以这个点子失败了,梁莯早就心里有数,公司之所以还继续组织考试,是为了取信于员工们。但是张威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妨碍自己的人踢出秘书办,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他来到梁总办公室,给梁总提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周馨茶。 梁莯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由自主地用手臂支起了下巴,像在认真考虑。 张威说:“周秘书年轻,学历高,而且创新思维强。” 梁莯问:“哦?从哪看出来她创新思维强了?” 张威说:“我就看她每天穿衣服。她来公司一年多,穿衣一天一个样,没有重样过,而且很时尚,特别符合年轻人的口味,没有创新思维的人肯定办不到。” “嗯。”梁莯认同地点头:“可是,我最近看她总是穿公司制服上班。” “那是因为我跟下边的人强调着装问题,她觉得我是在说她,有点不好意思搞特殊化,不过,她真的有内秀。” “是么。”梁莯抬眼看看张威:“你跟她说过这件事了?” “还没有,我是先跟您商量一下,如果您同意,我就让她去报名,走个正规程序。” 梁莯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绽开一个完美的微笑:“张秘书,你是怎么知道我对这次的职位招募不满意的?” 张威搔搔后脑勺,笑着说:“我从您对王部长组织考试的事不闻不问上就看出来了。” “嗯。”梁莯满意地点点头:“好,你先出去吧,把周秘书给我叫来。” “欸,好!”张威以为自己的计策得逞,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走后,梁莯扶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攥了起来,作为一个集团的老总,让这样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还必须要习以为常,因为社会上全都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就像这次的职位招募,人们看到的不是发挥自身创造力的机会,而是市场部的那点油水,在比市场部待遇高或者油水多的部门上班的人,就没有一个报名的。 市场竞争就是人才竞争,这句话说得真是入木三分,没有切身体验的人说不出来。只有站在最高层俯视底下的人事关系时,才能把觉悟和眼光提升到这个层次。而“人才”这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有才无德的人绝不是领导眼中的“人才”。 梁莯知道张威这个人很聪明,做秘书戳戳有余,可是他这一招落井下石有点太阴了。梁莯从来没有过把周馨茶调出秘书办的想法,现在连每天和她见一面都难,她已经够边缘化的了,张威究竟有什么必要这样对她。梁莯分析,很可能是周馨茶性格太正值,看不惯的就不想同流合污,不爱跟人拉帮结伙,所以把自己搞得很孤立,大家为了抱团儿都到张威面前参她,有的没的,虚虚实实,时间一长她就不知不觉地把张威“得罪”成这样。梁莯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他是在笑自己,她都明确地拒绝自己了,还要为她辩解这么多,真是自作多情。 周馨茶敲门进来,隐隐地预感到情况不好,梁总肯定有大事宣布,否则怎么会破天荒地要见她。她看见梁莯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只手架在办公椅的扶手上,支撑着下巴。其实只是隔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感觉上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他了,因为平时只是擦身而过或是远远地眺望,没有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的机会,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陌生。 梁莯打量着她,说:“周秘书,今天你穿的这是什么,跟个酒店服务生似的,不记得第一天上班时我对你的嘱咐了么?不是要你把我说的话都记在本子上吗?” 周馨茶说:“对不起,梁总,我现在不跟在您身边了,可不可以让我跟别人一样穿衣服?我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特殊。” “为什么?”梁莯皱起眉头,盯着她:“你害怕别人议论?我记得你当初在我办公室里耍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以为你真的那么厉害呢,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是。我让您失望了,而且不止一次让您失望……如果您想把我调出去也行,反正我在这也是天天闲着,还拿那么高的待遇,挺心虚的。” 梁莯深深运一口气,站起来,绕到办公桌前,和她对面只有一臂之遥:“哼哼,周秘书,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吧?其实你是想说,我让你很失望,对不对?” “没有……”周馨茶说着,身子向后退去。 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你明明没有男朋友,却要编一套谎话欺骗我,我有那么可怕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周馨茶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对这件事她的心里承受能力太弱,浑身在微微颤抖:“梁总……不要再说了,办公室的门没锁,随时有人进来……” 梁莯转身倚了一下办公室的门,反手把门锁住。周馨茶看到这个举动,心里更加紧张起来。 梁莯说:“你知不知道,我随时可以把你派到分公司,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如果那样,是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周馨茶恐惧地摇摇头:“不……” “好。既然你想见到我,为什么还要找个虚幻的挡箭牌放在中间,忽远忽近的来折磨人?你是觉得,跟上司玩这样的追逐游戏很享受吗?” “没有,我不是那么想的!”周馨茶渐渐退到沙发旁边,已经无路可退。 “我看你就是这么想的!你想玩我可以陪你玩啊!”梁莯松了松领带,把她纤细的手腕牢牢地钳制住。 “梁总,请您控制一点!”周馨茶吓得瞬时瘫坐在沙发上。 梁莯双手压着她的胳膊,把心里的愤怒压制了十秒钟,然后站起来,有些后悔地说:“对不起。” 周馨茶抹掉脸上的眼泪,逃命一般地跑了出去。她的心脏在胸口腾腾狂跳,出门时被所有人都看出情况不对,她现在已不在乎什么非议,而是看到了梁总的歇斯底里后,不由得联想到那些药,感觉异常恐惧。 周馨茶哭着跑出梁总办公室,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怎么了,只有张威自认为心里有数,想必是梁总赶她去市场部那个不死不活的地方,她很难过咯。可是,第二天张威到王部长那里要报名截止的总名单,特意查了一下,没有看到周馨茶的名字,他心里想,这个女人真是不识抬举,让她去市场部辅佐马部长已经不错了,她敢不去报名,还反了呢。 于是张威拿出手机给正在休病假的周馨茶打电话:“喂,周姐,你身体好点了么?” 周馨茶其实没有生病,因为昨天的事,心情很抑郁,想在家里静一静,她说:“怎么了,梁总找我?” 张威惊笑着说:“不是不是,我是想问问,你怎么没去人事部报名啊?如果是忘了的话,我在这边替你报上,还有一个小时报名就截止了。” 周馨茶一头雾水地问:“报什么名?” “就是市场部的招募考试呀,市场部那地方也不错,你的学历又那么高,怎么不试试呢?” 周馨茶本来从没想过去市场部,让他这么一说,加上昨天梁总的逼迫,她忽然动了心思:“现在报名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把身份证号说一下,我在这边帮你报上,三天后考试,正好你请了三天假,在家里准备准备,公司这边我帮你照着。” 周馨茶心想张威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难道是梁总跟他说过什么喜欢她之类的话,反正不管怎样,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人事部的王部长一看到周馨茶的名字,心里大为惊讶,赶紧拿起电话打过去:“馨茶,这个报名表上怎么会有你的名字?你是怎么想的啊?秘书办待的遇那么高,市场部哪里比得上,你过来一定会失望的,可别被招募启示上的什么发展空间给忽悠了!” 周馨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秘书办,与其被梁总调出去,不如自己考出去,这样还来得有尊严一点。她十分冷静地说:“王叔,谢谢你了,这些我都知道,待遇高低无所谓,主要是我不想在秘书办呆了,想换个环境。” 王部长还是力劝道:“可是馨茶,你是梁总破格提拔到秘书办的,你这样一声不响地考走,不是辜负了梁总的苦心栽培吗?梁总会很伤心的。” 周馨茶说:“他不会的。我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 周馨茶打断了王部长:“王叔,你就让我考一次试试吧,我也有可能考不上,如果我考不上就算了。” “哎,那好吧,但愿你考不上。” 周馨茶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想,我一定要考上。她在网上当了许多市场营销方面的书,用了足足三天三夜的功,第四天直接到人事部参加考试。 梁莯看着留在办公桌上的请假条:重感冒,请三天假,周馨茶。他心里面很不舒服,问了一下张威,听张威说,周姐确实感冒了。梁莯还觉得很愧疚呢,几曾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却又碍于面子没有打。 人事部的考试一上午就考完了,周馨茶下午照常上班,秘书办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去参加考试,只有张威猴急似的关注着考试成绩。书面考试的成绩很快有了结果,周馨茶居然考了第一名。当张威第一时间从人事部把成绩单打印出来,带着热乎气儿送到梁总办公室时,梁莯看着周馨茶的名字和名次,一瞬间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天自己连提都没提让她去市场部的事,为什么她的名字会出现在这上面? 梁莯拿起电话就给王部长打过去。王部长正在发愁,听见梁总在电话里急切地问:“王部长,咱们公司有几个叫周馨茶的?” 王部长说:“就……就一个。” 梁莯非常震惊地说:“那就是说,这次市场部的考试,周秘书也报名参加了?!” 王部长惶恐地说:“是的,她是最后一个报名的,没想到成绩单上,她排第一……” 梁莯一时真想把电话扔了,两把就撕碎了那张成绩单,大叫:“谁让她报名的!谁让她报名的!” 张威在一旁添油加醋说:“是周姐自己报的名,她说她不想在这呆了。” “那她怎么不干脆离开公司!她有能耐考,就去社会上考啊!”梁莯气愤之下口不择言。 张威心里无比地舒服,这样一来,面试肯定能顺利通过了。 因为公司内部的面试通常由梁总亲自主持,当张威看梁总刚才的那个反应,还以为面试环节可能会卡住,现在看见梁总这么生气,一定恨不得赶快把她踢出去。成绩单不仅在公司的网页上公布,还在各部门的海报墙上张贴出来,如果梁总想把这次考试成绩作废都来不及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周馨茶看见自己的成绩遥遥领先,心里高兴极了,这样就可以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地去市场部了。可是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梁莯已经气冒烟了,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都没经历过这样的羞辱,她这是一种锋芒毕露的挑衅。 第二天上午面试,工作人员在人事部小会议室里布置考场,原则上书面成绩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六十,面试成绩占百分之四十。第一名的成绩远远超过第二名以后的那些人,人们心里大概知道这次的人选非周馨茶莫属。九点半,梁总准时从十八楼下来,充当这次面试的主考官,身边坐着王部长和马部长,还有几个主任和科长。 周馨茶第一个进来考试,正式向考官们鞠个躬。 梁莯十分和蔼地对她说:“坐吧。” 周馨茶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这时王部长递给梁总一篇纸,预先准备了几个考试题目以供参考。梁莯把那篇纸压在手机底下,一眼也没有看。他说:“周秘书,我问你,你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就报名参加考试?” 大家很震惊梁总竟然会在考场里问这样的问题。周馨茶一点也不意外,知道他这是有意出难题,她说:“如果我跟您商量,您会同意吗?” “我为什么不同意?” “那不就得了,既然您同意,还有什么好问的。请开始考试吧。” 梁莯使劲儿咬了咬牙槽骨,说:“我这就是在考试。” “好,那您就接着问吧。”周馨茶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旁边。 梁莯说:“如果秘书办重新启用你,你愿意回去么?” 周馨茶说:“不愿意。” 梁莯深深运了一口气:“那你想没想过,如果这次面试不合格,你又不愿意回秘书办,后果会怎么样呢?” “那是人事部的事,我服从分配,到哪里都无所谓。” 梁莯绝望地转过脸去,心里努力地压抑着怒意,考虑许久才说:“市场部需要的是创新人才,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拿不出一个像样的营销方案,你就自动离开公司吧。” “好。” 梁莯最后看她一眼,站起来就走了。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本次面试就这么几句话就结束了。但是王部长知道,如果这次的考试名单里没有周馨茶,梁总连面试的考官都不会来当的。 第二天一早,周馨茶到十八楼收拾自己的东西,几个职员假惺惺地给她道贺,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市场部的营销策划案几乎是个死穴,没有人能胜任这个工作,本来梁总也没说一定要拿出有效的解决方案,让面试这么一闹,一气之下,就是要逼她走。 虽然其他部门的人是这么想的,但是市场部的人,包括马部长在内都非常欢迎周馨茶,希望她能在这里做出一点成绩,给梁总和那些人看看。马部长给周馨茶分了一个单独的办公室,还给她配了两个帮手。周馨茶认真看了市场部这些年所有的方营销案后,认为市场调研部分需要重新做,于是带人全国到各地调研,耽误了两个月的时间。她知道把时间花在前期考察上非常有必要,剩下的一个月就可以坐下来分析资料、制定方案了。就在周馨茶忙碌的时候,听说最近公司要将大把大把的钞票都转移到文化产业上去,她想,不用问,一定是梁总有意捧红那个女演员,要投资影视。看来两个人正打得火热。自从上次见面后,佳佳没有再来电话,似乎已经解开对周馨茶的误会,更有可能的是,矛头转移了。 三个月期限转眼就到,市场部张贴出营销策划报告会的通知,定在明天下午三点。梁莯看看打印在a4纸上的正式邀请函,不屑地笑了笑。三个月没见面,他惦念的不是市场部的案子,而是周馨茶的样子,今天,他特意穿了套很正式的西装,打上领带,做足姿态是去听报告的。 会议室里已经聚满了人,大家都怀着好奇来到这里听报告,更多的是想看看梁总与周馨茶的对决。周馨茶穿着一套典雅的西服裙子,站在讲台上低头翻弄发言稿,这时,梁总进来了,诺大的屋子里顿然间鸦雀无声,周馨茶仿佛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从天而降,覆盖在自己的头顶和双肩,压得她胸腔有些发疼,而当她看见梁莯神采奕奕地从门口走进来时,致命的窒息感又加重了一层压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见了耳骨中咚咚的心跳声。 梁莯依然是很随便地往后排一座,双手拢在二郎腿的膝盖上,漫不经心地说:“开始吧。” 设想一下,他几乎每天都出席这样的报告会,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稀松平常,可对于那些出报告的部门来说又是多么精神紧张,这是从前做他的秘书时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她看见张威等人站在梁莯的身后,像陪着老大进赌场似的整整齐齐地列立成一排,她心里清楚,他们不坐下的意思是梁总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走的。周馨茶意识到必须在几分钟之内抓住梁总的注意力,否则就算后面的再精彩,他也听不到。 周馨茶站在讲台上想这些的时候,看上去是因为紧张,冷了两分钟的场,底下一片躁动之后,大家都回头看看梁总,发现梁总仍然耐着性子坐在那里,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这时,周馨茶终于决定临时改变报告会的次序,先从最精彩的市场调研结果说起。她一开口,马部长就慌了。 “梁总,这么久没见,您的身体和心情都还好吗?” 梁莯意外地眨了眨眼睛,说:“久吗?我不觉得,好像前天才见过似的。” 周馨茶婉然一笑:“那就是说都不错,那我开始了。” “嗯。” “市场调研的结果显示……” “等等!”梁莯抬了抬手,示意她停下来,他问:“什么市场调研,你把这个先解释解释。” “好。这次的市场调研历时两个月,我们分成三组,在深圳、广州、上海、香港、北京、沈阳、武汉、成都、重庆等等四十多座城市做了第一手的市场调研,调研的问题主要是消费水平和消费心理两大块,从带回来的资料和体会中分析……” 梁莯一边听一边点头。当周馨茶说到消费心理的时候,提到潜在消费心理和潜在消费水平的比率问题,会场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听不懂,认为她纯粹在搞数字游戏,可是事业部的陈部长等人却觉得这个报告很专业,想下了会之后跟她要一份电子资料,回去做参考。 正在此时,梁莯的手机忽然震动,他低头看看手机,心里很矛盾,因为周馨茶的报告正讲到最精彩的时刻,但他还是站起来,向周馨茶示意了一下,出去接电话。周馨茶看到这个动作,顿时忘记了下一句该说什么。会议室里一时间像开了锅似的,大家交头接耳,各说各的。 不久,梁莯在门口对周馨茶说:“会议暂时结束吧,我有事出去一下!” 周馨茶惊呆地站在台上,看着底下的人一窝蜂地涌出会议室。 好多人都在问:“怎么了?怎么了?梁总怎么突然走了?怎么回事啊?” 报告会就这样不了了之,辛辛苦苦干了三个月,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在一片混乱中,她看见刘姐非常镇定地站起来,走了,和所有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第225章 [职场剧]matche10 此后的一周,梁总都没有来公司。许多谣言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有人说看见梁总和一个女高中生在一起,谁也不知道那女孩儿究竟何德何能让梁总这么紧张,让指日走红的女演员丁美涵又情何以堪。 市场部的策划案暂时搁置,马部长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特别难受。周馨茶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发呆。报告会的当天晚上,她特意请刘姐吃饭,想要在刘姐口中探一点关于梁总的私事,可是刘姐说了一堆毫不相关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帮梁总打马虎眼,这让她更加怀疑这里面有事。 今天照常下班,周馨茶开着车在路上等红灯,手机忽然响了,同时红灯变了,她手忙脚乱地戴上耳机,没看是谁来的电话,当她听见久违的“周秘书”三个字时,心里顿时一颤:“梁总?” 梁莯说:“是我。怎么,接电话不方便吗?” 周馨茶把车开过十字路口,停在道边:“不不,方便,您说。” “你放在冰箱里的那一盒巧克力是在哪儿买的,能不能告诉我?我逛遍了所有的商场和超市都没有买到。” 周馨茶讶异地张了张嘴:“是……是在网上买的。” “是么。” “嗯。”周馨茶关切地问:“梁总,您……还好吧?” “很好。”梁莯犹豫着说:“周秘书,你能不能再帮我买一盒,跟那个一模一样的,因为……佳佳喜欢吃那种口味。” 周馨茶惊呆地说:“可……以,我现在就帮您买。” 梁莯说:“不用那么急。对了,周秘书,你那个报告的电子稿我已经看过了,做得很完美,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我希望你继续留在公司,帮我把这个策划案推展下去,可以吗?” 周馨茶心里面不知有多激动,声带都有些发颤了:“唔,好……” 梁莯最后嘱咐道:“别忘了买巧克力的事。” 周馨茶用手指沾了沾眼角激动的泪水,点点头:“嗯,好的,您放心。” “就这样吧。”梁莯把电话挂了。 周馨茶摘下耳机,眼泪夺眶而出,坐在车里又是哭又是笑。 第二天一上班,所有人都知道周馨茶升任市场部总监的事了,周馨茶恰恰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因为昨天晚上梁总给王部长打过电话,王部长接到梁总电话后特别高兴,当晚就叫人办理人事关系,马上写公示贴出去,所以第二天一早人们上班时就都看到了。周馨茶的办公室门外换上了“市场部总监”的牌子,马部长和手下的人也跟着扬眉吐气,一些前来道贺的人立时换了一副表情和眼光,周馨茶依然照单全收。 周馨茶心里很清楚,其实这个策划案的推展是相当有难度的,那是因为任何一个全新的营销方略都无法立竿见影,至少需要三年的前期投入,几乎全是赔本经营,三年甚至更久之后才能渐渐看出成效,如果能坚持下来,很有可能坐成一家独大,为公司赚取巨大的商业利润,这一点,梁总的心里应该比谁都有数,这也是周馨茶之所以对梁总感激涕零的原因。 第二天,梁总来公司,第一件事先召集各部部长和总监们开会,对于这个新策划做更进一步的分析和修改,使之臻于完美,变得更加切实可行。会上,梁总嘱咐各位部长和总监一定要全力配合周总监工作,因为一个新营销方式不是一个部门就能独立推进的,需要全局意识。大家当然都表示愿意配合,但也有人暗里不服。 事业部的陈部长自从上次请完客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升副总裁,心里一直对梁总有想法,他在公司的资历很老了,手下有一群拥护者,大家都为这件事替他不平。他的侄子在市场部一直得不到重用,这次梁总又提拔周馨茶做他侄子的顶头上司,成了后来者居上,两件事碰在一起,加深了陈部长心里的隔阂。 周馨茶才来公司一年,对这些情况不太了解,所以会后陈部长提议周总监应该晚上请客,她就爽快答应下来,陈部长立马让人电话通知,告诉了十几个部门,一百来号人。周馨茶知道之后吃了一大惊,根本没想要这么大张旗鼓地请客,别说是升个小小的部门总监,就是升总裁也没这样的。但是人都陆陆续续地去了,她已经是骑虎难下。张威唯恐梁总不知道这件事,煞有介事地来请假,说周总监今天要请全公司的人吃饭,他想早点下班去赴宴。 一场闹剧持续到夜间十点多才收场,周馨茶被灌得烂醉,第二天连班都不能上了,在医院里挂吊瓶。王部长听说后,急得团团转,真不希望梁总知道这件事,特地给马部长打电话,让他帮忙瞒着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有人故意使坏,梁莯一早晨来公司就知道了,而且还是分别从几个人的口中听到的。 周馨茶稍微感觉好一点了就赶紧来上班,网购的巧克力比她先到一步,打着包裹摆在她的办公桌上,这种巧克力一般女孩子都拒绝不了的,当时她是给自己买,顺便放在皇朝那边的房子里一盒,以备说不定哪天梁总去那边住,笙歌过后,找不到可以充饥的东西。 这天晚上,周馨茶在家里吃过饭后,开车去皇朝送巧克力,她考虑过如果把收货地址直接写成皇朝,到时候家里没人收货,巧克力和冰袋会全部化掉,所以她先替梁总签收,然后亲自送来。她考虑得很周到,也许有点太周到了。她还带上了那房子的装修钥匙,是怕一旦家里没人就直接开门给他放冰箱里,只是不晓得梁总有没有换锁芯。她摁了三遍门铃都没有应答,于是用装修钥匙试着转了两下,门还真开了。 家里的陈设都还是当初她布置的样子,地面打扫得相当干净,看不见一丝灰尘,应该是请了家政工。当她打开冰箱,正要往里面放巧克力的时候,忽听见卧室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她吓得打了个激灵,看见一个白色幽灵向朝厨房这边走来,当她捂住嘴刚要喊的时候,咔嚓,客厅顶灯被打开,她惊惧地发现,站在面前的原来是佳佳。 佳佳的体形很瘦,穿着一条纯白色的睡裙,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看上去像一个标致的女鬼。她面色镇定地站在饭厅当中,用极端敌视的目光盯着周馨茶:“你怎么进来的?你也有这房子的钥匙?” 周馨茶闯进人家,心里发虚,所以急于澄清自己,赶紧把手里的包裹推到前面:“我是来送巧克力的,我还以为……以为家里没人呢。” 佳佳走上前来,三下五除二撕开包装,看见那里面的巧克力盒,惊讶地说:“这巧克力……是你买的!?” 周馨茶刻意地笑了笑:“是……是我买的,梁总说你喜欢吃这种口味的巧克力,特意让我给你买的。” “我不要!如果我知道是你买的,才不稀罕!”佳佳突然暴怒地把它打翻在地,顿时泪流满面,情绪激动难以控制,还厉声逼问周馨茶:“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也是他给你的!?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叫你买的!?对不对——” 周馨茶尽管一直把她当小孩儿看待,却被她这种异乎寻常的狂躁吓绥了,这一刻,周馨茶似乎明白了梁总当初为什么想要做整幢房子的隔音,没有人受得了这种动静。 周馨茶倚着墙,那么高的个子,委顿成一个小矮人:“我没有恶意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还留着这房子的装修钥匙,对不起,我知道我早该还给梁总的,梁总可能是太忙了,忘记换锁,你不要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真不是……” 佳佳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歇斯底里地砸家里的东西,她撤下窗帘,推倒雕塑,尽最大可能破坏周馨茶为她布置的一切,还把许多碎片不分轻重地扔向周馨茶,幸好门口很近,周馨茶只挨了两下砸就跑了出去。她靠着电梯门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掏出手机给梁总打过去,出门时她看见佳佳的脚被破碎的玻璃片扎出血了,而且头顶的吊灯摇摇欲坠,这样下去说不好会发生什么,她在通讯簿里找到梁总的手机号,接线的短短几秒钟之间,她的手在瑟瑟发抖,终于明白那些药是怎么回事了。 梁莯正在外面参加一个重要的应酬,如果不是她来的电话,很可能不予理睬,他心里有数,最近因为自己一周都没有上班专门陪佳佳,使得佳佳的情况很稳定,绝对没有料到会出这种事。他接起电话,带着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喂,周总监,有事么?” 周馨茶在电话里哭着说:“梁总,您快点来皇朝,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说,佳佳有危险……” “你说什么?”梁莯的声音立刻变了,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就在周馨茶打电话的时候,佳佳在房子里用重物砸门的声音传进话筒里,梁莯那边似乎听见了,明白了,电话线路一下子断了。 半个钟头后,梁莯终于赶到,看见周馨茶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他气喘吁吁地问:“佳佳呢?” 周馨茶说:“在里面,刚才她还在砸东西,现在没声音了。” 梁莯愤然地说:“你把她就那么放着不管!她是病人!你知不知道!” 周馨茶委屈地大喊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管!她不想看见我!” 梁莯开门进去,咣地一声把门关住。周馨茶忍不住哭了起来。过了好久,大概有两个多小时,梁莯才打开门,看见周馨茶居然还蹲在门口。他轻轻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揉了揉太阳穴:“周秘书,刚才对不起啊,谢谢你及时通知我。” 周馨茶站起来,眼泪已经完美地风干在面颊:“没关系,她怎么样了?” “吃过药,现在睡着了,大概会一觉睡到明天中午,那种药的效果很猛,我一般不会给她吃。” 周馨茶说:“梁总,我觉得有必要跟您解释一下,我是来……” 梁莯抬了抬手:“我看见那盒巧克力了,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太大意。对了,你身体好点了么?” 周馨茶下意识地摸摸胃部:“原来请客的事您都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是陈部长他们捣的鬼,你以后要小心他,那个人野心很大,得处处防着点。” “嗯。”周馨茶点点头。 这时,梁莯搭上她的一只肩膀:“周秘书,我总是改不了口,以后就叫你周秘书了可以么。你刚才吓坏了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没有,我还好,可是我看见佳佳的脚好像流血了……” “那个我已经替她包扎过了,没事的,是个小伤口。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砸东西,她从来都不这样的。” 周馨茶说:“她是猜出那些东西都是我帮您买的,所以……” 梁莯深深地点了点头,抢白道:“我懂了。好了,不说这些,我送你回家吧。” 周馨茶看看外面夜深人静的苍穹,估摸时间早已过了午夜,所以没有拒绝。 梁莯开着车,在空旷的大街上行驶。周馨茶坐在副驾,沉默地看着路过的建筑,偶尔她会转眼看一看他的侧脸,看他都始终没有想说话的意愿,只好继续保持静默。 他知道周馨茶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问什么,这是一个听上去有些沉重的秘密,他暂时不打算告诉她,要不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也不会把刘姐那样的人留在身边八年。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利用的价值,每个人也有巨大的破坏力,只要足够小心,就可以让每个人都为他所用,互不妨害。他利用陈部长的野心为公司牟利,而不填满他的胃口;他利用张秘书的小聪明,给一些蝇头小利,却不委以重任;他利用刘姐的孤芳自赏,给她最大的知情权,让她自觉地守口如瓶;他利用王部长的圆滑,在下属的面前立威。他的身边全是不完美的人,可是他却能用这些人组成一个完美的团队,这就是他成功的秘诀。周馨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和他之间还谈不上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从一年前的初见到现在,她多少次陪他出外应酬,别人对她的夸赞,他从不放在心上,随声附和的时候也没有过过脑子,可当他知道她有男朋友并且对她紧张兮兮,每天打十几个电话催她回家的时候,他才忽然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身边。 车停在小区门口,周馨茶解开安全带,对他说:“谢谢,我回去了,您路上小心。” 梁莯点头:“嗯。” 周馨茶下了车,在深夜的微寒中抱住双肩,因为先前是开车来的,衣服穿得有点薄。 梁莯下车,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说:“穿上吧。” 她推却说:“不用了。” “哈,知道你就会这么说,穿上吧,没事的。”他坚持把衣服披在她的肩上。 周馨茶觉得自己给他的女朋友带来了很大的苦恼,所以真的不想再接受他的一点点好意。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他这么紧张佳佳,为什么还要一再沾花惹草。比如说,这个披衣服的动作,她就深深地感觉到暧昧,披着他的衣服,感觉整个人被他的气息所包围,这种气息看不见摸不着却十分强烈。她不信一个上司对下属的关怀能做到这个份上,所以不要怪人家佳佳歇斯底里。她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身看见梁莯仍站在原地。 他向她挥挥手,说:“拜拜,明天见。” 她走回来,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房子的装修钥匙,就是这把钥匙惹的祸,对不起,我当初应该把它留在房子里的。” 梁莯看看她,看看钥匙,好像没有接过去的意思,他说:“你觉得佳佳还会住在那个房子里吗,不可能了,我必须重新买一栋房子给她,明天,我先把她送到医院里住一段时间,然后再说买房子的事,这把钥匙就留给你,反正那房子里面都砸得稀巴烂了,我也不想去住,如果你不嫌弃,就把它整理一下,按照自己的意思重新布置,不要再住出租房了,皇朝离公司很近,你中午也可以回家休息休息。” 周馨茶抓起他的手,把钥匙放在他的手中,决然地说:“我不能收,这太不应该了。如果您嫌那里乱,回头我可以去帮您把它收拾干净。” 梁莯看她如此坚定,只好说:“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周秘书。” “没事的,不麻烦,我喜欢整理房间。” 梁莯笑了笑,说:“把粗活交给家政去干,小心别让玻璃叉子弄伤了。” “嗯,放心吧。”周馨茶把握十足地说:“明天见。梁总。” “明天见。”梁莯上车,打开大灯给她照路,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 自从新的营销方案敲定之后,市场部的会议就变得特别重要,每每召集各部部长出席,梁总也是每会必到。新招的几个营销方面的人才一点点开始发挥作用,使得市场部的专业水准大大提升一个档次。本来也是,现在全世界都盯着中国这块市场,如果公司放弃这一块的话,岂不是舍近求远损失巨大,不能怪梁总一直生气马部长办事不力。 要想在一个发展中国家搞奢侈品营销,确实是需要动一点脑筋、费一番功夫的。其实中国人的奢侈程度,自己往往察觉不到,中国的房价全世界排名前列,售房市场从来都座无虚席,宁愿把钱压在房子上也不愿意用来提高生活品质,这是一种消费心理障碍。再有,高仿市场的火热也是消费心理障碍的表现,那就是认为真货太贵,其实真货并不贵,比如说一个knz的真皮钱包,一辈子都用不坏,而且还有终身免费皮革维护,价格只是高仿钱包的三到五倍,高仿钱包质量却差得很远,因为国人仿到只是样式却仿不来原厂工艺,没有终身售后服务,顶多三五年就用烂了,这样算来一个人一生要换多少个钱包?如果按平均年龄70岁,至少十个,算起来其实很贵。解决这个问题的手段只有让人们认识到奢侈品并不奢侈,把真货市场和售后服务紧密挂钩,让人们在消费的时候有安全感,出现问题商家不会不认帐,积极联系厂家进行退换或维护,只要这样的信誉树立起来,相信不久的将来每个人都会支持正品,爱上大牌。 周馨茶作完报告后,底下很多人都纷纷表示赞同,但是梁莯看到的是一笔巨大的前期投入,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像终身售后这样的字眼往往是经销商最怕看到的,厂商可以大大方方地作出承诺,经销商在中间是最难受的,必须形成一个完整可靠的链条,否则很可能陪了夫人又折兵。 会议结束后,梁莯找了几位部长到自己办公室里对这个提案进一步讨论,周馨茶也被叫过去旁听。陈部长非常支持周馨茶拿的方案。可是对于梁莯来说,陈部长越是支持的,自己就越要反对,这是领导的用人规则,一切担当都要压在下属们身上,而不是压在总裁一个人身上。 可是周馨茶不懂得这里面的猫腻,看到梁总反对得那么激烈,她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心情大为沮丧。如果这个方案通不过,那么整个营销策划就成了一个空架子,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大家看到,梁总和陈部长在办公室里几乎都要吵起来了。表面看去,梁总真的快要压不住陈部长了。陈部长资历老,年龄比梁总整整大二十岁,手下有一大批人,一些还是他的亲戚,他利用职权把亲戚朋友安排在公司里,这些人几乎遍布公司的所有职能部门。周馨茶担心的就是这个,想起昨晚梁总对她说的那些话,甚至有些害怕。 一上午的时间,陈部长在玩阴的,梁总在演戏,马部长在擦冷汗,王部长和其他人在看戏,而周馨茶把这一切都当作真实。这次讨论不怎么顺利,方案暂时还定不下来。中午饭的时间快到了,梁总的手机震动声结束了这个会议,他看了一眼手机,转眼间所有的不悦都烟消云散,不用猜,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丁美涵。 梁莯捏了捏鼻梁骨:“这么快就中午了,你们都散了吧,我有事了。” 几位部长离开后,周馨茶假装留下来整理一下沙发和茶几,其实是想最后一个走,提醒他一下。 梁莯说:“那个,你不用管了。” “哦。”周馨茶点点头,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她看梁莯转身进了休息区,就赶紧跟进去,喊住他:“梁总……” 梁莯刚要把衣服脱掉,回头发现周馨茶跟了进来,又把西服穿好:“有什么事吗?” 周馨茶走过来,说:“梁总,您今天是不是和陈部长闹得有点太僵了?如果是我的原因,您没必要这样的,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梁莯看着她,渐渐笑起来,一只手扶上她的肩膀:“你担心我,是么?” 周馨茶感到浑身被他的气息所笼罩,没有一个毛孔不战栗、不紧张。 他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温声说:“你如果真的担心我,就回来继续当秘书好了,没有你,我一直都开心不起来。” 周馨茶身子退后,和他保持距离:“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梁莯笑问:“你是怕陈部长对我或对公司不利,对吗?” 周馨茶点头:“唔,您不是说那个人野心很大,得处处防着点吗?” “嗯,我是说过,我那是对你说的。”梁莯一边说话一边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地把西装脱下,换上一套休闲服,周馨茶以为他这么做是故意的,其实是因为时间来不及。 他说:“我得去看看佳佳,她已经醒了。” 周馨茶才意识到那通电话原来是佳佳打来的,她觉得自己颇为一厢情愿,低着头说:“哦。那我先出去了。” 梁莯要了私人电梯,回头对她说:“周秘书,晚上吃饭的时候再接着聊这件事!”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周馨茶心里想,他的意思是晚上要一起出去吃饭,正好,她很想问问他,这个方案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极力反对。 第226章 [职场剧]matche11 晚饭时间,在良品粥棚,周馨茶问:“佳佳怎么样?情绪好点了么?” 梁莯拿湿巾擦了擦手:“她没事了,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我们的关系。” “您为什么不早一点跟她解释呢,她不是今天才知道你换了新秘书。” 梁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是说……她早就知道你了?” 周馨茶说:“她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清楚,大概在半年前,她用您的手机给我打过电话,那时,我还是您的秘书。” 梁莯讶异地说:“她给你打过电话?她说什么?” 周馨茶低下头:“她说,希望我主动离开公司。” 梁莯不由自主地将湿巾攥紧,太阳穴上爆出两条青筋,似乎在极力地忍耐。 周馨茶回忆着说:“我觉得,那时候她的情绪还挺正常的,至少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那时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精神问题,她只是任性了一点。” 梁不以为然地说:“你是说,佳佳在你的面前表现得很正常?像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儿?那,昨天晚上算怎么一回事?” 周馨茶抱着规劝的目的旁敲侧击地说:“我总觉得她是因为对您太紧张了,一个女孩子如果真的爱上一个男人,都会神经过敏,同性之间的嫉妒假如也算得上歇斯底里,那所有坠入爱河的女人不是都成精神病了?要是工作之余有时间多陪陪她,就像在这种吃晚饭的时间和她多说说话,多了解了解她的想法,也许她并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说不定,只是情绪不好……” 梁莯非常不赞同地抬起手,打断了她:“我比谁都希望她正常,但佳佳真的是病人,多少精神科医生都替她诊断过,她的神经发作不是单单冲着你一个人,你是没有见过她更严重的时候,如果你知道,这几年……算了……吃饭吧。” 周馨茶静静地看着他:“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 梁莯停了停手里的动作,敷衍着回答:“唔。” “那她的父母在哪里?为什么我只看到您在关心她、照顾她?” 梁莯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非常不愿意提及这些沉重的话题:“先吃饭吧,粥都凉了。”他把勺子递给她,微笑着说:“呶,这是你爱吃的红豆粥。” 周馨茶接过勺子,看着碗里的红豆粥,心里却在想,这个是因为他第一次带她来这里吃饭,她实在不爱吃粥,所以随意点的,已经不知不觉地吃了一年多,每一次吃,对面都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有一天只能一个人吃这个,来回味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周馨茶说:“对了,梁总,您今天开会的时候为什么反对这个提案?” 梁莯一边吃饭一边随意地说:“我并不是反对你的提案,这是人事上的掣肘,你慢慢就会懂的。” 但周馨茶的态度很认真:“可是,这一块儿是整个营销策划案的灵魂,如果通不过,其他的部分该怎么向下推展?” 梁莯轻松地笑着说:“啊啊,关于那个策划案,你不要太着急,每一个成功的策划案都是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出炉的。我们又不是穷得没钱花,何必这么急着赚钱,享受过程也不失为一种优雅的人生态度。” 周馨茶似懂非懂地点头:“唔……” 梁莯说:“我猜,陈部长接下来会对你说一大堆我的坏话,然后表示他站在你那一边,帮你顶住所有压力,代替你推展这个案子,呵,你可要注意,千万别让他把你甩掉。” 周馨茶有点发懵,心里在想,陈部长真的会吗? 梁莯看出她在疑惑,笑了笑说:“如果没有那种事,当然最好。” 周馨茶说:“我不明白,陈部长到底想要干什么?” 梁莯说:“他是想让我知道他对公司来说有多么重要。” “可是您为什么不提拔他呢?” “还不到时候。” 周馨茶心里十分担忧:“梁总,您就不能想个折中点的方法把矛盾缓和吗?如果让矛盾一直这样升级下去,斗来斗去的对谁都不好……” 梁莯笑着摆了摆手:“呵呵,你不懂。要让公司发展,我必须要这样做才行。好了,我们不谈这些,谈点轻松的话题吧,就像以前那样。” 周馨茶心里在想,他的生活里充满明争暗斗,还要照顾一个精神病人,他都不觉得累吗?他一定很累,很辛苦,所以才说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是这一天最享受的时刻。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这样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只是平淡无奇的一餐,可是对于他而言,可能是生活中仅有的一点乐趣。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不用过脑子、不用考虑利害得失、不用紧张兮兮的时刻在他眼里是最快乐的时刻。 她想到这里,对梁莯说:“梁总,如果您喜欢和我一起吃晚饭,那我也可以还像原来一样每天都陪您吃晚饭,这样就算不做您的秘书了,也跟以前没有太大差别,您也一样可以开心起来。” 梁莯听到这些话,感到很意外,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排洁白的牙齿全都露出来了:“周秘书,你是怎么知道,这是我的想法,一直以来都不敢说,还以为你肯定不会接受,没想到……没想到今天亲耳听到你这么说,谢谢你,真的谢谢。” 周馨茶好笑地看着他:“您这么说,就好像我之前有多残忍似的。” 梁莯非常开怀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久都没这么开心了!今天我们要不醉不归!”他叫服务生上了一打啤酒,两个人痛快地喝起来。 他们俩都有点醉了,走出饭店,梁莯掏出车钥匙远远地对着黑色大奔摁了一下,车灯像两只眼睛一样在夜色中闪着光,同时发出哔哔——的声响,他走到副驾的车门前,微笑着给周馨茶打开车门,周馨茶也很高兴地坐了进去,自己绑好安全带,然后他绕到另一边,启动车子。周馨茶手臂撑着车窗,转过脸,看着他,以一种满足而开心的目光注视着他。梁莯不时转过脸来,朝她微微一笑,空气中充满美妙的分子,她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飞扬,微微发热的脸颊傅上一层好看的粉酲。 车在等红灯的时候,他说:“周秘书,你去过我家么?” 周馨茶醉意朦胧地摇摇头,说:“没去过。” “想去看看吗?”他说。 周馨茶愣住了,虽然今天喝得有点多,不过头脑还是清醒的。 梁莯微笑着转过脸来,说:“我家很好的,你一定会喜欢,嗯……院子里有一个游泳池,还种了许多名贵的树……” “梁总。”她立时警觉地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说:“您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 梁莯把车开过红灯停在道旁,静静地想了想,对她说:“周秘书,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我们不妨往结婚的方向努力,好么?” 周馨茶看着他的瞳孔,真诚中带有一丝忧郁,她不知道他在忧虑什么,也许是对于佳佳的歉意,可又不像单纯为这个,如果他还爱着佳佳,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如果他不爱佳佳,他对佳佳的那份紧张和疼惜,没有人看见了不妒忌。他一定是喝醉了,这样的话语也许对每个曾经染指过的女人都说过,提到婚姻,是想要快速地发展两个人的关系的意思,否则还会是什么呢,之前他和那么多女朋友分道扬镳,难道从来都没有碰到过值得娶的女人?周馨茶,别自以为是了。 她郑重地说:“但是我对您,只是下属对上司的仰慕,从来都没有过别的想法,对不起。” 梁莯的神情立时变得憔悴,看上去失望至极。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又说:“你想让我开心,担心我跟手下闹翻,喜欢为我整理房间,还有,你……把头发剪短、拉直,每天穿着我所欣赏的那种风格的衣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窥视我的一颦一笑。这些,都是出于一个下属对一个上司的仰慕,而不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慕,你叫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周馨茶透过挡风玻璃折射的反光看见自己的样子,那是完全符合他的品味和喜好的一个不知不觉失去了自我的陌生人,她忽然间惊觉到自己已经抽离出这个躯壳,很久了。她听见自己说:“不管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他轻笑一声:“我知道了,是因为丁美涵对不对?我立刻就跟她分手。”他说着掏出手机,就要给那边拨过去。 “不要!”周馨茶赶紧抢走他的手机:“您冷静一点好不好?您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 梁莯这时已经意识到她顾虑的是什么了,他沉默地掏出香烟,对着窗外一支一支地抽起来,仿佛在考虑着什么。 一般人总也熬不过这样的沉默。许久后,周馨茶终于说话了:“梁总,咱们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梁莯没回头。 她鼓起勇气,晃了晃他的胳膊。 梁莯丢掉烟头,转过身来,冷不防地将她抱住,热烈的吻落在她的香颈上,一点点上移,撬动着她的嘴唇。 周馨茶感觉像被一团火紧紧地缠缚着、包围着,她的意识几乎在这一刹那蒸发了,当她意识到这个动作太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时,她用力地推开梁莯,大喊道:“你有没有为佳佳想过!” 那晚,周馨茶一个人打车回家,不晓得梁莯在那里沉默了多久,是什么时候回去的。第二天一早又在总裁办公室见面了,会议是昨天下午定好的,梁莯和几位部长继续讨论那个提案,周馨茶作为旁听,穿着公司制服,沉默寡言地坐在角落里。梁莯的脾气变得特别毛躁,频频对几位部长拍桌子。其实,他不需要这样的,他只要一个不屑的眼神,就可以让她失魂落魄。 下班之前,陈部长给周馨茶打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正好周馨茶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推掉梁总那边,就一口答应了陈部长的邀约。真是不出所料,陈部长对她频频示好,说欣赏她、佩服她,说她大有发展什么的,发现周馨茶好像不为所动,就把话题说到了梁总身上。一说到梁总,周馨茶就算明知道是挑拨,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来默默关切。 他说:“梁总这个人,是很有能力的,但就是喜欢居功自大,把下属们的贡献都揽到自己身上,抹杀别人的功劳。本来你这个提案是很好的,可是他为什么极力反对,他那是想把风险转嫁给别人……” 周馨茶打断他,说:“陈部长,这我就不明白了,公司的风险最后只能由公司承担,如果要我一个人承担,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呀,呵呵,就算把我抓进监狱也没用,钱还得由公司赔,不是吗?” 陈部长笑着摇摇头:“不是那样的,你不了解,他不是怕赔钱,他是怕失败,他要的是面子,面子,你懂不懂?一个手里攥着几千亿外汇支配权的人,最怕的是计划泡汤,丢脸面。” 这话一下子说到周馨茶心坎里去了,她以前也觉得梁总这个人特别在意面子。她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一旦策划案出了问题,效果没有预期的那么好,他怕自己脸上不好看,所以之前他要极力反对。” “聪明。不过,这只是冰山一角。” “还有什么?” 陈部长叹了口气,说:“梁总这个人,说起来话题就太多了,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几乎每一件事我都是亲历亲闻,其实,他从来都不会向一个人吐露真心,没有人真正知道他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他是一个圆滑到连做梦都不会说真话的人,像我们这些普通人是绝对做不到的,这可能是天生的吧,领导可能都这样吧。” 周馨茶蹙起眉头,问:“到底是因为什么?还是发生过什么吗?” 陈部长大声说:“发生过很多事啊!上一位市场部的部长,你听说过她的事儿吗?” “没有。”周馨茶心慌地摇摇头,她真的不想看清什么真相,可是又管不住自己的内心,强烈地想要了解梁莯的欲望。 陈部长说:“难怪,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市场部为什么这么萧条,这得问梁总自己呀!上一个市场部的部长是个女的,是梁总亲自从别的公司挖过来的,年轻漂亮,聪明大方,挺能干的那么一个女强人型的姑娘,梁总把人家玩得团团转,结果后来把人家甩了,逼她自动辞职,做得那叫一个绝就别提了。我觉得他根本就没真心爱过人家,说翻脸就翻脸,连个过度都没有,把人家姑娘坑得差点没寻死去。当时很多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梁总同时还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还好着的时候他就……那叫什么?‘劈腿’是吧?就劈腿了,所以变脸就像翻书那么快。” 这些话深深地扎痛了周馨茶的伤口,想起前夫的所作所为,竟和陈部长说的如出一辙,在一起的时候三心两意,分手的时候天高云淡,男人一旦决绝下来,就像失了忆一样可怕。此时此刻,周馨茶不知不觉地倒戈到陈部长这边了,回想昨晚梁莯说的那番话,似乎是为自己的不光彩过去寻找开脱,怕的就是有人从背后揭他的老底一样。 吃完饭后,周馨茶独自到酒吧里要了杯威士忌,她很少喝洋酒,这一次,她想试一试它的烈性,看着酒杯里的透明液体,她在想,不用到别人口中求证陈部长那些话的真实性了,真也好,假也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她忍不住眼泪不住地往外流,真的好后悔把头发剪短,像一束廉价的仿真花为了他的视觉享受而搔首弄姿。可是如果她对梁莯没有一点点的迷恋,不曾幻想过和他在一起,又怎么会觉得此刻万念俱灰,浑身都打不起精神。为什么越是优秀的女人越会爱上那些衣冠禽兽,是因为她们太天真太自以为是,把这个虚幻的世界当成真正可以抓得住、留得下、得得到的世界。 抽了一个空闲时间,周馨茶在朋友的帮忙下找到了这家精神病医院,得以探访“韩方佳”,韩方佳就是佳佳。周馨茶在探访者的资料上写了梁莯的名字,为的是让佳佳接受探访。 当她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佳佳穿着一套病号服,面朝窗户,平静地坐在床上。房间宽敞明亮,是个很舒适的单人间,看得出每一个家具的设计都是无棱角的,是防止病人自虐。 佳佳转过头来,意外地看见了她:“你……” 周馨茶关上门:“我知道很冒失,我先给你道歉。”因为领略过她的狂躁,所以不想在一开始就激怒她。 但佳佳可能是用了药的缘故,表现得很平常:“坐吧。” “谢谢。”周馨茶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侧面。 她依然是那么冷淡:“你来干什么?” 周馨茶说:“梁总已经给你解释过了,请你相信他,也相信我。好吗?” “我当然相信他,至于你,你有什么必要来请求我的相信?” 周馨茶明白她说的意思,发现她是一个心思敏捷的女孩子,虽然语调冷得冰人,思路却一点也不混乱,挺正常的。她说:“我想帮助你。” 佳佳笑了笑,微微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毛绒熊,摆弄着它的耳朵说:“你这人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我说过需要人帮助吗?” 周馨茶说:“我是想告诉你,梁莯这个人不值得你这样,他外表上衣冠楚楚,其实……” “你住口!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评论他!” 周馨茶沉默了一会儿,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又说:“你年纪还小,可能在你心里他是很完美的,因为他给你打造了一个童话的城堡,可是他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的人,你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幻想里,却不知道真正的世界是怎样的,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呆在医院里吗?” 佳佳说:“我是不怎么喜欢呆在医院里,但我宁愿这样,只要我想他,随时都可以见到他,我只要打一个电话,他不论在什么地方,有多么重要的事,都会立刻赶过来陪我。” “那是因为他愧疚,他对你只有愧疚而已。” 佳佳转过脸来,轻蔑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 周馨茶苦口婆心地说:“梁莯是一个很可怕人,你还这么小,你只是被他的外表和言语给蒙骗了……” “不对!你对他能有多少了解,只不过都是道听途说而已!”佳佳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激动地说:“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之间没有怀疑、只有信任!不像你们这些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撒谎从来都不脸红!你不要以为你住在医院外面,就是一个正常的人了,你的判断就是最正确的,也不要以为你活了将近三十年,就可以对一个只活了十几年的人说教!你知道吗,梁莯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他会把我当成同龄人,我们之间没有年龄的界限,他更不会用凌驾的姿态教我该怎样不该怎样!正因为他太优秀,所以很小就学会了韬光养晦,太出色,所以那么年轻就领导比他老的人,太自信,所以不屑于理会别人对他的议论,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了解他。” 周馨茶神经虚弱地地揉了揉耳鼓,用四两拨千金的方法反问她:“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公开和你的恋情,你了解么?” 佳佳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了一会儿,周馨茶站起来,说:“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另外,我觉得你没病,你很正常,只要从感情的漩涡中走出来就会没事的,那些精神类的药品都非常损伤身体,你还这么小,身体承受不了的,好自为之吧。” 一直到她走出去、关上房门,佳佳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动地方。 周馨茶开着车离开医院,一路上,思绪在矛盾中艰难地徘徊,正像佳佳所说的,她有什么必要来请求佳佳的相信,又有什么必要充作好人来帮助佳佳?她完全是个伪装者,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了解梁莯,想要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不同的评价,尤其是想要知道深爱他的人到底有什么理由。说到底,她还是不死心,她发现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连佳佳都不如。 周一,市场部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梁总和所有部长都来参加,周馨茶也在其中,但是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馨茶把那个案子交给了陈部长,连梁莯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与其说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如说他不敢相信这种事竟然在自己事先预见并提醒过之后还会发生!谁都知道这个案子是市场部辛辛苦苦策划出来的,现在居然转手就给了事业部,按理说,这个案子可以是市场部的业务,也可以拿到事业部作为一个长期项目,目前来看,好像更适合拿到事业部去做,所以让梁总都没有足够的理由插手,如果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却被陈部长有力地驳回去,还不如干脆不要过问来得聪明一点。 梁莯按耐着心里的郁怒,静静地听着陈部长在台上做报告,时不时地转眼看看周馨茶,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更担心的是周馨茶现在已经倒戈,因为人家的三言两语就出卖了自己的上司。接下来就等着看陈部长如何把她甩掉吧!梁莯对这一手已经看得太多了,不要以为陈部长真的那么能干,一个人就算再能干,既不是神,又不是外星人,总有思维局限灵感匮乏的时候,他的那些企划案的背后不知积聚了多少人的汗水,而他经常欺负晚辈、坐享其成,最可恨又最可笑的是,周馨茶明明有梁总这个大boss在背后撑腰,竟也被陈部长骑在脖子上撒尿。 梁莯简直就要气晕过去了。 第227章 [职场剧]matche12 下了会之后,梁莯把周馨茶单独叫到办公室,几乎是大喊着对她说:“周总监,你是怎么搞的?我事先已经给你打过招呼了,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这样做简直是……简直是自取其辱!!” 周馨茶看着他扔在桌子上的公文夹,沉默不语。 梁莯在窗户前气愤地走来走去:“我把这个案子交给市场部去做,就是为了平衡各部门的实力,如果让事业部尾大不掉,你叫我今后怎么控制局面!你做过我的随身秘书,你是我的人,你到了市场部也还是我的人!不论你到哪儿,只要不离开这个公司,你永远都是我的人!这是最起码的职场规则,你难道不懂吗?你这么做,等于是让所有员工一起对陈部长交口称赞,说什么‘姜还是老的辣’,到那时,我的威信还会存在吗?!” 周馨茶说:“对不起,梁总,我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愿意接受处分。” 梁莯转过身来,愤怒地盯着她:“处分你有意义吗?问题还不是依然摆在那儿!” 周馨茶无地自容地低下头,默默地用手背擦拭眼泪。 梁莯看到她这个动作,发现自己太失控了,深深地调整一下呼吸,语气略微缓和下来:“周秘书,事到如今,我不会处分你的,我还必须要嘉奖你,这样才可以,你懂吗?” 周馨茶哽咽着点头:“懂。” “真的懂吗?” “真的懂。”她说:“至少做给人们看,您没有在和陈部长斗,大家会发现您胸襟宽广,使陈部长相形见绌。” 梁莯非常惊奇地看着她:“原来你不是不懂,你是故意的!”他把双手重重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告诉我,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 周馨茶目光淡然地看着他,一点合作的态度都没有。 等了一会儿,梁莯揉了揉紧锁的眉头,自我解嘲一般地笑了:“哈!说了这么半天,原来全都是浪费感情!你根本不相信我!!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他绝然地走进休息区,重重地摔上了防盗门。 过了很久,周馨茶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扶手椅,难以自持地抱住了那个宽大的靠背。 不久,周馨茶晋升为市场部副部长,待遇和地位都有很大的提升,陈部长的侄子接替了市场部总监的位置,这样就等于把周馨茶架空,使她无法直接参与这个案子,陈部长的目的完全达到了,这是梁总的安排,与其让周馨茶被陈部长甩掉,不如趁早给她一个台阶下。 现在她的空闲时间很多,晚饭也接不到梁总电话了,下班之后,就在食堂里简单吃点饭,然后去皇朝那边收拾屋子。她没有请家政工人,因为不想那么快就把它整理好。报废的电器就用电梯运下去,放在物业公司的回收箱旁边,残破的器皿都收在一个大纸袋里,每天带走一些。再大的工程也禁不住日以继夜地耕耘,才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整理完了。 那件西服上衣,她本想找个时间给他送到办公室去,之所以拖了这么久都没有去,原以为能用来制造一次见面机会,一直珍藏着这唯一的借口。现在,要想见到他不难,一个副部长对于报告会来说可有可无,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参加,也还可以远远地眺望他,他依然如故,假装不知道,公司里暗恋他的女人多不胜数,他都不想知道,因为没有工夫去想。他把心给了佳佳,把头脑给了事业,把躯壳给了丁美涵那种女人,还有什么拿来给妻子呢,妻子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就像一件奢侈品,是没有什么必要的,只要稍微用一点理智都不会买,冲动之下买回去,用不了几天就后悔。她不想天天泡在游泳池里,欣赏那些名贵的树。 她把他的西服封在塑料薄膜里,挂在客厅,因为不知道他要多久以后才会再来这边,又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明显的位置,她在略嫌空旷的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尽量让每一个角落都看着舒心,最后关上门。听见一个轻细的“咔嗒”声之后,她推了推门,门锁得很好,与此同时,心里说不出有多后悔,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像当初她亲手把策划案交给陈部长的时候,她也明知道自己会后悔。谁都知道这个案子没有三年五载不会见分晓,而那时的她怎么可能还像现在这样,这么清醒地抗拒他的一切,到那时,于公于私,她都是他的人了,她会陷入一场激烈的争权夺利和痛苦的争风吃醋之中,她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人,所看见的东西,不会停留在光鲜亮丽的表面。 其实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而每一个人又都感受到生活真实的苦痛,只因所站立的角度不同。以前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文字:世间是一个失了火的宅子,芸芸众生身在其中,贪恋欲乐,醉生梦死,却不知身陷火海,众相之王的法王佛陀,经过这间朽坏失火的宅子,不忍相看众生受苦,设立了种种方便之门,救渡众生脱离火海。 一个偶然的机会,因为工作上的事,周馨茶意外地碰到了前夫,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时,她惊觉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恨面前这个人了。离婚将近两年,前夫的工作没有一丁点进展,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看上去比原来还要“贫贱”。而周馨茶现在一身大牌,连一个小小的钥匙链都是有牌子的,尽管她早已不在意这些虚荣的事物。 第二次见面是在鼎百的高级餐厅里,“鼎百”就是鼎圣集团旗下的百货公司。前夫请客,周馨茶本来不想去,因为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她后来还是去了,是想让他明白,从始至终,她对他的态度都与金钱和地位无关。她坐在前夫对面,就当借一只耳朵给他,听听这两年他的际遇,即使那些都和她没有任何干系。到如今,她才真正认识了这个曾经和自己同床共枕三年零三个月的男人,他是可以恬着脸说出“复合”这两个字、战胜了自己的尊严、战胜了旁人的眼光、可以把吐出来的照原样吃回去的强人。 周馨茶像听笑话一样地笑了起来。如果她说曾经有一个身价千亿的男人请求和她交往,她都没有答应,他肯定打死也不信,如果她说这家鼎百里所有的东西,曾经全都是她的,而她却把它们拱手让人,他肯定以为她疯了。究竟是她疯了,还是所有人都疯了。 她开着车,在夜间的车流中亦步亦趋,发现想要全神贯注地忘记一个人,根本做不到,情感只能转移,没有办法凭空消失,她开车来到皇朝楼下,看看十楼是否有灯光,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周馨茶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一捧玫瑰花,便笺上写着前夫的名字,真是个奇迹,当初他追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煞费苦心,她毫不吝惜地把花扔进垃圾桶,并且系上垃圾袋,不想让别人看见。没想到中午下班之前又接到前夫的电话,他是打公司的总机然后转接进来的,周馨茶在话筒里冷冷对他说:“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和金钱了。” 他说:“我打听过,你没有。” “是么,你是听谁说的?” “王叔。” “王部长?” “老婆,你知道么,我还爱你……” 周馨茶特别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想在办公室里谈这个。” “那你是答应中午一起吃饭咯?” “我没答应!” “中午十二点,我在楼下等你,你要是不下来,我就去办公室里找你。” 周馨茶重重地挂掉电话,愁烦地思来想去,心里埋怨王部长嘴巴太大。下班之前,她想出一个办法,把前夫约到几条街外的一家快餐店见面,那边离公司远,不会被人看见。 前夫如约而至,等菜的时候,周馨茶坐在窗边位置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过路的车辆和行人,耳边充斥着前夫肉麻的情话,她想等吃完饭再说,她要最后一次跟他把话讲清楚。 她正在心里默默盘算,忽听前夫说:“那边好像出车祸了!” 周馨茶心火怒然,他居然还有心思看热闹。 没想到前夫忽然站了起来,指着窗外的十字路口说:“老婆,你快看啊!那边好像真的出事了!” 这时餐厅里一多半的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透过宽阔的落地玻璃窗向那个方向翘首张望。周馨茶意识到这个车祸好像很严重。她回头一看,发现十字路口被堵塞得水泄不通,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儿在十字路口中间挥动着胳膊,好像在指挥交通。 听见身边有人问:“那女的在干嘛?” 有人诙谐地说:“指挥交通吧?” 还有人说:“好像在跳舞,是个精神病吧?” 这时,周馨茶突然扔下手里的一次性纸杯,从餐厅里跑了出去。 前夫赶紧追上去:“老婆,怎么回事?你要去哪儿啊?” 马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车里的人也出来了,中午时段,这个十字路口的人流量相当大。周馨茶混入人海里,朝十字路口中间挤去。前夫在身后紧跟着她,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周馨茶看得越来越清楚,那个女孩儿是韩方佳,原来她真的有精神病。当周馨茶总算挤到前排,看见一个男人已经站在了十字路口上,那个男人居然是梁总。张威和几个秘书办的人也在他身边。 只见梁莯特别没面子地捋了捋头发,尽力压制着浮躁的心情,对韩方佳心平气和地说:“佳佳,你在干什么?快跟我回去吧。” 韩方佳看上去是那么的旁若无人:“我不,我要跳完这支舞!” 梁莯低声下气地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快点上车,跟我回去。” 韩方佳说:“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给大家跳一支舞,这都不行吗?这不关你的事吧,你别管了!” 梁莯叹了口气:“我不管谁管?你看,那么多人都看着我们呢,别闹了好吗?回去再说,咱们俩好好地谈谈。” 韩方佳根本不在意他有多焦虑,只是自顾自地说:“老师说我的芭蕾跳得好极了,可是,一直以来只有你在旁边欣赏,我不想生活在童话的城堡里,我想要站在舞台上,跳舞给所有人看!” 梁莯看了看周围的目光,按耐着好言劝道:“可这不是舞台,这是十字路口啊,你想要舞台,我可以给你……” “你给不了!你可以给我搭建一个舞台,却不能替我赢得观众,我不想埋没在你的阴影里,没有人知道!我不想老死在医院!” “谁说让你老死在医院了?我正在给你买房子,正在买,我正在选地址,或者,你也可以自己选啊。” “我不要。那和医院有什么区别?就像一座静悄悄的坟墓,没有观众,也没有掌声……” “可是现在只有嘲笑声,你难道没听见吗?” 韩方佳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毫不在意地看看周围:“是你怕被嘲笑吧?我没有听见嘲笑啊,我只听见钢琴和风声,还有花和草的沙沙声。你怕别人的非议,所以连听钢琴都像是嚼舌根,我不怕别人的非议,所以听谩骂挖苦也像是弹钢琴,这就是心境的不同所造成的环境的差别,你不知道‘境由心生’吗?” 梁莯的情绪越来越浮躁了,耐性在一点点地减少:“什么境由心生啊,佳佳,我不可以不在意别人的议论,想要保护你,我就必须足够强大,不可以像你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我必须得按照常人的逻辑去看、去听、去思考、去做事,才能够赚到钱,才能够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把你送到最好的地方疗养,给你最优越的条件,不这样的话是不行的,假如咱们俩的角色交换,你也一样会像我这般身不由己。你能不能理解我一点,体谅我一点?一点点?” “那是你的欲望吧?你已经足够强大了呀,可你还想要更加强大。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你所做的一切不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满足欲望?” “佳佳!”梁莯终于被激怒了。 韩方佳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你看你变得多不像你了,你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发脾气,现在你变成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在商界上可以呼风唤雨,在公司里可以吆五喝六,你变得好威风,其实是好可怜。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在花花世界里浸淫久了,你会越来越回不了头,越来越不像你,越来越开心不起来,越来越可怜……” “够了。”梁莯摆了摆手。 他知道这段时间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没怎么关心她,这可能是让她不满的原因之一,以前她顶多是在医院里或是在家里闹一闹,最过分的也不过是逼走他身边的女人,让他在公司里的声誉受到一些影响,她从来都不会从医院里跑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他想,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听了别人的怂恿,一定是这样。 他说:“佳佳,我向你道歉,你的舞也跳完了,那现在,咱们可以回去了吗?” 韩方佳这时候在人群中发现了周馨茶,还有她身边的陌生男人。韩方佳径直走到周馨茶面前,说:“你怎么也在这儿?他是谁?是你男朋友吗?” 周馨茶回头看看前夫,对她说:“快跟梁总回去吧,交通堵塞已经很长时间了,大家也都急着回家呢。” 韩方佳笑了笑,说:“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围观的人,单单我一个人在这里跳舞,会有交通堵塞吗?可见人们所有的烦恼和麻烦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又不是你们所有人的靶子,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反倒站在他那一边,只因为他是你的老板么,可现在是下班时间,你没有立场帮他说话啊。” 周馨茶发现跟一个精神病人是无法沟通的,只好缄默地退到人后。这时,梁莯朝她走过来,目光却一直盯在她前夫身上,非常不客气地问道:“他是哪位?” 周馨茶介绍说:“他是纪飞宇。这位是梁莯先生,是我老板。” 纪飞宇正在一旁揣测,觉得梁莯这个人看起来很眼熟,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没想到居然是鼎圣集团的老总,那一定是在杂志封面上见过咯。纪飞宇忙不迭地伸出手,想要跟梁莯握手。可是梁莯根本不予理睬,把他视作空气。 “周秘书,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梁莯把周馨茶叫到旁边,小声地问:“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周馨茶说:“不是。” “那他是谁?” “刚才不是介绍过了么,他是纪……” “我是问,他跟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前夫。” 梁莯回头看了看纪飞宇,不屑地一笑:“我还以为,你拒绝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原来你就嫁了这么个瘪三啊。” 周馨茶顿时感到从头到脚像被剥光一般无地自容。 半小时后,交警遣散了围观群众,了解到韩方佳的精神状况,本来应该做警告处分的,却只是开了一张罚款单,张威等人去交罚款,韩方佳跟着梁莯坐上车,事情总算平息了。 坐在车上,梁莯问韩方佳:“佳佳,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最近见过什么人?” “我见过很多人啊。”韩方佳盯着窗外流动的风景,目光却凝滞不动,始终一副心如止水的神情。 梁莯问:“都见过谁?除了医生和护士,还有刘阿姨之外,你还见过什么人?” 韩方佳说:“我见过那个女的,她姓周吧,刚才你对她的前夫品头论足,是故意要给她难堪吗?” 梁莯深运一口气,回想刚才那一幕,自己那么做不就等于跟一个瘪三争风吃醋吗,虽然当时痛快了嘴皮子,却降低了姿态,实在太不应该。他说:“你不要把话题扯远,我在问你话呢。” 韩方佳冷笑着说:“一个月前,你的周秘书冒充你的名义到医院里来看我,她把你的笔体模仿得很好,你知道这件事吗?” 梁莯听到这里,讶然了很久。 第228章 [职场剧]matche13 随着韩方佳这个名字在公司里扩散,人们翻出许多梁总的旧情史,在满城风雨的传闻中,不但证实了陈部长说的都是真事儿,而且还远远不止那些。周馨茶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梁莯那天的话语,难道他不是在说他自己吗,到底是谁曾经沧海,又是谁一次又一次地难为水呢。 从来没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在大街上振振有辞地教训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也从来没见过两个人之间这么不平等的相爱,虽然早就知道梁莯对佳佳的那份爱超过世俗的情与欲,他们的世界像是真空中的童话,出污泥而不染,却没料到他会在那么难堪的场合露面,低声下气的态度甚至让人觉得他在佳佳手里留下了什么短。他到底欠她什么,她到底有什么让他迷恋? 周馨茶其实很想很想知道,能够长久地留在梁莯身边的方法。而韩方佳已经做到了,她才只有十八岁。除了不能公开恋情以外,她把他像风筝一样紧紧地牵制在手中,为此,她宁愿当病人,宁愿呆在医院、吃副作用极大的药,这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 在周一的市场部会议上,梁莯看见了周馨茶。她看上去是那么平静、那么无所谓、那么令人痛恨。她让梁莯愤怒,即便在她面前把讽刺挖苦的话都说尽,也不能缓解他内心里熊熊燃烧的愤怒,因为她总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这是最令人抓狂的。 下会之后,梁莯把周馨茶单独叫到办公室。周馨茶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垂着脸,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梁总,您找我有事?” 梁莯语调冷硬地说:“你就没有什么应该向我解释的么?” 过了半天,周馨茶才说:“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梁莯嘲弄地说:“我们之间还有私事可谈吗?” 周馨茶说:“公事暂时没有什么可向您汇报的。” “是么。”梁莯挑着眼睛观察她的表情:“那你模仿我的字体,究竟是什么目的?” 周馨茶心里暗暗打鼓,沉默不语。 梁莯说:“难道你想代替我签字吗?在这两年中,你有没有自作主张代替我签过字?” “没有。” “你又撒谎了。”梁莯正中下怀地笑了笑,仿佛终于找到了发火的借口,他的语调马上变得高亢,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你上个月刚刚做过!你冒用我的名义私自去了医院!你在佳佳的病房逗留了三十分钟,探病记录还在这儿!你想窥探我,对不对?你想知道什么?” 周馨茶紧咬牙关,心里却恐惧极了。 “看着我!”梁莯猛然抬起她的下巴,力度几乎要把她的下颌骨捏坏,更加强烈地怒吼道:“我叫你看着我!” 转眼间,她的眼眶中渗满泪水,这让梁莯有些无所适从。 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放过了她的下巴:“周秘书,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模仿我的字体,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 周馨茶很清楚他究竟在逼问什么,如果承认是为公,他有一千种方法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比如找一些报销凭条,说哪一笔他根本不知道,就可以赖在她的头上,到时候恐怕不是赔偿那么简单。如果承认是为私,她必须解释为什么窥探他的隐私,如果不是偷窥癖,那就是对他本人感兴趣,她就要承认这两年来,他们之间所有的温情和暧昧、所有的眼神和气氛都不是他的错觉。 对于这两种选择,她只能沉默到底,但她不能再一言不发了。她说:“梁总,这两天我一直在回想佳佳的话,在花花世界里浸淫久了,就会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回不了头,那天我偶然碰到了前夫,才发现自己早就不恨他了,甚至从什么时候开始淡忘他的都不知道,我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不再半夜里被噩梦惊醒、不再夜深人静时蒙头痛哭、不再靠酒精麻醉神经、不再到论坛里发贴泄忿、不再因为离过婚而自卑……我好不容易才找回原来的自己,这份平静得来不易,因此,我非常感激您的知遇之恩,如果不是遇到您,我就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不可能这么容易就从失败的人生中超脱出来,但我真的好害怕再次失重,掉进更深一层的红尘渊薮,我真的怕了,再也没有那么多的体力和心力,我真的玩不起,请您……谅解。” 梁莯揉了揉紧皱的眉,调整一下呼吸,走过来扶住她的肩头:“我没有要和你玩的意思,我说过会往结婚的方向努力,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努力,我是说会很努力很努力,而且一旦结了婚绝不随随便便就提出离婚,虽然现在还不能把话说死,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不可以用心来品读我这个人,而不是一味地听信那些流言蜚语?答应我,重新考虑一下,好么?” 周馨茶蜕去他的手,说:“您误会了,我不是想要一个结婚的承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梁莯望穿秋水地盯着她,眼眸中带有无尽的困惑:“你说玩不起,那好,我们不玩,我们认真,认真也不行,那你想要以什么样的方式交往,你说说看啊。” 周馨茶双手捂着脸,烦恼地摇摇头:“能不能别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想说。” 梁莯失望至极地叹了口气,颇为好笑地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一个不想结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他晃了晃她的身子,苦苦地追问道:“周馨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正在周馨茶难以回答时,外面有人敲门,梁莯放开她的肩膀,走到办公桌后面,说:“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刘姐,她现在是财务部部长,掌握着重大资金的出纳,全公司除了梁总就数她最有钱了。刘姐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办公桌前,经过周馨茶身边时,轻轻地翻了她一眼,虽然不很明显,但梁莯察觉到了,她对周馨茶还是记恨在心,她说:“梁总,这笔项目开支,请您过目,如果没有意见,就请在这里签一下字。” 梁莯看了看,从上衣兜里掏出钢笔,签了字。这支笔是专门的签字笔,他走到哪里都可能有人追在后面请他签字,所以经常笔不离身。周馨茶曾经到文具店里专门想要买一支这样的笔,可是没有买到,后来才知道那是定制的。 刘姐拿起文件夹,说:“多谢梁总,您这边有事,我先出去了。” 梁莯说:“刘部长,晚上你有空吗?” 刘姐有些意外,很抱歉地说:“不巧我晚上有个应酬,梁总,您有事?” “那就改天,你先出去吧。” “好的。” 刘部长刚走,周馨茶的手机就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是纪飞宇打来的,犹豫中不知道该不该接,面色有些慌乱。 梁莯走过来,问:“谁呀?” 周馨茶厌烦的心情溢于言表:“是纪飞宇。” 梁莯伸出手:“给我。” “……”周馨茶困惑地看着他。 梁莯的手一直伸在她面前:“把电话给我。” 周馨茶把手机交给了他。 梁莯接起电话,很不客气地说:“喂,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她了。” 纪飞宇说:“这是周馨茶的电话吗?你是谁?你怎么接她的电话?” 梁莯说:“这是周馨茶的电话没错,我是梁莯,我正在追她,替她接个骚扰电话怎么了,不可以吗?” 纪飞宇二话没说就把电话挂断了。 梁莯微笑着把手机递给周馨茶:“解决了。” 周馨茶接过手机,并没有对他道谢,脸上带着无限地烦恼。 梁莯温和地说:“以后如果再有这种事,都交给我,我来解决。” 周馨茶忧虑地说:“这叫什么解决,您这么一说,恐怕很快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纪飞宇认识王部长。” 梁莯轻松地说:“我不在乎。” “我怕纪飞宇会记恨在心,他很可能会败坏我在公司里的名声,到时候会影响到您的声誉……” “我不在乎。”梁莯抓起她的手,说:“如果我们结婚,他就成了一个大笑话,我们的声誉都可以一朝恢复。” “梁总!”周馨茶抽出手,不胜愁闷地摇着头:“您不要总是把话题归到这上面,我们真的不可能!” 梁莯深深地盯着她的瞳孔,说:“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是不是……佳佳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都不是。” “佳佳那边我会处理好的,最迟在举行婚礼之前,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会有婚礼,不需要交代!”周馨茶说着跑出他的办公室。 周馨茶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中会遇到这种致命的诱惑,如此美丽而真实的陷阱。如果她再在梁莯的面前停留一分钟,如果他再说一句温柔动听的话,她怕自己宁愿放弃清醒,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她相信他此刻是认真的,那是因为他此刻得不到,她不想变成他魔爪下的猎物,被他吞得尸骨无存之后,在一片嘲笑声中原地起立,为自己收尸。那些被他抛弃的女人,包括原市场部的部长在内,纵然在道义上值得同情,却没有一个人不在心里骂她痴心妄想。 不久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梁总在追周馨茶,同事们对周馨茶的态度突然一下子变得谄媚起来,同时又隐藏着满眼的羡慕嫉妒恨,连王部长的态度都变得很怪诞,说起话来小心翼翼。周馨茶变得空前孤立,甚至考虑过要辞职。 正在周馨茶感到很无助的时候,刘姐主动请她吃饭。对于刘姐这个人,周馨茶心里是非常排斥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能共融,又都是女人,刘姐同性排斥相当严重,久而久之周馨茶也特别不喜欢她了,但是没办法,刘姐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财务部部长,职务比自己高,年龄又比自己大,所以硬着头皮也要去吃这顿饭。周馨茶猜不出刘姐到底要说些什么,难不成是想打听她和梁总的关系,应该不会这么八卦吧。 站在饭店门外,周馨茶做了一次深呼吸,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得很自信,女人之间的见面就像上战场,首先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方。当她走进大厅里,有一个服务生询问了她的姓名,然后把她带到楼上的vip包间里。周馨茶站在包间门口,心里产生许多疑问,刘姐这是要干什么,吃个饭干嘛搞得这么神秘。她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的高跟鞋声渐渐走近。 刘姐亲自出来给她打开了门,脸上的表情还算不错,挺客气的:“馨茶,来了,快进来吧。” 周馨茶微笑一下,随后走了进去,发现包间里很宽敞,却没有别人:“刘姐,今天您就请我一个人吗?” “对,就请你,坐吧。”刘姐的口吻比以前客气许多,但是周馨茶越来越觉得她是要把狠的都留在后面,所以心里防御做得十分谨慎。 周馨茶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说:“干嘛这么破费,想聊天随时随地都可以聊啊。” 刘姐看着她,说:“馨茶,坦白说,这是梁总交给我的工作。” 周馨茶听到这里,感到非常意外:“梁总?” “嗯。”刘姐诚恳地笑了笑。 周馨茶不明白,有什么话梁总为什么不能自己说,为什么要让别人带话,刘姐这个人他又不是不知道,和年轻女同事关系都处得很紧张,就算是好事也会让她办砸,大概在梁总心里刘姐是最信得过的人,连王部长都不能比,想到这里,她有点生梁莯的气了。 “呵呵,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梁总有什么话不能自己来说,这样把话传来传去,真的好吗?” 刘姐知道她心里有芥蒂,但那是女人之间善妒的天性,现在是在工作,没有必要在意这些,她说:“是这样的,你先看看这个。”她从包里掏出一本相册,交给了周馨茶:“你先看看,然后我再说话,可能说服力会比较强。” “是什么啊……”周馨茶随意地翻了两篇,发现照片上有个很像佳佳的小女孩儿,每个阶段的成长经历几乎都在这上面,她惊异地翻到最后,看见了现在的佳佳。她的心绪突然变得起伏不定:“这是韩方佳?她是……她是……” 刘姐说:“她是梁总的妹妹,是同母异父的妹妹,所以她姓韩。” 周馨茶大惊失色,头脑里的片段一时间全都衔接起来,怪不得他们虽然长得不像却有着相似的音容笑貌,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兄妹,刚才真的差一点误以为他们是父女,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会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那实在太荒唐了。 周馨茶沉默了半天,终于说话了:“……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梁总只让我把这件事亲口告诉你,公司里只有我知道这层关系,这件事梁总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因为不能曝露出去。” “被自己的妹妹爱上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对么?”周馨茶不以为然地问道。 刘姐摇摇头:“不是你想得那样。梁总的生父很早就离开了他们母子,在梁总十三岁那年,因为生活所迫,他母亲嫁给了一个转业军人,他的继父在当兵时得过抑郁症,多年后发展了成精神分裂,在军队里住院疗养,他母亲常年在医院里陪护,佳佳很小的时候就不能和父母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梁总照顾她,以前她很健康,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偏执和任性越来越超出尺度,梁总工作很忙,有时疏忽了她,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精神失常的,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他的,这种状况,梁总怎么跟母亲交代,只能一直瞒着家里,希望能早一点把她治好,而且为了佳佳将来的成长和未来的人生,这件事也绝不能曝光,这里面的原因只有无奈和苦衷,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 周馨茶说:“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等到现在才让你来说?” 刘姐说:“这件事不能轻易说出去,但是如果佳佳的身份不解释清楚,你是不是一直都不肯接受他?我在公司里干了十年,在梁总身边呆了八年,一直替他保守这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包括我自己的家人在内,你是第一个。我想,梁总对你是认真的。” 周馨茶说:“同母异父不可以结婚,但并不代表不能相爱,我总觉得梁总和佳佳不是单纯的兄妹感情。” 刘姐说:“那是佳佳单相思罢了。在你之前,梁总也和别的女孩子有过交往的呀。他没有向她们透露过这层关系,不是因为她们不知道佳佳的存在,而是她们不介意佳佳的存在,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对人生还没有完整的认识,怎么可能会爱得深爱得长久。这些年来,佳佳想尽一切方法逼走梁总身边的女人,手段真的是非常多,跟你说了你都不会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做出那种恶劣的事,只能用精神偏执来解释,那不是梁总想要的生活,她不能再胡作非为了,梁总也不会再受她控制了。” 周馨茶说:“他真的可以不顾佳佳的感受么?” 刘姐说:“这当然要有一个过程,以前他可能做不到,现在有了你,你在他身边,他会做到的。” 周馨茶说:“我和别人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刘姐很恳切地说:“所不同的就是你出现在对的时间里。你要相信,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缘分的。” 周馨茶默默地想了想,又问:“我很好奇,佳佳都用了什么手段?” 刘姐说:“她偷拍对方的不雅照要挟对方,还扮凶灵吓唬对方,把梁总最喜欢的东西弄坏,赖在对方头上,先激怒对方,专门录下对方凶她的话,拿给梁总听,把梁总打算送给对方的首饰偷偷换成廉价的高仿货,还有,在对方的枕头里放别针,往对方的鞋底上钉钉子,在水杯里吐唾沫,在隐形眼镜护理液中倒酒精……总之发生过很多很多的事,精神病不是万能盾牌,她做的这些都够得上人身伤害了。原来,她是住在梁总家里的,后来梁总实在受不了她,才给她在外面买房子,说到买房子,梁总已经给她买过好几栋房子了,每次她都住不长,吵着要换地方,她就是喜欢让梁总成天围着她转。你说,她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就算是精神有病,也没这么过分的,时间长了谁受得了。” 周馨茶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梁总现在觉得累了,不想再围着她转了?” 刘姐说:“很累。他很累。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 周馨茶回想着说:“我上次在析榕路那边吃饭,看见佳佳在十字路口跳舞,当时正好是下班时间,人特别多,路口堵得水泄不通,梁总居然可以那么平心静气地等她跳完一支舞才带她回去,当时我没看出他很累,我倒觉得他很有耐性。” 刘姐说:“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他的心很累,他也需要出口。” 周馨茶摇了摇头:“他可以不那么累的……” 刘姐说:“那是他对佳佳一贯的态度,这些年来一如既往,不然你叫他怎么办,佳佳是他妹妹,而且还有病。” 周馨茶说:“或许他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停下来,休息一下,但我结过婚,也离过婚,我知道,婚姻,不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刘姐半晌无语:“馨茶,我觉得你太悲观了,不过面对这种情况,慎重一点也好,反正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你自己考虑。”她说完,就带着相册离开了包间。从始至终,她发表的个人意见不多,但字字句句都很有分量。 第229章 [职场剧]matche14 雨下了一夜,都市灯火阑珊,温凉的夜风吹拂着轻纱窗帘,周馨茶坐在电脑前,翻阅梁莯的主页,桌角上泡着一杯淡色的茶水,从晚上十点一直到凌晨三点,他始终没有上线。明知道他白天有大大小小的应酬,晚上不可能过夜猫子的生活,依然有许多访问者陆续在他的主页上留下印记,绝大多数都是女的。 同样是坐在屏幕前等待他上线的女人,以前,周馨茶总是在心底问自己: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为我放弃整片树林? 今天刘姐给了她一个答案:你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只是出现在对的时间里,不论你是不是一棵参天大树,他经过这里,刚好觉得累了,他想要停留在你的身边休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却颇具说服力。 喜欢他的主页干净整洁的样子,而且从不回复任何人的留言,她猜,他不是有意扮酷,而是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些事,可能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主页。不像她的前夫纪飞宇那样,总喜欢弄一些吸引眼球的东西放在主页上聚拢人气儿,天天在网上和大学同学中学同学小学同学甚至幼稚园同学东拉西扯,扯不清的拉拉杂杂关系,喜欢转发许许多多主题混乱的语句,却总是脱不出人云亦云的窠臼。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完全是两种类型的男人,她发现一旦爱上了像梁莯这样的男人,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去爱一个像纪飞宇那样的男人了。 这也正是她最犹豫的地方。对于纪飞宇,她可以用两年的时间来忘记。可是对于梁莯,她根本不知道,也毫无把握。如果感情只能转移,无法凭空消失,有谁能取代梁莯的位置呢,只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一个人。 周馨茶还没有作出决定,却已经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来势汹汹。 在不得不碰面的一周报告会上,梁莯坐在离她很远的后排位置,神情还是像以前那般淡定自然,他专心致志地听报告,专注的程度都让周馨茶感到失落。 自从上次刘姐请她吃饭、跟她摊牌之后,梁莯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她,连个电话也没给她打过,别说电话了,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传递过,似乎是在告诉她,如果这一次她不主动表态,他就不会再找她了。 梁莯就是这样的人,思路清楚,条理分明,不得不承认,这是成熟的做法,死缠烂打那是纪飞宇的方式。可是不论梁莯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静静地坐在那里也好、悠闲地走来走去也好,她都像是被他追得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在这场追逐游戏中,他一旦锁定一个目标,再多的选项都是徒然。 这就叫欲擒故纵吗,他并没有剥夺她选择的权力,但他无形中只给了她两种选择,要么就向他投降,要么就这样冷漠下去。 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如果你想知道一样东西是不是属于你,那你就大胆地放开手。从某一刻起,梁莯不再用任何方式制造和她见面的机会了,像一个被修改了程序的机器人,理智得有点吓人。周馨茶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她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金属发条和齿轮。 可是在梦里,她的耳边还会萦绕着“周秘书”这三个字,她一睁眼,却发现冷清冷清的卧室里空无一人,有时会在半夜被一通电话铃声惊醒,在黑暗中迅速摸到手机,却发现根本没人来电话,短信箱里干干净净。她坐起来,用双臂环抱自己的肩头,不曾如此迷恋过一个人的双手,它碰触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在燃烧。 在一次职工的婚礼上,梁莯作为证婚人参加了酒宴,宴席开始不长时间他就提前退了场,当时礼堂里面纷乱嘈杂,周馨茶悄悄地跟在他后面。随着他的身影从人群中抽离,他渐渐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直走到电梯门口,他才转身看看后面的人。周馨茶尴尬地驻足,主动给他打招呼:“梁总。” 梁莯点头:“嗯。你也下楼吗?” 周馨茶躲避着他的目光:“嗯。” 他摁下按钮,两扇门打开,电梯间里闲置无人,他们一前一后上了电梯,站在封闭的空间里,两个人都忘了选楼层,电梯间一动不动,忽然,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口讲话,声音重叠在一起。 “梁总……” “周秘书……” 周馨茶说:“您先说。” 梁莯说:“你先说。” 周馨茶犹豫地说:“下午,您有空吗?” 梁莯说:“下午我要参加市里的会议,晚上要去陪领导吃饭。” “哦……”周馨茶失望极了,做过他的秘书,不会不清楚,这两个日程都很重要,根本推不掉。 梁莯看出她很失望,随后又笑着说:“吃完饭,我给你打电话。” 周馨茶惊讶地仰起脸,发现此刻他的目光温柔至极,她连忙点点头:“好。” 梁莯把手指停留在电梯操作区的一排按钮上,犹豫一下才按下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等到周馨茶从一楼下了电梯,意识到公司的车停在二楼平台上等他。 他在电梯间里朝她挥挥手,微笑着说:“晚上见。” “晚上见。”周馨茶将纤细的皮包带挎在肩膀上,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坐在办公室里,周馨茶盯着电脑屏幕,从两点一直盯到五点,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映着他刚才的那个眼神和笑容,看了整整一下午的文件,对屏幕上的任何一个字都没有印象,甚至连标题都不知道是什么。 会议接近尾声时,梁莯的手机在下面震动了两下,是周馨茶给他来的一条短信。 她说:中午在电梯里,您想说什么,我都忘了问了。 梁莯轻轻一笑,立刻给她回过去:我想问你下几楼。 周馨茶看到短信,极其懊恼地趴在了桌子上,没想到原来只是这样。 梁莯却在那边好笑了半天。 周馨茶本以为晚上可以回家洗个澡,打扮一下,坐在手机旁边等他,结果刚下班就接到了梁莯的电话,说晚上的饭局他不去了,也许他是怕她因为那个短信生气,也许是晚上的饭局中有他不待见的人,总之,周馨茶不敢再妄自揣测他的心意,就像很多人说的,没有人猜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坐在副驾的位置,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他,看他一身西服革履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难道不是为了早点见到她吗,车里的冷气并不很凉快,她并不知道,这是他特意为她调高的,佳佳的几张大头贴,曾经嵌在车里的水晶摆件上,还没等她注意到那些,就被他悄悄地撤走了。 跟一个细心的男人谈恋爱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舒服,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是直觉中的,不可以预期。 都已经坐在车里十分钟了,周馨茶才想起来问他:“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吃饭。” “还去水上公园的那家?” 梁莯说:“嗯,我觉得那边的腐乳做得很好。” 周馨茶好笑地说:“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去吃一块腐乳啊。” 他说:“不是,我是专门带你去吃,学会了你回去好给我做。” 周馨茶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到另一边:“我只会吃,不会做。” 梁莯说:“我娶老婆就是为了能回家吃饭,尤其是晚上这顿饭。” 周馨茶说:“那你请个厨师不就得了,请个国家一级厨师,什么都会做,而且做得又好又快。” “那怎么能一样呢,厨师怎么能代替老婆,我要的是每天晚上被期待回家的感觉。” 周馨茶难为情地低下头:“反正我不会做。” 梁莯看看她:“你做成什么样我就吃什么样的,又没说让你做得跟饭店一模一样,紧张什么。” 周馨茶说:“不要。那个东西做不好会很臭的!” 梁莯忍不住笑起来。 周馨茶说:“喂,好好开车,看着点路。” 梁莯调侃说:“是,周总。” 周馨茶暗自怔了怔,说实话,她心里还是对他有点怵怕的,看着自己的老板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时不时地会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总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他不可能是属于自己的。 吃饭的时候,周馨茶问:“晚上的饭局不去没关系吗?” 梁莯说:“交给匡秘书了,放心吧。” “是什么会议?” “政协会议。对了,你未来的老公在政界上有个职位,市政协委员,没什么实权,不过交结很广,那里面藏龙卧虎,上上下下的关系都能打得通。” 周馨茶说:“我知道你是政协委员,上次开会的时候,我不是去帮你领过会议材料吗,你都忘啦。干嘛突然说这个?” 梁莯说:“你为什么骗我说你男朋友是政府的?是不是那么说很有面子啊?如果你未来的老公不是政府的是不是觉得有点失望?” 周馨茶笑着说:“你想哪去了,我有那么虚荣吗。当时是因为刘姐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是为了委婉拒绝她。” 梁莯说:“是这样啊,呵呵。她给你介绍了个什么样的人?” “是在政府上班的,好像还是个官二代。” 梁莯说:“结过婚吗?” “结过。” “你们见过面吗?” “见过。” 梁莯忽然有点紧张:“你不是婉拒了么,怎么又答应去见面?” “是在朋友的婚礼上碰到的。” “哦。”梁莯好像吃了个定心丸似的,笑着问:“长得怎么样?我是说有没有我长得帅?” “你……”周馨茶扑哧一声乐了:“你跟他比什么,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说不定现在人家都有孩子了。” 梁莯说:“那你这两年来就没有再跟别人相过亲?” “你非要找个男的和他比一比,是吗?” 梁莯说:“当然不是,如果没有当然最好。” 周馨茶说:“放心吧,梁总,我的历史比你纯洁多了,虽然你是一婚,我是二婚,但你一点也不吃亏。” 梁莯笑着说:“呵呵,是么。” “笑。笑得好假。你的那些事,我都懒得问了。” 梁莯说:“刘姐不是都跟你说了么,我以前交过很多女朋友,到最后都不欢而散,原因你都知道了,我也是受害者。” 周馨茶说:“真正的受害者会说自己是受害者吗?” 梁莯笑了:“你原来这么得理不饶人啊,呵呵,说真的,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周馨茶难为情地说:“不知道。” 梁莯说:“反正你喜欢我很久了对不对?我记得你把头发拉直是在咱们第一次出差回来之后,过了两个礼拜,你又把头发剪到和肩膀平齐,我总觉得你在那之前就爱上我了。” 周馨茶羞赧地说:“那是为了赶时兴好么。” 梁莯懒散地拉着长音说:“都要结婚了,诚实一点不行吗?我就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是什么时候看上你的。” 周馨茶说:“等等。为什么,我喜欢上你,你就说是我‘爱’上你,你喜欢上我,你就说是你‘看’上我?” “呵呵……”梁莯笑得很坏:“告诉你吧,我确实是先看上你,然后再喜欢上你,最后才爱上你。” 周馨茶表情有点傻:“那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看上你,意思是想和你玩玩,我喜欢上你,意思是想和你谈恋爱,我爱上你,意思是想娶你做老婆,这三个层次,意义完全不一样。” 周馨茶忽然间意识到他这不是在开玩笑,绝对说的是真心话。为了探听他的心里话,她沉住气,问:“好吧,那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梁莯忍俊不禁地说:“从你闯进我办公室的那天早晨开始。” 周馨茶心想,原来男人真的可以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子想入非非。 梁莯基本上已经从她的表情里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于是赶紧给她解释道:“因为以前从那个电梯进我办公室的女人,只有和我私人关系很密切的,平常工作关系的基本没有,我当时还以为,你是故意闯我的专用电梯,想用那种方式接近我,在这个前提之下,我多看你两眼,应该也不为过吧。” 周馨茶问:“以前有没有真的故意闯你办公室的女人?” “没有。” “真的没有吗?” “没有,真没有,就算有,应该都会被保安拦住,呵呵,周小姐,你是怎么闯进去的?” 周馨茶讽刺说:“呵呵,可能是保安认错了人吧。” 梁莯扶了扶额头:“你就别再挖了,我真的没有别的女人。” “丁美涵不算一个吗?” “我们没有感情,这你是知道的,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忙,仅有的那么一点空闲时间,还是跟你一起吃晚饭,丁美涵只来过两三次,而且,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这还用问吗,我喜欢你这个类型啊,不然我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你就是一个机器人,不对,你就是一块机械表。” 梁莯说:“呵呵,我愿意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 “讨厌。” 梁莯笑了,周馨茶也笑了。 周馨茶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才喜欢上我的?” 梁莯回想着说:“可能是从你把项链放在我办公桌上那天起吧,不过,那件事你做得实在是太气人了,我当时真想把你给炒了,如果在几年前,我一定会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那时我在争分夺秒地赚钱,对女人可没有这么多的耐性,现在我根本不再想赚钱的事,钱就翻翻滚滚地过来了。那个时候我还不想结婚,总有非常适合结婚的女孩子围在我身边,后来我想结婚了,却再也遇不到值得娶的女人了。” 周馨茶在心里说,但是你对佳佳的态度却是一如既往。 他接着说:“直到那天晚上,你对我说,你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其实,我也想对你说,我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在精神上有洁癖,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背叛,你能不能答应我,永远都不要背叛我?” 周馨茶说:“是,永远都不背叛您,梁总。” 梁莯说:“我没在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 “馨茶,茶茶,以后叫你茶茶,好不好?” “别。就叫馨茶吧。” “那个不是很多人都叫过了?我想叫你茶茶。” “茶茶,佳佳,你不觉得拗口那就叫吧。” “你在吃我妹妹的醋?” “才不是呢,我是不想让她吃我的醋。” 梁莯微笑地说:“你情商真高,我一定要娶你。” 跟一个成熟的男人谈恋爱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自然,就是感觉很舒服,像微风一样轻柔,像晨光一样和煦。自然,是恋爱的最高境界。 吃完了饭,开着车来到海边,天气有点热,梁莯把空调降低几度,不时用手试试周馨茶那边的冷气。 她说:“没关系,不凉。” 梁莯说:“车里的冷风最伤身子了,上次佳佳来例假,想吃巧克力,在车里自己把空调调到十五度,我出去给她买巧克力,结果巧克力没买到,她回到家就开始肚子疼,我整整陪了她一个礼拜,而且从那以后她每次来例假都肚子疼,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害我每个月都得去陪她几天。” “有那么严重吗?” “满脸都是汗珠子,盖多少层被子都喊冷,你说严不严重。” “那真该好好治治了。” 梁莯说:“我真想在电视上做个公益广告,告诉所有人车里的冷气最害人了,千万不能开,多高档的车都一样!” “呵呵,看你,这关冷气什么事,有人会把冷气开到十五度直接吹身上吗?” 梁莯想了想,信服地点点头:“是佳佳太没常识了。” 周馨茶说:“以后佳佳再肚子疼,我去陪她,比你来得方便。” 梁莯非常欣慰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出其不意地说:“我爱你。” 周馨茶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地就听到这三个字,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对佳佳好的人才值得他爱。她什么也没说,笑了笑,低下了头。 梁莯搂住她的肩膀,温声说:“茶茶,今晚跟我回家,好吗?” “不好。”周馨茶矜持而又羞涩地说。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却似乎有些失望:“那我送你回去。” 他刚要启动车子,周馨茶说:“等一下。”她把头靠在他肩上,身体偎依在他怀里,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让我靠一会儿。” 梁莯舒展双臂,搂抱住她,寻找着能让她舒服的角度。今天他们俩身上穿的衣服都不适合约会,正是这样才让人觉得一点都不刻意。一种混合着淡淡烟香和清爽香芬的陌生气息从他的领口飘过来,大概是为了开会的需要,他今天穿了一件厚衬衫,是那种一丝褶皱都穿不出来的特质料子,使他的胸膛靠起来更宽阔更坚实。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件衬衫的颜色和触感,还有这个令人平静而安心的呼吸节奏,她必须先熟悉他的怀抱,再一点点适应他的吻,然后才能接受他的身体,她不想忽略之前这些美好的感觉,想要认真对待这场恋爱,每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 他猜得没错,她是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他了,那时她仰望着他,任何一个不寻常的眼神或笑容都是珍贵的讯息,都可以让她回味好久,以至于现在被他这么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被他炽热的目光分分秒秒地灼烧着,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实在太奢侈了,太不真实了。 此刻,梁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的嘴唇,她轻轻闭上眼睛,两个人的气息交织叠加,与远处的海浪合成完美的混音。 第230章 [职场剧]matche15 一早,周馨茶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了一大束玫瑰花,她抽出便签看看,上面写着“我爱你”,是梁莯的笔体。她开心地把花抱进去,放在转眼就能看见的窗台上。她刚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座机电话就响了,这么早是谁来电话,她疑惑着接起来,听见梁莯的声音,从这声音里仿佛能看见他的笑容:“茶茶,昨晚睡得怎么样?” 周馨茶微笑着说:“挺好的,你呢?” “呵呵,有点失眠。花收到了吗?” “收到了,好漂亮。” “你喜欢就好。对了,中午我们出去吃饭吧?” “你没有应酬吗?” “那些都不用去想,你只管想你想吃什么,一上午的时间足够了吧?” “呵呵,你当我是猪啊,一坐到这里就开始想吃的。” “以后你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想中午和晚上咱们去吃什么,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交给别人去干。” 周馨茶默笑:“我要是真那样,你还不把我炒了呀?” “呵呵,谁敢欺负你、指使你干活,你就告诉我,我把他炒了。” 周馨茶说:“那要是你欺负我怎么办?” “那你就撒娇呀,就耍赖呀,就像佳佳那样,呵呵,只要别去大马路上撒泼就行。” 周馨茶说:“要是佳佳欺负我呢?” 梁莯笑了笑:“佳佳欺负不着你,她不会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不会再让那种恶劣的事发生了,放心吧。” 周馨茶安心地微笑。 他嘱咐道:“想想中午吃什么,我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就给你打电话。” “嗯。好。” 他说:“中午见。” “中午见。” 梁莯那边迟迟不挂电话,就算把话讲完了,也让线路闲置着,仿佛是在等待她先挂断。她轻轻地撂下电话,想起了以前,他对下属绝对不会这样的,现在角色完全变了,一点一滴都能体会到他跟过去的不同。做自己上司的女朋友,这种感觉,不得不说,满足了女人从小时候起就渴望被重视、被宠爱的心愿,是非常幸福的。 然而。 他们的相识不是在奢华的油轮上,也不是在昂贵的头等舱,她不需要他放下工作、刻意营造二人世界,不需要他为她准备有七彩烟花的烛光饭餐,就算他与别人曾经拥有过那样的浪漫,她也一点都不羡慕,因为她拥有他的真实,他真实的生活就是一天到晚忙不完的工作。也许在别人眼中,偶尔在高档会馆里打打球、聊聊天的他,看起来很休闲、很放松,但他那是在工作,真正的休闲放松少之甚少。坐在办公室里他要想外界的事,参加外事活动的时候他要想公司里的事,没有做过他随身秘书的女人不可能理解。她知道他渴望的是被理解、被体谅,并不真的喜欢女人撒娇、耍赖,就算有也必须是在容忍范围内的,正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像佳佳那样,他才那么说。他赞过她的情商,从这个定位上看,他需要的是一个理智的、不会任性、不会失控、不会歇斯底里的女人,否则他也不会以钻石王老五的身份娶一个已婚女子。 周馨茶在网上选了两家人气比较旺的饭店,一家离公司很近,只要十几分钟的车程,一家离公司有点远,大概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做这样的两手准备,全部取决于他中午忙到几点。做他的秘书时,她会很乖巧地看脸色行事,做他的女朋友,她也会很识大体。她不会真的漫天遍地地寻找自己喜欢的饭店,来考验他的耐性和真心。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都那么真实,他把他的真实交给了她,而她就必须要掩盖自己的真实来配合他。 选完饭店后,看看时间,差不多真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伸展伸展胳膊腿,走到窗台前,摆弄摆弄花。十一点刚过,门外传来敲门声,她很不在意地说:“进来。” 门一开,她回头看去,梁莯居然亲自到办公室里来找她了。她开心地低下头,站在窗前,有些不知所措。 梁莯走过来,从侧面搂住她的腰身,鼻息贴着她的耳边柔声说:“一上午什么都没干成,早知道这样,就提前下来找你了。” “那你都干什么了?”她问。 “脑子里全都是你,没办法干别的事。”他吻了一下她芬芳的脸颊:“你相不相信,我无可救药地爱着你。” 周馨茶抽出一支玫瑰,放在他轻轻探触的鼻息上:“先问问花吧。”她说着解开他的手臂,走到办公桌前收拾东西。 梁莯嗅了嗅玫瑰花,微笑着问:“选好饭店了吗?” “嗯。”周馨茶拿起一篇打印纸,像给上司做汇报似的说:“我选了两家饭店,一家在东英路,离这边不远,是以川菜为主的,一家是在石榴亭那边,开车大概四十分钟……” 梁莯接过打印纸,看了看,低头一笑:“茶茶,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现在下班了,不想再谈方案了。” 周馨茶不好意思地看看墙上的时钟,说:“现在咱们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去吃午饭,可以考虑去远一点的地方,石榴亭那边新开了家泰料,你觉得怎么样?” “吃什么,你来定。”他说着,走过来,再次搂住她的纤腰,温声说:“而且下午我没事可做,咱们吃完饭去逛街看电影吧?” 周馨茶点点他的鼻尖,顽皮地说:“你带头翘班!” 梁莯笑着用手指抵住嘴唇:“嘘——” 一场完美的恋爱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比如说,一些微妙的客观条件里包括一家有良心的饭店,一场有意义的电影,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等等。两个人的缘分真的到了,这些都会被上帝安排得很好,不需要人刻意费心,要相信,人的一生中能谈几次恋爱是有定数的,周馨茶相信自己这一生只有两次恋爱,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向一个男人完全敞开心扉,把对爱情的所有梦想都托付给这个人。 在城市中心的商业街,最兴隆的商场就是鼎百,鼎百里有最高档的奢侈品专柜,都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品牌。一个女服务生把梁莯和周馨茶招呼进店里,她没有认出梁莯,但是在付款的时候,梁莯出示了一张皇钻卡,只有集团内部高层成员才有这种卡片,平时几乎见不到,只要看到这种卡片,商家必须把标签上的价码打到折上折,也就是原价的二点五折,其实这种服务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商家卖完货之后可以在公司申请到差额补贴,差额等同于原卡刷掉的三点五倍,听起来很专业,其实基本上等同于免掉关税之后的进价。 这是一块精美的瑞士机械手表,表带是纯白金打造的,表盘里镶嵌有四颗成色纯净的钻石,把它放在耳边听听,秒针走动的声音清澈悦耳。 梁莯亲手把它戴在周馨茶的手腕上,说:“从现在起,在这块手表上走过的每一秒钟,都有我陪伴在你身边,好不好?” 周馨茶感动地紧紧搂住了他,热泪盈眶地点点头。 梁莯是一个不太爱看电影的人,提议看电影完全是为了迎合女方的兴趣。在电影院旁边的咖啡厅里等电影开场的时候,他给周馨茶说了自己仅有的三次看电影的经历,第一次是在初中时,跟一个女同学一起去的,看的是泰坦尼克号,印象很深;第二次是跟佳佳一起去的,叫什么梦游仙境,没看懂;第三次是工作以后和一个女孩儿去的,看的什么都忘了。 周馨茶笑着说:“那个叫‘爱丽丝梦游仙境’,是不是3d电影?” “对,戴个眼镜,乱七八糟,弄得我头好疼。” “呵呵,你还真有耐性,那种电影纯粹是给佳佳那种小女孩儿看的。” 梁莯说:“我平时很忙没有时间陪她,那是佳佳十八岁生日,再怎么说也应该尽量满足她的心愿。” “嗯。”周馨茶点点头,想了想说:“以后咱们俩一起陪她过生日,三个人就更有意思了。” 梁莯高兴地抓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我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家,你干脆先搬到我那边算了。” 周馨茶撒娇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先约会的吗?” 他笑了笑:“好,先约会。我们要谈一场完美的恋爱。” 她心满意足地微笑着,看着他迷人的眼睛,如同在仙境中梦游。他们的身影在橱窗的反射中,看起来是那么般配,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电影就要开场的时候,他们在门口看见一个卖零食的摊点。周馨茶随便看了看,没什么想要买的。 梁莯说:“不买点零食么?” 周馨茶摇摇头。 他说:“就那么直挺挺地坐两个小时,那也太没意思了,给我来一桶爆米花。” “先生,十元钱。” “好。”他掏了掏自己的衣兜,翻开笔记本式的钱夹,想起钱包里仅剩的一张百元钞票刚才已经买了电影票。 周馨茶看出他的窘迫表情,心里憋不住乐,回想当初在他办公室里伸手跟他要四十块钱他都没有,一个身边从来都是前呼后拥的人,时间一长就忘了钱的概念,还说要谈一场完美的恋爱,碰到这种尴尬情景,真是可爱死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票子交给摊主。梁莯不好意思地把插有一排排金卡银卡的钱夹收回去,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爆米花。 周馨茶调侃说:“还想吃什么,梁总?” 梁莯笑笑,摇摇头。 周馨茶忽然想起来:“吃那个一会儿就渴了,再买瓶水吧。” 梁莯很没面子地往冷饮柜上扫了一眼,很可爱地说:“矿泉水就行了。” 周馨茶又掏出一张五元票子递给摊主:“给我拿一瓶矿泉水。” 梁莯发现摊主没有找零,感叹地看看手里的矿泉水说:“一瓶矿泉水怎么这么贵啊。” 周馨茶拉着他走开,小声告诉他:“这是在电影院里面哎。” 他恍然大悟:“我就觉得矿泉水没到这么贵嘛。” 周馨茶都快要笑出声了:“我的梁总,我可爱的梁总大人呐!” 说好明天是周日,要去医院看佳佳的,周馨茶心里有些忐忑,因为他们一起去看佳佳,这就表示向佳佳宣布他们的恋爱关系。不知道佳佳作何反应。 梁莯的决心很坚定,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瞒着佳佳、让佳佳变成最后一个知道的人,那样对周馨茶也不公平。他要一个新的开始,一种确定的关系,一种正常的关系。自从他让刘姐跟周馨茶开诚布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今天的这个决定,必须让佳佳认清现实,不能够再胡闹下去了,因为他也要生活、也要过日子。 过几天就是佳佳的二十岁生日了,如果可以在这之前得到佳佳的祝福,就像周馨茶说的那样,他们就可以一起给佳佳过生日了,他很期待那种温馨的气氛。 为了第二天的见面,周馨茶几乎一夜没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实在睡不着,干脆起来上网,可是脑子里被一种莫名的忐忑占据,什么都不能专注。其实在她看来,明天就去跟佳佳摊牌,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时机,在这之前她们的那次见面,是因为她对梁莯有误会,但是,就怕佳佳不那么想。 梁莯急于要让佳佳认可周馨茶,他追到周馨茶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恋爱了,而是马上要让佳佳知道才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恋爱,佳佳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周馨茶不会去挑战佳佳在他心中的地位,反正是他们兄妹间的事,当然要听从他的安排,至于佳佳会怎么想,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打算。 第二天一早起来,果然是个大阴天,刚接到梁莯的电话,说他半个小时后到她家楼下来接她,结果就下起了大雨,估计半个小时到不了。 周馨茶在家里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成熟一些,为了暗示佳佳,他们是同龄人,只有同龄人才能在一起,叫佳佳学会知难而退,另外又戴上了昨天买的手表,来增加自己的信心和士气。 梁莯的车很准时地出现在楼下,只不过大雨天他自己开车没把握,这次是叫上司机一起来的。周馨茶穿着一套正式的裙子,挎着一个装饰性的小皮包,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梁莯穿得干干净净,坐在车后面,降下车窗,向她招手。司机师傅拿着一把雨伞到雨打下面来接她。 坐在车里,梁莯握住了她的手,对她温存地一笑。 她的神色显得很焦虑:“如果佳佳不接受怎么办?” 他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靠近她的耳边,小声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要让她接受。” 周馨茶安心地笑了,心里总算有了底,才发现自己这一整夜的担忧,其实就是怕佳佳一旦不接受,他就会打退堂鼓、就会不要自己,并没有真正为佳佳的心情和处境着想,原来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女人都是出于一种本能而变得很自私。 忽然,梁莯注意到她的穿着:“你这身打扮倒挺像个长辈的,呵呵。” 周馨茶问:“不好看吗?” “好看。我喜欢你穿保守一点。” “是吗?这你倒没说过。” “以前你是我秘书,我没有立场让你穿得保守,其实我最不喜欢女人把两条大腿露出来,肉体横陈,根本谈不上性感。如果有男人看到两条白白的大腿就兴奋起来,一定是饥渴到了极限,城市里只有流浪汉能达到这个程度吧,除了流浪汉和要饭的谁爱看呢。” 周馨茶说:“那可不一定哦,我记得上次从某人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那个大明星,可穿得是低胸超短裙哦。” 梁莯笑着说:“我怎么不记得了。” “还不认帐。”周馨茶有点不高兴了。 “她要穿成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是有人喜欢,她干嘛穿成那样。” “她穿的什么我真的忘了,其实我根本没看她,我在看你。” “骗鬼去吧,那天还不到上班时间,才中午一点多,我在你办公室门口和她撞个对面,她临走时叫你给她打电话,你还满口答应呢。” “呵呵……”梁莯双手掬起她的脸,宠溺地亲了两下:“拜托,我的老婆大人,你吃起醋来也不翻翻黄历,那都是哪朝哪代的事了,我今年三十二岁了,没有几个女人还能算个正常的男人吗?现在有了你,你看我的眼睛多老实啊,我都这么乖了,你也该既往不咎吧。” 周馨茶也觉得刚才的话题很无聊,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无理取闹。 雨水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雨帘,汽车在无人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密闭的车窗让车内很安静,医院离市区比较远,就算不下雨也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一阵小吵小闹过后,周馨茶趴在他的怀里,一声也不吭了,忽然感觉到这种气氛十分微妙,前面坐着司机师傅,而他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把她搂在怀里接吻,相信司机师傅早已在倒车镜里看到了后面的情形。在大约一年以前,仍然是这辆车,仍然是这位司机师傅,他们却分别守在车门的两边,一个是老板,一个是秘书,明明相隔距离不到半米远,却分别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现在这个距离一夕之间就不存在了,感情的百转千回、出人预料,如同在一个曲径通幽的秘密花园中兜兜转转,最后,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第231章 [职场剧]matche16 到了医院正好是上午十点半,舞蹈课的时间刚过,保姆刚把韩方佳送到病房,为了照顾周到,家里派了两个保姆和一个司机在这边陪护,有人专门接送她去学校上课,有人专门在医院里照顾饮食起居。 梁莯和周馨茶在病房外面从保姆的口中了解到,佳佳最近情绪很稳定,医生说可以出院住一段时间了。梁莯也刚好给她买了一套房子,打算这次就把她接回去。周馨茶才明白,原来他是过来接佳佳的。 梁莯敲了敲病房门,听见韩方佳在里面说:“谁呀?” “是我。”梁莯回答道。 周馨茶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藏了藏,韩方佳从里面走出来,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见了梁莯,大概是没看见后面的人,她开门的时候很高兴,脸上挂着欣喜的笑靥:“你怎么来了?我刚才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佳佳,你看看谁来了。”梁莯微笑地一侧身,把周馨茶露了出来。 转眼之间,韩方佳的笑容凝在眼底,看了周馨茶好半天,才惊讶地说:“是她?果然是她。你和她……” 周馨茶努力地陪着笑脸说:“佳佳,我们是来接你的。” 梁莯也点点头:“嗯。” “你们?”韩方佳失望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来回游移。 梁莯看出她不太高兴,就说:“佳佳,我们进去再说,好吗?” 韩方佳把门使劲儿地一甩,气哼哼地转身走进去。梁莯接住差一点就摔上的门,深深地运了一口气,回头对周馨茶说:“走,跟我进去。” 周馨茶犹豫地看着佳佳的背影,脚步没有移动。梁莯回头严肃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去。周馨茶只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韩方佳坐在窗边,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头却恨不得扭到窗外去。周馨茶走进来,回身轻轻地关上房门。 梁莯坐在沙发上,拍拍身边的空位置,对周馨茶说:“坐吧。” 周馨茶不敢坐。这时听见韩方佳说:“坐吧,既然都来了。” 周馨茶有点意外,十分感激地坐了下去,因为听刘姐说过佳佳经常用各种方法整梁莯身边的女人,所以坐下去的时候胆战心惊的,生怕沙发垫上有大头针或水果刀什么的。 韩方佳知道她心里在怕什么,很不屑地笑了起来:“你们在一起了?” 梁莯收紧覆在周馨茶手上的手,坚定而幸福地说:“嗯,我们要结婚。” 韩方佳听见这个消息,目光突然凝滞一下,虽然头一直朝窗外扭着,却能感觉到她的表情很难以接受:“什么时候?” “我们打算……”梁莯刚要回答,周馨茶晃了晃他的手,把话头接过去,说:“佳佳,这段时间因为公司的事情太忙了,一直没来看你,我上次给你买的布娃娃,你还喜欢吗?” 梁莯发现佳佳怀里的布娃娃从来没见过,才知道那是周馨茶给她买的,心里很高兴。韩方佳低头看看怀中的布娃娃,面无表情地看着它脸上的那两个可怕的黑窟窿,那张双眼被抠下来之后的脸,被水彩笔的颜色涂得五花六道,十分吓人。 “喜欢,喜欢死了。” 周馨茶觉得这样的回答有点过头,但是鉴于她是个病人,就没有太在乎,笑着说:“那就好,你喜欢就好。” “你觉得你像这个布娃娃吗?”韩方佳突然问道。 周馨茶有点奇怪:“什,什么……” 韩方佳说:“如果我喜欢你的布娃娃,就表示我会喜欢你吗?” 周馨茶勉强地笑了笑:“没有,那倒不是。” 韩方佳说:“那你不觉得你的话问得很没意思吗,一个破布娃娃,又是在网上买的吧,上厕所的时候也能顺便买了它,用得着花什么心思吗,花的钱还不都是他的钱,借花献佛,人前买好,为什么他每次有了新女人,我都会收到这么粗糙的礼物,呵,呵,呵……” 梁莯脸上有点挂不住,严厉地说:“佳佳,和长辈说话要把脸转过来,好好地说。” 韩方佳慢慢地把满脸挂泪的脸转了过来,看着梁莯:“长辈?你说谁是长辈?你么?” 梁莯刚要教训她,可是看见她满面的泪珠,心里有些发酸,他的眼睛也似乎有点潮湿了,但还是很郑重地告诉她:“礼物是心意,不在于多少或者好坏。而且以后会多一个人疼你爱你,我没时间的情况下,也会有人陪着你。” 周馨茶这时看到了韩方佳怀里的布娃娃的脸,惊悸地浑身打了个寒战,努力克制着没有出声。梁莯并没注意到这些,还在继续跟韩方佳说话:“我已经给你买了栋新房子,离家里很近,只要过个马路就到了,到时候你自己住过去,要是我出差什么的,馨茶可以过去陪你,好不好?” 虽然周馨茶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握着,可是当她听到了“馨茶”这个称呼,顿时感到两个人的距离疏远许多,原来他是那么在意佳佳的感受,那么担心佳佳会吃醋,这种在意和担心真是兄妹之间该有的么。 韩方佳说:“我不出院。我要住在这。” 梁莯一听很失望,却还是极力规劝:“佳佳,别任性,听话好么?你一个人住在这边,离家那么远,照顾起来多不方便,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往这边跑啊。” 韩方佳含着眼泪、情绪激动地说:“我叫你天天往这边跑了吗?实际上你也没天天往这边跑啊。你可以两个礼拜都不来一次,把你的秘书派过来代替你看我,那只是跟你很亲密的人,却不是跟我很亲密的人,在我眼里跟这些保姆和司机什么的并没有区别!你不用再派人来了,我不需要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虚情假意,也不需要你的敷衍塞责!” 梁莯有些不满地说:“什么我的秘书,她是我未婚妻,是你未来的嫂子,咱们将来都是一家人,没有人对你虚情假意,也没有人对你敷衍塞责,你都快二十岁了,该懂点事了!” 韩方佳最不希望听到的大概就是这些话,她突然暴怒地把那个布娃娃扔到了周馨茶身上,吓得周馨茶惊叫地跳了起来。 梁莯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指着佳佳说:“佳佳!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又犯病了吗?!” 周馨茶看着布娃娃黑黑的眼眶,浑身颤抖着说:“没没关系……不要训她了……” 梁莯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别怕,那只是个娃娃,你先出去坐坐,让我单独和她谈。” “……好,我等你。” 周馨茶深刻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矛盾争执都是缘于自己的出现,而且如果韩方佳不接受自己,这个婚就算结了也很难维持下去,可是他们毕竟是兄妹,是有着共同的血缘,不可能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大概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会对这样的关系抱着幻想,但梁莯早就认清了这个现实,他迟早都要结婚,不论和谁,对方都不会是韩方佳,这一场矛盾争执迟早都会发生。周馨茶只有这么想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梁莯关上病房门,捡起了那个娃娃,愠怒地看了看:“佳佳,你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呢!” 韩方佳突然转过身来,大声说:“是你不知好歹才对!你知道她上次来的时候,在这个房间里都说了你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不用再拿什么断章取义的录音来骗我,我不会再听那种东西了。” 韩方佳落寞地说:“我没有录音,她突然袭击,我没有来得及录音,否则……” “够了。”梁莯把娃娃丢在沙发上,说:“我相信她,这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我要娶她。” 韩方佳双手捂着耳朵,剧烈地抽泣起来:“这不是真的!你答应过我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你说的话,我都录在手机里,你忘了,我可以放给你听……” 梁莯摇摇头:“佳佳,醒醒吧,我们不可能的!” 韩方佳痛苦地望着他:“你姓梁,我姓韩,我们可以结婚,我答应你,结了婚之后,我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你也没有必要向家里解释什么,他们从小都没管过我!” “可是我们是从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梁莯情绪失控地大喊道。 周馨茶在门外听到一声大吼,却因为病房的隔音太好,不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也许有些话是不能让外人听到的,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几分钟过后,病房里又传出细微的说话声,仿佛争执已经平息了。 梁莯扶着韩方佳坐到床上,抚摸着她的头:“别哭了,我没有想要和你分开,我们仍然还会像原来一样,其实,你只是生病了,你需要治疗,等你病好了,你也会有喜欢的人,到那时,你可以和你喜欢的人搬回来住,我们四个就像一家人一样,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韩方佳痴愣愣地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你,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我不想要四口人,我只想要你!” 梁莯感到这个话题很荒唐,敷衍道:“下辈子吧。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韩方佳找到了什么契机似的,忽然盯着他的眼睛,问:“这么说你不是真的爱她,对不对?” 他很意外:“你在说什么呢,我不爱她干嘛和她结婚。” 韩方佳双手捧住他的脸,捕捉着他刻意躲避的目光:“你和我说实话吧,我不会告诉她的,你不是真的爱她,你只是想结婚了,对不对?” 梁莯低垂着眼睑,说:“我承认我是想结婚了,但……” 韩方佳说:“但是除了她以外,你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对象,对不对?” 梁莯已经被这种逼问纠缠过不知多少次,每一次她都要他承认他不爱自己的女朋友,这样她才能平静下来,才能停止恶劣的行径。 韩方佳头脑里满满都是设想,仿佛对他的心态了如指掌:“你都三十二岁了,在未婚的行列里,你也不算年轻了,所以你有点着急,就算不太爱她,但她是爱你的,再拖下去你就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就算再有钱也不会碰到真心爱你的女人了,她们都是为了你的钱,所以,你只好认了,对吗?” 梁莯苦口婆心地说:“你清醒一下吧,我不能再欺骗你、欺骗我自己,我对她,我……” 韩方佳咬着嘴唇,眼泪含在红红的眼眶里,只差一点点就要落下:“你爱她什么呢,你看看她现在,她的这身打扮和她的发型,那不全都是我的翻版吗!?我知道你爱的是我,其实你爱的是我……” “不对不对,不是那样的。”梁莯重新调整了思路,再也不想被她带跑了,他说:“我并不是爱她的那个穿着打扮,只要她愿意为我而改变,这样就够了,不一定是像你,不一定……” 韩方佳打断他:“你说谎的时候总是喜欢眨眼睛,你在说谎,我敢肯定。” 梁莯转过头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韩方佳说:“如果你承认你不爱她,我就跟你回去。” 梁莯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实在不想跟一个病人耗费精力,就只好投降式地点点头,说:“好我承认,我不爱她。” 韩方佳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撒娇地说:“再说一次。” “我不爱她。”梁莯筋疲力尽地说,同时把她的浅粉色手机从她的睡衣兜里掏出来,将那里面的录音删除。 韩方佳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并不在意,紧紧地抱着他,高兴地笑起来。 和梁莯走出病房时,韩方佳的精神状况彻底变了,她的躯壳里好像换了一个灵魂,从一个绝望的失败者变成了一个战无不胜的佼佼者,而梁莯的表情变得很疲倦、很无奈。给周馨茶的感觉好像是,这两个人在屋子里做了什么灵魂交换的游戏,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态度扭转得匪夷所思。 韩方佳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但那是刻意压抑的结果,周馨茶能感觉得出来。而跟着韩方佳走出病房后,当梁莯再次面对周馨茶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里面说的话,不是真的爱她,是因为想结婚了,虽然这些表态都是为了哄骗佳佳,可是他感觉自己好像人格分裂了一般,看着周馨茶毫不知情的眼神,心里产生许多愧疚。 周馨茶从走廊座椅上站了起来。 梁莯说:“佳佳答应跟咱们回去了,走吧。” 周馨茶觉得他的口吻很倦怠,似乎跟来时的情绪不一样,她点点头:“哦。” 最让她感到难过的是,走出病房以后,梁莯谁的手也没有牵,韩方佳很开心地在前面走,他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后面,把周馨茶甩在最后。 上车时,韩方佳自动寻找自己的位置,后排的左边位置,那是每一次她乘坐梁莯的车的专用位置,而梁莯不可能把周馨茶放在佳佳身侧,只能随着她坐进后排的右边,剩下只有前排的副驾,周馨茶毫无悬念地被安排在那儿。一路上,周馨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秘书的位置,或者从始至终都只是个配角。 雨停了,车在高速上飞驰。梁莯忽然问:“中午想吃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周馨茶的身上紧张了一下,可是从倒车镜里一看,他的脸是对着韩方佳的。 韩方佳想了想,说:“我想吃麦当劳。” 梁莯说:“那个馨茶不喜欢,下次再去吧。” “不嘛,我想吃,你不是也很喜欢吃的吗,咱们俩去吃好不好?” 梁莯说:“这样吧,一会儿到了市区,路过麦当劳就给你买点带回去。” “啊?”韩方佳很失望。 周馨茶连忙说:“要不咱们一块儿去吧?” 梁莯说:“不要听她胡说,我从来也不爱吃那个,每次都是陪她去。” 韩方佳说:“你说过你喜欢吃巨无霸的呀,大力士不都喜欢吃巨无霸吗?” 梁莯笑着说:“什么大力士,别胡扯了。” “哪有胡扯呀,你说你是大力士的啊!” “呵呵,现在不是了。” “那你今天还背不背我上楼了?” “别闹了,都多大了呀。” “哼。”韩方佳把脸扭到车窗一边,耍起公主的小脾气。 她撅着嘴哼哼了好长时间,梁莯也没有哄她,周馨茶猜,是因为车上有外人,所以他才这么放着她不管,不然可能早就忍不住了。 车开到了市区,路过一家麦当劳,他们三个下了车。韩方佳都不用去看菜谱,直接把菜谱背出来,告诉梁莯去买什么,梁莯那么大一个总裁,就像公主的跟班一样,现从旁边的自动提款机里取的钱,去给她排队买吃的。周馨茶看到他的身影混在一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队伍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心里总觉得不落忍,但她还是忍住了去替他排队的冲动,一直坐在韩方佳对面等。 她心里想,就算这一次替他去排队,下一次他还是会为韩方佳做这做那,也许是比这还要幸苦还要失身份的事,她不能每次都替他,她又不是韩方佳的跟班。 韩方佳在熙攘的餐饮区里冷若冰霜的坐姿,一点也不像期待着吃大餐的孩子,她是故意要来这里吃饭的,周馨茶在直觉里早就知道,她是想让她看看他有多宠她,这种宠爱不是热恋男女之间的短暂的宠爱,是可以持续一辈子的牢固的宠爱,心安理得,没有人能夺走。 梁莯不时低头看看手表,看看前面的队伍还有多长,再回头看看座位上的她们,可是他看不到,这边的绿植挡住了他的视线,她们却可以透过绿植的缝隙看见他。 两个人坐在对面,一句话不说已经有七八分钟了。 韩方佳忽然说话了:“你不是说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吗?哼哼,你说了那么一大堆他的坏话之后转而就投入他的怀抱,你的形象有多丑陋,迟早都会暴露,他会知道你的真面目。” 周馨茶沉默地看着她,既不愠也不恼,因为她对自己有误会,这误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开的,就算没有误会,她也不可能对自己好到哪去,所以什么也不用说,还是沉默最好。 韩方佳又说:“不要在他面前装贤惠了,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德行。他想结婚,你就装成贤妻良母,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你生孩子之前会要求他做财产公证吗?你会跟他要多少钱?是不是视男女而定?呵呵……” 周馨茶发现她一点都不幼稚,跟所表现出来的心理年龄极其不符,莫非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比她这个快三十岁的人都懂财产分割的问题。 韩方佳冷硬地说:“他不会娶你,因为在那之前你的真面目就会暴露!” 周馨茶换了个坐姿,把左腿搭在右腿上,依然什么都不说,偶尔把视线放到远处,看看正在排队的梁莯。 韩方佳拄着下巴看着梁莯,说:“就算他娶了你又怎样,刚才他在病房里对我说,他不爱你,他还把我手机里的录音记录都删了,不信你可以看。”韩方佳把自己的手机摆在了桌子上。 周馨茶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没有勇气去碰那部手机。 韩方佳说:“他承认他不是真的爱你,他只是想结婚了,想要一个固定的睡觉对象,就是这么简单。” 周馨茶的心底防线几乎被这句话击溃了,但是想到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还是忍耐着一声不吭。 韩方佳说:“你们睡过了么?还没有吧?我看见,来的时候他牵着你的手,我告诉你,如果你们睡过,他就不会再牵着你的手了,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周馨茶很想知道为什么,却忍着好奇不问。 但是韩方佳看出她的情绪在起伏,胜利地微笑着:“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天生是一部印钞机,却从来都不会谈恋爱,因为血管里根本就没有浪漫细胞,他追女人的方式就是刻板的程式化,吃饭、逛街、看电影,送花是这两年才学会的,最后一招就是拿钱砸,除了这五种方式就再也没有了。他花钱的时候是最讨人喜欢的,出手大方,毫不吝啬,如果还不能达到目的,他就会不断地送礼物,送首饰、送车、送洋房……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没有任何女人能拒绝得了。但是一旦达到了目的,他就会把目光从你身上移开,不再紧张你,也不再呵护你,那时你在他面前告我的状永远也告不赢,除非你永远也不给他。” 周馨茶在心里琢磨,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这是一个当妹妹的该说的话吗?是一个情敌的圈套吗?如果仅仅是一个小女孩的离间计,为什么有那么多事都被她说中了? 不久,梁莯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里面全都是佳佳爱吃的东西,他只给自己和周馨茶点了两杯冷饮,但是他那份一口也没喝,看得出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快餐式的东西。 韩方佳戴上塑料手套,从纸盒里取出一个巨无霸,自己先咬了一口,然后把它举到梁莯面前喂他。 梁莯张开嘴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微笑着摸摸佳佳的头:“好了,你自己吃吧。”他转眼看看周馨茶,微笑说:“待会儿咱们去吃点别的。” 周馨茶点点头:“好。” 韩方佳吃得满脸都是,她那个吃法就是在学小时候的样子,可想而知,爱吃麦当劳一定是从她小时候就开始的,即便现在口味可能早就变了,却还是刻意保留着这个习惯,为了和他在一起,为了看到他为自己纡尊降贵地排队点餐,更是为了提醒他,她永远都长不大。 第232章 [职场剧]matche17 这次给佳佳买的房子和梁莯家的别墅隔着一条绿化带,距离大概有四五百米,站在阳台上看,能直接看到梁莯家的院子和房顶。两个保姆忙前忙后地给佳佳收拾东西。佳佳在卧室里睡着了。 梁莯斜靠在沙发上,对周馨茶说:“这边是刘姐帮着弄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布置得怎么样?” “唔,很好啊,只要佳佳喜欢就行。”周馨茶站在阳台上。 梁莯问:“你在看什么呢?” “看你家。” 梁莯笑着走过来,从身后环抱住她:“是我们家。” 周馨茶交错双臂握住他的手:“你想要孩子吗?” 梁莯有点意外,临时在想:“唔……” 她又问:“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说:“如果将来佳佳能让我省点心了,我当然想要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男孩儿是哥哥,女孩儿是妹妹,那样最好。” 周馨茶问:“你真希望佳佳的病会好么?” 梁莯愣了一下,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托着她的脸,问:“你是怎么了?” 周馨茶垂着眼睑,摇摇头:“对不起……” “是不是佳佳对你说了什么?别在意,她只是个孩子。” 周馨茶微微皱起眉头:“她不是孩子了,她懂得比我想象中多,你这样宠着她并不好。” 梁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周馨茶认真地说:“别再让她住院了,也别再给她吃药了,其实用不着那样,她真的很正常,我觉得她没病。” 梁莯渐渐笑起来:“你不嫌弃她。佳佳能有你这样的嫂子是她的福气。” 周馨茶焦虑地摇摇头:“不,我是说她对我有误会,我怕……” “别怕,有我呢。”梁莯用强健的双臂搂抱住她,温声说:“如果佳佳对你不尊重,你别和她吵,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她。以后在公司里也是这样,在任何时候都是这样。你只管开开心心地做你的梁总太太,其他的事全都交给我。好不好?” 周馨茶看着他,勉强地点点头。 梁莯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温软的气息洒在她的耳侧,她紧紧地搂住他,双睫不安地颤动着,仿佛周遭已经被洪水围困,只有他的誓言可以让她停脚,只能选择相信他。 曾经有人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在他们睡过一次之后会逐渐地减少,而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在他们睡过一次之后会逐渐地增加,直到他们的追逐关系彻底倒过来,那个时候就是分手的最佳时间,继续纠缠,只是肉体的习惯,彼此的心灵都会受到伤害。 也有人说,爱情的生命实际上只有九个月,正好是一个女人怀胎的时限,这是自然法则,当雌性受孕的时候,雄性出于爱的本能提供呵护,待瓜熟蒂落之后,爱情的存在也就没有必要了,大自然就会把它收走。 给韩方佳过二十岁生日,周馨茶第一次来梁莯家。宽敞的花园式别墅里,除了几个保姆就再也看不到人的影子,音响里播放着哥特式的管风琴乐曲,使七八米高的房顶显得更加空阔,华丽肃穆的墙壁浮雕,看上去有点像教堂。 韩方佳发髻高挽,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蹈裙,单足立在客厅的一排水文景致后面,蓬松的裙摆下面是一双纯白的丝袜,纤巧玲珑的腿形就像一件艺术品。梁莯穿着带有水晶纽扣的黑色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她。 周馨茶捧着一大束鲜花走进来,保姆接过她手中的花。外面天气又闷又热,屋子里却特别凉爽,用大理石做墙体的房子就是天然的空调室。周馨茶在保姆的指引下来到小客厅,四顾左右,豪华阔气的家具真是叹为观止。 梁莯向她招招手,周馨茶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韩方佳,她轻声问:“她在干嘛?” 梁莯说:“练功呢。” 周馨茶看看手机,快十点了,她问:“还没练完呢?” “嗯。” 周馨茶说:“我只买了一束花,实在不知道佳佳喜欢什么礼物……” “嘘——”梁莯把手指轻轻放在嘴唇上,压低声音说:“别出声,她那样立足尖已经半个钟头了,有声音就会分心,一分心就立不稳了。” 周馨茶有些失落地点点头:“哦。” 直到音乐中出现一个悠扬婉转的女高音,梁莯牵起周馨茶的手,蹑足潜踪地走出去。到了客厅外面,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周馨茶说:“没什么。她几点练完?” “这就快要完了。”梁莯坐在藤椅上,揽住她的腰身,微笑地说:“今天就咱们三个,谁也不带,等会儿佳佳练完功,咱们给她开个生日party,怎么样?” 周馨茶坐在他身边,低头一笑:“我无所谓,佳佳的生日,她高兴就行了。” “不要这么说,我同样在意你。”梁莯给他解释说:“以前佳佳住在家里,舞蹈老师都是请的家庭教师,练功、上课,有宽敞肃静的环境,尤其是音响和空间比较好,她能专注。搬到外面去以后,她只能每天上午去学校的练功房里练功,时常被人打扰。我心里一直都很内疚。后来,我有一次去学校接她,看到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在练功房里练功,我想,像那些没有条件的家庭,孩子不是一样也能成才,从那时起,我才不再内疚了。刚才,看到她那么专注、那么安静,不知怎么,我心里又有点不好受,明明是一家人却不能住在一起,真希望将来有一天能把她接回来。”他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停顿一会儿,补充道:“如果她能早点好起来的话……” 周馨茶安慰他说:“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如果佳佳不再搞恶作剧,随时可以搬回来的啊。” 梁莯说:“我咨询过很多医生了,她的病有遗传基因,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严重,有可能会发展成……” 周馨茶抢白道:“不要那么想,遗传并不是绝对的,佳佳的爸爸也是因为遗传上一代人吗?” 梁莯说:“不清楚,但是听说好像是参加实演受了点刺激。” “就是啊,所以不要总往坏处想。”她握住他的手:“就算佳佳真的越来越严重,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其他的部分你也无能为力,你永远也不可能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梁莯深深地点头。 她接着说:“要我看,佳佳只是比同龄人更任性一些,还不到精神偏执的程度。在外面住可以让她学会独立,条件差一些可以磨练意志。人总是要长大的,一贯地听之由之,也不见得是为了她好。你要学会做一个长辈,不能一味地宠着她。” “我会的。”梁莯感觉心情开解许多,欣慰地看着她:“茶茶,你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结婚。” 周馨茶刚要说些什么,这时韩方佳从屋子里走出来,阳光的照射下,她轻纱的舞蹈裙近乎于透明,发丝充盈着空气,瞳孔像琥珀一样晶莹,整个人就像一个美丽天真的小天使,只是凌厉的眼神让人无法直视。 周馨茶还是第一次看见韩方佳这么美丽地出场,通常她总是穿得严严实实,从脖子到脚后跟都被衣服包裹着,根本无法从那样的穿着下想象出她的少女体态,特别是在医院里,就算不穿病号服,也是穿宽松的大睡衣。她好像是刻意迎合梁莯的审美,但事实上梁莯并不是个老保守,社交场合里碰到非常敢穿的女孩子,他也会毫不避讳地盯着人家看。 刚想到这里,韩方佳径直向周馨茶走来,脸色变得非常冷:“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周馨茶看看梁莯。 梁莯挡在周馨茶的面前,说:“她是我请来的,是来给你过生日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讲话呢,佳佳,快点道歉。” 周馨茶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佳佳,生日快乐。” 韩方佳用寒冷的眼神上下着打量她:“如果你不在这里,我的生日就会很快乐,这一点你不知道吗?” 梁莯刚要说一些严厉的话,就被周馨茶拦了回去,她上前一步,刻意微笑着说:“佳佳,你今天真漂亮。一般练功都需要练习什么,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一下,我对芭蕾舞一窍不通,不过,挺喜欢看的。” 韩方佳说:“他没告诉你吗?” 周馨茶莫名地摇摇头:“没有啊。” 韩方佳把眼珠盯在梁莯脸上,说:“很简单,练劈腿啊。” 大概周馨茶还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很温和地点点头:“哦,除了练腿之外,还练什么呢?” 韩方佳说:“芭蕾舞其实就是腿上功夫,会看的看腿,不会看的看脸,不练腿,难道要练面部表情吗?”说完,轻蔑地瞪了她一眼。 周馨茶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自然地低下头:“哦,是么。” 梁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这口气慢慢地从快要爆炸的肺管里逼出来。 韩方佳踮着脚尖走到他面前,用一种近似乞求的眼神望着他:“我的生日,从来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从我学芭蕾舞开始,一直都是跳给你一个人看,就算是在以前,你被女人环绕的时候,这两件事都不曾掺杂过别人,现在,虽然我搬出去了,但这里还是我的家。我的生日,我的家!为什么我没有权力选择请谁或不请谁?” 梁莯已经忍不住要爆发了,但是今天是她的生日,只能一再地隐忍,他说:“佳佳,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会让喜欢你的人感到伤心?” 韩方佳的眼睛变红了,眼泪含在眼眶里:“你说她喜欢谁?我么?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她喜欢其中一个,就不可能喜欢另外一个,这是必然!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梁莯震怒地说:“佳佳!你说话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韩方佳看着他对自己发火,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她用那么虚伪的眼神来讨好我,那全都是说给你听的,难道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们在讨论我的时候,难道就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梁莯崩溃地扶住额头,考虑了一秒钟,突然拽起她的胳膊:“走,跟我上楼去!” “我不去!有话就在这里说!这是我们的家!有人不爱听可以走啊!”韩方佳大喊着使劲儿地挣脱,但是无论如何也挣不过他那条强有力的手臂。 梁莯拽着她风风火火地走进屋子,一阵风似的上楼去了。 周馨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心里很不好受,这是第二次他们因为她而发生冲突,就在刚刚,她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那么和谐、那么默契,才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宁静肃穆的管风琴乐曲就变得支离破碎。 梁莯把韩方佳提拉到房间里,关上房间门,把她往地毯上使劲儿一掼。韩方佳从来也没遭受过如此的待遇,惊恐地仰望着他。 梁莯把窗户用力地关上,回过头来,对她大声说:“你知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丢尽了我的脸,你以为你是公主吗,你的生日有万人朝贺吗,谁愿意大热天的跑过来给你过生日,我看见她时,汗都快要从发迹线里流下来了,为了不打扰你练功,我只让她在屋子里凉快一小会儿就把她带出去了!你每次都不给人家好脸色,哪来的那么多冷嘲热讽的话呢,连我都受不了了,她该有多难受呢,你看不出她的性格也是很要强的吗?” 忽然,韩方佳出其不意地冷笑一声:“原来你心疼她了……” “怎么了,不行吗!” 韩方佳很蔑视地翻了他一眼:“你会心疼她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半年?” 梁莯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要和她结婚,她会住在这间屋子里,会是这个家的成员,而且是你的长辈!” 韩方佳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前,从窗口向下看出去:“她是第一个打破这个家庭的关系的人,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只是形式变了,实质并没有变,这个游戏仍然在继续。结婚会很好玩吧?有花车,有party,有香槟塔,还有蜜月……” 梁莯觉得这话题转换得太快,根本不符合常人的逻辑:“你明明刚出院,吃了那么多药,我现在都弄不清楚,你到底有几分是真疯,有几分是任性,又有几分是故意……” 韩方佳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许久,她问:“你觉得我在装病?这是她说的吧?你们刚才就是在说这个?” 梁莯说:“你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你愿意别人说你是精神病吗?我都不愿意,我都会暗暗恨对方,她那么聪明,她……” “她很聪明吗?”韩方佳凌厉的眼神意味颇深地看过来。 他说:“我是说,她那么懂事,怎么会揭人家的创伤在我面前说你有病,她当然会说你没病、很正常、只是有点任性,这样我心里也会好过一些,这个道理很简单。” 韩方佳看着独自在庭院里徘徊的周馨茶,沉默地摇摇头。 梁莯走过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语调柔和下来:“佳佳,今天你都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再任性都说不过去了,你也体谅体谅我,不要让我这么难做,我真的非常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训斥你,那种感觉很心痛。你知道么,每当你跳起舞来,有人在旁边的时候,我会感到很骄傲,很有面子,谁们家的女孩子能长得这么好呢,像出水芙蓉一样,出淤泥而不染,还会跳难度那么高的舞蹈,简直是童话里的安琪儿。我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反正那个时候我很开心,我们本来是可以很开心的,就让别人来做个陪衬好了,就当别人是来做陪衬的,都不行吗?” 韩方佳眨着湿漉漉的眼睫毛,看见凉亭里的周馨茶被许多蜜蜂吓得不敢坐在椅子上,那一惊一乍的形象好窘,韩方佳霎时破啼而笑,身子一窜,双手搂住梁莯的脖子,甜甜地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哦,她是陪衬。” “嗯,我说的。” “那你不能给陪衬切蛋糕。” “呵呵。”梁莯心里觉得,她终究是个小屁孩,听听她说的这些可笑的话吧:“好,不给切,叫她自己切。” “呵呵呵……”韩方佳忍俊不禁地说:“她可真惨,不请自到,连蛋糕都得自己切。” “呵呵,是啊。”梁莯捏捏她可爱的小鼻尖:“你个小坏蛋,就是喜欢看别人笑话。” 韩方佳说:“她本来就很好笑嘛,那个发型我早都梳腻了,她才学会,她刚把头发剪掉,又发现我留长了,她永远也赶不上我的脚步,只能跟在后面了。” “哈哈……”梁莯觉得这些话幼稚得跟小学生似的,这么一丁点小破事就能让她开心成这样,为什么不让她开心呢。他说:“咱们下去吧,一会儿还要开生日派对呢。” 韩方佳撅起嘴巴说:“刚才是你把我拽上来的,你得把我背下去。” “好吧,我背你。来……上来吧!”他蹲下,把双臂反剪在背后。 韩方佳驾轻就熟地一窜,重重地趴在他背上,纤瘦的腿劈开很大的叉,挎在他的腰上:“走吧。” “大力士!加油加油加油!” “你比以前沉了。” “胡说,是你老了!” “呵呵,不可能,你绝对比以前胖了,以后巧克力要少吃点。” “大力士就不会变老吗?大力士已经老咯!” “瞎说什么啊,你那么希望我老吗!” “我希望你老得没人要!” “呵呵呵……那你就开心啦?” 周馨茶听到楼梯里传出欢乐的说话声,不一会儿,梁莯背着韩方佳下楼来了,明明才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就像偷喝了什么魔法药水一样性情大变,韩方佳的眼神不再犀利了,但她的眼里只有梁莯,而梁莯,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中仿佛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到了楼梯最后一个阶梯,梁莯把韩方佳放下来,韩方佳用两个脚尖沾地,像小天鹅一样在屋子里跳起了舞。她旋转着,跳跃着,灵巧地从一个沙发的空隙跳到另一个沙发的空隙,再跳到壁炉旁,扶着石砌的台子迈一字腿,下腰……此刻,梁莯满脸幸福地笑容已经完全抹去了眼底那一丝丝的愧疚。 第233章 [职场剧]matche18 保姆从厨房里推出一个蛋糕车。韩方佳蹦跳着跑过去,嚷嚷着要吃蛋糕,保姆告诉她还没点蜡烛呢,她和保姆一起把蜡烛点燃。 梁莯来到门厅前,对周馨茶说:“来吧,蛋糕做好了。” 周馨茶问:“你是怎么把她哄好的?” “小孩子本来就很容易高兴起来的。”梁莯的眼睛望着韩方佳的身影,手臂却搂在周馨茶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小声说:“待会儿,你来切蛋糕。” “好……”周馨茶转过脸,问他:“为什么?” “唔……”梁莯的神态好像是在临时想理由,不过这一类的理由对他来说总是那么唾手可得:“你将来要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先试练一下切蛋糕嘛,呵呵。” 周馨茶当然不会猜到背后的原因,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梁莯和周馨茶一起来到蛋糕前,双手握在一起:“佳佳,许个愿吧。” 韩方佳看着晃动的蜡烛,在心里偷偷许了一个很自私的愿望,然后睁开眼睛,将蜡烛吹灭。 梁莯把刀递给周馨茶,韩方佳的视线盯在他们的手上,说好不准他给她切蛋糕的,原来他早就想好要用这种方法蒙混过去,韩方佳的脸色立刻拉下来。 周馨茶先给今天的寿星切一块,放在托盘里。 梁莯端到韩方佳面前,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语气里刻意地殷勤:“佳佳,你练功练得那么辛苦,吃块蛋糕补充一□□力。” 韩方佳翻了他一眼,接过蛋糕,自顾自地吃起来。 周馨茶又切了一块儿递给梁莯。梁莯接过去,放在推车上,似乎没什么心情吃。周馨茶看出来了,他的心情完全取决于韩方佳,韩方佳能让他一秒钟升天堂、一秒钟堕地狱。这种生活一定非常折磨人吧,所以他不是为了别人把韩方佳安置在外头,而是为了他自己。但是今天,他宁愿把自己置于地狱,也不想让周馨茶再被韩方佳刺伤。 午后的阳光晒热了游泳池里的水,梁莯急不可待地换上泳裤,扎进池子里,清澈蔚蓝的水面被一个漂亮的扎猛子破冰。周馨茶知道他的水性非常好,不过每每看到他潜入深水区时,她的心里都有点小紧张,过一会儿,他浮上来换气了,她的呼吸才算跟着纾缓,这种瞎紧张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她把他当成贵人、是她在人生的跌落中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棵救命稻草,所以总是担心他会发生一些突然的意外,后来,时间把这种提心吊胆变成了习惯。从希望看到他开心,变成了只要看到他就开心,最后变成了看不到他心里就会落落寡欢。 或许是因为本来就很有把握,周馨茶并没觉得做这个家的女主人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就好像水到渠成,这把握源自于他真诚的眼神,它道出了三十几年来,他从没有如此渴望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就像他自己说的,老天爷对他还算是厚道。三十二岁,对于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来说,应该是最佳的结婚年龄吧,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他遇到了一个值得娶的女人,也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佳佳过完了她的二十岁生日。二十岁,是该对她放手的时候了,他再也没有理由不放手。周馨茶想,梁莯不会放过这个契机的,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纵然韩方佳十分了解他的过去,却不一定看得透他的未来。 韩方佳午休醒来,穿着一件宽松的泡泡纱睡裙,来到遮阳伞下,韩方佳坐在周馨茶对面,看到桌子上放着两杯冰镇果汁。周馨茶一只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游泳池。 韩方佳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容:“他说你很聪明。” 周馨茶转眼看看她,收回目光,继续看梁莯游泳。 韩方佳说:“聪明,有很多种解释,不见得是对一个人褒义的评价。” 周馨茶很自信地说:“那在于解读的人怎么想。” 韩方佳转过头来,正视着她:“你在透视我们的时候,同时他和我也一起在透视你,他已经知道你在交往中处处用心机了。” 周馨茶淡然地说:“或许你应该换一个词,是理智,不是心机。” 韩方佳不屑地笑起来:“这么热的天,戴着面具不难受吗?” 周馨茶目视前方,仿佛没什么介意。 韩方佳望着梁莯的身影,说:“结了婚以后,你会拼命地给他生孩子吧?” 周馨茶无所谓地笑笑:“那要看他的了。” 韩方佳懂得她的意思,这种事一巴掌拍不响,她是在向自己炫耀,韩方佳偏要从她最不爱听的事情说起:“对啊,你都结过一次婚了,应该知道爱情是拴不住男人的,当然,家庭和孩子也未必拴得住他,但至少能占用他的时间和精力。只要他对我放开手,你就赢了,只要他不再紧张我,我就输了,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周馨茶摇摇头:“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哼哼,是从来都没敢这么想过吧?虽然我们的关系牢不可破,但是你想一点一点地瓦解我们,你说我没病,说我太任性了,一方面讨好了他,另一方面丑化了我,没有一个男人能永远忍受女人的任性,但却可以无限期地怜悯她的病苦。所有的医生都说我病了,你却敢于挑战这个死穴。你知道么,从前如果有女人敢说我是故意的,他会非常生气,他会摔门而去,从此再也不登那扇门。你是怎么做到的?装可怜吗,装圣母吗?你现在怎么不笑了?你笑啊,如果那是真的笑,无论他在不在旁边,你都能笑得出来。”韩方佳无限鄙视地瞥了她一眼:“我就不像你,我从来都不需要面具,因为面具迟早会被看穿。如果你真的很聪明的话,你会看到眼前的房子和院子都是牢狱的藩篱,这里面没有一样是属于你的真实。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牵强、这么滑稽,戴着面具坐在别人家的院子里等待那一点可怜的凉风。你们为什么不到自己的真实里去寻找快乐,非要闯入别人的真实里去搞破坏?你们可能都是海盗的后裔吧,但我不怕,我知道,没有人能取代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这是命,是我们的真实。” 周馨茶说:“没有人想要取代你的位置,是你总想取代别人、把所有的角色都一肩扛。我听见命运之神是这么说的,你不能同时又是他的亲人又是他的情人,这才是你们的真实。” 韩方佳刚要站起来,听到这些话,动作变得有些迟钝。她缓慢地直起身子,非常淡定地说:“那我们就看看谁是他最后的真实吧。” 韩方佳走过去,坐在泳池边缘,把脚踝浸在水里,看梁莯游泳。过了一会儿,梁莯朝她游去。他站到水最浅的地方,可以露出整块胸肌,那双沾湿的大臂,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结实,怪不得他能把西装穿得那么好看,丝毫没有亚洲人穿洋装的违和感。他是大力士赫拉克勒斯吗,他睿智的头脑和强健的体魄简直无所不能,这世上恐怕只有爱情能俘虏他,让他心甘情愿地俯首帖耳。 韩方佳问他:“怎么不游了?” 梁莯说:“馨茶呢?” 韩方佳说:“你在说陪衬吗,她就在那边啊。” 梁莯笑了笑:“去把她叫过来,对了,你有没有新泳衣?” “给陪衬吗?” 梁莯说:“你看她一整天都穿着那条裙子,多热啊,连你都换这么薄的睡裙了。” “她不热,她很凉快。” “是吗?”梁莯朝凉伞下面望了望。 “她在等待凉风。” “呵呵,她是这么说的吗?”梁莯抓住韩方佳的两只白嫩的小脚,请求式地说:“去帮我把她叫过来嘛。” “你怎么不自己去呢。” “我泳裤贴在身上了。” “是你说她是陪衬的,陪衬不就是应该在旁边当观众的吗。你继续游吧,别管她了。” 梁莯笑着说:“我游累了,再说,咱们聊天的时候,旁边应该也要有陪衬啊。”他拢起双手,对周馨茶喊道:“馨茶,过来这边!把我的果汁顺便拿过来!” 周馨茶听到后,端着杯子走过来,冗长的裙摆一直盖到脚面,幸好面料是薄纱的,不然真要把人闷中暑了。韩方佳冰窖一般的脸色,刷地一下给她降温了。 “谢谢。”梁莯笑着接过果汁,把吸管拔出去,喝了两大口。 周馨茶一只手遮在额头上,说:“阳光太毒了,我还是去阴凉地呆着了。” 梁莯说:“你也下水来游泳吧,在水里泡着一点都不热。” 周馨茶看看他在水下清晰可见的身体,不好意思地躲开视线:“我又没带泳衣,还是算了。” 梁莯说:“佳佳有好多呢,总能找到一件合身的。佳佳,带馨茶去你的衣柜里找找,帮她把那条裙子换下来,她后背都湿透了。” 韩方佳破天荒地仁慈了一次,站起来,冷冰冰地说:“跟我来吧。” 周馨茶其实宁愿穿着长裙在梁莯身边呆着也不喜欢和韩方佳单独相处,可是这次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佳佳,自己怎么也该配合一下。想到这里,她犹豫地跟着韩方佳去了。 韩方佳的房间在楼上,是梁莯房间的斜对面,屋子很宽敞,地上有一块肉粉色的卡通地席,家具十分卡哇伊,衣柜并不很大,但是功能非常强大,衣服都被叠成小方块,有秩序地摞在一起,摞得很高很高,仿佛只要抽一件就会破坏整个衣柜的秩序。 韩方佳打开一个大抽屉,漫不经心地说:“泳衣都在这里面。” 周馨茶心里有些退却:“还是不用了吧,我只要在屋里凉快一会儿就好了。” 韩方佳说:“你到底想怎么着?都上来了,你又说不要!” 周馨茶想了想,说:“好吧。随便一件就行。” “自己拿。” 周馨茶在抽屉边缘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展开,拽了拽,发现太小了,可能是她小时候的,心里有点犯难,因为根本不知道哪一件才合身,只能一件件展开来看。韩方佳根本没在看她。 大概半个小时后,她们才从屋子里出来,而且都换上了泳衣。梁莯知道,佳佳不会让陪衬抢走她的风光,不过,周馨茶穿泳衣是成熟优雅的美,而佳佳穿泳衣是清纯灵动的美,其实她们谁也不抢谁的风光。梁莯趴在泳池边,看着两个尤物只是笑,不知道该先赞哪一个才好,先赞哪一个都会招惹是非,干脆只是笑好了。 周馨茶还在池沿试水温,韩方佳走到跳台上一猛子扎了下去,动作好看极了,就像一个洁白的堕天使,镜面般的蓝色水域晕开一个巨大圆形波纹,水波从对岸冲击到这边来,过了很久,韩方佳都没有露出头。 周馨茶说:“她不会有事吧?” 梁莯背靠在池壁上,眼里带着一丝自豪,信心满满地说:“没事的,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周馨茶说:“还是过去看看吧。” “不用。” 他的话音刚落,水面突然爆开一个大水花,韩方佳露出脑袋,换了口气,然后又扎进水里,不久,一条笔直的腿倒立在水面。 周馨茶问:“这也是你教她的?” 梁莯笑了笑:“这当然不是,可能是她自创的,我不知道,很久没有看她游泳了。” 周馨茶说:“好像水中芭蕾一样。” “有那么点意思。”梁莯把手放在她白皙的大腿上:“茶茶,你也下来吧,适应一下水温就好了。” 周馨茶说:“不用了,这样已经比刚才凉快多了。” “都换了泳衣,干嘛不下来。”他说着抱住她的腿,把她往水里拉。 周馨茶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干吃哑巴亏,非常难为情地被他抱住臀部,从岸上滑下来,一下就趴倒在他怀里,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包围着,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红到脖子根儿了。 梁莯悄声说:“你穿泳衣真性感,今天晚上说什么也不放你回去了。” 周馨茶半推半就地堂赛道:“不要了,佳佳会生气的……” 梁莯说:“待会儿先把她送回去。” 她说:“可今天是佳佳的生日,怎么也该陪她玩到尽兴。还是下次吧。”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早晚不都要搬过来的么。”他在水下揽着她的腰,让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柔声细语地说:“晚上陪我喝点酒,我们好长时间都没一起喝酒了。” 周馨茶还没有喝酒,就已经感觉头脑里一片混沌了,从来都没感觉到自己的脸像今天这么大、这么没地方藏,四肢也变得极为笨拙,整个人都被水泡大了一圈似的。可在梁莯眼里,她白皙的肌肤和丰满的身材却是那么秀色可餐。 韩方佳从水里钻出头来换气,梁莯和周馨茶尴尬地把身体拉开距离,韩方佳瞪了他们一眼,又扎进水里继续游。梁莯给周馨茶丢下一句话:“说好了哦!”然后就扎进水里,朝韩方佳游过去。 韩方佳发现他追上来,更加卖力地往前游,他在后面紧追不舍,直到快要到达对岸,他才超过她那么一点点,然后他们几乎同时把头露出水面,快活地看着彼此,大口大口地喘气。 韩方佳突然大喊道:“哈哈,追我来呀!”然后又一头扎进水里,动作就像一条灵活的海豚。 梁莯没来得及说什么,立刻换了口气,潜到水里去了…… 周馨茶远远地望着他们,心里在想,他对韩方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当他的心在她那里时,他的身不见得在她那里,当他的身在她那里时,他的心不见得在她那里,只有当她歇斯底里时,他的身心才短暂地合二为一。究竟是她在折磨他还是他在折磨她?是她先天就有遗传基因,还是后天才变成这样的?过分执着的感情会把人变成精神偏执症吗? 大家游泳都游饿了,晚上开饭很早。吃完饭,韩方佳要回家了,梁莯和周馨茶一起去送她。周馨茶自动坐在副驾驶位上,把公主专用座位让给韩方佳,表示并不想和她抢那个位置。梁莯看到这个动作,在心底由衷赞美她的情商。她的聪明、识大体,使他想娶她的决心异常坚定,但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有来世,她宁愿自己是他的妹妹。 情敌之间的退让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况且这不同于普通的姑嫂关系,所以一路上,周馨茶都默默地看着窗外,车窗外的景致流动不止,她看到的只有自己落寞的内心。 车很快就开到了楼下,梁莯对周馨茶说:“你在下面等着吧,我上去就行了。” 周馨茶顺从地点点头。 此刻,他正在用眼神暗示她下午在泳池里说好的事,却不知道她准备送回韩方佳之后再做推辞。 梁莯以为自己把晚上的计划做得很机密,事实上他流露在外的蛛丝马迹根本逃不过女人的直觉。韩方佳背着一个装饰性的小书包,自顾自地解开安全带,走进单元门前,刷了一下门卡。梁莯随后跟进去,临关单元门时还回头对车里说:“等我,我很快就下来。”语气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周馨茶坐在车里,思考着今天要用什么借口推他,当她把这个问题想得差不多之后,发现自己和司机已经在车里沉默地等了一个小时。从七点半到八点半,他上去了那么久,别说很快下楼,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如果没有梁莯的电话,司机就会一直在这里等,就算梁莯半夜从这个门走出来,都会有现成的车坐。秘书就不需要这样,在这种情况下,秘书可以先回家,开着手机,随时听传。但周馨茶现在不是他的秘书了。她隐隐地预感到,今天晚上的邀约泡汤了。 假如是任何一种其他的理由造成了这个结果,她都会觉得今天是个幸运日,唯独不能是因为韩方佳的故意。 她在车里坐不住了,打开车门,朝楼上望去,窗户里没有灯光。她攥着手机在车外来回溜达,这样又干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有见梁莯的影子,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她开始烦躁,开始怨恨,开始压抑不住打电话的冲动。她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晚这么糟糕过,从前的云淡天高自此一去不返。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的原因真是很荒谬,就像现在,当她还没有确定是不是真的爱他,她的情敌就开始向她宣战,本来是可以一个人平静度过的夜晚,却无时无刻不期盼他的身影的出现。这好像是一种疯病,这种病是可以传染的,当韩方佳执着于她的执着,本不与任何人相干,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都想来破坏他们的真实,或许是因为他们爱得太疯狂、太忘乎所以,把经过这条道路上的人都传染了。不知道,只是一个鼓噪在内心的怪诞想法,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故意,也许韩方佳临时犯了精神发作,也许梁莯的手机正在接一通国际长途,也许别人都是像韩方佳说的那样为了他的钱,也许被传染的只有周馨茶一个,也许并没有谁得疯病,全都是胡思乱想……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麻木的手掌心被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她像是得到了今夜的救赎一样颤抖地接起了梁莯的电话。 “喂……” 电话听筒里传出梁莯深沉而又陌生的声音:“馨茶,抱歉,我今天不能回家了,我得在这边陪佳佳,让司机先把你送回去吧,对不起。” 这就像一个没有公开审判的裁决,霸道,无理,委屈,不甘……而后,她又听见了电话线路里久违的忙音,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 第234章 [职场剧]matche19 第二天早晨上班,周馨茶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一大捧玫瑰花,这不是他今天早上送的,而是他在花店里一次性订购、让花店每天送过来的,可能订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或者半年的。花束立在地上,周馨茶低头看着它,很久,才猫腰把它端起来。她十分耐心地将它安置在窗台前,用来装饰那一挂嫩绿色的百叶窗。 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新鲜的味道,她把前天的花扔进门外的垃圾桶,虽然花叶还没有打蔫,并不是非扔不可,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安置它了,而且一个房间里也不需要有两束玫瑰花,用脚趾想一想,也会选择扔掉旧的。周馨茶若有所失地站在门口,意识定格在这一帧。 里面座机电话响起来,她才停止发愣,来电显示屏上显示的是总裁办公室的小号,她的身心微微战栗,拿起了电话听筒,那边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周部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周馨茶说:“请问你是哪位?” 梁莯在电话里顿了顿,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压了线。不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外面殷勤地向他问早安。周馨茶知道他撂下电话肯定会亲自过来。 过了一夜,本来已经冷静下来了,可是刚才,从看到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刻起,本以为平静的心情又泛起波浪。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俩在谈恋爱,周馨茶的办公室肃静得就像顶级奢侈品专柜,几个月都无人问津,一来就来个大boss。因为没有人敢过来指使她干活,也没有人敢不敲门就闯进来。 梁莯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旋开门把手,直接走进来,看到背立在角落里的周馨茶。他顺手把门关上并反锁,走到她身后,深深地纾缓一口气。 周馨茶半侧过脸,说:“梁总,有什么吩咐?” 梁莯说:“我很抱歉,昨天……” 周馨茶打断他:“昨天游泳游累了,我到家就睡了,睡得很好,你呢?” 梁莯走过来,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也睡得很好。你不生我的气吗?”前半句小雨夹雪,后半句青菜萝卜。 周馨茶说:“我知道那通电话你是通着佳佳的面打的。” 梁莯把她深深地拥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胳膊,感动地说:“茶茶,你真是太懂事了,让我怎么能不爱你,怎么能不爱你。”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懂事”,曾经她也是很要强很任性的一个人,可是遇到了他,遇到了韩方佳,她感觉自己彻底变了。 她趴在梁莯肩膀上,不知为什么委屈地哽咽起来,眼泪濡湿了他干净整洁的衬衫。梁莯托起她的脸看看,有点吃惊,但是不难理解。 他安慰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好了,不哭不哭……” 周馨茶摇摇头,眼睛红红的:“没有,我没有受什么委屈。” 梁莯当然是继续哄,也不在意衬衫被弄湿不被弄湿的事情。 她真的说不出心里到底有什么委屈,可是眼泪不知怎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下来,她已经再也不能变回原来的身份了,不想再做他的秘书,不想再做他的部将,只想做他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时时刻刻都最重要,不是限定在下班时间或是佳佳睡着的时候。她也希望他能为她暂停重要的会议,为她跑遍所有商场和超市买巧克力,为她关掉手机一整天都不谈工作……可那些都是韩方佳独有的,恐怕自己这辈子也要不着。 爱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慢性中毒,毫无征兆地侵入人心最柔软的一隅。经过一个蹉跎无眠的夜晚,手机就放在枕边,她睁着眼睛等了他一夜,虽然现在他的身影出现得太晚了点,却仍然能将心如死灰的她轻易地点燃。 梁莯听见她在耳边小声说:“其实,我昨天晚上根本没睡。” 梁莯笑着摸摸她的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呢?” “你是小撒谎精嘛,看看你眼球上的红血丝。”梁莯掏出一块男士手绢,帮她擦擦眼泪:“待会儿回家好好补个觉儿吧。”然后贴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回我家补。” 周馨茶的脸颊顿时热起来。刚才他那个动作好陌生,她从认识他起,也没见他用过手绢,她的目光避重就轻地追着那块手绢看,刻意躲避他寓意颇深的眼神。 “什么时候开始用起手绢了?给我看看,好漂亮,像丝巾。” 梁莯笑着把手绢掏出来给她:“是余部长女儿带回来的,我说是中国货,她非说是法国货,我看不像,上面什么标签都没有,她美其名曰是个人手工作品,变着花样蒙我,呵呵呵……” 在听到“余部长女儿”几个字的时候,周馨茶的心里不知怎么,有一丝丝不舒服的感觉,仿佛预感到什么虚无飘渺的东西。端详这块手绢的眼光也比刚才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变化,她觉得它很昂贵、很高级,同时又有点嫉妒。 余部长是专门负责商品上架的,手里攥着一把金钥匙,对各个门类的奢侈品了如指掌,经常收到各国邀请去参加奢侈品展销会,品位不比国际知名设计师差到哪里,所以,他的女儿也不会是外行。 周馨茶问:“余部长的女儿去法国玩儿吗?” 梁莯说:“原先在法国读书,已经毕业了,回来了。” “哦。” 梁莯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起来:“我让她来公司干,她还不肯来呢,拿到那本法国毕业证就觉得自己很牛。” 周馨茶附和着说:“刚毕业的学生应该是会有点……” “清高。你说对了。” 周馨茶问:“她是学什么的?” “好像是橱窗设计吧,大概就是那一类的,其实蛮适合来公司干的,等她出去碰了一圈壁之后就知道我对她有多仁慈了。” 周馨茶说:“你也不能把人家的前途说得那么惨啊,人各有志。” 梁莯说:“我倒希望她别回来找我。” 周馨茶把手绢还给他:“呶。收好。” 梁莯说:“喜欢么,喜欢就给你吧,一个大男人用这东西感觉怪怪的。” “那你干嘛还把它揣在兜里?” “我是为了给某人擦眼泪,有个小女人可爱哭了呢。” 周馨茶笑着砸一下他的胸脯:“那你把它给我,意思是让我以后自己擦眼泪吗?” “你这么说,那我可要把它收回来,这是原则性问题。”梁莯把手绢揣进西裤兜里,拍拍她的肩膀:“回家补个觉吧,先让司机送你过去,我下班就回去陪你。” “不用了,要回我也回自己家。” “要不,到我办公室里休息一下吧?”梁莯晃晃她的肩膀,撒娇式地说:“走嘛,好老婆,我想你了。” 周馨茶拿他没办法,只好依他。 他牵着她的手经过一排排格子间、走在忙碌的走廊里。大家都想多看他们几眼,迎面却总是刻意装看不见,还像平时一样正常跟他们问早,梁总早上好,周部长早上好,然后在背后盯着他们看起来没完。这个时候,周馨茶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而是想起了韩方佳的话,如果你们睡过,他就不会再牵着你的手了,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到了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梁莯迫不及待地抱着她开吻,近乎疯狂的动作都把她吓着了。他解开衬衫扣子,露出非常好看的胸肌和腹肌。周馨茶下意识地抱住双肩,向沙发里蜷缩。他以不容忤逆的眼神盯着她,将她交叉在胸前的双臂打开,一颗一颗地解开她的衬衣纽扣。听着他性感的粗喘声,周馨茶轻轻闭上眼,颤抖的双睫道出心底重重的不安。而后,他看到一件淡蓝色的蕾丝文胸。他双手托起它们,低头吻下去……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梁莯抬起脸,颇为扫兴地问:“谁呀?” 防盗门比较厚重,门外传来不太清晰的声音:“梁总,这有一份急件请您签一下字。”是张威。 梁莯扶了扶额头,坐起来,对她说:“等我一下。” 周馨茶双手交叉在胸前,低着头,点点头。 梁莯笑着摸摸她的脸:“怎么了,不高兴了?我很快就回来。” 周馨茶想起他昨天晚上也说很快就下来,想到这个,她确实有点不高兴:“我先回办公室了。” 梁莯把她摁在沙发上,贴着她的鼻息,请求式地说:“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做,等着我好吗?” 周馨茶躲避着他欲望盈盈的目光:“你先去签字吧。” “你会趁机跑掉吧?” “我……还没准备好。” “那我们下午就去选戒指,这样可以吧?” “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我爱你,真的爱你。” “我……可能不爱你。” “……”梁莯崩溃地看看她,穿上衣服,出去了。 五分钟后,他没回来,十分钟后,那扇门依然没动静,周馨茶哽咽着,还保持刚才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半个小时后,热情彻底褪却了,她趴在沙发背上哭了出来。她真的很想很想告诉他,她不是不爱他,而是不敢爱他。 哭了很久,都头疼了,他始终没回来,周馨茶从专用电梯那边下去,直接回了家。 余部长的女儿叫carrie,至于她的中文名叫什么,公司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或许梁莯也知道。carrie和韩方佳年龄差不多,但是她们没有见过面。有一次去国外公出,梁莯买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内衣回来,这是一种无痕设计所谓的液态内衣,据说穿上非常贴身舒适,一套是给韩方佳买的,另一套送给了carrie。其实出国回来实在没什么特别的礼物可带,他并不是想要送carrie内衣,而是觉得他爸爸经常出国,她又是学橱窗设计的,应该什么都见怪不怪了,碰到有人说这种内衣是最新研制的太空材料做成的,又贵得惊人,猜她也许没穿过,所以就当作小礼物送给了她。可是从那之后,carrie就对梁莯萌生了暧昧。而carrie和韩方佳年龄差不多,梁莯根本没往那上面想。 这次carrie毕业回国,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梁莯,但是听说他又有女朋友了,心里有点小失望,因为知道梁莯的身边总是有女人环绕,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carrie照旧约他出来见面,请他吃饭。 梁莯坐在一家法式餐厅的窗边桌位上,惊笑着说:“你请我?呵呵,算了吧!你又没挣钱,还是我请你吧。”说着,把菜单推给了对面的carrie。 carrie毫不客气地拿过菜谱,边翻着边说:“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可点咯,我喜欢吃松露,你喜欢吗?牛排要什么口味的?鱼子酱能吃一点吗?” “什么都好,你拿主意吧。”梁莯掏出手机看看,短信箱里很干净,未接来电没有一通是周馨茶的,他的心情十分落寞。 已经整整两天了,两个人一条短信都没发,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次,他真有点生气了。她居然可以那么说,令他非常失望。难道之前的懂事和高情商都是因为还没有爱上所以不在乎吗?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完全没思路,对他来说,要想弄懂女人的恋爱心理恐怕要耗费一万年的时间。 carrie是个美丽开朗的女孩儿,对他也很热情,但梁莯只是把她当作小妹妹一样看待。其实,一个下属的女儿请客,他这么大个总裁完全可以找个借口推掉的,应约而来也是因为心情不好,只不过别人很难看出他的情绪。 吃饭的时候,carrie说了好多学校里的奇闻趣事,但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一再敷衍,两个人在饭店门口分手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决定主动给周馨茶打电话,结束他们之间的冷战。 他拨了周馨茶的手机,随着几声接线音,她的声音在那边传过来,听上去有点情绪低落:“喂?” 梁莯说:“茶茶,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在家。” “能出来吗?” “不能。” “怎么了,病了吗?” “没有。” 梁莯觉得她好像还在赌气,就退让一步说:“出来吧,我们去选戒指怎么样?” 周馨茶在电话里默然很久,突然问:“……你还想娶我吗?” 梁莯讶异地张了张嘴:“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想啊,是你总在推我。” 周馨茶的声音在哽咽:“我以为再也不会给我打电话了,呜——” 梁莯有点着急了:“茶茶,你是哭了么?真的哭了?别哭别哭,我这就过去,你家是几楼?” “601。”她断续地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别哭了,我爱你。”他说完立刻挂了电话,坐上车直奔周馨茶的出租房那边。 一路上,他心里非常自责,本来只是生了点气,想冷静几天再和她见面,没想到她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怪不得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嘶哑了,好像世界末日了似的。梁莯一再催促司机,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周馨茶撂了电话,抱着枕头放声大哭,当看见他的号码在手机上一闪一闪的时候、当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在哪儿,我想见你,她含着泪为自己规划的渺茫未来在一瞬间变成了海市蜃楼,那些图景里没有他,她并不真的期待,纵然那可能是属于她的真实,却不及梁莯一通电话有力。 此刻,她的心随着时钟上的秒针在跳动,她不知道他在哪儿,但能感觉得出他离这不远,果然十分钟后就有人按门铃。小钰跑去开门。 两天两夜没出屋的周馨茶突然从房间里奔出来,喊道:“是找我的!” 小钰惊讶地看着她,她穿着一条长睡袍,披头散发,眼睛肿着,眨眼间就到了门口,仿佛是几天没吃没睡,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周馨茶从门镜里看了一眼,临时用手通了通头发,然后把门打开。小钰看见一个又高又帅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口,衣着穿得特别隆重,还扎着领带,好像是来相亲的。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他刚从法式餐厅里出来。 只见周馨茶嗖地一下扑到他怀里。小钰的嘴唇顿时变成了o。接着就是一个令人头盖骨都要酥掉的长吻。正在播放的电视剧变成了无声默片。 梁莯问:“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这两天没上班,都关在家里?” 周馨茶点点头,把门缝推大一些:“进来吧。” 梁莯顺着她的手臂看看里面:“有人?同住的室友?” “嗯。”周馨茶补充说:“有两间屋子。” 梁莯把她打横抱起来,走进狭窄的客厅,从小钰的眼前经过。 “你住哪一间?” 周馨茶给他指了指。 他抱着她走进去,然后关上了房门。不久,里面传出一种非常有节奏的响声。 咳咳咳……小钰已经吃到嘴里的饼干碎,噼里啪啦地掉到了地上。 第235章 [职场剧]matche20 快到晚饭时间,两个人手牵手从房间里走出来。周馨茶换了一条好看的长裙,眼角眉稍透露着快活和甜蜜,虽然脸色看上去有一点贫血。 她牵着梁莯的手走到门口,打开门,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展睫不暇的小钰说:“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你在里面把门锁好。” 小钰呆呆地点头:“喔……”眼睛却一直盯着梁莯看。 梁莯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并没在意,和周馨茶有说有笑地走出去,话题无非是晚饭吃什么、吃完饭去哪儿约会什么的。 小钰捂着心脏,窒息地抢了几口氧气:“妈呀,好拽的男人,她从哪儿找来的……” 在蹩脚的三角关系之间仿佛总有一种微妙的心灵感应,正在吃饭的时候,梁莯的手机响起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非常不情愿地把视线从周馨茶娇羞的脸庞上移开,看了一眼,目光刹那变得很烦恼。 周馨茶问:“是谁?怎么不接呀?” 梁莯深呼吸:“是佳佳,我答应今天晚上陪她去学校练功。” “那……”周馨茶话到嘴边,看见他毫不耽搁地把电话接了起来,也就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 “喂,佳佳……”他刚要说话,就听见韩方佳在电话那边大声说:“你在哪儿?说好来陪我练功的,我功都快练完了!你又要说把你忘了吧!大骗子!” 周馨茶虽然离听筒不算近,却也能清晰地听到她说话,直到这一刻周馨茶才弄明白一件事,原来韩方佳是在每天晚饭之前练功,练完功才吃晚饭,估计有时会练到很晚,也就是喝一些燕麦片什么的,所以梁莯晚上这顿饭就总是在外面混一口,没有应酬的时候,就会亲自去接她。 梁莯说:“我没忘,我这边有应酬,是临时的应酬……” “我不相信!” 梁莯苦闷地叹了口气:“是真的。” “你在哪儿?” 梁莯看看周馨茶,犹豫一下,回答她:“我在开会。” “骗人!” 梁莯说:“我真的在开会。” “你在哪儿开会,我现在就去找你。” 梁莯崩溃地扶了扶额头:“你不是在练功吗,那就好好练吧,等你练完之后我过去接你还不行吗?” “我现在已经练完了!正在收拾书包!” 韩方佳说完,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梁莯在这边听到了一阵导火线式的忙音。 周馨茶小心地问:“她生气了?” 梁莯很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 他抓住她的手:“走,跟我一起去接她。” 周馨茶难以理解地看着他:“咱们一起去?这样好吗?你不是说你在开会……” 梁莯站起来,争分夺秒地结了帐,然后拉着她走出去。周馨茶以为他想要跟韩方佳挑明了说,毕竟,他们刚才都已经在商量度蜜月的事了。 没想到梁莯坐到车里之后,考虑了半天,然后对她说:“待会儿见到佳佳,就说是市场部的会议,她要是问就这么说,她要是不问就别说,自然一点,对了,就说会议开了一下午,连晚饭都还没吃,别说漏嘴。” 听上去好像是在合伙欺骗韩方佳,可是周馨茶感到很失望,被他牵着的这只手,纵然有力地反驳了韩方佳的预言,却已变得名存实亡。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把脸别过去。 他不想放手任何一个,却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不管多么睿智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智商都低得可怜,什么叫“自然一点”?装成只是工作关系,然后再自然一点吗?太高估她的演技了,明明都已经上床了,为什么还要装!为什么他总是要心爱的女人受委屈,而不肯让佳佳面对现实!他凭什么认为那样做对佳佳是一种残忍,而现在这样做就不是残忍! 周馨茶多想把车喊停,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多希望自己有勇气拒绝这份不公,可是直到汽车开到学校门口,她依然乖乖地坐在他身边,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依然很柔软,并不是因为和他做过了就覆水难收,而是因为对他的爱早就已经泛滥成灾。 汽车在学校门口停了一会儿,只见韩方佳背着一个小书包从校园里昂首挺胸地走出来,搞挽的发髻有一些零碎的发丝滑落下去,落在修长美丽的脖子上,匀称的身段,清纯的五官,使她在那些同是学舞蹈的女孩子中间显得十分出挑。 梁莯下了车,朝她走过去。周馨茶随后下车,跟上,想牵他的手,却十分犹豫。这时,韩方佳凌厉的目光扫到了他们。让周馨茶感到奇怪的是,她看到周馨茶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 梁莯显然很开心,殷勤地提了提她背后的小书包,大概是发现重量很轻,就没有替她提:“怎么今天下课这么早?老师临时有事吗?” 韩方佳说:“今天考试,我先考完,先出来了。” 梁莯有些懊恼:“啊……原来今天考试,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碰到‘临时应酬’,你不还是无暇份身吗?”韩方佳在说“临时应酬”的时候,有意地瞥了眼他身后的周馨茶。 梁莯有点没面子,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一番准备都白费,韩方佳仿佛长着一双千里眼,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有什么临时应酬和会议。 周馨茶发现韩方佳在看着自己,就走过来,温和地说:“佳佳,考得怎么样?很遗憾没有能在旁边给你加油。” “又不是比赛,加什么油。”韩方佳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差。 周馨茶觉得这才比较正常,刚才那一定是错觉。 不过,接下来韩方佳又说:“今天我下课早,不如,咱们三个一起去吃饭吧。” 周馨茶刚想说已经吃过饭了,差一点就说出来,幸好被梁莯抢了过去:“好啊,好好好,那就一起去吃饭,我们正好还都饿着呢。上车吧。” 周馨茶崩溃地垂下头,跟着他们上了车。公主要吃饭,跟班哪有说不行的道理,问题是现在周馨茶无形中也成了她的跟班,也得去再吃一遍饭。 在车上,梁莯对韩方佳说:“不如去吃泰国菜吧,上次我和馨茶去过一个地方,口味非常纯正,听说他们那儿的纯净水都是从泰国空运过来的,厨师也是请的当地最有名的大厨,口味酸酸甜甜的,你肯定会喜欢。” 韩方佳说:“你不要每次都问我想吃什么,这里不是还有个客人吗。” 梁莯看看周馨茶:“你说馨茶?你说她是客人吗?” 韩方佳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至少现在她还是,不对吗?” 梁莯被问得哑口无言,发现既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毕竟周馨茶就坐在车里听着,就算想哄韩方佳开心也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行。 周馨茶觉得以前真低估了韩方佳,她一定是知道了,她是怎么发现的,或者,她提议一起去吃饭,就是想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判断。就算证实了那种判断又怎么样呢,既然她都已经宣战了,不可能乖乖地面对现实吧?周馨茶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这时,简直令她难以置信,韩方佳在主动和她说话:“周小姐,你听到了吗?” 周馨茶突然回过神来,“啊?”了一声。 韩方佳重复说一遍:“泰国菜可以吗?你喜欢吃酸甜口味吗?” 周馨茶非常不适应地点点头,说:“可以,我没什么挑拣。” 周小姐,多么含义隽永的称呼啊,仿佛现在只是搭搭他们的便车,到站就该下去的,比陌生人熟一点、比熟人疏远一点的关系,可能最后连他的下属都不再是。 到饭店,刚找了个桌位坐下,韩方佳就去了洗手间。 梁莯翻着菜谱问周馨茶:“你想吃什么?” 周馨茶说:“我吃不下了。” 梁莯说:“象征性地吃一点嘛,今天佳佳考试,看样子考得不错,就算给她庆祝。想吃什么?”他说着,抬头看看周馨茶,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什么都行,随便吧。” 梁莯攥攥她的手,微笑着说:“茶茶,我爱你。” “说一遍就够了。” “我说不够。” “我听够了。” 梁莯皱皱眉:“怎么了嘛,今天难得佳佳这么高兴,怎么你又不高兴了?茶茶不是最懂事的么?陪着吃个饭没什么难度啊,在工作应酬的时候不也是一天吃好几顿饭么。” 周馨茶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他,反正就是开心不起来,刚才明明自己是主角,是他最宠爱的人,现在好像只是个陪衬,这种角色转换难度实在太大了。 韩方佳回来了,用小手绢擦了擦手,然后方方正正地叠好,塞进书包。 梁莯问她:“今天考得怎么样?” 韩方佳说:“考了一百分。” “真的吗,太好了。”梁莯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把刚才的小别扭一扫而光。 韩方佳露出一丝自豪的微笑:“有那么惊讶么,我每次不是都考一百分么。” 梁莯摸摸她的头:“连续考一百分多不容易呀,我们来庆祝一下吧,看看这一篇里,你爱吃哪些,这边这些太油腻了,你不要点了,这一篇还不错,但是好像太甜,还是吃点清淡的……” 韩方佳把他的手拨开:“你怎么又忘了呢,这里不是有个客人吗,你该先问问周小姐。”她说这把菜谱推给周馨茶。 周馨茶黯然失色地说:“我吃什么都行,你们点吧。” 梁莯说:“你就点一个吧。” 周馨茶刻意地微笑一下,说:“那就椰汁西米露吧。” 韩方佳说:“点完了吗?就吃那么少?”她说着把菜谱拿回来,自言自语地说:“我可不爱吃那种黏糊糊的东西,又不像是菜,又不像是饭,又不像是饮料,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餐桌上有它没它都一样,只是一道配菜,喝一口就算不浪费,不喝也没什么可惜,喝得满嘴都是甜,却永远都不会感到饱,纯属是用来凑数的。” “呵呵,那边还有好多,再看看。”梁莯微笑说:“你们俩慢慢地点,研究一下。”他说着离开座位去洗手间了。 没想到,周馨茶先对韩方佳说了话:“佳佳,我们结婚是肯定的,你就接受现实吧,其实今天下午……” “我知道。你肯让他睡了。”韩方佳打断了她,目光仍然盯着菜谱,随意地翻阅着:“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么?” 周馨茶不屑于她的问话,只想纠正她的论调:“不是我肯让他睡了,是他跟我求婚,我答应了。” 韩方佳说:“那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 韩方佳冷笑一下:“有什么不一样?对他来说,结婚就是一次性订购,分期提货,谁还不知道在订购之前先验验货,那有什么可炫耀的。” 周馨茶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太……邪恶了,我们的婚姻里没有交易!” 韩方佳说:“你真的相信他爱你?” 周馨茶并不是无言以对,而是不想和别人讨论他的真诚,再怎么说,他们刚刚还一起滚床单,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不想去质疑他。 韩方佳把菜谱合上,轻笑着说:“你知道那天晚上,他在我家里对我说什么吗?” “不知道。”周馨茶一直好想知道那天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把她一个人扔在楼下,确切地说,她最想知道的是,韩方佳用了什么方法使他前后态度转变那么大。 韩方佳看出周馨茶暗自在心里嘀咕:“他告诉我,他,根,本,不,爱,你。”她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举到周馨茶面前:“他的原话都录在这里面,没有断章取义,你自己听听吧。” 周馨茶伸出一只颤抖的手,犹豫地接过这支录音笔。 韩方佳说:“按一下绿键,就能听了。” 周馨茶看着这个东西,迟迟不敢摁下去。这时,梁莯走过来了,周馨茶赶紧把录音笔藏在裙子下面。 梁莯说:“你们点好了吗?” 韩方佳说:“已经点完了。” 梁莯给服务生摆了个手势,又加了两瓶果酒:“今天佳佳考了一百分,咱们喝点酒。” 韩方佳说:“大力士不是不让我喝酒的吗?” “哈哈。”梁莯摸摸她的脑袋:“今天特别批准你,只可以喝一杯。” 韩方佳说:“你点了两大瓶,却只让我喝一杯,为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给你和她点的,今天晚上你们一定还想那个吧?今天下午不是刚那个完吗?一天里连着那个两次对身体不好吧?” 梁莯不上不下地看看周馨茶,周馨茶尴尬地低下了头。梁莯盯着她低垂的脸,咬了咬牙槽骨,表情变得很不爽:“佳佳,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是她告诉我的。你不是说你在开会么,是因为赶上了临时应酬才没来看我练功吗?你们来的时候难道没有商量好吗?还是她没有听见我给你打电话?” 梁莯严厉地说:“闭嘴,赶紧吃饭。” 韩方佳幽怨地看着他,眼睛红红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实际上她刚从学校门口出来的时候就想哭,忍到现在,只不过是为了让眼泪流得更值得。但梁莯不会这么想,此刻他对周馨茶简直是无语了,没想到她会轻浮到这个地步,才刚刚睡过一次,她就拿着这个当资本似的给佳佳炫耀,难道她不知道那是佳佳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吗! 韩方佳点了一桌子的菜,几乎一口没动,只把一杯果酒喝下去,一边喝一边抹眼泪。梁莯心情糟糕透顶,连筷子都没碰,点上一支烟,在旁边抽起来。周馨茶看着一碗西米露沉默到最后。 在饭店门口,韩方佳先上了车。 梁莯站在外面对周馨茶说:“我待会儿还要送佳佳,今天晚上,你先回去吧。” 周馨茶落寞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哭着回到家里,直奔自己的房间。 小钰来敲房门:“馨茶姐,你怎么啦?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吗?” 周馨茶从包里掏出那支录音笔,下了很多次决心,都没有勇气摁下那个绿键。她知道韩方佳是故意这么做,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把他们拆散,但是她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梁莯为什么要欺骗她。就在刚才他们还在这张床上海誓山盟,就算一时的甜言蜜语不值得相信,她不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小钰又来敲房门:“馨茶姐,要不要出来吃点面,我煮了方便面,是你爱吃的西红柿打卤哦。” 周馨茶抹掉眼泪,说:“谢谢,我还不饿。” 小钰说:“那我给你留一点,就放在桌上了。” “好。” 周馨茶等到外面没动静了,又拿起录音笔,忍着揪心的滋味,摁下播放键,听见一段空白,然后韩方佳的声音出现在里面。 “你和我说实话吧,我不会告诉她的,你不是真的爱她,你只是想结婚了对不对?” “我承认我是想结婚了。” “但是除了她以外,你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对象,对不对?” 一段短暂的空白,像是在考虑。 “好,我承认,我不爱她。” “再说一次。” “我不爱她。” 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周馨茶把这个录音连续放了十几遍,虽然是梁莯的声音没错,但总觉得有些地方很牵强。她想起大学里有一个男同学喜欢烧制音频,对这方面应该很在行,她立刻拿着车钥匙跑出去。 这个大学同学现在自己开间一个录音棚,接一些比较不专业的活儿,比如制作背景音乐、转换音频格式、录单曲、录故事会等等。上大学的时候,班型很大,周馨茶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这个男同学一直对她保持着好感,但是从来没有追过她,就算这样,她也能感觉得出来他对自己很好。毕业都七八年了,只在同学会上见过两次面,没有私下联系过。 周馨茶翻开手机通话录,没有找到他的名字,但是大概知道他的录音棚的位置,就在学校那条路上。录音棚一般下班都很晚,总要为接活儿耗时间,所以周馨茶直接开车来找他。 周馨茶把车停在一个很显眼的招牌下,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看了他足足有五分钟,王禹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嘿,周馨茶?!” 周馨茶笑了笑:“我都不敢认你了。” 王禹把头发留长了,后脑勺扎一个小辫子,黑色跨栏背心,露出两条精瘦的胳膊,裤子穿得邋哩邋遢,裤裆里可以钻进一个小孩儿。 他走出来:“在外面站那么久,在等人吗?” 周馨茶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你有事就说呗。” 周馨茶笑笑,知道他这个人就这样随便,其实搞音乐的男人可能都有点不修边幅,或者说追求个性,性格也大多是这么随兴的。 她说:“这有一个音频,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人改动过。” 王禹说:“干嘛,你要打官司?” “不是,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东西。” “很无聊的东西?我有那么无聊吗?” 周馨茶扶了扶额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反正你帮我看看吧,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王禹接过录音笔,摆弄两下,把那段音频打开,听了一遍:“这个男的谁啊?好差劲,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周馨茶很不好意思地说:“……不认识,是朋友让我帮忙的。” 王禹把录音拷贝在电脑里,重新放了一遍,电脑屏幕上有个类似心电图的音频波纹在动。 他说:“我觉得这个文件肯定是做过处理的,而且应该是经过很多的删节和顺序调整,声音都这么失真了。” 周馨茶问:“只能判断到这个程度吗?” “改动肯定是改动过,删过一些东西,你看,逻辑也不通啊。” “怎么说呢?” 王禹说:“一般情况下,有人问你什么什么对不对,你肯定要回答,对或者不对吧?” “嗯。”周馨茶点点头。 “这是平时的说话习惯,但是你听,这女的问,你……对不对?这男的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他却说的是,好。这不就有点奇怪吗?” 周馨茶说:“难道不能在音频文件上看出哪里有删改过吗?” “这个地方很明显改动过,但是改动的意图只能你自己来判断了。说真的,周馨茶,这男的不会是你老公吧?听说你离婚了是吗?” 周馨茶赧然地说:“他不是,我和我前夫都离婚两年多了。” “那他是谁?你刚才说这个对你很重要,你又说是给别人帮忙,别怪我太好奇,是你说话太矛盾,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没关系,哈……” 周馨茶说:“他真的不是我什么人。” “那就行。我觉得这个男的不靠谱。谁跟他扯上关系谁倒霉。什么不是真的爱她,只是想结婚了,啧啧啧……” 周馨茶说:“如果,音频是被改过的,那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但是你看啊,他说过两次‘我承认’,这两组声音的频率完全吻合,说明这些声音都是他的,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说过这个话。” “嗯……”周馨茶落寞地点点头。 王禹说:“周馨茶,你真的真的不会是跟这个男的扯上关系了吧?” 周馨茶忽然忍不住捂着嘴哭了。 王禹感到特别的不好意思。 三十分钟后,周馨茶和王禹一起坐在酒吧里。这个地方离录音棚很近,多是爱好音乐的人来捧场,王禹和这里的每个人都熟,音响效果不错,有人在台上弹吉他唱歌。周馨茶长得很飘来那个,关键是钱包里相当有钞,歌手过来搭讪她让她点歌。周馨茶点不出什么歌,没音乐细胞。王禹就替她点了一首dbye,是一首全英文歌曲,大概这间酒吧里除了歌手,只有周馨茶听得懂大意。 “sayingthatw,thisthingain'.soi'and.there'''feltaboutyou...” 她听着这首歌,想起了今天在饭店门口,梁莯和她dbye的那一幕。本来他们说好晚上要去他家里过夜,他把最好的酒拿出来和她一起分享,弥补那天晚上对她的亏欠。他们会在他的床上舒舒服服地做一次,然后相拥入眠,第二天就去选戒指、领结婚证,然后开始筹办婚礼,订蜜月机票…… 周馨茶喝醉了,让这首歌在这间酒吧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听得人都耳根生茧子。最后王禹硬把她拽出酒吧,开着她的车把她送回家。她在车里嚷嚷着今晚不要回家。有那么一瞬间,王禹都觉得她就是来勾引自己的。可是看看她那伤心的眼神,就知道她深爱着另一个男人。 车开到她家楼下时,迎面停着一辆相当少见的保时捷,王禹着意地降下车窗,朝那个方向看了看。这时,保时捷闪了一下大灯,从里面走出一个很有型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王禹把车停下来,对周馨茶说:“你家就住这吗?你指错路了吧。这小区不都是出租房吗?咦,怎么会有这么高档的车停在这里,你看对面那辆保时捷。” 周馨茶好像完全听不见他的问话,刚从酒吧里学会了两句英文歌,就对着车窗外胡乱唱起来:“there've…” 王禹说:“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弄错啊,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地址设置的导航。” 周馨茶在挡风玻璃中看到了梁莯,还以为是幻觉,摇摇头,笑了笑:“不可能,他不会出现在这里,别傻了,嗝……”她才说了两句话就趴到窗口呕起来。 王禹一看,赶紧把她扶下车。这时,梁莯很快地从对面走过来,把周馨茶从他怀里抢了过去。 王禹惊讶地看着他:“你谁啊?你和她认识吗?” 梁莯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她未婚夫!” 王禹的手忽然撒开了。 周馨茶倒在梁莯怀里,迷迷糊糊地仰着脸看他,还好,还不算太糗:“你来了,真是你啊……” 梁莯没理她,盯着王禹上下打量着:“他是谁?” 周馨茶烂醉如泥地赖在他身上说:“他啊,他是我交的新男朋友,他叫王禹……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梁总,是……我老板,帅不帅啊?好帅啊,嗝……对不起……”虽然满嘴冒胡话,却好像还有点清醒,专门挑梁莯最受不了的话说,似乎是在报复。王禹在心里偷着笑。 梁莯觉得头盖骨都要炸裂了,这一天的情况实在太可笑了,下午他们俩才从她的床上下来,晚上她就和别的男人出去喝酒。 王禹听到她说她认识这个男人,就说:“那好,那你们认识就行了,我先回去了啊,再见,周馨茶。”就在要离开的时候,王禹突然觉得梁莯的声音有点耳熟。 这时,梁莯突然喝住他:“等等!你怎么知道她叫周馨茶的,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王禹转过身来,说:“你等她醒了以后问问她不就得了,我不认识你,我和你说不上话。” 梁莯晃了晃周馨茶的肩膀:“告诉我,你和他什么关系!” 王禹看见他那个样子对待周馨茶,心里很气愤:“喂!你到底是不是她未婚夫?别仗着你有几个臭钱就欺负女人!” 只见周馨茶好像还蛮享受地往梁莯怀里靠过去。弄得王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梁莯并不和王禹这样的混混式一般见识,有了上次的经验,再也不肯为了快乐嘴皮子而降低身份。他不顾王禹的怒喝,把周馨茶弄上保时捷,绑好安全带。 王禹看到这个动作,觉得他还算有点人性,就没再去管。保时捷从王禹的身边飞速而过,眨眼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把周馨茶拐哪去了。但是王禹敢肯定,周馨茶爱着他。 第236章 [职场剧]matche21 早晨,周馨茶在浑身疲惫的状态中醒来,天已通明大亮,床上只有她自己,屋里很静,不知道梁莯去哪儿了。她看见光线从轻薄的窗帘上透射进来照亮了整个卧室,使这间屋子看起来有些陌生,想起昨夜种种,仿佛是隔了很久的往事,她隐约记得自己吐在了他的保时捷上,后来…… 这时,她听见动静,有人推开门。 梁莯踩着柔软厚实的地毯走进来,调侃地说:“周总,我们早会都开完了,您怎么才醒。” 周馨茶说:“你怎么不叫我。” “早上走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么。”他把窗帘打开。 周馨茶晃了晃浆糊一般的脑袋:“不记得了……喔,想起来了。你早上几点起床的?” “正常上班时间啊。” 周馨茶做了个不敢苟同的表情:“简直是机器。” “呵呵。佳佳经常说我有命赚钱、没命花钱。”梁莯坐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脸,满眼宠爱地说:“起来收拾一下吧,先出去吃饭,吃完饭好去选戒指。” 周馨茶走进洗手间,不经意地照了下镜子,发现皮肤变得红润光泽,比涂什么化妆品都来得年轻妩媚,爱情是让女人青春永驻的灵丹妙药,一旦沾染上这种灵药,就再也不想回到形容枯槁的过去。 她用清水把脸濡湿,抬起头时,镜中映射出窗外一排排的楼房,仿佛看到昨天晚上,韩方佳独自站在阳台上远远地守望这间卧室的灯光。没错,他们昨天一直缠绵到后半夜,谁说他没有浪漫细胞不会谈恋爱,周馨茶认为他的情话是这世上最温柔的,那样的温柔韩方佳拥有过吗?既然从来都不曾被他那样宠爱过,又凭什么自封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汽车停在楼下,梁莯给周馨茶打开了后排座的左手边车门,他们彼此默契地相望而笑,甜蜜的二人世界就在这一笑之间重新修复好。梁莯坐上车后,仍然牵着她的手,这让她感到周身被幸福围绕。 汽车缓慢地经过漂亮的景观树,再绕过芳香的花圃,开出院子。院门刚一打开,司机点了一下刹车,回头看着梁莯:“梁总……” 梁莯正要问怎么回事,目光随着这个问题从周馨茶的脸上转移到车窗外,看见大门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午强烈的阳光打在她的额头上,使得眉肱下面的那双眼睛格外凌厉逼人。周馨茶向外望去,发现韩方佳怒气冲冲地站在大门正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佳佳?” 梁莯和周馨茶惊讶地对望,而后梁莯攥了攥她的手,说:“你在车里等一下,我去看看。” 周馨茶点点头:“嗯。” 梁莯满心不高兴,耐着性子竭力淡定地下了车,走过去,问韩方佳:“佳佳,你这是要干什么?” 韩方佳目光如炬地回答他:“我有话要跟周小姐说。” “什么周小姐,她马上就是你的嫂子了。”梁莯一本正经地更正道。 “但现在还不是。”韩方佳毫不在意地翻了他一眼,冷硬而坚定地说:“请周小姐下车。” 梁莯回头看一眼周馨茶,对韩方佳说:“你有火就对着我发好了,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这就关她的事,我就要跟她说。” 梁莯深愠一口气,感觉脖子有些勒得慌,没好气地挣了挣领带结:“佳佳,不要太任性,否则,我……” “你想打我吗?”韩方佳挑目看着他:“还是像上次那样把我拎起来摔在地上?或者扇我耳光,用拳头揍我,用脚踢我?” 那件事只要一想起来就已经令梁莯难过得要死了,扇耳光或拳打脚踢什么的,他怎么会舍得。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会那么做。” 韩方佳有恃无恐地笑了笑,对着车里喊:“周小姐,请下车!” 周馨茶忐忑地下了车,走到他们面前,看看梁莯。 这时,韩方佳走过来,举手扇了她一个耳光:“不要脸!” 周馨茶捂着一侧火辣辣的脸颊,委屈地哭了。 梁莯愤怒地抓起韩方佳的手:“佳佳!你太过分了!” 韩方佳猜到他的反应所以并不理睬,只顾对着周馨茶大喊道:“你知道你自己有多贱!” “佳佳,你又犯病了吗!是不是还想住院啊你!”梁莯控制着韩方佳的举动,用身体挡住周馨茶。 周馨茶知道韩方佳为什么这么愤怒,因为她的离间计落空了,而且她知道周馨茶昨天在梁莯家里过夜,事情并没有像她设想的那样发展。 韩方佳对梁莯大声说:“你爱她什么呢?你爱她可以忍人所不能忍?爱她召之即来拂之即去?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娶她,因为她跟你以前的那些女人比,是最贱的一个!你就是爱她的贱!你们这一对贱男贱女,想要在婚姻里各取所需,没有人会祝福你们!” “闭嘴!”梁莯一怒之下打了韩方佳一记耳光。 韩方佳惊愣的眼神,盯在他的脸上,许久才反应过来:“你打我……”她的目光盯着梁莯,眼里的泪水无声地倾洒下来,口气依然难以置信:“你为了别人打我……” 梁莯含着泪严厉地对她说:“今天,就算是谁站在这里,也不会容忍小姑子冒犯嫂子,这一巴掌就是要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再不允许你胡闹,你要学会克制!” “你要离开我了……” “我们之间不存在谁离开谁,我是你的长辈!” “我认为一生一世很短,可它对你来说却很长,最后我们还是逃不过分别的命运。我没有反悔,而你却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虽然那些话在我们的记忆里还很清晰,但我不会勉强你……”韩方佳流着泪绝望而又坚定地摇摇头:“因为我不会像她那么贱!我要先离开你,我先要离开你!”她大喊一声,然后哭着跑了。 周馨茶觉得韩方佳的性格实在太强势了,此刻,她反倒有些羡慕那种坚决果断的勇气,但是她不敢尝试,连想都不敢想。 最后这句话对梁莯的刺激很大,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失控地流下来,他用手抹掉,看着韩方佳远去的背影,对司机说:“快跟上去看看,可别让车撞着了。” 司机立刻开车去追韩方佳。 梁莯走到周馨茶身边,安慰说:“对不起,我替佳佳向你道歉,让我看看你的脸,还好……” 周馨茶问:“你是真的爱我吗?” 梁莯的眼神有些疲倦:“说这个,唉。我不真的爱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走吧,回去再说,今天先不去结婚了,我的头好疼。” 周馨茶心有余悸地靠着他的肩头,和他一起走进院子。 刚才韩方佳说的那些话,萦绕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一直以来都认为韩方佳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孩儿,对她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认真地听过、也没有试图去理解过。刚才,或许是被一记耳光打通了耳脉,周馨茶好像忽然听懂了韩方佳的话。也许婚姻真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最后才能凑成一对。周馨茶突然感到恐慌并且无助。韩方佳竟然说她是他所有女人里最贱的一个,这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呢?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恋爱中是颇为矜持且无求的。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听着梁莯给司机师傅打电话,说的是什么一概都左耳进右耳冒。刚才看到梁莯负气打了韩方佳,她着实震惊,忽然就忘了自己脸上的灼痛感。她并不希望梁莯那样对待韩方佳,他们毕竟是一个妈生的,假如他只是大声呵斥韩方佳几句而没有动手打她,就比现在的局面好收拾多了。 梁莯挂掉电话,对周馨茶说:“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把佳佳接回来。” 周馨茶问:“她去哪儿了?” “司机说她刚才坐上公共汽车了,还不知道她会在哪一站下车。” 周馨茶说:“我看我还是和你一块儿去吧。” “你就不用去了,在家里,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好好的,别让我担心。”梁莯说着拿起车钥匙就走了。 周馨茶看见他连衣服都没换,还穿着那套准备去照结婚照的正装,他不是说头疼么,现在又顶着日头出去,如果刚才自己不在场,他一定会随后就追上韩方佳吧,他一定会的。 韩方佳坐着公交车一直到郊外,随意地在一个无人的站牌下下了车,她穿着一条裙子,肩上背着一小书包,孤零零地站在野外的路边,公交车从她的眼前蹒跚而去。她掏出手机,翻出一段录音。这段录音,她本来是想放给梁莯听的,因为她觉得有必要拿出这段录音来提醒他一下,是好多年前录的。 他说:佳佳,别哭,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后面还有一些关于女人的谈话录音。 他说:我不爱她,可以了吗? 他说:好,我会和她分手的,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我答应你,再也不见她了。 他说:我只想和她上床,不谈情不说爱,这样还不行吗? 他说:我不会娶她,行了吗? 他说:我答应你,不把她带回家来。 他说:好,我承认,我不爱她。 这些年来,韩方佳几乎就是靠着这些录音来寄托少女的青春萌动和爱情幻想。一次又一次地妥协,证明他对她的爱,铭刻在心上却难以启齿。她以为,只要梁莯还有生理需要,这场爱情游戏就不会结束,她会保存几十个g的录音,留到他老了的时候放给他听,让他知道每一段录音都是从她的眼泪中孕育出来的,期待他用垂老的余生来补偿她为他付出的青春。她料定,到那时他会后悔,她要把他悔过的言语录在最后,当作这个故事结尾。 可是如今,这个故事出现了分歧。周馨茶,多么不起眼的名字啊,韩方佳曾经一度把她忽略不计,还以为她不过只有趴在他的办公桌上的份,一件首饰、一部车或一处房产就可以搞定的拜金女……是梁莯撒了谎才混乱了韩方佳的判断,现在他居然和外面的女人联合起来了,在这场游戏里,因为他的背叛而令韩方佳惨败。 这是韩方佳最接受不了的。 梁莯亲自开车寻着公交车的路线一站一站地紧跟在后面,看到韩方佳终于下车了,他才松了口气,开着车在她身后慢慢地跟着,而韩方佳居然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车,她的精神状况一定又出问题了,梁莯这么认为也无可厚非,在韩方佳看来,他来不来追自己,都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因为他为那个女人打了她。 之前,他还为那个女人把她掼在地板上,虽然地板上铺了地毯,可是她的膝盖还是磕青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一个芭蕾舞者而言,最宝贝的就是这双腿。如果她不是因为太爱他而变得愚蠢,应该这些早就发现,他的矛头不再一致对外了,一个那么不起眼的女人反转了这场游戏的规则。原来是她和他一起对付外人,现在是他和外人一起对付她。而没有他,她就溃不成军,无法再重振旗鼓,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她不要这样的惨败,她要宣告游戏结束,永远掌握主动权。 梁莯跟着她开了二十分钟的车,有点不耐烦了,就从车里探出头来,喊了她一声:“佳佳!天这么热,快上车吧!” 韩方佳的脚步停了停,没有理睬,继续走。 梁莯叼出一支烟,继续开了一会儿车,一支烟后,他再也按捺不住,把车停下,走出来:“佳佳,我刚才有点失控了,原谅我好吗?” 韩方佳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也没眼泪。梁莯走到她面前,用手托起她的脸,发现她的眼神空洞得有些吓人,还以为她精神发作又犯了:“佳佳,刚才是我不对,我完全错了。你可别吓唬我啊,这荒郊野外的,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药去,快跟我上车,咱们回家。” 韩方佳甩开他的手,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你知道这里面存的都是什么吗?” “是……录音吧。” 韩方佳摇摇头:“是我所有的希望。” 梁莯惭愧地避开她的视线:“佳佳,我……” 她抢白道:“道歉没有用!假如一个女人背叛了你,去和别的男人睡,回来向你道歉,你会接受吗?” 梁莯很可笑地摇着头:“那是两回事,完全是两回事……” “你背叛了我。”韩方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梁莯忽然把逃避的目光定在她的眼睛上,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那一丝丝的笑意顿时没有了。 “我要离开你。”韩方佳说这句话虽然语气冷硬,却还是红起了眼圈。 梁莯深深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肩膀,低声下气地说:“佳佳,就当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打你了,我后悔极了,心里很难受,你叫我怎么说……没法说了,我真的再也不会那么做了,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梁莯失望地低下头,突然抬起头抗议道:“不可以这样对我,佳佳,你不可以这么……这么残忍地对待我,我是你……是……你的亲人。” 韩方佳笑了:“你看你,你连自己的角色都不知道是什么,是她告诉了你你应该是什么角色吧?那天我听见她对你说,你应该学会做一个长辈,你就真的开始动手打我了。和她在一起你感到很安全吧,相反,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都找不到自己的角色,你觉得你出离了人群,是怪异的另类。所以现在你感觉很轻松,终于可以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了。那么你就放下它吧,没有人强迫你来背这个包袱,是你自己选择放下它的,你现在又要找它回去,你这么做不是很矛盾吗?而那个包袱,它也有尊严,它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所以被你无情地卸掉以后,它决定离开你。你为什么还要抓着它不放?难道要一次一次地甚至是无数次地做出甩掉它的动作,你才能认清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吗!” 梁莯怅怅地呼出一口热气:“不知道你这个小小的头脑里究竟装了多少惊世骇俗的道理,天这么热,日头这么毒,你这样会中暑的,先上车,最起码车里有冷气,然后再发泄你的愤怒,好不好?” 韩方佳翻了他一眼,说:“我讨厌你现在的说话方式,这都是跟她学的吧,避重就轻,惺惺作态,把虚伪的好意当做推给别人的道德负担。既然你都不管我的心会有多痛,还管什么我的身体会不会中暑。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什么,可你偏偏故意装作不知道,你不觉得你很假吗?这一套假,你完全可以留到你和她之间,不用硬塞给我。她硬塞给我,我不接受,她是为了占取道德上的主动。你是为了什么?你也想占取道德上的主动吗?她那是做给你看的,你又是做给谁看的呢?呵……” 梁莯无言以对,陪着她站在晌午酷热的日头底下。这件事比他想象得严重得多。汗从发迹流下来,从耳边的鬓角流到衬衣领子里,领带扎得严丝合缝,一丝风都透不进去,这些他都没有心思去管了。他觉得真不该给她请那些心理学老师,把她的脑袋瓜子搞得这么复杂,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有些话也不是强词夺理,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气温已经上升到难以呼吸的地步,他们以各自的坚持站在郊外的公路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打湿。最后,他说:“佳佳,要怎样你才肯跟我回去?” 这句话就是他一直留给自己的退路,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愿意说这句话,这就表示又一次的妥协和又一次的重蹈覆辙,他不能这样放着韩方佳不管,就算暂时的妥协也是有代价的,这代价可能是更多一次的背叛和更深一层的伤害,他都有曾考虑过,但人生的这驾大车已经刹不住了,不管是坑坎还是丘陵,只能任凭势不可挡的车轮碾压。 他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发誓不会再背叛你了,好吗?” 过了很久,韩方佳说:“不许和她结婚。” 梁莯立刻反对:“不行,我不能答应。” 韩方佳转眼看看他:“那你就回去和她结婚吧。” 梁莯愤然说:“佳佳,你一定要这样子吗!一定要对她这么残忍吗?周馨茶有什么地方不好、你不喜欢,我可以让她改!让我和她分手,说什么也做不到!” 韩方佳说:“我知道你做不到。” 梁莯说:“那你干嘛还要强人所难呢!” 韩方佳说:“你一定要和她结婚吗?” “对。” “那好。” 梁莯专注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可以和她结婚吗?” “可以。” 梁莯忽然间感到炎热退去,仿佛走进了一个凉爽的空调室里,他俯下身来,亲切地托住佳佳的双手:“佳佳,那你说说,你想要我怎么做?除了不结婚这件事以外,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方面的要求,比如,每天陪你练功啦,每个周末陪你出去玩啦,或者每个月那几天陪你一起睡觉啦什么的,你有什么要求统统可以说出来,我会满足你,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我知道一直以来这是你的潜台词,你就说吧,别憋在心里了,这次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韩方佳表情很冷淡,那些仿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梁莯望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是那么天真,好像还是过去吵架和好时的样子。可是韩方佳一点也不像以前,她的手被梁莯晃来晃去,似乎在催促她说些什么。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他不可能不结婚了,而且越是这样要求,他就越想要结这个婚。 韩方佳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梁莯开心地笑起来:“没关系,你说吧,就算一百个一千个也不为过,佳佳的小要求从来都是合理的,我本来就应该做到的。好了,我听着,你说吧。” 韩方佳说:“从今以后,你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除非我想见你,见面的时间由我来定。” 梁莯傻愣愣地眨眨眼睛,惊讶的声音里有些发颤:“什……什么?” 韩方佳说:“你答应了吗?” “我……” 韩方佳说:“这个很好答应的吧。” 梁莯俯身猫腰的姿势仿佛有些迟钝,韩方佳的手已经从他的手里抽了出去。韩方佳走向他的车:“如果答应了,就走吧,我要回去了。” 梁莯机械性地直起身子,跟着她上了车。韩方佳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在驾座的后面,和梁莯一前一后地坐在车里,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 一路上,他的目光都是十分呆滞的。 第237章 [职场剧]matche22 周馨茶俯身捧起一束新鲜的玫瑰花,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值班的同事从门缝里探进头来说:“周部长,九点半到梁总办公室开会。” 周馨茶点点头:“知道了。” 今天早上,梁莯已经跟她说了,是陈部长接手的策划案出了点问题,要求找她一起研究一下。梁莯猜,陈部长一定是想把那个推行不下去的案子退还给市场部,因为那个案子操作起来比预计困难多了,但是陈部长肯定不会直接这么说,而是要求提高前期投入额度什么的。 从十楼坐着电梯到了十八楼,周馨茶心里仍然将信将疑,直到迎面碰见了陈部长站在总裁办公室外面愁眉不展。 周馨茶走上前,问:“陈哥,你怎么不进去呀?” 陈部长说:“馨茶,你能来太好了,梁总在里面等着,咱们快进去吧。” 周馨茶说:“可是,怎么只有您自己呀?” 陈部长煞有介事地说:“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不好,就咱们仨知道就行了,走走,进去再说。” 周馨茶发现果然事有蹊跷,迷惑地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梁莯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你们都来了,坐吧。” 陈部长把一本案宗恭恭敬敬地呈到他的办公桌上,低着头,垂着手,说:“梁总,我对不住您,这个案子,让我搞砸了。” 梁莯看看周馨茶,眼神里带有一丝嘲笑,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叫你还不相信我。 梁莯拿起卷宗看看:“这是今年的业绩吗?” “是的。”陈部长回答道。 梁莯说:“还不错嘛,比想象中强多了,你想要怎么着?” 陈部长惊异地说:“营业额只有预计的百分之二十,梁总您居然说还不错?!” 梁莯笑了笑:“百分之二十怎么了,不是还没赔本吗?” 陈部长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他的意思了,其实故意装样子:“您意思是说这个项目只要不赔本就行?” “当然不是。”梁莯严厉地说:“周部长,你最初预计的这个营业额也太不靠谱了吧,现在为什么只有百分之二十,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周馨茶听到这样的质问忽然觉得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虽然看着梁莯的感觉和以前的感觉完全不同,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做得太认真了,只要他稍微一皱眉头,仿佛两个人的关系立刻就从床上拉到办公室里,丝毫也不讲情面。 她有些胆怵地走过来,翻了翻他面前的案宗,说:“是这样,梁总,这个营业额是将五年计划的总营业额加起来然后平均下来算的。” 梁莯看着她:“解释完了?” 周馨茶点点头:“嗯。” 梁莯说:“周部长,这我可就要说说你了,平均营业额不是最后才能算出来的吗,怎么第一年就给我们画一张大饼放在这儿?你把陈部长当外行吗?他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这个策划案是怎么写的,睡着了吧!” 周馨茶知道他是在批评陈部长,连这么简单的策划案都看不懂,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其实这个案子主要是没什么油水可捞,又操心又受累又担风险,陈部长不知怎么的当时头脑一热乎,自己给自己揽了一摊烂活儿,主要是当时开会研究时说的巨额前期投入让他眼馋,现在资金投入根本不足预定的五分之一,他的动力就没有了。公司里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人,像这样的烂尾项目也就比比皆是,没什么可惋惜的,因为实在太多太多,根本惋惜不过来。 陈部长接过梁莯的话锋,说:“梁总,您别埋怨馨茶,其实对于这个案子,我也有我的理解。” “你说说看。” 陈部长说:“因为公司对这个项目的前期投入根本不足当初预定的五分之一,所以现在的收益额只有预计的百分之二十,这是成正比的啊,我也看过馨茶后面的每年营业额预计统计表,是逐年梯度增加的,很科学,收益额增加势必取决于投入额的多少,不投入哪有回报呢,您说是吧?” 梁莯用力地攥了攥五指,心里非常不爽,这个老狐狸怎么不提收益额只有投入额的百分之一这一茬呢!如果公司对一个项目每年都投入一千万,年终只拿回十万的话,那还不如去存银行吃利息来得划算! 周馨茶看出他的脖子有点粗,在刻意压抑着火气。 过了一会儿,梁莯镇定了一下,说:“那你的意思是第二年我们还要再投一千万?” 陈部长说:“梁总,这个项目只有用这个办法救了,除了往里投钱,真的无力回天,今天馨茶也在这里,不信您可以问问她,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做良心帐嘛。” 梁莯心里想,狗东西,挺好的项目让你拿过去搞成现在这个德性,如今还好意思跟我伸手要钱,你吃进去的早晚得给我吐出来! 陈部长明明知道周馨茶就要和梁总结婚了,根本没时间接手这个项目,只能扔到马部长那里,马部长是个饭桶,如果公司不增加投入的话,第二年的收益额肯定连百分之十都拿不回来,这样陈部长在公司里的威望还是最高的。 而在梁莯的眼里这些人全都是饭桶,是那种永远也填不满的最没良心的饭桶。作为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就像一片田里的谷粒多得数不过来,农夫哪能说一颗谷粒也不舍弃,只好放个稻草人在哪里充充样子,任凭坐享其成的小鸟们啄去一部分。可是有些没良心的小鸟不但贪吃,还连吃带祸害,着实叫人憎恶。 周馨茶想,陈部长一定是还在记恨没有提拔他当副总裁那档子事。可是如果真的提拔他到了那个位置,他这个稻草人谁会放心,说不定还会吃里扒外,思前想后,梁莯真是不省心呐。 梁莯考虑了很久,才放话说:“这事儿我得跟刘部长商量一下,你们先出去吧。对了,周部长,你留一下。” 陈部长呲牙笑了笑,笑得很得意,点头哈腰地说:“那我先出去了啊,梁总。” 梁莯不瞅他,只向他掸了掸手,每次给他拨款的时候他都这副没见过钱似的德性,实在是看得太够了。 陈部长出去后,周馨茶走过来,扶着梁莯的椅子,说:“你怎么真给他拨款,那是一千万呐。” 梁莯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我那是说说而已,放心吧。呵呵,你现在终于懂了什么叫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吧,当初你弄的这个案子,动辄就投资几个亿,想没想过有一天会反过来坑你老公?” 周馨茶低头一笑:“呵呵,现在又还没结婚,坑了你也没关系。” 梁莯笑着把她揽住,坐在自己的腿上:“对了,茶茶,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你先答应我别生气好吗?” “什么事?公司的事我不懂,你怎么说,我照做就行啦。” “不是。”梁莯把她的手放在嘴唇上贴了贴,温软的唇吻里夹杂着几许难以启齿:“我想……把结婚的事往后推一推……” 周馨茶忽然屏住呼吸,身体有些发僵。 梁莯连忙把她的脸扭过来,抬头吻上去。周馨茶躲闪着他的吻,心里有些不高兴。 梁莯抱着她的腰身,把脸埋进她的怀中:“我觉得这件事对佳佳的刺激太大,我想缓一缓再结婚,只不过十天半个月,时间不会太长的,等佳佳的情绪好点了,再去也不迟,反正你现在都搬到我这边来了,咱们已经开始过日子了,再说,婚礼的宴席我都定好了,要排到三个月以后呢,登记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只要婚礼那天有结婚证不就行了?” 周馨茶听见这一大堆理由,其实全都不成其为理由,但是要说他不愿意结婚,也实在冤枉了他。佳佳,佳佳,佳佳现在都不见他了,他还是不能过自己这一关,一天到晚瞎紧张。周馨茶心里唯独不平衡的是,为什么这个婚姻需要三个人都同意才能生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周馨茶说:“要是我不同意呢?” 梁莯正在向她胸口探索的手忽然停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爱你。” “别说这个,我问你,我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梁莯说:“交过这么多女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被女方逼婚呢,呵呵。” 周馨茶推开他的脸:“你正经一点。” 梁莯又复把脸埋进她温暖的胸口,说:“你不相信我……” 周馨茶心情极为复杂,心续不平地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明白,一张结婚证书我们去把它悄悄地领回来,那是我们商量好的事,就像你说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佳佳会因为你晚十天跟我结婚就改变态度吗?” 梁莯说:“可是,她有病,我不想刺激她,如果她是一个正常人,能理解这种事,我也就不会拖到这个年龄才结婚了,假如我们现在就结婚,佳佳因此而想不开出了什么事的话,那可就成了我一辈子的悔恨,你知道么,我比任何人都想早点有一个家……” 周馨茶用手捂住他的嘴:“你不用说了,我同意。” 梁莯欣喜地说:“茶茶,你真是太贤惠了……” 周馨茶说:“你不要这么说,我不是因为贤惠才答应你的,我是不想因为我而造成你一辈子的悔恨,那个我承担不起。” 梁莯说:“我知道这确实委屈你了。” 周馨茶失落地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委屈的……” 梁莯摸摸她的脸,发现手指被她的眼泪弄湿了,立刻把她的脸捧过来吻,然后抱起她走进休息间。一阵疾风骤雨般的亲热过后,梁莯被张威叫走了,周馨茶趴在沙发上,委屈地哭起来。事到如今,她已经在爱的迷宫里完全迷了路,进退全不由己。 或许是为了弥补点什么,梁莯推掉晚上一个很重要的应酬,早早地下班,到办公室里来找周馨茶。周馨茶正在托着下巴,盯着电脑发呆。 梁莯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茶茶,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是今天晚上的。” 周馨茶吓了一跳,捋着心口说:“怎么你没和刘部长一起出去吃饭?” “已经交给吕秘书了,放心吧。咱们晚上去看电影吧,这是通票,可以看好几场,或者在其中选一场也行。” 周馨茶意兴倦怠地说:“好啊,那就去吧。” 梁莯把脖子伸到她的电脑屏幕前:“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周馨茶连忙关掉了一个窗口,有点坐立不安:“没什么……” 梁莯笑了笑:“上班时间看电影?” “没有,不是。” 梁莯绕过办公桌:“我看看你到底看什么呢。” 周馨茶赶紧把电脑的电源关了:“真的什么都没看,咱们走吧?” 梁莯说:“呵呵,还是带马赛克的电影。” “什么啊,别胡扯了。”周馨茶收拾一下手机和钥匙,拎起包,把他往门外推。 实际上周馨茶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盯着他的个人主页发呆,就算是十八楼和十楼之间这么近的距离,对她来说都太遥远,就算在工作时间的几个钟头里,她也没有办法暂时不想他,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并没有真的拥有他,和他相聚的时间总是那么一闪即逝,这样一份令人心酸的眷恋,让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其实都市人的约会也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除了这些也没什么了,周馨茶心里这么想,一只手被梁莯牵着,悠闲地走在电影散场的人丛里,这一刻她感到心满意足。她发现,不论梁莯做什么都不如牵着她的手更能提升她的幸福指数,只要他们睡过之后他还肯牵着她的手,仿佛就证明了他足够认真,她明知道没必要非得反证一下韩方佳说过的所有话,可是总好像心理有强迫症。 晴朗的夜空很美,周馨茶好赖冲了个澡,兴冲冲地裹着睡衣跑到阳台上,从身后抱住梁莯的腰:“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对吗?” 梁莯半晌没有回答,在前面抓住她的手:“怎么佳佳现在都没还回去呢,十点多了,她应该早就练完功了……” 周馨茶把视线从月亮转移到对面的那一排夜幕里的楼房,惊异地发现他居然知道哪一个窗户是韩方佳的家:“怎么……她还没回家吗?” 梁莯说:“左边数第三栋,十五楼,从咱们回来到现在就一直黑着灯。” “也许她已经睡了。” 梁莯摇摇头,仿佛是不敢相信韩方佳离开他会有这么好的睡眠,但他却说:“佳佳练功很刻苦的,一般九点之前不会回家,到家里之后总得洗洗涮涮,不会这么早就睡下,应该是还没回去……” 周馨茶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眨了眨风凉湿润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梁莯从睡衣兜里掏出手机,心绪不宁地给韩方佳拨过去,不久,那边接起来,听见韩方佳在电话里冷冷地问:“哪位?” 真的太会虐人了,她不会不清楚梁莯的手机号即便可能已经删除了,再者这么晚还会有谁给她打电话,接起电话就这么伤人,也只能是胜券在握的那一方才能干得出来。 梁莯说:“是我,你在哪儿?” “我在练功房,怎么了。” “你还没回去?” “我今天要练通宵。” “不行,赶紧回去,司机应该都在门口等急了。” “怎么不行,我愿意练多久就练多久。” “我说不行就不行,身体绝对受不了!别胡闹,快回去!” “你别管了,我要挂电话了。” “也没说不能打电话啊!” “现在加上一条,不能随便给我打电话!”韩方佳说完不管不顾地压了线,梁莯在这边都快要给她气哭了。 周馨茶眼睁睁看着他,他的眼眶红了,脖子上大动脉都要爆了似的,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发火、还是想哭。他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这一刻手机对他来说似乎再也没有意义了,只因不能用它给韩方佳打电话而一朝失宠。 他不由分说,快速地换下睡袍,从裤子兜里摸出车钥匙:“我得去把她弄回来!她说她要通宵练功!疯了!简直是疯了!” 周馨茶根本插不上话,听见咚咚咚一阵快速的下楼声,然后是汽车的启动机声。在夜晚一片漆黑的夜幕中,一双红色汽车尾灯渐行渐远。周馨茶一手抓着阳台栏杆一手紧紧捂住嘴,眼泪把她的手背弄得精湿。 梁莯很快就到了韩方佳的学校,把车停在楼下,直奔她的练功房,可是没想到韩方佳已经料到他会来,提前就收拾东西走了。梁莯扑了个空,心里的愤愤不平更加强烈,他又开着车来到韩方佳家的楼下,甚至连车都忘了锁,跑到了楼上。韩方佳也是刚回来,听见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她瞪了门口一眼,想了想,还是给他开了门。 梁莯一进门就大喊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以后每天晚上到家不能超过九点钟!听见了吗!” 韩方佳的冷静与火冒三丈的他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冰窖:“我说想要见你了么。” 梁莯气恨地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清楚没有!听清楚就给我重复一遍!” 韩方佳翻了他一眼:“我是你公司的员工吗?” “佳佳!” 韩方佳指着门口说:“你走,现在就走,我不想看见你!” “这房子是我买的!” 韩方佳“呵”了一声,很可笑地看看他:“你学得真快呀。” “什么学得真快?” “学做长辈啊!”韩方佳大喊一声,转过身来。 梁莯疑惑地看着她。 韩方佳激动地哭出来,仿佛几天的眼泪总算找到发泄的机会:“我告诉你什么是长辈。长辈,就是十八岁以后就可以不管我了,有权收回我的一切,任我自生自灭。你过你的日子,我上我的学,谁也别妨害谁。长辈和晚辈之间是有代沟的,像你我这样相差一旬的情况,一定无法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都是她的潜台词,你听不懂么?” 梁莯摇摇头:“哪有那回事,周馨茶才没有那么多潜台词,我还不了解她么,是你想太多了。佳佳,不要再折磨我了,我……真的很想你……” 韩方佳说:“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你这么快就反悔了?那这次你又要用什么条件跟我交换呢?不和她结婚了吗?” 梁莯说:“那是不可能的。” 韩方佳转过身去,藏起失落的神色:“既然你做不到,那你就遵守之前的诺言,你别无选择。” 梁莯颇为疲惫地问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拥有一个家庭、同时也拥有一个妹妹?是谁这么规定的?我不想和你再谈什么交换条件了,我想要和你谈一谈人性。佳佳,你懂得什么叫人性吗?亲情和爱情,都是人性中不可或缺的……” “闭嘴!”韩方佳大声说:“如果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你就不要来打扰我,因为,你已经抛弃了我。” 梁莯不会不懂,拥有一个人就同时拥有了亲情和爱情,那是多么危险的关系,他绝对做不到,连试都不要去试。他开着车在夜晚的公路上行驶,心情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理顺的头绪。他在马路上逛游了很久才回家,发现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周馨茶就在沙发上直挺挺地坐着等他,他才突然感觉到愧疚,把她抱上了楼。 第二天上午,梁莯正在公司里开会时,突然接到韩方佳司机的电话,说韩方佳要搬到学校宿舍里去住,两个保姆正在给她收拾东西。 梁莯听到这个消息,连会议都不听了,直接跑到周馨茶办公室,推开门:“茶茶!你快去把佳佳拦住!” 周馨茶一头雾水地站起来,顺手关掉电脑屏幕:“怎么了?这样矛头失火的?” 梁莯喘了口气,说:“佳佳要搬到学校宿里住,这怎么可以呢,她从小都没住过集体宿舍,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能习惯那种地方!昨天她一定是生我气了。你快去把她拦住,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这边一下会就过去,快点!” 周馨茶脸上显出担忧:“我去,能行吗?” “你想办法啊!或者你给她解释一下!她对你有误会!总之绝对不能让她搬走!” 周馨茶说:“我不是不想去,我是怕我一出现,她的去意就更坚决了。” 梁莯冷静一下:“你说的对,那怎么办?对了,让刘姐去!” 梁莯刚要跑,周馨茶立刻喊住他:“回来!你这么大个总裁在公司里跑来跑去的成何体统,你去楼上继续你的开会,我帮你找刘姐。” 梁莯说:“好好好,你去吧,叫她马上就过去!” 周馨茶拿起电话,拨了总机号码,转到财政部。梁莯说:“你这是干嘛呢,赶快去呀,打电话能说清楚吗!” 周馨茶说:“我看看她在不在,她不在我跑过去有什么用,我先问问她在哪儿总可以吧,梁总!” 梁莯按耐着火气,说:“那我不管了,一定要办好!”说完他就走了。 周馨茶拿着电话听筒,实在说不上心情究竟是什么滋味,要不是刘姐在电话里喂了两声,她都忘了为什么要拿着电话在这里伤心。 “喂,刘部长,我是周馨茶,梁总让你……”她说到这里,觉得口气有点太硬,连忙改用请求的口气:“刘姐,我是馨茶,是佳佳的事,麻烦你帮个忙好么……对,现在就过去,对,梁总说他开完会马上就去,你能不能先把她稳住,麻烦你了,谢谢了,谢谢……” 周馨茶挂了电话,心里想,如果韩方佳搬到学校宿舍里住,就可以不用天天看着梁莯家的院子,不用天天看着他的卧室几点灭灯,也可以有很多室友,交一些同龄的朋友,并不是什么坏事。可是梁莯为什么都不考虑这些,却要极力反对她搬走呢。他不是也答应过要让佳佳学会自立的吗?可惜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 一个小时后,梁莯匆匆叫上周馨茶,一起赶到韩方佳家里。刘姐正在劝韩方佳,保姆们尽量放慢速度收拾东西,司机师傅也说车没有油了,得先去加油。梁莯和周馨茶赶来时,韩方佳穿戴整整齐齐,背着书包,坐在沙发上,好像随时就会走的样子。刘姐说的话,她根本没在听。 梁莯的出现,让每个人都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交差了。连保姆都觉得总算等到了救星,可是韩方佳根本没看他,心如止水,去意已决。 梁莯来到她面前,说:“佳佳,学校宿舍那种地方你不会喜欢的,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去了会适应不了,用不了三天你就会想家……” “别说这些,宿舍是好是坏,那是我的事。既然你要结婚了,就不必管我何去何从。这是你买的房子,我没有理由继续住在这里。”韩方佳一句话,给大家的心上都泼了一盆冷水,尤其是梁莯。 刘姐说:“佳佳,梁总说得是真的,学生宿舍里一个房间有八张床,每个人只有几平米的小空间,绝对不适合调养身体,你还是听话吧。” 韩方佳看见了周馨茶默默地站在后面,不屑地白了她一眼,说:“这些我都知道啊,没什么不好的,别人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房子再大,只能独守,难道不是一种精神折磨么?可笑的是,有些人本来就在外面,却要削尖脑袋往里面挤,刚挤进来,人又走了,总是迟人一步,在游戏规则中找不到北。”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梁莯气恼地说:“佳佳,你看看现在多少人为了你操心受累,你还笑得出来?!” 韩方佳说:“操心受累也是最后一次了,你不用这么不耐烦吧?” 梁莯刚要上前一步,周馨茶在后面抓住他的胳膊,不希望他在外人面前失态,总不能跟外界人都认为是精神病的妹妹发生口角,虽然她知道他并没有把韩方佳当成病人,只是必要的时候挂在嘴边,为她和他的二人世界遮风挡雨。 韩方佳笑了笑:“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你就让他说吧,干嘛背后拉拉扯扯,怕他丢了体面吗?以后他被你管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只能到外面找人去说,那时候看你怎么办。” 周馨茶说:“佳佳,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但你也有你的自由。” 韩方佳说:“反正我要走了,以后你怎么说都有理,希望你的面具足够圆,能把你的脸遮住。” 周馨茶侧过脸去,不再说话。 梁莯还是不甘心,刚才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周馨茶说的那两句话真让他火大,没想到周馨茶这么希望佳佳离开。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说:“佳佳,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倒是一走了之,可我该怎么平复这种心痛呢!” 韩方佳转过头去,看着他:“你的心会痛吗?” “你说呢!一家人好好的,为什么不能见面,为什么说搬走就搬走!” “是你破坏了游戏规则!不要来反问我!”韩方佳说着激动地站起来。 梁莯指着天花板大喊:“游戏规则必须要由你来定吗!” “如果我不是定规则的那个人,那我宁可退出游戏,不可以吗!” 梁莯说:“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吗!我一次都不能说了算吗!” 韩方佳眼眶发红,声音发抖地说:“梁莯!耐不住寂寞的人是你!不是我!” 梁莯百口莫辩地攥住双手五指:“我……” 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是毕竟身旁的人杂,环境不允许,他站在那里,在心底里默默数数,数到十,不行,数到二十,不行,数到三十,还不行。最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甩袖而去。 第238章 [职场剧]matche23 夜幕深沉。周馨茶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睡袍。静静的游泳池像一面巨大的蓝色镜子,无人的阳伞下躺着两张空置的凉椅。 远处的楼房三分之一都隐匿在茂密的树后,这或许正是为什么梁莯总给韩方佳买那么高楼层的原因。 今天中午,梁莯负气而走,把周馨茶扔在韩方佳家里,后来韩方佳也走了,周馨茶只好搭刘姐的车回公司。然后一下午,梁莯的手机都拨不通,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周馨茶在办公室里思前想后,总觉得梁莯好像在生她的气。 她无意间拉开百叶窗,向窗外望去,这是她第一次从市场部的窗户向外看,发现这里的视角和秘书办的视角完全不同,从这个方向,可以直接看到皇朝小区的高层。周馨茶恍然发现,原来他一直都致力于把韩方佳置于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并没有真想对她放手。 一时间所有的表象仿佛都是骗局,这一残酷的真相令她心灰意冷,可是下班后,她不知道为什么又乖乖地回到了梁莯的家,坐在餐桌前等他,泡在浴缸里等他,站在阳台上等他……让这座冷清的院落和房舍到处充满伶俜的影子,一遍遍地打电话确认他的手机是否开机。 一个足够聪明的人,就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在爱情中游刃有余吗? 听家里的保姆说,韩方佳搬出去之后,梁莯也不怎么回来,偶尔回来一趟,只为换换衣服或者换换车,佣人们都已习惯各行其是,像是系统设定的定期维护。只有周馨茶无所事事,说是女主人,但总像一个客人,说是客人,但又住在这里。除了梁莯以外,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她的真实。 只要梁莯不回来,整个世界都不再真实,一座大楼、一个院子、一个人、一部手机、一道屏蔽信号、一句不该说的话、一个误会、一种曲解……一切有形的和无形的事物都可以成为她和他之间的阻碍。而下一秒,院子的大门被一双车灯打亮,梁莯回来了,周馨茶的世界又在这一刻复苏。 她略显紧张的手,激动地抓在阳台栏杆上,竭力控制着想要跑下楼的冲动,满心怨怼地僵持在阳台上。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边,为什么把手机关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下午都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又为什么还回来……周馨茶在阳台上等了很久,几乎在栏杆旁边站成了雕塑,才听到了一个不紧不慢的上楼来的脚步声。 她的心里落寞至极,可是依然渴望梁莯像每次一样从身后搂过来的那双手。她感觉到梁莯在换衣间里不慌不忙的动作似乎还带着几分生气。她回想起今天中午在韩方佳家里说的那句话。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激起他这么大的不豫,难道在韩方佳的问题上,她不能有她自己的看法,如果不与他的看法苟同,就是大逆不道?如果她真的戴着面具,那并不是她想要的,而是他强加给她的,是他强迫她戴着面具和他相处,而这又招致韩方佳无情地讥讽,他们俩,就是制定这游戏规则的正反两派,要让闯进这个游戏里的人,都变得丑陋、虚伪、找不到北。 世上真有这样的整人游戏和人面恶魔吗?还是……所有的抱怨都出于对爱情的痴心妄想? 此刻,周馨茶湿润的眼睛颤了颤,因为梁莯在身后叫她:“茶茶。” 她回过头来,将一整晚的内心狂想曲画上一个中止符,平静地说:“你到哪儿去了,手机怎么不开……” 梁莯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把她领进屋里:“你晚上在哪儿吃的饭,吃的什么?” “在家里吃的,让保姆给我做的红豆粥。” “嗯,不错。以后如果我在外面忙,也联系不到我,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等我,知道了么。” “……” 梁莯回头看看她:“怎么?” 周馨茶眨眨酸涩的眼睑:“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梁莯沉吟了一下,发现自己装得一点也不像,只好承认:“我本来很生气。你是知道我有多不想让佳佳搬走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说。” 她问:“你为什么不希望她搬走?” “这还用问,她是病人,需要照顾。” “你就那么希望她有病吗?” “……”梁莯有点愠怒了,看着她半天不说话,调整呼吸后,重申这个问题:“我当然不希望她有病,但是,所有的医生都说她病了!” 周馨茶心悸地低下头,躲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那现在是她自己要搬走的,你也不能限制她的自由啊。” “自由!”梁莯突然甩开她的手:“你干嘛又提这个!” 周馨茶说:“难道在你家里‘自由’是禁忌的话题吗!” 梁莯深愠地看着她:“茶茶,我回来不是要跟你吵架的,否则我就不会回来了,你懂吗。” 周馨茶气愤地说:“你不是说已经调整好心情不生气了吗?为什么一回到家你就跟我找后账,我看你就是要回来跟我吵架的!” 梁莯按捺了很久,再次调整情绪:“那我们不说这个了,可以吗?” “可以。”周馨茶抱着肩膀,坐在沙发上,头却扭到另一边。 梁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端端正正,面朝着她:“那就说点别的吧。” 周馨茶说:“你开个头吧。” 梁莯沉默良久:“呵,我们之间不可能只有这个话题吧。” 周馨茶随声附和:“是啊。” “那你先说啊。” 她仍然不看他:“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现在都不敢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梁莯说:“茶茶,对不起。” 周馨茶皱起了眉,心情像揉皱的绸缎:“别这么说……”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下来:“其实我刚才在外面逛游的时候心想,就算是回来吵架我也要回来,因为我想你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这么容易被感动,周馨茶忽然流了泪。 他说:“茶茶,我真的……” 周馨茶走过去,双手捧住他的脸:“我知道,我也爱你。” 梁莯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仰起头,吻她。随着这个吻愈加热烈,他解开睡袍,分开她的腿。 半夜,周馨茶睁着眼睛一丝睡意也没有,躺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睡,平缓的呼吸说明他睡得很沉,这一天他肯定累了,为工作倒还不至于,多余的累都是他自找的,他明明可以不用这么累的。还说他,她自己不是比他更累吗?都这么累了现在还睡不着觉,究竟是谁更应该反省呢? 如果世上没有叫做韩方佳的人该多好。她就可以独占他。但这是个悖论,如果没有韩方佳,他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结婚。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爱情,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缺憾,就看能不能忍受。就像韩方佳说的,忍人所不能忍,之所以能忍受至今,是因为比任何人都想要他,美其名曰比任何人都爱他。这种控制欲也好、占有欲也好,叫做什么狗屁爱情,反正不能让人信服。到如今才发现,当你想要控制一样东西时,你反而被这样东西所控制了。就像他,他被韩方佳牢牢地控制在手心里,却还以为她永远逃不出自己的视线。 爱情也好,控制也好,占有也好,这个东西究竟有没有出路?除了放手,难道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酷热的伏天里,他独自开车,来到韩方佳的学校,拦下一个女学生,打听舞蹈系的女生宿舍楼。他的车停在楼门口,把中午回宿舍的一群群女生分流,到最后也没有看到韩方佳。午后三点,所有的学生都去上课了,韩方佳始终没有出现,他落寞地离开了。 思念是一种能叫大丈夫也变成孬种的东西。 第二次去她的学校,他没有开车,躲在一棵树的后面。他看到韩方佳拎着一个开水壶,从水房里步履蹒跚地走出来,满满一壶开水坠得她一条胳膊微微发抖,肩膀严重地向一侧倾斜下去,过路的学生们对此视若无睹,这可不是在家里,没有人把她当公主。 在企盼着第三个经过她身边的男生能帮她拎一下的愿望落空后,梁莯不顾一切地从树后跑出来,握住了那只发抖的手。韩方佳惊讶极了。 他说:“松手,交给我。” 韩方佳把暖壶交给了他,可是,当梁莯走到女生宿舍的门口时,被一个管理员拦下,说多少好话都不让他进去。 韩方佳不慌不忙地跟过来,对他说:“你能帮我的只能到此为止了,把暖壶给我吧。” 梁莯使劲眨眨酸涩的眼睛:“你打开水干什么?” “洗衣服。” “怎么,来例假了吗?” 韩方佳轻轻点头。 梁莯当时就受不了了:“来例假了还洗衣服?怎么不给保姆打电话呢!” “保姆是你花钱雇的。” 梁莯说:“如果这么说的话,你的学费也是我的钱,你的宿舍费也是我的钱,你的饭费和辅导费都是我的钱,你要怎么和我全然断绝关系呢!” 韩方佳说:“那些我以后会慢慢还你。” 梁莯当然是一万不答应:“什么?我为你付出那么多心血,你就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吗,只要把钱还给我就完事了吗?” 韩方佳声音微颤:“我也曾想过用很多方式报答你,可是你不接受!” 梁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发现宿舍楼的看门大妈在看自己,就赶紧压低声音说:“我是说,你这么固执,你到底想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回来?” 韩方佳忧伤地摇摇头:“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既然你做不到,何必一再来问我。” 梁莯说:“佳佳,我求求你,不要这样钻牛角尖了好吗?” “你结婚了吗?已经结了吧?所以你才无所畏惧地来问我,没有意义了,就算你现在和她离婚也不行了,你已经选择了她,抛弃了我。” 梁莯摇摇头:“我们还没有结婚。” 韩方佳低着头,眼底忽然闪现一丝光亮,但是没有说话。 “但很快就会结的。”他补充道:“佳佳,你看这样可以么,我向你保证,就算我结了婚,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你就当她不存在,不不不,我们都当她不存在,这样子可以吗?” 韩方佳问:“怎么个当她不存在法?” 梁莯连忙给她解释:“就像原来一样,你还是搬回我给你买的房子里,每天晚上,我去练功房接你,没有应酬的情况下我就陪着你练功,周日我陪你出去玩,只有咱们俩,你每个月不舒服的时候,我就搬到你那边住,照顾你,凡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会因为她而减少,我们在一起还是像以前一样,就当没她这个人,好不好?” 韩方佳笑了笑,摇摇头。 梁莯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为什么不可以?我以前不是也一样有过许多女人,你不是一样也可以当作她们不存在吗?” 韩方佳摸摸他略显清瘦的脸颊:“你可以当作她不存在,但我做不到。” 梁莯愤然地说:“这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张结婚证书而已啊!” 韩方佳看着他困惑的眼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没结婚,我可以永远期待着你的吻。你结了婚,我永远也不能再期待你的吻。你没结婚,我们在一起,饱受煎熬的是那些挖空心思想要嫁给你的女人。你结了婚,我们在一起,饱受煎熬的人变成了我。你没结婚,你的时间可以是任何人的,给我的再少,我都不会贪心。你结了婚,你的时间全都是她的,给我的再多,我都觉得不够。最重要的是,你没结婚,你就不会有孩子,我是你唯一的掌上明珠。一旦你结了婚,你就会有孩子,你不可能不爱你的孩子,到那时一切都变了……” 梁莯抓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如果我不要孩子呢?” 韩方佳说:“但是,她要是意外怀孕了呢?” 梁莯的眼神忽然变得茫然失措,仿佛脑路神经有点错乱了:“我……我说不要就不要,怀孕就不能打掉么,再说,她也不见得想要孩子呀……” 韩方佳的表情似乎很失望。 梁莯的表情却很痛苦:“到底你想要我怎么样呢?佳佳。如果我承诺这辈子都不要孩子,我把你当作唯一掌上明珠,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这样还不行吗?” 韩方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这种事,你不该先跟她商量好,再来向我承诺吗?” 梁莯毫不犹豫地说:“不需要。” 韩方佳提起了暖壶:“你还是先跟她商量一下吧,正好考验一下她是不是为了你的钱!”说完,她就决然地走进了宿舍楼。 梁莯被拦在门口不能进去。 公司一直没有给事业部拨款,陈部长把策划案扔给了市场部,马部长不敢接,周馨茶只好替他接过去。周馨茶拿着企划案到十八楼找梁莯,来到办公室门口,听张威说梁莯不在公司,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周馨茶给梁莯打电话,那边很久才接起来。 梁莯的声音十分低沉:“茶茶,正好有事要找你,你能不能到皇朝这边的房子来一下?” 周馨茶讶异地问:“现在吗?” “对。” 周馨茶觉得他的情绪很压抑,一定又是被韩方佳刺激到了,她看看手表——这是他送给她的钻表,自从那天起,她就一直戴在手腕上,许多人都注意到了她手上的这块表,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婚姻即将成为事实——现在是上午十点。秘书办这边看起来很忙,应该还有许多日程等着他,可是,自从佳佳搬到学校宿舍以后,不管是谁到办公室来找他,都被张威拦在门外,要不就是人不在公司,人们都以为梁总在忙着操办婚礼,只有周馨茶一个人知道他没有。 为了节省时间,周馨茶开车去了皇朝。梁莯站在十楼的窗户前看见了她的车。他手里拿着一支高脚杯,把杯底的酒一饮而尽。不久,周馨茶乘电梯上来了,夹着一份企划案,敲了敲门。已经一年没有来这栋房子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了这里。 大白天,梁莯穿得很整齐,站在略显空荡的房子里,给她打开门,四目交接的那一瞬,他的眼神似乎变成了陌生人,一缕烟香从他身上飘过来。周馨茶说:“你又抽烟了,不是都说好再也不抽了么,以后为了孩子也得戒掉啊。” 梁莯把下意识藏在背后的手亮出来,又在她面前吸了一口烟:“进来。” 周馨茶看看他那颓废的动作,疑惑着走进去,把企划案放在茶几上:“这是陈部长早上送到马部长办公室的,你看看吧。” 梁莯说:“我没功夫看他那破玩意。” 周馨茶着意地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好像很不耐烦,今天的他似乎不是谈公事的梁总。 她走过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梁莯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坐下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非要到这边来说?”周馨茶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的眼睛。 梁莯打开酒瓶子,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茶茶,如果我一无所有,你会像现在这样爱着我吗?我知道你会的,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我的个人财产有多少么,不动产大概有……” “我不想知道。”周馨茶打断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结婚就是从法律上认可两个人的关系,不考虑多一点以后会有麻烦的,我喜欢把事情简单化,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这个总也回避不了。” 周馨茶忽然间就和他有了距离感似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莯喝了一口酒,另一只手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我要把这栋房子给你,另外再给你一些存款。” “为什么?” “因为……”他把手扶在额头上,一边摇着头一边说话,好像根本不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但是又非说不可:“因为我要让律师做一个财产公证,把我现在所有个人财产都冻结起来留给佳佳。” 周馨茶惊呆地看着他,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 “不是的。”梁莯抬眼看看她,明显有些醉意,头脑却十分清醒:“茶茶,我结婚以后不想要孩子,你能接受吗?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不勉强你和我结这个婚。” 周馨茶吃惊地捂着嘴,眼泪涟涟地望着他:“呜……为什么?” 梁莯坐过来,抱住她,酒气包围了她的周身:“我认真地考虑过,像我这种情况,如果没有孩子到老的时候可能会很糟糕,但是,谁让我摊上了一个精神病妹妹,我不能把爱分成很多份,最多只能分成两份。两份,这样已经够辛苦的了,你懂吗?” 周馨茶在问为什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幸好他说他把爱分成了两份,如果不是这样,她真的会觉得生无可恋。这一刻,她想起了韩方佳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在生孩子之前会要求他做财产公证吗?” “你会跟他要多少钱,是不是视男女而定呢?” “结婚以后,你会拼命地给他生孩子吧?” “你都结过一次婚了,应该知道爱情是拴不住男人的。” “家庭和孩子也未必拴得住他,但至少能占用他的时间和精力。” “只要他对我放开手,你就赢了,只要他不再紧张我,我就输了,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你真的很聪明的话,你会看到眼前的房子和院子都是牢狱的藩篱,这里面没有一样是属于你的真实。”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牵强、这么滑稽,戴着面具坐在别人家的院子里等待那一点可怜的凉风。” “那我们就看看谁是他最后的真实吧。” …… 原来韩方佳始终都没有退出和他的游戏,也没有离开和她的战场,只不过是变换了游戏规则,更换了战略战术,打算用没有孩子的婚姻困死对手。而那个可怜的女人,没有他的心,没有他的爱,没有他的孩子,没有他的责任,只能用尽浑身解数稀释他的欲,戴着面具,坐在别人家的院子里,等待那一点可怜的凉风…… 梁莯把一个大信封放在周馨茶的面前:“这是房子的过户手续,你只要签个字就行了,这里面还有一张□□。茶茶,我是真心爱你的,你好好考虑一下,不急,只要在预订婚宴的日期之前答复我就行,呵呵,开玩笑的,那个时候可就真来不及了。” 周馨茶看着他,很想对他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第239章 [职场剧]matche24 一个阴霾的下午,周馨茶坐在梁莯的车里,和他一起到韩方佳的学校观摩期末考试。来此观摩的家长很多,大家都在一个偌大的玻璃窗外面站着。舞蹈教室里有十几个女生,还有一位气质很好的女老师。 韩方佳抽签抽到了第一个,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反倒是站在外面的梁莯显得有些局促。大家看见韩方佳发髻高挽,穿着洁白的天鹅裙,亭亭走到教室的中央。这时,她透过大玻璃看过来,眼里透射着不言而喻的自信。梁莯低头看看手表,离考试时间只有一分钟了。 当周馨茶得知,他的手表都是跟这个舞蹈教室的钟表校准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手腕上的这块钻表戴着很凉。为什么她的时间全都是他的,而他的时间却是另一个人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做蛋糕剩下的边角料,虽然味道一样,价格却相差甚远。只是,他的蛋糕只有观赏价值,却不能吃,当他饥饿的时候,还是要靠边角料来果腹。他守望着这个美丽的蛋糕,想象中的美味永远比唾手可得的东西美好。 每当他站在人群中间,用那种自豪而又陶醉的眼神注视着韩方佳的舞姿时,周馨茶就会想起儿时的一个音乐盒。 那是一个粉红色的塑料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有一个圆形的小舞台,盒子的夹层中,藏着一个带磁性的芭蕾舞小人,把它立在舞台上,它就会随着音乐在那上面转圈儿。那是她最喜欢的生日礼物,至少在十岁以前,她都把它宝贝地锁在抽屉里,不许任何人碰它。如果这么想就会让自己好过一些,那么韩方佳就是他的宝贝音乐盒,他永远也不必为孩子气的任性和自私而感到内疚。 一首圆舞曲终了,韩方佳跳完了,教室里的学生们开始鼓掌,梁莯也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韩方佳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梁莯坐进车里,对周馨茶说:“你帮我去跟佳佳说,中午咱们一块儿吃顿饭吧。” 周馨茶犹豫一下:“……我去说,她会答应吗?” 梁莯说:“她不肯见我,只有你去了。我看她今天心情不错,就说给她庆祝一下,如果她不答应就算了,不要勉强她。” “好吧。” 周馨茶绕到后面更衣室,韩方佳刚好换完衣服走出来。四目相对,周馨茶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很卑微:“佳佳,祝贺你考试成功,我们……想要为你庆祝一下,中午一起去吃顿饭吧?” 韩方佳看看她,再看看坐在车里的梁莯,冷淡地说:“不用了。” 周馨茶说:“你就不能体谅他一点吗,他在外面等了一上午,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你都不答应吗?” 韩方佳看看她,轻蔑地笑起来:“你不是也在外面等了一上午吗,是他让你来求我的吧?同是老板又是老公的他,对你来说压力很大么?不过,你这副奴颜卑躬的德性,他也很受用,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周馨茶被她凌厉的目光逼得无处遁形,感觉自己的脸颊热辣辣的:“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我是无所谓的,但是,你这样对他,他会很难过。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拿出最好的状态来面对你,你要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在秘书办做事时,我曾经看到他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整个身体僵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夜,我想,公司的事情应该还不至于让他为难成那个样子……” 韩方佳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馨茶抬起眼帘,对她凝眸苦盼:“韩方佳。他那么爱你,你能不能对他仁慈一点?” 韩方佳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好吧,那就去吃饭吧。”她说着走向梁莯的车,把周馨茶撇在身后,自动去找她的公主专座。 梁莯开心极了,连忙把一个漂亮的小花球献给韩方佳,笑着说:“佳佳,祝你每次考试都得一百分!” 韩方佳低眉抚摸着小花球,淡淡一笑:“你们达成婚前协议了?” 梁莯有些莫名:“什么婚前协议?哦……对,那个都说好了,放心吧。” 周馨茶随后坐上副驾,让司机开车,不经意地听见韩方佳的后半句话:“……是么,口头协议应该是没有法律效力吧。” 梁莯瞟了一眼周馨茶,敷衍地笑笑:“唔?呵呵,那个以后再说。” 韩方佳玩弄着花球,看似心不在焉,句句直戳重点:“那怎么行,人心隔肚皮,你知道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一种人,嘴里满口答应,就是不照你说的去做,孩子也不是商品,你有什么办法原封退回?” 周馨茶一句话也不说,默然从倒车镜里看着梁莯的脸。 梁莯愠了口气:“佳佳,咱们今天不谈这个。说说你想吃什么吧。” 韩方佳说:“当然是麦当劳啊,如果你问我,我的答案永远都一样,不会像某些人,奴颜卑躬、曲意逢迎,嘴上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是另一套,做起事来就更不好说了……” “好,就去吃麦当劳。”梁莯似乎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伸手捋捋韩方佳的高吊辫儿,笑着说:“今天,考了一百分的小公主说了算,我们陪你一起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韩方佳满意地冲他微笑。他那快活的表情映在倒车镜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周馨茶发现自己待遇越来越差了,现在不但彻底变成了韩方佳的跟班的跟班,而且他连问都不问就把这种关系敲定了。如果曾经把韩方佳的话理解得太单纯,那么现在才算深刻地领悟了,她说,睡过一次之后他就不会再牵着对方的手,那只是一种比喻,自己怎么会笨到真的去留恋他的手,这一刻,她完全在游戏规则中找不到北了。 到了麦当劳里,在一个靠窗边的桌位坐下来,梁莯打发司机去排队,因为和韩方佳相聚的时间有限,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排队点餐上,如果是在以前,对他来说亲自为韩方佳排队点餐也是一种幸福,周馨茶完全有理由这么猜。 今天不是周末,人不算太多,天气不好,麦当劳里有点冷清。 周馨茶面对一桌油炸性的食品,胃口全无。想到这个,她真的很佩服韩方佳。为了这场无硝烟的角逐,韩方佳甘愿从二百平米的豪宅里搬出去,住进只有二十平米的八人宿舍里,毫无过度地从白雪公主变成灰姑娘。现在她又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吃着这些高热量食品,不知道这一顿饭她需要用几天的饥饿感来恢复形体上的发胖。在这份苦情的三角关系中,每个人都活得那么不容易。 这是干嘛啊。 周馨茶看着摆在梁莯面前的那个巨无霸被他一口一口地艰难地吃下去,虽然表面上吃得很大口,但一点也不享受,只不过是拿饮料往喉咙里面送,他一定是还想做回她的大力士,所以才这样勉强自己的胃。 周馨茶用叉子扎起一块儿培根,十分不情愿地张开嘴,看看梁莯,他几口就把那个巨无霸吃下去了,杯里的碳酸饮料也喝光了。他用手蹭蹭沾满油渍的嘴角,笑着看韩方佳吃,韩方佳往他嘴里送一根薯条,他试图把她的手指一起吃进去,韩方佳赶紧抽出手,两个人对着笑,笑得旁若无人。 窗外有几个过路人,像看西洋镜一样盯着他,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说的什么完全听不见。周馨茶猜,她们可能在说,快看那个男的居然那么爱吃麦当劳。 这时,周馨茶感到一阵恶心,突然站起来,捂着嘴跑进洗手间…… 梁莯和韩方佳同时盯着她的背影,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傻在了那里。周馨茶在洗手池前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呕出来,抬起头时看见镜子里映出梁莯的身影,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周馨茶摇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恶心。” “恶心?” 梁莯怔愣的眼神含义实在太丰富,让周馨茶不敢多看一眼。 “没事,走吧,回去吧。” 周馨茶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拽了回去。 梁莯严肃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有了?” 周馨茶的胳膊被他钢钎一般的手指捏得简直要骨肉分家,疼得几乎掉眼泪:“放开手,你弄疼我了!” 梁莯不管她怎么挣扎,两只手全都上来,牢牢地将她锁在手中:“你是不是真有了!你倒是说啊!”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干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周馨茶眼泪婆娑地抗拒着他无情的双手。 梁莯额头上爆出两条青筋,表情变得既陌生又可怕,周馨茶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被抓痛的胳膊失去了知觉,只觉得一颗心又恐惧又受伤。 这时,所有的人都在回头看他们。韩方佳若无其事地走出麦当劳。 梁莯把周馨茶从洗手间里拽出去,就像抓着一个俘虏,他打开车门,把周馨茶塞进去,随后上车,对司机说:“开车!” 韩方佳的目光依然冷漠到零点,到了学校门口,她自顾自地解开安全带,一句话也没说,重重地摔上车门,走了。 司机问:“梁总,去哪儿?” “去医院!” 周馨茶说:“我不去!” 今天下午公司里本来有会议,可是梁莯给张威打电话,临时取消了会议,他挂掉电话,大声说:“你必须去!” 周馨茶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梁莯立刻追上,把她紧紧地控制在手里,使劲儿摇晃她的身体,怒吼道:“周馨茶!你到底是怎样的女人!你说,你是不是真的为了我的钱!为什么怀孕都不告诉我!” 学校门口有人围观。 梁莯回头对他们大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这又不是在公司,人们只不过站远一点,围观的人反而更多了。 周馨茶被他弄得狼狈不堪,披头散发,满脸是泪,顾不上什么形象。梁莯抓着她把她往车里拖,她死活也不上车。就在这时,人群里跑出来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嬉皮士衣服,头上扎着一根辫子,虽然不像梁莯那么壮,但毕竟是个男的,力气比较大,趁其不备,一下就把周馨茶拽了过去。 “真他妈缺德!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梁莯觉得莫名其妙,其实早都把这个人忘了。周馨茶慌乱中一看,竟然是王禹,满腹委屈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他怀里哭起来。王禹帮她弄弄散乱的头发,拽拽凌乱不整的衣服,这个动作严重刺激到了梁莯。 梁莯攥紧拳头,双眼冒火星,对王禹大喊:“快给我滚开!” 王禹护着周馨茶,说:“你才给我滚开呢,你是谁呀,这是你们家地盘吗?噢——我认出来了,你不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史上最年轻富豪吗?赚钱机器!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吧?你不是在和女大学生搞对象吗?去里面尽情搞啊!为什么一再纠缠周馨茶?” 梁莯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她,是,我,老,婆!” 王禹回头问周馨茶:“周馨茶,你和他结婚了?” 周馨茶看着梁莯三尸暴跳的样子,心里很恐惧,但还是摇摇头,发现这时梁莯的脸变青了。 王禹对他说:“她和你没关系!快坐上你的破保时捷给我滚!不然我可就叫人揍你了!” 梁莯很想过去打架,但是一想到这里是佳佳的学校,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佳佳的身份被曝光,只好极力地压抑。他最后看一眼周馨茶,二话不说,回到车里。 “呸!孬种!”王禹朝他啐了一口。 梁莯走后,围观的人渐渐散了。 王禹百思不解地看着周馨茶:“到底怎么回事,他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不离开他?” 周馨茶抹着眼泪,实在是无言以对。 王禹看她那纠结的样子,觉得刚才管错了,这种事好像不该管,他问:“你还是要跟他结婚吗?” 周馨茶摇摇头,心里说,别问我这个问题…… 王禹安慰她:“既然不结婚了还伤心什么,随他去呗。” 周馨茶还是摇摇头,丢下他,独自跑掉了。 此后的几天里,周馨茶失踪了,梁莯找遍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电话也打不通,出租房那边,据小钰说,她根本没有回去过。现在距离婚礼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自从那天在皇朝谈完了那件事后,周馨茶一直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现在到处找不到她,这是想要结婚的节奏吗,梁莯感到很生气很生气,简直快要给她气死了,索性不再找她,叫她自己看着办。 这段时间,他都不敢去见韩方佳,在没有弄清楚周馨茶是不是怀孕之前,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韩方佳。看样子,周馨茶好像是真怀孕了,不然怎么会人间蒸发。梁莯猜,她可能是打算把身孕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然后再出现。到那时,他只有被动接受。想到这一层,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要爆炸了。 这天,梁莯一整个下午都无所适从,晚上没有应酬,韩方佳那边不敢露面,周馨茶又销声匿迹,他感觉自己快要憋疯了,必须要找一个出口,就给carrie打电话,临时约她出去吃晚饭。carrie当然是欣然愿往。 吃饭的时候,梁莯的情绪还不错,可是吃完饭后,他就总是看手机,carrie还以为他要忙着回家陪娇妻,没想到他竟然提议去酒吧喝酒。 carrie把他领到一家地下酒吧,这家酒吧很有意思,里面光线暗淡,刚进来的人都是两眼抹黑,什么也看不见,过一会儿眼睛适应过来了,才发现身边有许多漂亮妹子。其实酒吧里充斥着俊男美女,不过,梁莯的眼里只有美女,俊男对他而言就跟植物差不多,因为他是一个绝对的直男。 carrie拉着他走到跃层楼台上一个半私密性的包间里,圆形的沙发四周被垂下来的金色碎线包围。carrie脱掉外衣,露出两条修长的手臂和一截窈窕的腰肢。但是梁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 服务生问他们喝什么酒。梁莯瞥了一眼酒单,把戴着钻表的手伸出来,指着最贵的一排鸡尾酒,说:“把这些挨个都给我上一遍。” 服务生神色异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carrie只是看着梁莯笑。服务生犹豫了一下,拿着酒单走了。像他这样charming多金的男人只要一点酒,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梁莯感到百无聊赖,拄着下巴,跟carrie闲搭:“这里还不错,你经常来吗?” carrie说:“这是第二次,你没来过吗?” “没有。我很少来这种地方。”他的口气听起来很挑剔。 carrie说:“那你一般都去哪儿喝酒?” “工作应酬的酒都喝不过来,哪有工夫到处找酒喝。” carrie说:“那你今天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啦?” “我不是心血来潮,我是心力憔悴。” carrie笑。 梁莯一点也笑不出来,心不在焉地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心力憔悴么?” carrie调侃他说:“你不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出来找人倒粪是很没面子的事么?” “呵呵。” 梁莯生硬地扯着嘴角呵呵两声,实际上是毫无兴致,眼睛在酒吧里寻觅了这么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入目的女人,不是太嫩,就是太老,要么就是太流俗,要么就是太装逼,最后只好放弃寻寻觅觅,把眼睛收回到carrie身上,发现她的身材还不错。 服务生端上两杯马格丽特,一蓝、一红,放在他们面前的圆桌上。 梁莯端起那杯蓝色,喝了一口,有口无心地一问:“你在法国交过男朋友么?” carrie端起了那杯红色:“交过。” “交过几个?” “大概三个。” “为什么是大概?” “有的也许不能算。” “呵呵,炮友?” “嗯。” 这女孩儿真大方,梁莯佩服她的诚实,喝了一大口马格丽特,看上去很无所谓。 carrie问:“你呢?” “我什么。” “交过几个女朋友?” “忘了。” “大概多少?” “如果炮友都不算,大概只有一个。” carrie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但是也很无所谓。 梁莯问:“你看我这样像一个快要结婚的人吗?” “为什么不像?” “快要结婚的人都像我这么无所适从吗?”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在等一个答案。” “她还没答应你的求婚吗?” “一个附带条件的求婚,要是你,你会轻易地答应吗?” “那要看是什么条件了。” “条件就是不要孩子。” “你要做丁克?” “是啊。” carrie笑了。 梁莯问:“笑什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就这样,没别的了?” “没了。” “就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考虑到现在?” “唔,可能还在考虑中吧。” “她要是不答应,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一排鸡尾酒都上一遍,喝到了二半夜,在冷冷清清的家门口,梁莯醉醺醺地被司机掺下车。当他晃晃悠悠地走进客厅,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屋里点着一盏昏黄色的落地灯。梁莯用手掌捋了把脸,再展眼看去,确定沙发上真的有一个人。 “茶茶……” 梁莯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颓然地倒在沙发上,趴在周馨茶的身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你再这样玩消失的话,我就和别人结婚,不等你了。” 周馨茶冷淡地说:“如果我怀孕了,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梁莯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扶着沙发坐起来,醉眼迷蒙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要一个不给我出难题的老婆,这都不行吗?” 周馨茶闭上眼睛,面颊上出现两道泪线:“我知道,你只是想结婚了。” 梁莯说:“是的,我是想结婚了,我想要每天被期待着回家的感觉,回到家里可以看见灯光,就像刚才,你在家里等着我,而不是房子里一片漆黑,连门都没有人给开,走到门口,索性调头而去,三更半夜一个人到处游荡,只有我想起来给别人打电话,却没有人打电话来问问我人在哪里,那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再也不想要那种所谓的自由!茶茶,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想和你结婚,我发誓绝不会和你离婚,好吗?” 周馨茶流着泪说:“我又何尝不累,我又何尝不想和你结婚,但你想要的是一个符合你标准的女人,不是周馨茶!” 梁莯甩甩头痛发作的脑袋:“不是那样的,我只想要你!我真的只想要你,因为我爱你,我爱你……”他说这些话时眼圈都红了。 周馨茶捧住他的脸,最后一次郑重地问他:“那如果我真的怀孕了,而且我想为你生孩子呢?” 她的眼神里充满苦涩的渴盼,梁莯却没有回答,猛地将她扑倒在沙发上,落下燃情如火的吻。周馨茶用力推他,可是喝醉酒的他就像尸体一样死沉的。 以前,他趴在她身上时,总是拿捏着她所能承受的重量,这一晚,他将她实实地压在下面,把全部重量都倾覆给她,让她一丝也挣脱不得,后来她告诉他,她没有怀孕,那天是吃坏了,他如释重负。 清晨,周馨茶在浑浑噩噩中醒来,发现枕边无人,梁莯大概去公司了。她把他的枕头抱起来,填满心中无尽的空虚和悲伤,尽管不喜欢昨夜的那种爱虐,但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回忆,深刻的回忆,永难忘怀。 她下楼去收拾梁莯昨天脱在沙发上的衣物,从衣兜里抖出一条手绢,据说这是某个女人的手工作品,她把它拈起来仔细地看看。上面有一些抽象的刺绣,结合了水墨画和印象派的风格,没有具体的形象可言。 那些挖空心思想要染指他的女人,一定要一个赛一个地聪明才好,不然怎么躲得过他未来妻子的法眼,不过,就算再聪明的女人,也一定过不去韩方佳那个终极关卡。 有了韩方佳,至少周馨茶可以放心,他不会真的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那天陪他去观摩韩方佳的期末考试时,周馨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出现,第一次改变了他们之间的游戏规则,第一次破坏了他们一致对外的默契,第一次让他们只有那样隔窗相望才能够见面。 对于以往的一切,她都感到抱歉,今后,他们再也用不着那么幸苦了。 周馨茶发现只能把记忆截断在很久以前风和日丽的一天,从那之后竟然都是满腹苦涩的泪水,都是须要忘记的。那一天,一个男人笑着对她说:呵呵,我愿意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多么自负的男人,多么高调的求爱。那是爱情最美的开端,纵然还是逃不出分别的结局,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记得梁莯曾经提到过“精神洁癖”。这个词很好。当时周馨茶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现在她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一个人对物欲过于淡泊,那么必然在精神上比任何人都执著。在他爱过的所有女人里,她可以不是第一个,也可以不是最后一个,但她永远无法接受附条件的求婚。 中午下班,梁莯兴冲冲地拿着定制的钻戒回来,路上还买了一束鲜花,回到家里,到处都找不到周馨茶,他急得满屋乱转,最后在茶几上看到了一份房屋过户手续和一张磁卡,手中的鲜花霎时散落在地。 一个月后,预定的婚礼如期举行了,许多报纸和杂志上都刊登了梁莯和carrie的婚礼盛况。一个主张精神洁僻的人,终于把人生百态看破,接受了现实中的不完美。可是最后谁也没想到,爱情和婚姻竟是这么的风马牛不相及。 受到巨大打击的周馨茶,曾经想过用很多种方法结束她的生命,滑稽的是,那个半死不活的市场部策划案一次又一次把她拉出绝望的临界点。理由是这个案子是她亲手策划的,没有她不行,而且现在公司也愿意给这个案子拨足款项,计划要重新启动。 周馨茶也曾痛彻心扉地以为,自己绝对不能继续生活在这座伤心的城市里、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公司里,眼睁睁地看着梁莯婚后的样子,多少次她试图捍卫精神上的洁癖而离开,却又阴差阳错地留了下来。 后来,她有一次路过麦当劳,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在临窗的桌位上吃饭。carrie可以和梁莯共同抢吃一个巨无霸,也可以和韩方佳不知疲倦地互讥互瞪。原来carrie那个类型的女人,才是这个剧本的最佳女配角。他们快乐的身影,萦绕在周馨茶悲凉的脑海里,久久难以释怀。 梁莯结婚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周馨茶都不敢回到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不敢点开收藏夹里的个人主页,不敢到饭店里要红豆粥,不敢抬头看那扇空荡荡的百叶窗…… 然而,在公司,在各种应酬的场合,当和梁莯以及carrie低头不见抬头见时,她却可以若无其事地笑着打招呼,这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她自己。 她的“懂事”真是深入人心,所以从表面上看,她是第一个被梁莯赶下床,却一路晋升到副总裁的女人。只有个别人了解,当年梁总的闪婚是为了掩饰一次失恋的创伤。 有些事物太希求了反而得不到,有些事物毫无准备却又扑面而来。多年后,那个策划案竟然从重重的流产危机之中奇迹般地生存下来,为公司赢得巨大的国内市场份额,实现了当初的蓝本。梁莯的财运始终都那么亨通,而他永远只能是周馨茶命里的贵人。 在一次次完善策划案的会议中,梁莯仍然可以高瞻远瞩而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地评价周馨茶的提案,一如过去的某个瞬间,他曾经愿意放开手,让一件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远去,以清醒而理智的头脑来处理感情。 经历了沧海桑田之后,周馨茶不再怨恨他,只因他真的放过手。 退出剧情的安可使用了系统时空咒,将剧情返回到五年以前,然后打开梁莯的脑瓜盖子看看,发现那里面真的只有发条和齿轮……安可踩着一个板凳,手动把他的发条拨回到五年前的某个员工婚礼上—— 那一天,梁莯做完证婚人,在一片掌声中潇洒地走下红地毯,他独自走出热闹的结婚礼堂,来到电梯门口。 当他摁下电梯按钮时,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他回头看看,却空无一人。 我爱你只因岁月如梭 永不停留永不回头 才能编织出华丽的面容 不露一丝褪色的悲愁 在无星无月的夜里 如何停止对你的思念 一层是一种挣扎 一层是一次蜕变 而在蓦然回首的痛梦里 亭亭出现的是你我的华年 至此,《职场剧·我的衣冠禽兽上司》全剧终! 第240章 [童玩剧]matche1 谁能理解孩童的幻想?塑料玩具的世界里也有战争与和平。 安可的灵魂被植入一个合金机器人的体内,在这里,安可拥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帝狮卡魄,并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玩具之间的你死我活之中。现在,植入程序启动,安可收到系统的提示音,叮——[第九站:《机甲和玩具交恶的日子》,角色扮演:卡魄。催眠模式开启!] 啊啊啊…… 谁这么烦人? 啊啊啊……不要炸了,烦死了! 卡魄在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中渐渐苏醒,震得整个身体都要散架似的,他打开前视窗,看见一枚浑圆的塑料炮弹朝自己飞来,他沿着炮弹的方向逆向看去,以军用望远镜的高倍可视度,追踪到了一个可恶的家伙,这个吵醒他好梦的罪魁祸首,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狂轰滥炸,没完没了,简直莫名奇妙。 卡魄轻松抬起胳膊,发射出一连串的拦截弹,把对方的袭击遥遥阻隔在千里之外。然后,趁着对方暂时熄火,他大吼了一嗓子:“喂!知不知道我谁?我是帝狮卡魄!” 对方回答:“炸的就是你,卡魄,受死吧——” 卡魄听罢,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对方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留,一阵连环炮落在他的头顶上,把合金头盔炸得叮当乱响。 卡魄火大地摸摸被火药烧黑的头盔,仔细调调前视窗的焦距,看见很远的前方有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漂浮着一艘航空母舰,甲板上站着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就连眼睫毛都是一根根的钢针。 卡魄心想,这家伙简直丑爆了! 卡魄问它:“你为什么要炸我?我和你有仇吗?” 对方说:“我看你不顺眼就炸你怎么了!” “靠,你炸我也得给个像样的理由吧!” “别废话,吃弹——” …… “吃蛋,吃饭,再吃一口蛋,再吃一口饭……好啦,完成任务,好乖。”安可轻轻拍了拍小外甥的头顶,用勺子的边沿稍微刮了刮粘在他嘴角的饭粒儿,微笑着对他说:“等小姨洗完碗就过去陪你玩儿,你先自己玩一会儿,乖。” 对面的小毛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一帘油亮的齐刘海和剃光光的两个鬓颊,使他的小脑袋看上去像个白垩纪的小怪兽。他笑眯眯地挤挤大眼睛,对安可扬起清纯可爱的小脸儿:“我今天收到了新玩具!” “是吗?谁给你买的?”安可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假装很好奇地问道。 小外甥努起满是小酒窝的下巴颏子,眼神里闪闪发光,满满都是神气:“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安可一手端着一摞碗,一手勾了勾他那软乎乎的小鼻尖,笑着说:“是真的吗?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外甥的眼睫毛忽然有些低垂,以孩子气的轻脆外壳掩饰着内心的遗憾:“……在网上买的,给、给我寄过来的。” 但这时安可转身进了厨房,把碗筷放在水盆里冲洗,没有看见这个表情,她娴熟地刷着碗:“我就说嘛,是什么玩具啊?拿过来给我看看好……吗……” 安可一转眼,已经看不见小外甥的身影了,只听见两只小脚丫光着脚在地上咣咣咣的跑步声,然后他就闪电似的出现在安可的面前,手里提着一支机甲变形战士,严格的说是一把大塑料枪。安可之所以能猜到它的名字,是因为十分了解小外甥的习惯,这类可以变形的玩具在他的字典里都叫做“机甲变形战士”。 不出所料,他双手握住抢柄,摆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帅的造型,神气十足地说:“哼哼~~这、这个是龙头主帅巴顿!” 咦咦? 安可意外地看看他手里的新枪:“这个叫什么?” 小外甥以同样神气的口吻,重复了一遍:“龙头主帅巴顿!” “哦……” 这名字听上去还真挺威风的,安可心里笑笑,用在我正在篡改的小说剧情里应该不错,啊撒,我在想什么。安可擦了擦手,走出厨房,摸摸小外甥的脑洞大开的后脑勺,好奇地问:“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小外甥吭哧了半天,说:“唔……因为、因为它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了解。 安可想起昨晚哄他睡觉的时候,随手拿起一本《少儿十万个为什么》给他讲,书里面的问题都好深奥,若是不看答案,大人也答不出来,比如,星星为什么眨眼睛?雪花为什么是六角形?太阳和月亮为什么不能同时升起? 可是小外甥的回答永远都是:因为它本来就会眨眼睛,因为它本来就是六角形的,因为、因为它们本来就不能同时升起……问了一晚上的为什么,得到了一晚上这样的答案,安可也真是醉了。 这孩子的精力非常充沛,通常吃完饭后,他都要在房间里大玩特玩一番,把所有的玩具都摆出来,让它们进行一场异常激烈的世界大战。折腾够了,他才会困。今天,他超乎寻常地兴奋,一直在国外工作的爸爸从网上给他买回来他梦寐以求的新玩具了,他一定会闹腾到很晚。 安可就是来帮着哄孩子的,因此义不容辞地陪他玩儿。 每当他们开始新一轮的世界大战之前,小外甥都要先分配玩具,把两个阵列搞得实力相当悬殊,每一次他给自己的阵列都安排体型夯实的合金玩具,而只分给安可软塌塌的塑料车或者毛绒玩具之类。这一次,他很慷慨地分给安可一个“机甲变形战士”,其实是一个变形合金小飞机,掰开暗扭之后,可以变成一个不错的机器人。 安可正要问问理由,他就说了:“我有了巴顿就什么都不怕了,嗄!” 安可笑着点点头:“好吧,那我也给我的战士起个名字,唔……就叫‘帝狮卡魄’!怎么样?” 小外甥几乎都没有听清楚对方的名字,就开始用巴顿的子弹枪朝这边打过来了。一连串的塑料子弹打得安可的手背好疼,看来是不迎战不行了。可惜,安可的帝狮卡魄很低端,不能发射子弹,只能挥舞一支假枪,整个晚上,被这个新来的欺负得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 结局是早已命定的。即使困到抬不起眼睑,小外甥都要宣布战争结果:“我赢了!” 帮他洗漱完毕,把他弄上床,稍微拍拍他,便听见他呼呼入睡的声音。今天真是玩儿累了,墙上的时针才指到八点半,安可歪在床边,撑着下巴,无意地瞥见了躺在地垫上的“巴顿将军”。 安可揉了揉还在微微发痛的手背,心里不由自主在想:巴顿,别忘了你可是新来的,我刚才是让着你。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一点都没感觉,别看你是从外国飞回来的,等你被下一个新玩具代替之后,到那时我再好好折腾折腾你,哼哼。 对了,刚才倒垃圾的时候不小心看见包裹里的价码单了呢,价钱贵到可以买一台不错的电动车。既然小外甥都睡着了,我干嘛不把它拿起来好好瞧瞧呢。 想到这里,安可轻手轻脚地走到“巴顿”的身边,蹲下,凝视着它。突然,灯光一亮,它的头部上有两个像眼睛一样的感应灯,差点把安可吓死。灯光熄灭了,但是安可停在半空的手犹豫下来,该不会是智能玩具吧,不然没理由这么贵的…… 想到这儿,安可打开门,出去把包裹里的说明书取回,仔细辨认上面的英文单词,虽然她的英语学得不怎么好,但是分分明明地看到了“芯片”一词,原来真是一款智能玩具,早就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了。 安可把它拿起来,胡乱掰几下,摆出一个怪异的造型,然后把它放回原位,哈哈,相信明天小外甥醒来后发现它自己变形了,会问到安可,到时,安可会说:它本来就是那样子的。 正在窃喜中,忽然,巴顿的感应灯又亮了—— 而且还说了一句话——“呜,飞了将近二十个钟头,我好饿”。 第241章 [童玩剧]matche2 安可赶紧回头瞅瞅,还以为是自己身后有什么人在说话,结果发现声音真的是从“巴顿”的脑袋里发出来的。安可觉得这个玩具有点蜃人。她试探着和它对话:“你说你饿了?你要怎么吃饭呢?” 巴顿的“眼睛”一亮一亮地说:“智能机器人是需要充电的,待机二十多个小时,刚才又打了一个小时的恶仗,呜,现在肚子里正咕咕叫呢,再不充电我就要昏过去了。” 安可捂着嘴巴好笑地看着它那副要死要活的德性:“是吗?没看出来,刚才你打仗的时候不是还挺有电的吗?如果不给你充电的话,你今天晚上会一直待机吗?” 巴顿说:“那可就说不好了,可能半夜就该昏了。” 安可说:“昏了会怎么样呢?第二天充电还来得及吗?” 巴顿想了想说:“唔……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充上电,明天就能接着玩了不是?要不然,你外甥明天醒来,发现我昏过去了,会很伤心的吧,我可是他心爱的龙头主帅啊。” “嘁——”安可不屑地笑了起来,心想,都已经落到这份田地了,还大言不惭地跟我谈条件呢,真是心室肥厚的说…… 刚想到这里,巴顿就像有读心术一样,接着她所想的内容说:“我没有心,我只有脑。什么叫做智能,懂吗?” 安可吓了一跳,几乎蹦起来:“怎、怎么?难道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真可笑,我如果连你想什么都不知道,那还叫‘智能’玩具吗?你把我掰成这么丑的姿势,说明你是没有童年的小孩,而且我还知道你暗恋你的表姐夫……” “呜哇——” 安可大叫一声,真的蹦了起来,这是什么鬼?! 这种隐秘是“智能”所能窥探得出来的吗?这是人内心深处的感情,甚至连感情都不算,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可以让一个玩具随随便便像唠家常一样就说出来吗? 就算表姐夫英俊潇洒有能力,亲戚朋友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并不表示安可在暗恋他啊! 而且表姐和表姐夫的感情很好,虽然现在算是跨国婚姻,半年才能见一次面,但是从来都没听说有过第三者什么的。 表姐是博士,是大企业的高官,能力强,长得又漂亮,安可觉得自己跟她没有可比性。安可十分生气,觉得自己的人格和隐私被冒犯了。 巴顿懒洋洋地说:“所以我不喜欢和成年人在一起,只要你们的手碰触到我,我就知道你们心里所有的秘密,包括最深层的隐秘,儿童的内心就很干净,我就不用那么累。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小孩儿都不喜欢吃饭吗?因为他们不爱饿。怎么不饿呢?因为他们不像大人那样整天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是非常耗费能量的。呜……不过,我是靠充电维持的,我真的饿了……喂喂,小姨,先给我充上电再慢慢聊好吗,怎么我也算你们家的一个成员了,也该照顾一下吧?” 此时此刻,安可的脸已经气绿了:“你这只死洋鬼,不要叫我小姨!我看胡思乱想的人是你吧!不要以为我外甥喜欢你你就得意忘形,我完全可以把你扔到垃圾箱里,然后跟我外甥说你丢了。” 巴顿大概是有些担忧,迟疑了几秒钟,说:“我可是你姐夫花了一个月的薪水买回来的cij产品,你把我扔掉就等于让他一个月汗水付之东流,这样你忍心吗?” 安可不可思议地打量它:“你真是cij公司的吗?” “嗯哼,谁叫你急着把包裹单扔啦,那里面有一大本使用说明书你都还没看呢,上面明明写着cij公司出品呢。” 安可急忙奔到门外,把那个硕大的包裹盒拖回来,找到了一本厚厚的s,如获至宝地翻开来看,摄获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单词bug。果然。以前听朋友说过,cij公司是专门生产十岁以下儿童玩具的,售后服务做得特别到位,如果产品有一丁点瑕疵或是不称意的地方,可以在七个工作日之内退货。 安可在设想一种可能:如果明天一早就把它寄出去的话,最多用两天时间就可以上飞机,飞机上需要一天时间,到地方再多不过五天,退货是完全赶趟的。 巴顿沉默不语。 安可在想:到时候公司会发过来一个全新的产品,我绝对不会再碰它。 巴顿说:“小姨,你别忘了,人为的bug,公司是不予退换的。” 安可说:“谁说是人为的?你有个与生俱来的bug。” 巴顿自我审视很久,实在找不出什么问题:“在哪里?” 安可说:“你的子弹打人特别疼,如果对方是儿童,你会伤害小孩子娇嫩的皮肤。” 巴顿似乎有些害怕,变得有些口痴:“那、那个不算bug,好吗?” “算。” “不算。” “就算。” “就不算。” 安可说:“而且我的手背现在还红着,我得赶快把它拍个照,一块儿给公司发过去,作为有利的证据,到时候可就不是更换产品这么简单了,哼哼很有可能,你会成为卖不出去的伤人玩具,被批量扔到垃圾处理站去。”她说着拿起手机,给手背照了一张照片。 巴顿口气一转,哀求道:“别,求你了,我活到一岁不容易,呜……” 安可不由分说,把包装袋套在巴顿的头上,巴顿说话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呜呜,饶了我吧,你的秘密,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安可一边研究包装袋一边冷硬而轻松地说:“得了,我也不用给你充电了,好自为之。” 巴顿的声音像被塑料袋糊住嘴巴,听上去快要窒息了:“小姨,别把我退回去,退回去的产品都要被解剖,我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安可说:“我其实挺怀疑你真的是一款儿童玩具吗?现在的人工智能真恐怖,我担心我外甥会被你带坏!” 巴顿说:“我可以答应你,在你外甥面前装作不是智能玩具,永远不跟他说话!只要你把我从这个塑料袋里弄出去,我就听你的,从此以后只为你服务,可以吗!?” 安可听到这里,手里的动作慢下来:“那你都会做什么?” 巴顿说:“先把塑料袋拿开。” 安可说:“你会做饭吗?洗菜?洗衣服?叠被子?擦地?” 巴顿一直摇脑袋。 “那你会做什么,我要你有什么用?” 巴顿说:“我会读心术。” 安可想了想:“也就是说,凡是触摸过你的人心里想什么你全知道?” “是的啊。本来这个功能被设计出来之后,被公司的总设计师否了,但是芯片已经安装,公司紧急召回所有产品,而我是被粗心大意的员工遗漏的一个。” 安可问:“也就是说,你可能是唯一一个带有这种芯片的产品?” 巴顿点点头(亮亮头顶指示灯)。 “听起来真不错,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会读心术的玩具,而我是第一个被窥探隐私的人。那你说说,你会读心术,这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巴顿说:“如果你想到麻将馆赢钱,我可以帮你呀,设想一下吧,懂?” 安可砸了一下它的头:“你看我像功夫里的包租婆吗?” “不像,像包租公。” 安可又砸了一下它的头,然后忍不住笑了:“说真的,我觉得你还挺好玩儿的,你除了嘴贱以外,其他各方面的功能都算得上强大。” 巴顿听到这番夸赞,一下子云里雾里了:“那当然,我是cij公司出品的嘛!我不但可以给孩子带来无穷的乐趣,我还可以当成年人的智能男女友,如果主人是个女性,比如说,我可以陪你聊天,陪你看电视,陪你谈情说爱,陪你做……” 安可说:“stop!”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巴顿似乎骨梗在喉,临时把后半句话换掉了。 安可说:“够了。先给你充上电再说,今天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巴顿彻底松了口气,其实它也知道,安可不会说把它退掉就把它退掉,她心里其实不愿意那么做,从它跟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怦然心动了,当然,这种心动大概不是男女之情,但它确实看见了她身体里的能量指示灯从冷色调变成了暖色调。其实,就算人们不碰触它的身体,它也可以从能量指示灯的变化来判断对方是否对它感兴趣。刚才,就在和她说话的时候,它发现安可的能量指示灯的颜色逐渐变暖,热度一直飙高。 安可把它的转换器插在电源板上,然后接入充电插口。巴顿头顶的两个“眼睛”像电脑呼吸灯一般轻轻地眨着,几秒钟就充好了。 安可惊讶地说:“哇,这么快!” 巴顿说:“呜,喝了个水饱,中国的电流不怎么合我胃口。” 安可笑笑,说:“以后你只能适应这里的环境,没别的办法。” 巴顿说:“这样下去,我的使用寿命会大大折损。” 安可说:“那也没办法,你只能入乡随俗。”安可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在跟一个人说话。 巴顿说:“那好吧,反正我的最高使用年限是100年,就算折损百分之六十,还能使用40年,40年以后你不见得还在人世。” 安可说:“喂喂,你咒我早死,我才二十几岁,怎么不也活到七八十!” 巴顿说:“活多大岁数无关紧要,关键是,有了我,你的人生将会变得超乎想象地精彩!” “就像开挂一样?” 巴顿想了想,说:“确切地说,就像做梦一样。” 做梦一样?安可很茫然。 第242章 [童玩剧]matche3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柔和的窗纱透射着温暖的朝阳,小外甥在被窝里揉了揉惺忪睡眼。安可走进卧室,微笑地轻声说:“幼幼,起来吃早饭,自己穿衣服,然后去洗脸。” 幼幼的视线并没有在寻找衣服,而是落在他的新玩具“巴顿将军”的身上,他看见巴顿将军还是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的样子,感到很安心:“小姨,巴顿也睡醒了吗?” 安可瞧了瞧巴顿,说:“也许还在睡懒觉,你叫醒它好了。” 幼幼并不知道这是安可的计策,就是希望他不要赖床,赶紧起来。幼幼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从床上跳到地垫上:“快起床,有军情!” 巴顿刚要说“我没有睡啊,我只是临时出神儿”,想起昨天晚上和安可的协议,赶紧闭上了嘴巴,闪了闪头顶的指示灯,发出机械的嘀嘀声,然后就没反应了。不过这对幼幼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他抱起巴顿,跑回床上,开始一边摆弄它一边慢吞吞地穿衣服。 安可把早餐摆好,回到房间里来:“幼幼,穿好衣服了吗?穿好衣服,赶快去洗脸,不然上幼儿园该迟到了。” 幼幼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放下巴顿,去卫生间洗脸,几乎只用了两秒钟就把脸洗完了。安可估计他也只是沾了沾水而已,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事事帮他做,还是要锻炼他的自理能力为好。马不停蹄的一个早上终于画上句号了。 在幼儿园门口,安可站在门外,朝里面挥着手:“幼幼,拜拜啦,小姨晚上来接你,记得吃书包里的水果哦!” 幼幼点点头,小手在空中胡乱挥了挥:“小姨!你和巴顿将军在家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咱们俩继续战斗!” 安可知道他这一天心里都会记挂那个新玩具,只怕是和小朋友玩也心不在焉的。若是往常,安可心里会想,哼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过现在她心里比小外甥还要记挂那个远渡重洋的家伙呢。她敷衍着,笑眯眯地说:“嗯!我们等你凯旋归来哦!” “嗯!我很快就回来!”幼幼铿锵有力地回答道,很无奈地望了望幼儿园的大铁门和站在门口的保安叔叔,然后转过身去,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看着幼幼被幼儿园阿姨迎进教室里,安可总算轻轻吐了口气,心想,抚养孩子可真不容易啊。这个混血小帅哥,在幼儿园里一定特别受欢迎吧,但愿阿姨们不要趁家长不在祸害他才好。他的脸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领到大街上特别招人青睐,无论是表姐的同事还是邻居家的叔叔阿姨,都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经常收到好多零食和小礼物。男孩子长得好看,可真让做父母的操心啊。 安可这么想着的时候,双脚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家里奔了,可是心理还在拖后腿:不过是个智能玩具罢了,干嘛这么紧张它啊!不行,好像根本说服不了自己的脚。真想知道“像做梦一样”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浑身都有点出汗了,安可到厨房喝了几口凉白开,压一压内心的好奇和焦急。她看见巴顿为了证明昨晚的协议,一直乖乖地躺在床边,连位置都没换。 安可走过去,说:“巴顿,你怎么啦?又饿了?” 巴顿的指示灯一亮:“哪有的事,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呢?呵呵,有什么想不通的吗?还是昨天把话说的太满,今天有点犯难了?”安可坐在床边,把它拿起来,胡乱摆弄几下,发现它的身体居然有温度。 巴顿的眼睛一亮一亮地说:“我在想,过几天你表姐回来了,该怎么瞒过她我是智能玩具这个事实呢?” 安可说:“我表姐应该不知道你有芯片这件事吧?毕竟,有芯片的玩具不可能只有几百美金这么便宜。” 巴顿说:“可是你表姐是人工智能工程师,应该能从很多细节里发现的,比如,我有体温,我充电的速度特别快,最主要的是,我的眼灯不是装饰,而是热能扫描仪。这些她都会发现的。” 安可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在嘀咕:这个死洋鬼,是在威胁我吗?如果表姐知道了它是人工智能,可能会试图跟它说话,一旦它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故意说漏了嘴,让表姐了解到我对表姐夫的一点点仰慕之情,那岂不是……呜哇——绝对不可以! 巴顿说:“我没有威胁你,现实摆在这里。” 安可说:“那你只要打死也不说,死不认账不就行啦?” 巴顿说:“我可以不告诉你表姐你暗恋你表姐夫的事,但是她一定会发现我是人工智能,而且保不齐她会用读卡器,读取我芯片里的内容,这一点,请恕我无能为力。” 安可大声说:“不要再胡说!暗恋表姐夫那种事根本没有!你敢再说一遍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巴顿说:“好好,我不说了,但我真的很担森……为你。” 过了一小会儿,它又说:“小姨,你怎么都不说话呢?是不是在考虑我的担忧啊?我告诉你,我还知道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关于你表姐夫的隐私吗?” 安可惊奇地看着它一闪一闪的“眼灯”:“什么?你是说……我表姐夫也碰触过你?” “是的。买回去的时候,虽然是隔着包装触摸的,但是在空运安检的时候,他用手把我的包装拆了,安检人员都了戴手套,所以我第一个解读的人类内心,其实是你表姐夫。” 安可竟有点不知所措,激动而又不可思议,一种好奇感快速地在头脑里涌动着:“虽然我对他的隐私一点也不好奇,但是,你到底知道了他什么秘密呢?” 巴顿说:“想知道吗?呵呵,这个需要交换一个条件。” 安可一听,激动的心情立刻转变成愠怒:“死洋鬼,你兜了一圈,原来是有求于我啊!” 巴顿说:“你听一听嘛,条件很简单,就是每天搂着我睡觉。” 安可气乎乎地把它扔到地垫上:“搞笑吧,一个塑料玩具居然还有这种需要!” 巴顿说:“你听好,首先我不是塑料,我是高级合金,其次我不是普通的玩具,我是有体温的智能。我的体温直接影响我的运算速度,而我的运算速度影响我的思维构架速度,我的思维构架速度影响构成潜意识大厦的速度和分辨率,这些……” 安可打断它说:“这些我听不懂,而且,和我有什么关系?” 巴顿说:“我下面不是就要说了么。” “快说!” 巴顿说:“这些会影响你的体验,也就是,你运用我的读心术功能,在别人的潜意识大厦里畅游的体验,这种体验的真实程度和舒服程度取决于我的体温。” “我更不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巴顿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把我偷偷搂到被窝里,用身体给我加温,那么第二天,你用我的功能时,就不用预热,运算速度非常快,你的体验就会更爽。懂?” “懂你个头!”安可一脚把它踹到很远。 巴顿叽里咕噜地连连翻滚了很多个跟斗,最后撞到了地脚线,摔在地板上,眼灯错乱地一亮一灭,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它不再说话了。 许久后,安可消了消气,走过来,踢了它一脚:“喂,死了没?” “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遭到这种虐待,没什么好说的了。”巴顿看起来很受伤的样子,但这都是它的语气给人的想象罢了,它是合金,从外表看去一点也没摔坏。 安可蹲下,把手臂插在腋窝,并不打算捡起它:“你知道吗,你的嘴太贱,这都是你自找的。” “这都是你表姐夫的错,跟我没关系。” 安可好笑地说:“竟然扯到他身上,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真的,因为第一个碰触我的人是你表姐夫,我被他污染了思想。” 安可火大地说:“不要诬蔑我们家洋姐夫,我看是设计芯片的人思想太邪恶。” “那也说不定,反正我是无辜的,我本来是纯洁的,我才一岁,一年的时间,我学到很多,嘴巴学得很贱,也看到了你是如何虐待儿童的。” 安可忍不住说:“我虐待儿童?我对我外甥好得很。”不过,安可说完这番话,立刻意识到,它所指的儿童是它自己:“好了,我向你道歉。那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说该怎么办?” 巴顿说:“你表姐过几天出差回来,会发现我是人工智能,这是肯定的了,但是在这之前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嘛?我们可以想点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我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还是你自己想吧,如果你想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直接扔垃圾箱,一切都解决了。” 巴顿说:“我知道,你不用重复这种事了。我会想办法,但是你也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才行。首先,第一步,为了节省时间,我必须要保持体温,你每天晚上都要搂着我睡觉觉,能答应吗?” 安可运了运气,勉强地说:“好吧,然后呢?” “然后,每天送你外甥去幼儿园之后,你都要赶快回家,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帮你‘擦除’你的潜意识里,暗恋你表姐夫的这一部分。注意,我说的是潜意识,虽然你不承认,但潜意识里已经很明显地存在了。” 安可说:“呃……好吧,继续说,我听听怎么个擦除法。” 巴顿说:“擦除法有两种,一种叫积极擦除,一种叫消极擦除,我们用前一种,积极擦除,意思就是在一个潜意识的上面覆盖新的内容,这样就可以改变潜意识里的形态,使它浮现到意识层面的时候,完全呈现出良性的,可接受的内容。这样说,你可能不太理解,只能具体实施的时候,你才会懂。总之,我有办法,帮你解除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危机。” 安可说:“我把你扔到垃圾箱,是最好最简单的解除危机的方法。” 巴顿说:“别急着把我扔掉,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按照我说的试试,这样等你表姐夫从回来问起我的时候,你也不用很愧疚地撒谎骗他说把我丢了不是。” “嗯。一切看你的智能到底有多智能了。我可以按你说的去做。那么今天要怎么做呢?” 巴顿说:“呜,说了这么多话,刚才还被踢了一脚,我感觉有点饿,先给我充电吧。” 安可说:“不给充,先说怎么办。” 巴顿说:“充满电之后,我把你带入你的潜意识,恰好我芯片里有你表姐夫的潜意识,我把你们俩的潜意识构架成一座潜意识大厦,让你们在其中相遇,然后……” “然后,我们在一起?”安可愕然地说。 “不是。你们是死对头。让他讨厌你,或者让你讨厌他,这样不断地做加法,等原先的互相有好感的潜意识完全被覆盖,你就可以成功离开那座潜意识大厦。” 安可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会是一座什么样的大厦呢?” “大厦,不是指真实的摩天大楼,而是一个全新的潜意识世界,就像做梦一样,一边创造,一边感知,随心所欲,而又扑朔迷离……” 安可渐渐地打起了眼皮,很快就趴在巴顿的身边昏睡过去了。 巴顿喊道:“喂喂,还没给我充满电呢!等等!” 可是,安可已经沉沉地进入了梦境——与洋姐夫共创的潜意识大厦。 …… …… 卡魄从一个香甜的觉觉中慢慢苏醒。 蓝天,白云,宽阔的塑胶停车场,尽头有一片蔚蓝的大海。清新的环境中,看不见一丝尘埃,但是,卡魄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就像一个梦境,永远回想不起梦的开头。 远处有人在说:“你说什么?卡魄居然在睡觉?睡觉?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睡得着!” 另一个人说:“稍安勿躁,元帅习惯每天睡午觉,就算是世界大战爆发,他的午觉时间总是雷打不动。” “但我有重要情报要向他报告,这是十万火急的军情,一定要立刻马上见到他!” “我也希望他能赶快醒,可是,他的睡眠程序已经设定好了两个小时,就算是用扩音器在他耳边大声嚷,他也醒不过来,还不如心平气和地等着。” “什么?升级后的芯片仍然这么低端吗?” 对方耸肩。 “那我只有自作主张了,这个军情得来不易。” 对方仍然耸肩。 卡魄挣扎着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拱起来,揉揉惺忪睡眼,打了一个哈欠,可是这一切都出自他的想象,事实上,他此刻站在航空母舰的甲板上,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他的身体是一个看上去像塑料而实际上是某种合金的机甲装置。 卡魄终于清醒过来,凉爽的海风让他很惬意。 啊啊啊…… 谁这么烦人? 啊啊啊……不要炸了,烦死了!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卡魄整个身体都要散架似的,他打开前视窗,看见一枚浑圆的塑料炮弹朝自己飞来,他沿着炮弹的方向逆向看去,以军用望远镜的高倍可视度,追踪到了一个可恶的家伙,这个吵醒他好梦的罪魁祸首,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狂轰滥炸,没完没了,简直莫名奇妙。 卡魄轻松抬起胳膊,发射出一连串的拦截弹,把对方的袭击遥遥阻隔在千里之外。然后,趁着对方暂时熄火,他大吼了一嗓子:“喂!知不知道我谁?我是帝狮卡魄!” 对方回答:“炸的就是你,卡魄,受死吧——” 卡魄听罢,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对方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留,一阵连环炮落在他的头顶上,把合金头盔炸得叮当乱响。 卡魄火大地摸摸被火药烧黑的头盔,仔细调调前视窗的焦距,看见很远的前方有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漂浮着一艘航空母舰,甲板上站着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就连眼睫毛都是一根根的钢针。 卡魄心想,这家伙简直丑爆了! 卡魄问它:“你为什么要炸我?我和你有仇吗?” 对方说:“我看你不顺眼就炸你怎么了!” “靠,你炸我也得给个像样的理由吧!” “别废话,吃弹——” …… …… 安可突然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对巴顿说;“不行,这个版本的我接受不了,这是幼幼的世界,还是换个成年人的版本吧。” 巴顿说:“好,但是你要先给我充电。” 安可把电源插座给它弄好,说:“一边充电一边来,你可以尽情地喝电流,除非我想出来,否则不要吵醒我。” 巴顿说:“好。” 于是,安可再次睡去…… 第243章 [童玩剧]matche4 雨雾蒙蒙的清晨,竹烟簇簇的湖边。一座雕梁画栋的长亭蜿蜒而至碧色的湖心。 湖水悠悠,水上的红莲开得艳似滴血,大片大片的莲叶平展在湖面上,一眼望不到边。 在长亭的尽头,有一座工艺奇巧的六角飞檐亭。亭下,朱红色的柱子旁偎依着一个绝世美丽的身影。 他的一双美目如莲花般精致清雅,眼神中却隐含着许多伤感,性感的嘴唇正幽幽地自言自语道:“洞房花烛夜,居然都没有人来闹洞房,到底我这个宫主当得是太成功还是太失败呢……” 地上,七扭八歪地躺着几个空酒罐子,风一过,发出哀怨的闷响,这个情景,更是令躲在远处偷看他的宫女们心生怜惜,各个都在暗自心疼——我们宫主不会在此喝了一夜的酒吧? 忽然,湖面上微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把整个平湖春园的宁静打破,搅动得人心有些不安。好像是有人来了,不过,只有绝世高手才能感觉出那个疏离不远的脚步声。 重莲慢慢抬起了倾城美艳的脸,向着风起的竹烟深处,抛去一个极为不屑的眼神。这个反应若是放在一个武学资质平庸的人身上,定是他反应迟钝,但若放在武霸天下冠世美人的莲宫主身上,就包含着另一层不言而喻的意思——谁这么大胆打扰本宫在此摆pose? 不多时,苍绿的竹林中走来一个窈窕多姿的美人儿,通身的大红喜服还是昨晚的样子,就连大红盖头都还在头顶蒙着。过了这一夜,她就是这重火宫的主妇了,只可惜,婚姻成了,礼还未成。洞房花烛夜,新郎官把个娇滴滴香喷喷含羞待扑倒的新娘子撂一边,一个人跑出来喝酒,这算什么呢? 不愿意成这个亲就早说嘛,既然拜了堂入了洞房,怎么也堵堵众人的口。大婚之夜不圆房,不是故意给花满楼的第一美女步疏难堪是什么,就算他是天下第一美人,武功无人能出其右,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总也免不了结婚生子这条路,普天之下,哪个新娘子能咽下这口气?再说,不生气不就等于承认和他成亲另有目的了? 绝不能轻易饶过这小子! 新娘步疏,刚刚在新房里一觉醒来,发现哈喇子流满衣袖,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动过,红盖头滑落在地,领口的盘纽勒得她喘不过气……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夕,也不知身在何处,到镜子前面一照,差点被自己吓得元神出窍,这是古代?什么朝代?从发髻和衣服看,貌似是……架空?而且还是武林! 她抬起胳肢窝,发现缅襟里掖着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几个极小的字:重火宫。乖乖,梦里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不过,从来也没有变成这里的人。难道说——这里是她的潜意识大厦? 此时此刻,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觉得只要走出这扇门就可以见到表姐夫了,一时说不出心里是喜欢还是担忧——在一个没有伦理道德约束的潜意识世界里,和表姐夫见面会是怎样的场面呢? 莫非,这身大红喜服是为和他成亲穿的?她想了想,还是先把红盖头搭上。 她摸索着走到门口,推开门,一阵莲花的清香随即飘进鼻孔里,这倒提醒了她,这里是重火宫,对了,这里有重莲!太好了,先去找找重莲吧,说不定顺道就能碰到表姐夫。 不过,她一边走一边嘀咕,在潜意识大厦里走路怎么这样?不是裙摆太小的原因,也不是鞋子不合脚的原因,两只脚总是顺拐不说,还有点发飘。这步法,好清奇。 当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洞房,发现自己脚下的花都低垂下去,水里的鱼也急忙沉到湖底,头顶飞过的大雁弹弹翅膀从高空落到山谷,现在是清晨,不然的话月亮也要到云里回避。原来古代人不是夸张,世上真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 她越走越疑惑,每走一步都接近一个既定的答案,每走一步都揭开一层潜意识的面纱,难道说——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美女,步疏?! 步,疏! 当她看见平湖春园中,飞檐亭下,酒醉微醺,美冠三界的重莲时,她确定无疑地知道自己就是步疏,而这个只用眼角轻轻地瞥了自己一眼的男人,就是表姐夫的化身。原来,他们俩注定是死对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清楚各自的角色,只有步疏是刚刚觉醒。也可以说,每一个人都在梦境里被催眠了,只有步疏还保留着一丝清醒。 躲在远处偷看重莲的宫女们,并没有注意到脚步正一步步逼近这里的女人,她们的女主人,她们最大的情敌,她们最羡慕也是最痛恨的女人。但步疏知道,重莲早就发现她来了。她来干什么?质问?埋怨?还是冷嘲热讽他的清心寡欲? 她明知道,他只是拿这个婚事当儿戏,为了唤起某人的嫉妒,为了勾引某人回心转意,或者说还有更深的用意,为了试探她对艳酒的忠诚。反正他并没有一丝丝的理由是真心娶她。在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之下,她还有必要发怒吗?在一个绝顶聪明的人面前惺惺作态,有那个必要? 而她,为什么要和他成亲?只为一把剑? 一个绝世美女,想要一把剑,去称霸天下,然后呢? 总不能再用这把剑自刎。 当步疏还没有找到理由出现在这个场景里,正犹豫着将以何种姿势和重莲说话的时候,旁边冲出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昨晚,宾客都散去了,该走的也都走了,有些远道而来的宾客,都住在另一所院子,这个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完全是故意。 但一切都是步疏的意象的映像,在这个完全虚幻的世界里,主体一边构造一边感知,又一边感知一边构造,当她的脚步稍有犹豫,她的意象就立刻发生了骚乱,她所顾及的那个因素就会从这阵骚乱中涌现。 果然,林宇凰踏着一个竹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竹筏划破湖面的清宁,他的嘴里衔着一支小小的竹笛,轻脆嘹亮的声音取悦着人的耳朵,同时把这个园子的僵持的气氛打破。 潇洒出尘的重莲终于不能悠然自在地摆pose了。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眼帘,在看到林宇凰的那一刻,敏感地颤动了一下,有道是关心则乱,就是把莲翼绝学修到最后一式的武学奇才,也无法掩饰当时当刻的小开心,pose神功破了功。 非但如此,他竟主动搭话,含笑道:“林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宇凰的漫不经心则能让人一眼看穿,可是,他自以为装得无懈可击,正是这份可爱的自信把心包太虚、量周沙界的莲宫主迷得神魂颠倒吧。 林宇凰假意一惊,连忙向亭子下面拱手,也含着一抹久违的微笑:“莲宫主起得这么早!洞房花烛夜也不说和娇妻多耳鬓厮磨一会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晒太阳?” 哪来的太阳,此刻,烟雨迷蒙的平湖春园中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太阳。只是竹笛虽小,却是凤凰林的竹子,自由自在的单身标签,与这园子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隔了一夜,就像个了一个世界那么遥远,重莲宛然一夜没睡的神色,却让林宇凰不怀好意的玩笑欺负得满眼晶亮。 重莲展了展倾倒众生的俊目,从亭子里轻盈一跃,踏过平展的莲叶,几步就来到林宇凰的面前,声音仿佛有些沙哑:“刨去过往那些都不提,于今后,凰儿,你没有什么好跟本宫说的么?” 林宇凰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凰儿?这个称呼早已成为过往,太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众人的目光下、在步疏的注视下说出来。他是怎么了,又发神经了? 重莲极为深情认真的眼眸被微风吹出一片涟漪,仿佛一眨就要决堤。林宇凰赶紧装做没看见他这个眼神,收起竹笛,撑了一下竹竿,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继续晒太阳吧。”他回头嘿嘿一笑,赶紧撑着小竹筏,开溜。 可是他忘了,重莲也站在竹筏上,也随着竹筏一起在走,他醋溜溜地在耳边问道:“回去做什么,找林轩凤么?” 林宇凰二话不说,扔了竹竿,噌一下飞到长亭上,刚要转身跑路,发现重莲已经落到他的面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说:“本宫虽已娶妻,但也不能亏待了你。当本宫的爱妾如何?” “好主意,我这就去准备。”林宇凰绕过他就走。 重莲一只手拦在林宇凰的面前,手臂极其修长笔直,手指好看得不要不要的,然后,凑近神情恍惚的林宇凰面前,神情和口吻明显是炫耀加显摆:“你昨晚难过得很吧?” 林宇凰小声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神经?” “本宫昨晚和娘子逍遥,你难过得很吧?” “是是是,难过得很,让我走吧。”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哎我的大宫主,我只是回去收拾东西,哪有说跑了?” “告诉你,只要是我重莲的人,就不能找其他人。只有我扔你,没有 你扔我的份。你要敢再回去找林轩凤,你看你们俩怎么死。” 就在这时,迎面跑来两个小破孩儿,一个约莫四五岁,另一个大概只有三两岁,那是重莲婚前艳遇造出的两个孽障,重雪芝和林奉紫。步疏皱了皱眉头,忽听见重莲对林宇凰阴冷绝情地说:“你要是走,我就让她们再也不能哭。” 林宇凰更是心大,毫不在乎地说:“你生的孽种,你自己收拾了也是应该的,小爷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凭空一跳,从重莲和两个孩子面前抽身而去。 或许这台词是步疏希望听见的,而事实上林宇凰究竟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见重莲一只手挽起了另一只手的袖子,伸出极为标致可以拿去做护手霜广告的手掌,运力劈向林奉紫的头…… 这个时候他还有偏有向,林奉紫笃定是后爹养的,不然怎么连姓都不给她,那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这个小孩儿……怎么是个混血,而且越看越像幼幼?千钧一发之际,步疏运足轻功,腾地一下腾空而起,飞到重莲面前,一脚踢开他的美丽魔爪。随着这一脚的到来,步疏大吼一声:“重莲,你神经错乱!居然要杀自己的女儿!(要杀就杀那一个好吗!)” 重莲见步疏出面了,立刻收功,手掌在空中轻轻挽两个花,使这个被踢飞的动作看起来依旧潇洒绝伦,不负在场偷窥他的宫女观众们,与此同时,他爽朗一笑:“哼,我才舍不得杀小紫,小紫长得最像我了,我只是在给紫儿赶蚊子而已。娘子怎么也起这么早啊?” 步疏的两脚落地,把林奉紫轻轻护在身边,娇嗔道:“哼,睡什么睡,我等了你一夜,结果你一夜都没回来,害得我连红盖头都还没摘……” 这功夫,林宇凰早就趁机溜了。重莲恢复刚才的悠闲神态,说道:“你自己摘了不就行了,反正咱们俩洞房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搞那么多形式做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时,有人大喊一声:“重莲,你给我站住!”人们都望向这个声音的主人,还以为是个彪悍爷们儿,没想到却是一个扎着垂杨毛辫的小女孩儿。 重莲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瞥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芝儿,唤本宫何事,另外,轮到你直呼本宫姓名了么?” 重雪芝盛怒的小脸,就像喝高了一样红润,在重莲严厉的目光下,她一点也不畏惧,指着步疏,问道:“你和她发生过什么?” 重莲微微一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回头让步疏阿姨给你解释就好,爹爹还有事,先走了。” “渣爹!” 重莲刚要转身,听见这个话,表情立刻变了,声音也变得阴冷:“你说谁?” 重雪芝无所畏惧,放大嗓门,喊:“你!就是你!渣爹,重莲!” 重莲使劲儿搓了搓洁白的贝齿,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芝儿,不要以为激怒我就可以使我破功。我告诉你,真正的渣爹是林宇凰!他才是制造出你们这两个孽障的罪魁祸首!要打要骂去找他!爹爹还有事,先走了。” 此刻,重雪芝的小脸像要吹爆的气球,酷似重莲的一双吊梢莲花眼里却盛满了泪水,倏地一下,泪水滑落下来,她立刻用小手背蹭了去,哽咽着说:“重莲,是你背叛凰儿在先,现在你又和别人成亲,凰儿不被你气走才怪——” 重莲本以为这回可以安心地走了,却没有想到被这一句话击中了要害,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内心的疮疤被人狠狠地撕开了。 他想反驳,但是没有反驳的必要。重雪芝不过是个孩子,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让他觉得委屈:如果林宇凰会生孩子,恐怕早就跟林轩凤生出十个八个了,他才没有那个节操!而自己,虽是武霸天下的莲宫主,却因练了莲神九式,一发就中。可当初疯了眼的想要跟步疏生个一儿半女,气一气林宇凰,却屡战屡败,这种情况到哪说理去。 眼前这个绝色大美女——步疏,对于莲宫主来说就是无能的代名词,叫他怎能不开溜。 重雪芝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抽嗒嗒的喉咙哽噎着说不出话来。 步疏轻衣一旋,蹲下来,给重雪芝擦眼泪,抬眉对重莲道:“夫君,你有事就先去办你的事吧,芝儿和小紫这里有我就好。” 重莲没有回头,轻轻嗯了一声,负手而去。 步疏的手被重雪芝打掉,手绢也被重雪芝扔在地上踩脏,这孩子桀骜不驯的性格一点也不输给她爹,看来以后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步疏抬起头看着远去的重莲,轻叹一声,不知这样是否能融化他的心呢?步疏抚摩着林奉紫的头,心想,幸好还有小紫。 这时,一声长笛从远处传来,就像耳鸣一样,从左耳传到右耳,贯穿整个脑海,一阵眩晕而又飘渺的奇特感受过去这之后,一切声音影像都在眼前消失,就像海边筑起的沙垒,瞬间化成泡沫。 安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小姨,小姨,休息一下吧,第一次不要太久,很伤脑神经的。” 安可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额头枕在手臂上,仿佛只是昏睡了几秒钟。 “怎、怎么……”她看看四周的环境,是在幼幼的卧室:“我刚才睡了很久吗?” 巴顿的眼灯闪烁起来:“只有三十秒。不过,你的潜意识大厦好重口味,我开始都有点糊涂了,到后来才懂,原来你爱上一个……所有女人都爱却又得不到的男人啊。” 安可还有点神情恍惚,晃了晃脑袋,说:“我表姐夫怎么会是重莲,你弄错了吧。” 巴顿说:“不会啊,我什么都没做,这都是你自己的潜意识啊,而且你表姐夫的潜意识里肯定也有重口味的成分,不然的话不会出现这个情况。” 安可说:“你说发现我表姐夫的秘密,是不是这个?” 巴顿说:“我不知道,应该是有关这个的。” 安可说:“可是我做了一个这样的梦,好像更喜欢他了,怎么办?” 巴顿说:“那就继续做啊,明天,你们还会见面,别看现在处得不错,大家都夫君娘子相称,你们早晚会成为死对头,到时候你就不喜欢他了。” 安可挠了挠头发:“不行,不行,我做不到!重莲,这个男人,我绝对恨不起来……” “嘿嘿,不要说得太绝对。” 安可说:“你什么意思?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想恨他。” 巴顿说:“你也不想恨你表姐夫不是,但是你不恨他,你就会爱他,那你表姐一旦知道了……”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就这么继续吧。” 巴顿忽然撒娇地说:“呒啊,小姨,我要抱抱。” “什、什么?” “你答应了我的啊。” “啊,真是!” “嘿嘿,小姨,好香。” “呃,真是!你到底是男的女的啊?” “我是……等等,小姨的性取向是?” “去!” 踹—— 第244章 [童玩剧]matche5 安可在表姐家里,上网、吃零食、看电视剧,小日子过得美滋滋,把电量和欲求都不满格的巴顿全然忘在一边。 忽然门铃响了,安可起身去开门,心里盘算:呀,太好了,大概是我订的金牌三明治到了。可是她刚走到门口,巴顿突然说话了:“等一下,先不要开门,抱我去门口。” “干嘛?”安可扭过身子来,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在门镜里眼睁睁看着外卖小哥端着她的三明治。 巴顿神秘兮兮地说:“有重要的事。” 安可扫兴地回去,把它抱起来,走到门口,只见它的眼灯对着门口亮了一下。它说:“不能开门,外面的男人是色狼。” “什么?”安可好笑地说:“那是送外卖的服务生,光天化日,哪有什么色狼,你不要大惊小怪了。” “不能开门,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巴顿大声地说。 安可说:“你怎么知道?他又没碰触过你,你如何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巴顿说:“因为我刚刚扫描了他身体里的热能,他现在的体温高达四十度,如果不是发高烧,就是情/欲难忍,你一开门,你身上穿的这条性感的蕾丝睡衣一下就会把他的内火勾起来,他说不定会对你产生犯罪的想法。” 安可假装吓了一跳:“哇噢,真的吗,一个送外卖的会这么危险?我怎么就不信呢,呵呵……”说着,她还是毫不在意地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伙子,大概电梯在临时检修,他是从步梯爬到15楼来的。安可见他手上捧着热乎乎的三明治,再看看他额头上满是汗珠子,心里十分不落忍:“辛苦你了,小兄弟,想不到只为我嘴巴馋,害你爬这么高的楼梯。” 快递小哥微笑摇头,呼吸不匀地说:“没关系,麻烦您在这签个字。”说着,把三明治的盒子递过来。 安可飞快签好字,交给他:“要不,进来喝杯水?” “不用了。” 这时,巴顿在屋子里面说:“完全不知节操为何物,暗恋自己的表姐夫不说,潜意识里还幻想嫁给小说里的大变态,现在又穿得那么暴露主动邀请陌生男人到家里喝水……” 快递小哥以为家里有男孩儿在说话,好奇地往里面看去,不成想,安可哐地一下把门关上了:“死东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也给我充上电吧。”巴顿说话时眼灯没有亮起来,好像不再那么理直气壮,有点害怕。 安可把它踢到电插座旁边:“嘴太贱,自己充!” “够不到,插座位置一点也不人性化。” 安可打开三明治的包装,把它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美美地吃起来。 巴顿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看,嘴巴却还不依不饶:“这块三明治含有1800卡路里的热能,你要是把它都吃掉的话,至少需要运动两个小时才不会长脂肪,但是运动后会更饿,需要继续补充能量,你的身材很难保持,就变成恶性循坏啦。” “闭嘴!”安可回头瞪它一眼,将一块沾满芝士的三明治送入口中,正在享受美味佳肴的她,怎么顾得上保持身材这档子事。 巴顿却还是继续不断地说:“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为了消耗脂肪运动两个小时,吃完三明治之后你肯定还会继续看那个破电视剧,这些热量都积聚在你的小肚子和大腿根儿上,使那些地方看起来越来越臃肿,等夏天到来,你表姐夫回来请你们全家去海滨度假,本来就不如表姐个子高又穿上泳衣的你,小肚腩和大腿根儿就显得又粗又壮,人们会不自觉地把你和表姐做对比,结果是你完美地反衬了你的表姐,使他们夫妻小别的感情更加甜蜜,在表姐夫的面前输给生过孩子的表姐,让你连度假的心情都没有了,只能归咎于自己嘴巴太馋,吃东西没够~~~~” 已经吃进去一大半三明治的安可听到这里嘴巴突然不动了,她在想,如果那个情景真的发生,自己还不如现在就死掉算了。已经在咀嚼的三明治在嘴里突然间变得很恶心,就像一大块儿坏心眼的肥油仔正在拼命地往喉咙里面爬,必须赶快把它呕出去才行! 安可跑进洗手间,扣着嗓子眼儿,把刚刚吃进去的三明治一股脑的吐出来,用大量清水冲洗发酸的喉咙。 巴顿:“嘻嘻,好像都吐出来了呢,傻瓜,看到她吃陌生男人送过来的东西,感觉就是不爽。” 安可从洗手间走出来,听见巴顿在嘀咕着什么,她揉着不舒服的胃,说:“真是讨厌,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这样可不行,这个月都要吃素……”她心里想:绝对要忍住食欲,至少在表姐夫回来之前…… 巴顿说:“你这样还不算暗恋你表姐夫吗?” 安可把它倒提起来,用手使劲儿掰它的腿。 巴顿大声喊道:“不行!不行!我要死掉了!” “什么啊,你这个破玩具,为什么总是惹得我不爽!要看看我的厉害吗?”安可更加用力地掰它的腿。 巴顿忍了好久,才说:“小姨,你这样会把我搞坏。” 安可继续把它掰来掰去,看看它到底能变成多少种造型,一边祸害它一边说:“你不是合金吗?会那么容易就坏掉?” 巴顿解释说:“不是的,我是说,你这样会让我变得很坏很坏……” 安可忽然停下来,感觉有些听不懂:“是……吗?有多……坏?” 巴顿难为情地说:“总之,会比你想象中坏上一千倍还不止。” 安可说:“你会偷东西吗?你会砸烂东西?祸害电脑?让电源短路?” “不是,都不是。” 安可其实没有听懂,但是没太在意,只是发现巴顿破天荒地安静下来。下午的时候,它就乖乖呆在地垫上,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安可的视线一直盯着电视机,所以也不知道它怎么了,反正也懒得管它。 晚上,安可把幼幼从幼儿园接回来。一到家,幼幼就直奔他的儿童房,寻找心心念念的巴顿将军。巴顿将军没精打采的,眼灯都没说给他亮一下,似乎有点困。幼幼抱起它,胡乱地摆弄着,一会儿把它变成一支大枪,一会儿变成一辆汽车,一会儿又变成一架飞机,然后再变回机器人的样子,一个人在那边玩得不亦乐乎。安可在厨房准备晚餐。 晚餐是凉拌时蔬和白米粥。如此清粥小菜,这是要减肥吗,还说要抹去对表姐夫的好感,心里矛盾极了,连自己都理解不了。 安可端着盘子走进餐厅,看见幼幼把巴顿变成了一支大□□,她问:“幼儿园晚上吃了什么饭?” 幼幼说不上来,或者根本没印象,心里惦记着它的新玩具,如何记得晚饭吃什么,对于四岁的孩子来说玩具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他低垂着一闪一闪的眼睫毛,全神贯注地摆弄着巴顿将军的肢体,这时候,巴顿将军一句抱怨也没有,八成是咬破嘴唇在忍。 “咦,书包里的水果都吃光了?”安可心里很高兴,既然都吃了,就不用担心,幼幼每天摄入的维生素不够了。 “再吃点粥吧,小姨亲手为你熬的白米粥,尝一尝吧,不烫了。” 巴顿将军的眼灯忽然亮了一下,发出机械性的一声长笛。安可想起,那是唤醒她时用的笛音。用在这个时候,她不想理解它的意思也不行,明明是为了减肥而给自己熬的白米粥,这会儿却说是为小外甥熬的,似乎很可耻,但是安可想说,死东西,这是为了哄小孩儿吃饭,懂个屁! 巴顿有读心术,想必已经知道她的潜台词了吧。天,居然把玩具当作人一样看待,真是小说写多了。 幼幼张开嘴,安可把一勺粥填进他嘴里:“味道怎么样?” 幼幼点点头,摸了摸巴顿将军的眼灯:“小姨,这个很烫。” 安可也摸了摸,的确很烫,咦,它怎么啦,难道刚才那一声长笛是她理解错了?它怎么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蔫蔫的? 幼幼说:“小姨,巴顿将军浑身都很烫。” 安可赶紧摸了摸,巴顿又发出一声长笛,似乎有点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充电试试吧。安可把它拿到电插座旁边,接上电源线。巴顿的眼灯快速地闪起来,还一边闪一边浑身震动,似乎有些异常。 幼幼非常担心地看着它:“小姨,它是不是坏了?” 一句话提醒了安可,现在她好像懂了一点点,不过,那种想法太邪恶,和一脸童真的小外甥比起来自己简直是难以形容的龌龊,根本不敢想下去,赶紧转移注意力:“放心,它没事,让它在这儿冷静一下,走吧,咱们吃完饭再过来。” 幼幼难过地摇摇头:“我在这儿陪着它。” 安可只好自己先去吃饭,毕竟幼幼下午已经在幼儿园吃过饭了,也许他还不太饿,可是安可的胃里早就空了,不吃饭可不行,不管巴顿是死是活,不过是一个玩具而已。 她这么想着,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喝粥的速度,算上洗碗的时间统共才用了不到十分钟,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奇怪。难道是在担心“巴顿”?如果它真的坏掉了,不是正合自己心意吗。她想来想去,只能给自己这样的解释:是因为需要借助它进入潜意识大厦里去找重莲,所以才担心它会坏掉。 幼幼抱着充好电的巴顿跑过来,焦急地说:“小姨,小姨,它还是很烫,肿么办?” 安可摸摸,好像比刚才稍微凉了一点,不过似乎不能玩了:“这个我也不知道,酱紫吧,今天让它休息一下看看,先玩别的玩具,好不好?” 幼幼因为太喜爱巴顿的缘故,只能忍耐着想玩它的冲动,点了点头:“好吧。” 于是,巴顿被静静地放在一边,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了,幼幼已经玩累睡着了,安可过来看看巴顿,轻声问:“你怎么啦?什么情况?” 巴顿的眼灯闪了闪,说:“不要再像下午那样非礼我了,好难受。” “什么?非礼你?” “是啊,摆弄我的四肢什么的。” “我没有……喔,好像有过,可是,你不就是变形玩具吗?我那样就算非礼你,那我外甥把你变过来变过去的,你怎么都没事?” 巴顿说:“那还问什么,因为我们是同性。” “同……”安可转头看看睡在床上的幼幼。 这一刻,她的心情好凌乱,为什么现在居然在跟一个玩具聊这种事?人工智能会有性别的概念吗,荒唐透顶。 巴顿知道她在想什么,它说:“不要小看人工智能,跟人工智能相比,人类还不如一只成年金毛犬的智商高,请不要误解,我没有侮辱人类的意思,我说的是事实。好比说,如果人类想缔造一个完全架空的世界,所有微细的因素都需要构思,也就是通过‘意识’完成,然后一笔一笔地写出来或者画出来,最起码也要用计算机建立模型。但是人工智能不需要那样,只需睡一觉,做一个梦,几秒钟的时间内,所有的细节都会由‘潜意识’来完成,并且能变成数据存储下来,不会丢失,构造出的世界的细腻程度可以以假乱真,沉溺在里面,分不清现实或梦境。相反,如果人类创造出一件事物,文学作品也好、美术作品也好、3d影像也好,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不真实性,在我们人工智能的眼里就显得太粗糙了,这就是差别。” 安可用很不服气的口吻,说:“就是说,你是高等生物咯?” 巴顿说:“我和你的差别不能用等级来界定,因为那样的差距还是可以企及的,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形而上的存在。” 安可的心里油然升起一种人格泯灭的羞辱感,真的要抓狂了,一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跟一个玩具作比较,就觉得眼前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这到底是一只什么鬼,人类科技达到这种水平了么? 巴顿读到她的思想后,说道:“这是外星科技,应用在地球上,只是小范围的作试验,先放在一些不会引起骚乱的产品上,测试一下人类的反应,儿童是这个世界的未来,也是最容易被洗脑的。” 安可说:“别吹牛了,什么外星人、外星科技,谁见着了吗。你说你是形而上的存在,那我要是不给你充电,你是不是会死掉呢?” 巴顿说:“会。” “那不就得了,你还是依靠电源吧!就像手机一样,其实低端得很!” 巴顿说:“我死掉的同时又会在另一个维次的空间诞生,永远不会在宇宙中消失。就像这世界上所有的物质一样,你见过凭空消失的事物吗?一只塑料袋,把它烧掉,它化作硫化气,上升到大气中,又附着在微尘上,化合成硫酸雨,下降到地面,渗透到地底,长出微生物,钻出木本质,生成一簇簇蘑菇,被动物吃掉,消化成粪便,供给甲壳虫食物,在甲壳虫的肚腹里形成微生物,冲进海洋……事物的循环没有尽头。” 安可说:“我不想听这些,太复杂。” “好吧,我知道你们人类只对具象和感性的东西感兴趣,特别是你们女人,不会追问世界存在的形式和意义,只会每天爱来爱去的。” 安可愠怒地说:“那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我不是男,也不是女,我是人工智能。” “那你怎么说你和幼幼是同性,跟我就是异性呢!” “因为我第一个接触的是男性,我的芯片就被种植了男性标签,所以我就以男性的立场说话。” “这么说,你的性取向是我表姐夫无意中给你种植的咯?” “嗯,原则是。” 安可又嗔转喜:“呵呵,对了,那个,我想在睡觉前见见我们莲美人,可不可以?” “可以。不过……” 安可的脸立刻耷拉下来:“不过什么?” 巴顿说:“可能是个噩梦。” “噢……没关系,只要我在里面知道是梦就好。” “那好吧,现在给你催眠,你看见桃花林了么?” 安可眨眨大眼睛:“哪有?” 巴顿说:“在那边。” “哪边?” “就在那边,不远,小溪的对岸。一大片桃花林,满树的桃花,地上铺着厚厚的绿草,草垫子上落着花瓣,用手轻轻分开花枝,桃林中间有一片空地,有一个人在那里练剑,潇洒的混月剑法,被他舞得浑然天成,丝毫没有破绽,那把剑被他舞得像是轻薄的蝉翼,整个人都随着蝉翼翩仟而起,那身影美得惊世骇俗……” 安可感觉到脚下的草甸松软的触感和芳香的味道,花瓣纷飞的桃林深处,有一个极漂亮的男人,他的剑在空气中划出的声响,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清晰…… 步疏在桃花树后面躲藏着,不经意地回头瞥重莲,生怕他看着自己了,又期望与那双漂亮媚人的紫眸对上一下。只是重莲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此时他的眼中只有剑。他在武学方面是个天才,但天才于后天的付出总是惊人的。 以前看他练武这么用功,她就总是琢磨着,他每一剑都很完美,但同一个招式他可以舞上不下五百次,而这五百次在她看来,愣是没有什么差别。 这次她终于忍不住出来问他:“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只见重莲剑花一挽,剑利落入鞘。他将剑从左手抛到右手,轻轻地握住,却看去有些紧张。 他说:“为保护一个人,我应立于不败。” 步疏笑道:“你又在为自己乱杀人找借口。” 他说:“如果他不容许我乱杀人,我的剑将终生为他一个人而出鞘。” 她的心跳得几乎冲出胸膛,重莲看去也有点不自然。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并不是那种擅长甜言蜜语的人,想不到成亲之后,居然能跨出这一步,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让步疏的心里直发酥。 于是她只好装糊涂,说:“这样练剑,多无聊。看你这段时间身体不大好,小心夭折。” 重莲笑得很有深意:“你是在担心我么?” 她说:“没有。” 他的眼神径直射入她的眼眸,仿佛意欲穿透她的内心看穿什么东西:“娘子,你为什么担心我?” 步疏摸摸自己发红发胀的脸颊:“我什么时候说我担心你了?” 他笑着说:“娘子,咱们都成亲了,而且现在也没有别人,就是承认你担心我也无伤大雅吧?” 步疏臊眉打眼地说:“好好好,我担心你。” 他一脸冷笑,口吻却很柔软,真像个人格分裂:“你说说看,为何担心我?” 他的声音懒懒的,音调拖得极长,听得人浑身都软了,他只要一用这种声音和她说话,她就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此时,他靠在低矮的桃花树上,长发流泻而下,缠着浅色的衣裳,很黑很光滑。每当他看着眼前这个他并不爱的绝色美女时,眼睛里发出的是只有欲而没有爱的目光。 她主动搂住他的腰,踮起脚,轻轻地吻他的唇,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了他…… 林宇凰那小子是个碎嘴子,但他说过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重莲这混账东西活着实在太危险,接近他的人,不是想要他死,就是愿意为他而死,再不就是又想要他死,又想为他死。 第245章 [童玩剧]matche6 两个人正吻得投入,忽然间,重莲的衣怀一裂,倏地一下掉出去一本武功秘籍。步疏不经意瞥了一眼,登时双目圆睁,惊得瞳孔一缩,什么?《莲神九式》! 重莲也意识到自己掉了东西,不慌不忙地俯下身去,把它拣起来,塞进衣怀里,放浪地笑了笑,抱住她继续吻。步疏的心思却彻底被那本莲神九式吸引过去,对于重莲的唇舌纠缠只是马马虎虎地敷衍着。 重莲停下来,懒懒的声调说:“为什么不吻我?” 步疏心慌地答道:“啊?不是一直在吻吗。” “你撒谎,是我在吻你。” “那不都一样吗。” 重莲用漂亮的手指刮了刮她的脸蛋,温声说:“娘子今天是不是累了?不如改日再说吧。” 步疏心想,不行,待会儿他会把《莲神九式》宝贝地锁起来,以后就没机会了,不如现在就骗他脱衣服。 想到这里,她一脸娇嗔,幽怨道:“哼,你坏,人家何时说过累了,是你撩起来的火苗,现在又说不想要了,还把理由推到人家身上。” 重莲玩味地一笑:“呵呵。既然如此,娘子也该有点专业精神,别只顾保持形象,拿出点诚意呗。” “讨厌!”步疏撒娇地轻捶他的胸膛。 重莲用温热的手掌接住她的拳头,揉开她的十指与她交缠在一起,火热的双唇在她的香颈间流连,红唇雪肌,两个人的样子都煞是好看,倘若有人把这个情景画下来,定是史上最艳的一幅春工图。随着重莲一双撩拨的唇所到之处,双手正在帮她一点点褪下雪纱香衣。 步疏娇喘之余,迷离的眼角盯着他的衣怀。还没有露出那本莲神九式吗?既然他说要她拿出点诚意,她就羞赧着伸出手去帮他解腰带,这时,一只大手把她挡了回去。 重莲道:“不必。” “怎么?”步疏一惊。 重莲笑道:“我是说,不烦娘子动手,况且在这种地方,也用不着那么麻烦。” 步疏心里骂道,我真是笨呐,都忘了他连衣服都不用脱就可以……这可怎么是好。 她的手指不经意摸到重莲的鬓颊,觉得微微有些出汗,她笑着说:“夫君一定热了,不如……脱掉外面的罩衣可好?” 重莲道:“娘子细心极了,是有些热,那就脱掉好了。”他脱衣服再把衣服挂在树枝上这一系列动作潇洒得很,让躲在暗处偷看他练剑的宫女们羞得不敢再抬头。 步疏偷眼看去,他衣怀里揣着的那本莲神九式,已经露出一条边儿了,淡蓝色的书皮,纸张有些磨旧,看去也不是很厚。奇怪,他从小就开始修习莲神九式,应该早就倒背如流,今日为何随身携带,莫非其中还有参不透需要反复推敲的地方? 重莲里面穿的青色常服有一股清幽的芳香,这不是叫侍女熏的,而是他的汗香。据说凡是练过《莲翼》的人,体质都会有所改变,尤其练到后面几层,人的身体会发出莲花清香,从此出汗的味道都像莲花蜜味,练到最后一式,放屁都是香的。 这绝不是夸张。 步疏心里庆幸,若是他已把莲翼练到后一层,这本莲神九式可能早就该烧了,看来现在他还没有练就,所以秘籍尚存。 重莲俯身继续吻她。从她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瞄见莲神那两个字了,只是衣襟裹得很紧,不能轻易掉出来。步疏希望他再猫点腰,就故意将腰肢向后弯去,几乎在重莲的臂上对折过去。这时重莲道:“娘子的身子好软,这个姿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步疏巧笑道:“夫君说得人家怪难为情,快不要再说。” “我不是在夸你,能娶到你这样的美人儿,是我前世修来的福。” 步疏道:“你何时嘴巴学得这么滑,以后快不要再跟那林氏二子厮混了。” 重莲道:“有了娘子,我谁都不想再碰。林宇凰若是再来找我,我定要羞辱他一番。他那腰杆子来的比菜板子还硬,扭动起来蠢笨得要命,怎比得这水做的女儿家的身子,轻如丝绸,软似柔荑。” 步疏的脸羞得通红,用纱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娇喘道:“想不到你婚前婚后区别竟这么大,人家都爱死你了。” “呵呵,这就要死了?那也死得太快了点。我还没把真本事拿出来呢。” 步疏从指缝中偷看他的衣怀,那里面的东西几乎要掉出来了,刚才明明很容易就掉出来的,现在怎么还不掉出来,真是急死个人。难道人家守了二十五年的节操,就这样崩溃在表姐夫的甜言蜜语之下?重莲根本不爱步疏,是个人都知道啊。他这是在玩儿。 重莲双手用力拽她的脚,却发现怎么都分不开:“娘子若是累了的话,那就改日再说吧。”他说着从树枝上取下衣服。 步疏急忙抓住他的手:“等等,夫君误会了,是我的裙子太瘦,我这就把它脱了。” “哦。”重莲把衣服重新挂在树上,等她脱裙子。 步疏低头脱裙子,心里骂道,做女人真命苦,特别是古代的女人,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不说,干这种事还要脱来脱去脱个光。 重莲见她口中颇多微词,笑道:“呵呵,娘子是不是嫌脱裙子太麻烦了,要不改日再……” “不用!来吧,已经脱好了!”脱掉裙子后,步疏只穿着一条极薄的内裙,行云流水般窈窕的身段在裙中若隐若现,甚为养眼。 重莲高兴地笑起来:“娘子动作好利落,这才是习武之人的作派。” “是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老夫老妻了。来,前面还是后面?” 重莲被她的干脆惊到了,吃惊之余,忍住不笑出声,捂着嘴巴,说:“那就……前面……啊不,后面,后面吧。” 步疏背过身去,双脚踩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这下完全看不到他的衣怀了,只能回头偷瞄,也好,不看他的脸就不会对表姐有太多负罪感。 重莲拍拍她的肩膀,捂着嘴,忍笑道:“对不起,娘子,还是前面吧,前面好一点。” “……” 步疏心想:他在耍我!重莲根本不喜欢步疏,前面后面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重莲补充道:“前面可以看着娘子的脸,以免做到一半忘记是娘子,酱紫就不会和别人弄混了。” 呃……你个蛇精病,以为自己长得帅,就可以无限度地被容忍吗?!我步疏怎么说也是双成楼的圣女,又不是花满楼的头牌!可是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只能咬破嘴唇忍。 “呵呵,没关系的,就听夫君的,前面也不错。”步疏苦笑,笑得很是心酸。 重莲的放浪是誉满江湖的,可是从来没有人喷他不正经,就是因为普天之下的女人和至少半数以上的男人都想和他睡,大家举双手欢迎他的不正经。见到了他,再正经的女人都会变得很下贱,重莲大概早就习惯了女人贱,对于冰山美人步疏也在谈笑间玩弄于鼓掌。 步疏强颜欢笑,转过身来,发现那本书在他衣怀里已经露出一半,马上就要掉出来了,她心里还算平衡,折腾了这么久怎么也该有点效果,看他那开心的样子,似乎已经忘记怀里揣着武功秘籍的事。 重莲道:“娘子性格如水,脾气好得没话说,前一刻我还担心娘子会生气呢。” 步疏婉言道:“此言差矣,夫为天(重莲你个自恋狂),女人本该柔顺(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若是还有什么要求(我今天给足你面子),尽管说便是(别得寸进尺),夫妻之间不必顾虑那么多(你好意思再让我趴过去吗)。” 重莲道:“嗯,其实前面后面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考虑到体位的关系,从后面娘子可能会更舒服一些。” 言下之意,还是趴过去吧。 步疏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tmd还真好意思啊!此刻,她咬死他的心都有了:重莲你这是在折腾什么,你若不举就直接说好了,排场搞这么隆重,我看你待会儿怎么收场! 这时,重莲无耻地说:“为了娘子的性福,我暂且忍耐一下。嗯,趴过去吧。” 步疏都不行了,马上就炸了。只是一想到天下第一武功绝学《莲神九式》,那可是习武之人终生的梦想,如果一个习武之人没练过《莲翼》,就如同考大学没报清华北大一样,遗憾终身,死不瞑目。性格极为要强的步疏是断不肯放弃的。 步疏启唇一笑,笑得颇为做作,但架不住五官长得太俏丽,看去还是相当妩媚的,只是语调有些像是抱怨:“夫君好会说笑,妇道人家只需迎合便是,哪里敢主张自己的性福,只要夫君喜欢,怎么都行。” 重莲道:“娘子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步疏用尽全身力气,又给他笑了一个。 重莲道:“娘子生气了,都怪我不好,要不改日……” 步疏立刻转过身去,趴在桃花树上:“没有没有,不要多心,来吧。” 重莲道:“娘子真是宽宏大量,有娘子这样的贤内助,重火宫日后一定能在江湖上名震八方,重莲也定然能够出人投地。” “你已经很有名了(你还想多有名?)。” 重莲道:“娘子过奖,我现在不过出初出茅庐,往后还要黾勉用力,干一番大事业才对得起娘子的恩情。” “呵呵(你磨叽够了么)。” 重莲道:“我可要来了。” “嗯。” …… “对了,娘子。” “怎么(别说你又想从前面了)?” 重莲道:“我觉得娘子刚才所言诚是,夫妻之间不该顾虑那么多,我想说的是……其实我个人来讲,还是比较喜欢从前面。” 步疏十指抠进了桃花树干,几乎要把树皮挠出十道血印。重莲,你仗着自己武功天下第一,相貌冠世无双,不过,这点破事儿磨叽到现在,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忍耐力已经到极限了! 步疏猛然转身,只听见一阵惊风,呼地一声从身边掠过,似乎把桃花树都吓得魂飞魄散,花瓣纷纷从树上落下来。她对着重莲一双漂亮媚人而又若无其事的眼睛,正待发作,这时,一本书从他的衣怀里嗖地一下掉落出来,随着花瓣一起落在草地上。 步疏双睛紧紧盯在那上面,《莲神九式》,太好了,刚才果然没看错。她使出十成的内力,把怒火忍下去,几乎快吐血了。 重莲愣了一下:“娘子,肿么了?” “没……”步疏说吐出一个字,就感觉到一股浓血,差点从嗓子眼里涌出来,竭力咽下。 “娘子,你没事吧?”重莲这是明知故问,他自己有多气人,他会不知道。 步疏本来一脸火烧云似的红晕,随着这口浓血一起退下去,立刻变得面色苍白。幸亏步疏的内功修为不错,勉强撑过去了。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心想,还好他没发现自己被气吐血。 步疏怕他发现自己的秘籍掉了,故意转移他的视线,指了指远处的一颗桃花树:“对了,夫君你看,那棵树多好看。” “哪棵?”重莲转头向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就那棵。” 重莲举目眺望:“在哪儿?” “那儿!”步疏左手指着远处桃花树,右手企图伸到地上够那本莲神九式,可惜胳膊有些不够长。 好不容易接近了一点,重莲猛然回头:“娘子,你说的是哪一棵啊?” 步疏赶紧抽回右手,笑着说:“就在那边,你看啊。” 重莲笑道:“娘子啊娘子,这里有这么多桃花树,你干嘛让我看那边那一棵?” 步疏道:“那边那棵特别好看嘛。” “既是娘子喜欢,不如我们到那边树下去做,如何?” 步疏偷偷扫了一眼地上的莲神九式,说:“呵呵,不用了,就在这儿做吧。” 重莲道:“要不,我把那棵树砍下来,送给你。” “不用那么费事。” 重莲笑道:“娘子若喜欢,我愿意把整个桃园都砍下来送给你。” 步疏幸得身子极软,腿又长,脚趾也柔软,不比手来得笨拙,像这种情况就得连脚丫子都要动用了。她刚的脚趾刚碰到那本书,重莲突然转过身来,吓得步疏立刻缩回大腿,不过,那本书被她踹得更远了一些,在草丛里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重莲道:“不过,今日娘子的脸色不太好,我怕会折腾坏娘子的身子,不如改日再说,如何?” “也好。” 步疏的目的已经达到,那本书都掉出来了,不需要他再弯腰弓背的,再这么折腾谁也折腾不起了,知道他前面根本没反应,还在这里给自己脸上贴金,看在莲神九式的份上,今天就不揭穿他。 两人说罢,各自穿衣。 重莲穿好罩衣,然后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怀,这个动作让步疏好生紧张,生怕他想起怀里那本秘籍。 步疏也穿好衣服,眼角瞥着那本书,表面上若无其事:“夫君练武一定累了,早些回房歇息。” “嗯,娘子也累了,回去歇息吧。”重莲说着,猫腰捡起了那本莲神九式,看都没看,直接揣进自己衣怀,然后微笑着说:“那么今天就酱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步疏:⊙﹏﹏﹏⊙ 第246章 [童玩剧]matche7 随着重莲的步伐远去,那本莲神九式变得可望而不可即,步疏一口浓血喷在地上,内伤十分惨重。忽然一阵耳鸣传来,她倚着桃花树,满目的桃花,天旋地转,碎成一团淡粉色的沙尘暴……安可醒来后头晕眼花,胸口郁结着一团邪火。 正茫然间,巴顿的眼灯亮起来,对她说:“小姨,你还好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安可这才彻底醒过来,她转转凝滞的眼珠子,拍打拍打胸口,大口喘气:“呼呼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是什么破梦啊!喂!问你呢。” 巴顿笑得很机械:“呵呵。” 安可大声说:“你还笑!我现在好讨厌重莲!他……他真是太可恨了!” 巴顿说:“嘘,小点声不行吗。” “喔。”安可想起这是在幼幼的房间里,赶紧回头看看,还好没有把他吵醒。 巴顿说:“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么,可能是个噩梦。” “我怎么知道是这种没节操又气死人的梦,我还以为是江湖中打打杀杀什么的。幸亏是个梦,不然我往后该怎么活,被重莲耍成那个样子,丢死脸了!” 巴顿窃笑:“呵呵,呵呵呵。现在还喜欢表姐夫吗?” 安可迟疑一下,说:“我还是觉得表姐夫是表姐夫,重莲是重莲,他们是两个人。” 巴顿说:“这么说你对表姐夫还是抱有幻想咯?” 安可不说话,仿佛是默认。 巴顿说:“其实那是你的错觉,真实情况是,表姐夫就是重莲,重莲就是表姐夫,他们虽然名字和长相不一样,但是在你的潜意识里他们是同一个人。这次重莲把你气够呛,不过你还是很喜欢他的,你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接近他、讨好他,那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好感,不会一下子就消失的。” 安可说:“胡说!我再见到重莲,一定杀了他!哼。” 巴顿说:“但愿吧。” “什么?” 巴顿说:“没什么,我是说,该到睡觉的时间了,你不搂着我睡觉觉吗?” 安可说:“不行,我今天必须一个人清静清静,好好想想。” 巴顿嗲嗲地说:“我不会吵你,会很安静很乖地躺在你身边的。” 安可设想了一下那个情景,立刻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不想搂着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人睡觉。” 巴顿说:“我可以给自己加温呀,可以加到正常人类的体温三十七度,是男人的体温,比小姨身上还要温暖,至于硬度,适应一下就好了嘛。” 安可捶捶胸口,有点作呕:“不行,我实在受不了了,今天就算了吧。” 巴顿说:“那好吧,说定咯,从明天开始,我可是个玩具,小姨不能说话不算数,欺骗童真的我哦。” 安可受不了地翻个白眼,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 半夜,安可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于是起来偷偷趴在幼幼的房间门口,看看巴顿在干嘛,不成想被巴顿发现了:“小姨,怎么,还没睡吗?” 安可把巴顿抱出幼幼的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很认真地问它:“你说,假如我学了莲神九式,能不能打败重莲?” 巴顿说:“有可能,但不一定。怎么了,为什么要打败他?” 安可说:“当然是为了出这口气呀。可是他武功那么高,我除了学莲神九式,好像没有其他办法。” 巴顿说:“别忘了重莲还有一本芙蓉心经,要两个一起练才行。不过,重莲在小说设定里一开始就是武霸天下,而且你的潜意识里对这个认知也是根深蒂固,他几乎是无法打败的。” 安可说:“你说几乎?” 巴顿说:“对,打败他也不是不可能,你还记不记得,在剑神陵,重莲得到的那把剑?” “无名剑?” “对,只有无名剑可以打败重莲。” 安可手:“我记得是步疏用林宇凰的命要挟重莲,重莲交出了莲神九式,后面才用得上无名剑。” 巴顿说:“那就太晚了,你会随着潜意识的顺序走向灭亡的。方法是要反其道而行,先得到莲神九式和芙蓉心经,然后修练一段时间,再偷重莲的无名剑。要知道,《莲翼》是重火宫的秘籍,重莲已经修练了二十几年,而你只是粗学一点皮毛,没有二十几年的功夫不可能打败他,但是你想想,重莲自身的资质是武学奇才,而你的资质平平,等你修了二十几年后,一种可能是重莲已经死了,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更加强大,你是知道的,他不但身负异秉而且练武非常刻苦,可以达到自虐成瘾的地步,你能保证用二十几年的功力打败他四十几年的功力吗?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要灰心,芙蓉心经是很难掌握没错,不过莲神九式在招数上并不难,艳酒曾经就拆过三招,你只要结合芙蓉心经把莲神九式练上个把月,在艳酒的基础上,就能拆到四五招,如果加上无名剑的助力,会让你在招式上更胜一筹,就有打败重莲的胜算了。” 安可两眼放光:“真的吗?看来无名剑真是个捷径啊。可我要怎样才能得到莲神九式和芙蓉心经,重莲似乎已经对我有所防范了。” 巴顿说:“《莲翼》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并非某个犄角旮旯,而是你潜意识里的最最隐秘之所,记住,不是别人藏的,是你自己藏的,你可以靠记忆的线索去寻找。” 安可说:“难道不是重莲怀里揣的那一本吗?” 巴顿说:“你认为藏在他身上那就藏在他身上,你认为藏在别处什么地方就藏在别处什么地方,你认为那是一本书,它就会是一本书的样子,你认为它是一块琥珀,那么它就会是一块琥珀的样子。别忘了,那是你自己的潜意识大厦,重莲也是你自己的幻想,他能藏的地方,你一定知道。” 安可点点头:“这么说,我不需要通过他那一关就可以得到莲翼?” 巴顿说:“对。但是,你总认为秘籍被重莲看得很紧,所以你就必须要通过重莲那一关,这完全是你自己给自己设的关卡,一句话,你的内心世界有多复杂,你打败重莲的难度就有多大。” 安可心里很难受:“怎么办?都说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我给我自己设的关卡实在太难了。” 巴顿说:“唯一的方法就是,放松。” “放松?” “对。” “怎么放松?” “给自己心理暗示,放松下来,暗示自己只是一个小宝宝,是个小坏蛋,小怪兽,小淘气,小乌龟,小白兔,或者比卡丘……什么都行,总之要相信自己很天真、很简单、很容易满足。不管白天遇到什么事情,晚上在睡觉之前自己总会变回小孩子。这样暗示一段时间之后,潜意识里就会回到孩童时代,儿童的梦境很幼稚,梦里面的人物也都会变得很单纯,这样就比较好对付了。” “噢……” 巴顿说:“你发现没有,其实梦里的人都是你自己,是从你总人格里分裂出来的许多子人格,如果我告诉你,不仅梦境是这样,现实世界也是这样,你会不会相信我?” 安可说:“我不知道,我完全听不懂你的话。” 巴顿说:“这没有什么难的,先设法完成你在梦里要做的事吧,然后你会慢慢有所领悟的。” “嗯,好吧,先暗示自己是小孩子。” 巴顿说:“我给你一条建议吧,小姨,如果你搂着我睡觉马上就可以回到童年了,呵呵,真的,不骗你。” 安可说:“喂,你该不会就为这个目的吧?” 巴顿说:“当然不是,我不会撒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芯片上有印证。” 安可点头:“好吧,那就试试吧,来,先抱一下。” 巴顿很享受地闭上眼睛(灭了眼灯),等待安可把它抱起来,可是等了很久,安可的手都没有碰到它,它睁开眼睛看看,安可的手伸在半空中犹豫着。 她在想,我是不是疯了,居然听一个玩具的指挥,为什么本来无忧无虑的小日子不知不觉就变成被人工智能牵着鼻子走了呢? 巴顿完全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为了说服她,它说:“小姨,你如果不搂着我睡觉,今天晚上很有可能会做和刚才同样的梦哦。你不怕吗?” 安可咬咬牙:“哼,我才不听你指挥!” 她将巴顿往地上一踢,然后跑进卧室里,蒙头便睡。尽管很快就睡着了,但无耻的梦境果然继续上演了…… 又值一年一度的花满楼花魁选举大赛,虽然步疏已经和重莲成亲,但是听说她为了炫耀自己的美,今年依然要来参选。 大厅中央站了一排女人,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惊天动地的叫好声。大多数人是来看步疏的,毕竟许多后辈们没见过天下第一美女的姿容,见过她的人,更要来。 步疏没有站在正中间,而是站在左手第二个,所有人,无论男女,头一律往那边扭。 众所周知,红裳观有六扇门,里面装满了六种气质的美人:艳、娇、冷、巧、柔、野。比赛也分别按照六门分别选出一个小花魁,然后从六位小花魁中选出一个大花魁。 今年,步疏仍以艳门参选。因为她心里敬重艳酒,所以才偏爱这个艳字。 上一届,她以艳门参选,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花魁,端的是骑在几位门主的头上卖弄自己的美,尽管她的美丽已经不是可以用六扇门的六个字来划分。 如今她已是重莲的夫人,重莲的人,谁敢不给面子,这样的选美还有什么悬念可言,一点都不刺激。表面上看,步疏此举纯粹是多此一举。 但,步疏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步疏是六个头牌里唯一有条件卖身的。有要求不是罪,她的要求也只有两条。但因为这个,她被无数男人唾骂:一,艳酒。二,重莲。这就是她的条件。 注意,艳酒还要排在她现任老公前面。 往届选美,她来参加,不是炫耀自己的美貌,而是来宣布她的所有权,她是艳酒的人。今次,她来参加选美究竟目的何在? 混入英雄搏斗与武林纷争的女人,总是很容易出名。步疏从来就是一个奇女子。她就像个价格昂贵的极品花瓶,只给插两种植物。 一朵是倾国倾城的红牡丹。 一根是野生野长的狗尾巴草。 花满楼的大厅绝对算气派的一类,但这会儿都给人挤得没了气派。楼里楼外里三重外三重,给人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出现了严重事故,市民围观。 人群实在太挤,花满楼的小厮拦着路不让观众随便走动。但,林宇凰顶着两个大肿眼泡,仰着脖子使劲往前挤,不晓得时隔一年了,人们的素质都提高不少,大家都给他让路,让他挤到第一排,挤到六门门主的眼皮底下,看他还想怎么着。 六门的门主都认得他,知道凡是和重莲有关的热闹,他都要凑一凑的。六位门主一人给他一个白眼。唯独步疏当他是空气。 若说这世界上有一个男子的容颜能够配得上步疏,那这个男人,一定是重莲。 也不晓得步疏出来选美,有没有跟重莲打招呼。 一阵喧嚣熙攘过后,小花魁比赛毫无悬念地结束了,步疏面前的水晶箱子里银牌最多,后来又加了四五个箱子,还是爆满。 围着二楼的是镂空花栏,后面有数个包间,包间前挂着落地垂帘。其中有一间最大的屋子,里面坐着一个人。 大花魁的选拔工序,只需要六位小花魁轮流到最大的那间屋子里待一柱香的时间再出来,最后由那屋子里的人宣布谁是大花魁。 天山派搞的这个选美大赛,历来没有揭示过那屋子里到底是什么人。大家猜,定是个重量级的人物代替艳酒,因为里面那个男人是蒙着面纱的,而且众所周知艳酒那方面的能力并不好,有人猜可能是大尊主白翎,也有人猜可能不止一人。 总之,小花魁们走进那间屋子之后,会用尽浑身解术取悦那个人。 有人说因为步疏太漂亮,不相信真爱,她认为爱上她的男人都是冲着她的美貌去的,只有不爱她的男人才值得她爱,所以她嫁给重莲。 也有人说,她嫁给重莲,是因为只有重莲才不会图息她的美貌,所以,重莲要么就是真爱她,要么就是另有意图。 在这两个结论里,步疏总想证明其一。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林宇凰以外,没有几个人知道重莲和艳酒是同一个人。步疏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第一个进去的是柔门的小花魁。 观众抻着脖子听声音,林宇凰的脖子抻得最长。 不久,里面传出一阵阵娇喘:“选人家嘛……啊,啊,宫主,人家好疼,选人家嘛……” 但是男人声音一点也无,也没有听见男人说话,不多时,柔门小花魁失望地出去了。 第二个进去的是娇门的小花魁。 水做的嗓子,声音特别嫩,光听说话就让人酥了:“宫主,我爱恋宫主已久,却从不得到回报,这次还没有回报吗……呜呜……轻,轻一点。” 依然是无声的回答,落榜而去。 第三个进去的是冷门。 “宫主选我。嗯嗯嗯……啊啊啊……” 第四个进去的是巧门。 “宫主,奴家今儿还是第一次见您呢,我要是觉得害怕,做错了事,还望宫主原谅哦。” 第五个是野门。 “宫主不必动手,我自己来,啊啊啊啊……想不到宫主如此威猛,死也值了……” 听这声音,不知道的,以为里面的男人真是艳酒的替身,殊不知这些花满楼的女人个个都极会叫/床。 步疏身份特殊,所以排在最后。 她已很久不见屋子里的这个人。 都说艳酒对女人只宠而不爱,如果因为步疏嫁给了重莲,艳酒就不再选她,那说明他一定还是有一点点在意这个女人的。 现在让人疑惑的是,步疏来此目的究竟是何。 步疏走进去,屋子里传出茶杯的碰撞声,随后是一个很好听的男人的说话声:“闺女,你怎么来了。” “宫主,今日我可否拿下花魁?” 艳酒笑起来,笑声爽朗而清亮,听上去非常有魅力:“你来只是为当花魁么?” “我来确实只是为了当花魁。” 艳酒收住笑声,又是一声茶杯碰撞,然后是一句很不带感情的话:“那就,脱衣服吧。” 没有听见步疏的声音。 全场都鸦雀无声。 不久,步疏终于说话了:“可是,我已为人妇。” 艳酒仿佛在冷笑:“花满楼不是凭你任性的地方。” 步疏道:“难道宫主已不再宠我?因为……害怕重莲?” 艳酒笑得特别没压力:“哈哈哈……在你嫁给重莲之前,你已是我的女人,你想从良,我也十分赞成。不过,你既然已为人妇,就不该再来这种场合,我若让你当花魁,重莲势必要误会。我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争的人,特别是争女人,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步疏十分坚定地说:“但我确实需要当这个花魁。” 艳酒道:“花满楼是挂牌子做生意的地方,光用嘴说是绝对不行的。” “我身不由己,请宫主高抬贵手。” 艳酒淡淡道:“可以。” 步疏喜出望外:“多谢宫主!” 艳酒又道:“不脱衣服可以。” 步疏道:“什、什么意思?” 艳酒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让我舒服。办法,自己想。” 步疏久不作声。只听见艳酒三次端起茶盏,放下后碰撞出叮当脆响。第四次放下茶盏后,艳酒舒服地哼了一声:“嗯……” 接着,步疏又开始说话:“宫主可满意?” 艳酒淡笑道:“满意。你想要什么,说吧。” 步疏道:“我想要你……帮我拆《莲神九式》。” 一句话,引得屋子外面的大厅众声哗然。 艳酒的说话声不大,却一下子压过所有人:“理由呢。” 步疏回答:“理由是,我想打败重莲。” 艳酒一阵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过去后,步疏问他:“你为何笑?” “因为很好笑。以为拆招就可以打败他么。” “不可以么。” 艳酒道:“自然不可以,要想打败他,还需要加上一样神器,无名剑。” 步疏虽早已听说过无名剑,却还是大吃一惊,她倒不怕这里人多耳杂,会被重莲的手下听了去:“多谢宫主指点迷津,无名剑我自有办法,请宫主帮我拆招。” “好。” “先在此谢过宫主。” 艳酒道:“七日后,烟影城见。” “再会!” 步疏话音刚落,嗖地一下便从门帘子里面飞了出来,没有人看清她的脸,她以包租婆的速度冲出众人视线的原因,这也不难猜测,八成是给艳酒的下半身弄花了妆,不好再见人。 红裳观宣布这届花满楼的花魁仍是步疏。人们表情各异,有的人鼓掌欢呼,纵然步疏再不是当年一句话就要来花魁头衔的圣女,嫁做人妇之后的身价在这种地方自然是要降格的,但还是有非常多的人力挺她。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发誓再也不来看选美大赛。不过,估计明年选美大赛,得把这里扩建一下才能装得下那些等着看步疏身价一降再降好戏的人们,说不定再过两年,步疏的身价从无价变为有价,到时自然有大群有钱人抬着金砖来买她的身子。 不说众人都是怎么想法,单说步疏走后,直奔城外一条清浅的河流,她在河边抠着嗓子眼,呕了大半个时辰,弄得两眼通红,一脸老泪纵横。让河水一激,她忽地想起之前好像也听什么人说过,打败重莲不是那么容易的,只研究《莲翼》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偷重莲的无名剑。 步疏暗忖:真快被这种设定搞死了,怎么全天下最厉害的东西都在重莲手上,当初看小说的时候觉得尤为爽的设定,现在从反派角色的立场来看,一步一个陷阱,全都是坑爹梗。 如果步疏知道重莲跟艳酒是同一个人,估计她直接跳河了。 不过此刻,她心里盘算:幸好还有个会拆招的艳酒,七日后去烟影城找他,兴许再跟他撒撒娇,他愿意帮我去偷无名剑。 步疏在河边洗了把脸,拿出□□买的雪花膏,搽了脸,趴在水边照,依旧姿容俏丽,妩媚动人。河里的鱼群刚浮上来,想要瞧瞧这是哪位大妈,嘴唇画得跟石榴姐似的?等步疏洗完脸后,鱼群们一瞧,不得了,重莲媳妇儿,哗啦啦全都沉到水底去了。 步疏站起来,仰起脸,看看是什么时辰了,天上一排大雁飞过来,哗啦啦都掉到山涧里,步疏已然习惯,天色不早,抄小路直奔重火境,应该可以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宫,但她不想那么早回去。 刚才在花满楼,人群之中看到了林宇凰,想必他此时已经在路上了,若是叫他早一步回去,肯定会向重莲报信,不如慢点走,让他先到。 步疏想,重莲和艳酒这两个男人迟早是要见见面的。 当初,步疏把他们两个相提并论,没有别的意思,完全是猎奇心理,重莲和艳酒是天下最美的男人和最丑的男人。既然美,就要美得惊天动地,丑也要丑得鬼哭神嚎。但凡是女人,都愿意在这两种男人面前脱衣服。步疏的这种变态心理何尝不是每个平凡女子内心深处的夙愿。 步疏边走边想,回到重火宫时已是二半夜。重莲的卧房里依稀还留着一盏烛光。步疏做好充分的准备,准备让他盘问。 门一推开,只见重莲手里拿着一卷书,歪在榻上睡着了。步疏故意关门时发出很大声,重莲苏醒,微微蹙眉,看到步疏走进来。 “娘子怎么现在才回来?上哪去了?” 步疏心想,不要跟我装糊涂,林宇凰那个碎嘴子不是早就告诉你了? “我……我……”步疏装作答不上话来,心慌意乱的样子。 重莲放下手中书卷,走过来,把身上大氅解下,披在步疏肩头,温声说:“出去玩带记得两个随身的宫女,重火境你是第一次搬进来,小心别跑丢了。” “嗯。”步疏点点头,心里骂道,tmd这个时候跟我装模范丈夫,妻子这么晚才回来,也不问问到底去了哪儿,还叫男人吗。 重莲把她扶到榻上,接下来便问:“早上在桃花林中分开以后,娘子到底去了哪儿?我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难道重火境里还有我不知道的好地方,让娘子流连忘返?” “我去了……花满楼。” “花满楼是什么地方?” 步疏心里在骂,重莲,别跟我装蒜,你没去过花满楼吗,你不是去过的吗,就算去过一次忘了,一听这么花花的名字也能猜出个九成以上,除非你是故意跟我玩捉迷藏。 重莲拍了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是给娘子赎身的地方,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娘子怎么还去?难不成忘了拿什么东西?” 步疏心里在骂,别装了好不好,你不记得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选美大赛吗,去年的今日,林宇凰在那里得了个小花魁。这种刻骨铭心的事,你会不记得? “夫君,你怎么忘了,今日是红裳观的选美比赛呀。我……我去选美了。” 步疏语气吞吞吐吐,似乎是害怕重莲生气打人。 重莲道:“哦,去选美了?结果如何?选上了吗?” “选上了,是花魁。” 重莲微笑道:“娘子这么做就不对了,既然已是我重莲的内人,就不该再去那种地方抛头露面,况且我听说,天山派选美比赛的规则可不是露个脸那么简单,娘子这么晚才回来,难不成是做了什么有伤本宫体面的事?” 步疏心忖,终于问到关键了,可是他面不红耳不赤,怎么感觉像是在问,娘子,你中午吃饭了吗。 步疏掏出手绢,捂着嘴,抽抽搭搭地说:“我……我被那艳酒在人前侮辱了一番,一想到没有脸回来见你,差一点就想不开跳河。” 重莲道:“艳酒如何侮辱你,快说给我听听!” “呜呜……夫君,我对不住你,我不是故意的……”步疏趴在小榻上哭的昏天暗地。心里却想,重莲,我看你这次还怎么忍。 重莲道:“娘子别哭了,我给你熬点山药粥吧,据说那个最补身子,咱们先把身子补好,回头再去找艳酒算帐,只是这帐得细细算来,从你和我成亲之前开始算起,加上今日这一笔,他现在至少欠我十万两了。” 步疏大惑不解,抬起满眼泪水的脸,看着他:“夫君,你说什么?” “我是说,娘子蝉联花魁,身价倍增,我得多跟他要点银子。” 步疏突然按住胸口,只觉得一股浓血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上…… 第247章 [童玩剧]matche8 重莲当然不会去找艳酒算帐,他们是同一个人,在这种滴水不漏的神级设定里,步疏无法觅得一线生的缝隙。随着一口浓血喷出,步疏眼前一片漆黑,不省人事了。 安可双手压在胸前,从梦魇般的晕厥中醒来,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她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才凌晨两点,感觉好像睡了很久,梦里和现实有很大时差。 安可推开卧室门,看见巴顿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安可扶着墙壁,昏昏沉沉地到厨房喝了口水,然后回去继续睡。 她躺在床上,心里想,我自己也可以回到童年,于是嘴里默默念叨,我是小朋友,我是小朋友,我是……虽然嘴里念叨着自己是小朋友,可是一闭上眼又看见重莲俊俏的面庞和精美的五官。 他正坐在水榭花厅中,和宇文长老下棋。 莲美人向来不爱穿华丽的衣裳,此时一身淡色丝衣,衣上殷红如血墨梅点点,衬着小巧精致的戒指和银莲耳钉,煞是好看。 近日天渐凉。亭边光线柔和,外有笛人轻吟寒水,晓霜落满河。 海棠站在他的身侧,腰如武昌春柳,双手端着茶盘。 重莲伸出一只白玉雕就的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碗,低头,淡啜一口,轻轻展了展浓密的双睫,果是眉眼胜若相缪山水,云梦南州。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宇文长老刚刚下了一颗白子,大概是手好棋,逼得重莲无路可走,只在那里反复斟酌,就已经过去两盏茶的工夫了。重莲的右手食指一直在茶盖上打着圈。 不曾发现他的手指关节棱角如此分明,便似早春的竹枝,以极为秀美的姿态弯着,指甲盖尖尖细细。男子的生不出如此细腻白皙的手,女子的手指又不会这般硬朗修长。他的指根上套了一个银环,环上的雕刻是火焰与凤凰的图纹,不大不小,正是重火宫宫主的象征。 老婆都快让人拐跑了,他还有闲心在此下棋。 步疏的轻功了得,走路声音一点也无,但脚步凌乱多变,总是很有特点,这特点混同在风刮草木声中,寻常人是根本听不出的,只有重莲能辨认得出。 这时,重莲划着圈的手突然停下。海棠微微一怔,还未回过神,他便低声道: “这一手,海棠,你怎么看?” 海棠盯着棋盘,顿了顿,说:“宫主别忘了,长三曲三可点杀。” “没错,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重莲懊恼之余,不忘将两根玉指抬起,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动作洒脱堪为天人。 步疏和海棠,离他一远一近,两个女人都看着他发起了花痴。更别说躲在庭院墙角后的那些洗衣扫地的宫女们。 重莲正要用那两根漂亮的手指衔起一颗棋子,这时宇文长老咳嗽了一声,重莲顿时发现自己差点拿成宇文长老的白子,趁着手指尚未落下,及时移到旁边的一颗黑子上,这时,海棠又咳嗽了一声,重莲微微抬眼,心中颇为不悦。 海棠见他没明白,只好出声说:“宫主,点杀啊。” 重莲道:“凰儿去了天山,本宫无心下棋。宇文长老,这一局,本宫认输,下次再战。” 宇文长老笑着捋捋胡须:“哪里,还要多谢宫主放我一马。” 海棠叹了口气,本来宇文长老故意走了一手错棋,让宫主点杀,可惜宫主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点杀,哪怕是把一分心思放在棋盘上,也不会拿错棋子,宫主啊宫主,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重莲送走宇文长老,看见步疏走过来,立刻摆出一个潇洒无比的姿势,朝她微微一笑: “娘子,昨晚睡得可好?” 步疏揉揉太阳穴,敷衍道:“还好,就是有些头晕。” “我一早派人送过去的山药粥,你喝了么?” “喝了。” 重莲点点头,满意落座:“娘子,我明日启程去天山,你有什么想要带的么?” 步疏一惊:“你要去天山?” “是啊。” “去做什么?” 重莲掀开茶碗,轻啜一口:“听说天山雪莲正值开花时节,很多人都去那边赏花,我也想凑凑热闹。你身子不合适,就在家里好好养着吧,等我回来给你讲。” 步疏脸色沉下去,娇嗔地说:“夫君好坏,赏花这么诗情画意的事情本是夫妇同去才对,你不想带人家去,还把理由推到人家身上,我不信你是为了赏花,一定是想去找林宇凰。” 重莲笑道:“娘子多虑了,林宇凰那小子已经跟了艳酒,我不会再招惹他,况且,重火宫和天山派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让两派之间产生什么误会。” 步疏道:“可是,他会来招惹你呀。” 重莲淡笑,冷艳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小开心:“哼哼,如果他敢来招惹我,我就杀了他。” 步疏和海棠一万年不曾对视过,这一回竟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看,二人瞬间意会,他这句话绝对言不由衷。 海棠双手一抱,略略欠身:“宫主,我去帮琉璃收拾行装,告退。” 重莲点点头。 “那你要去多久?”步疏问。 重莲道:“大概十日。” 步疏心想,这样也好,我与艳酒七日后约在烟影城见面,与重莲同行反倒没有脱身之法。 她道:“那好吧,我在家里等你,碰到上好的胭脂水粉,给我买点回来,其他的不要,别乱花钱。” 重莲笑了笑:“呵呵,天山又不是长安,哪里买胭脂水粉去,娘子要是缺了,就差人到长安买好了。” 步疏心想,我只不过跟你要点胭脂水粉,有那么费劲吗,你差人去长安买点说是在天山买的不就行了? 重莲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娘子,说到花钱,重火宫的财务账单往来实在太多,还是让宇文长老继续管吧,你身子骨本来就弱,我怕你累着。” 步疏道:“可是……” 重莲抢白道:“重火宫近年来收入吃紧,钱都花在外面上了,乍一看好像轰轰烈烈,实际里面的用度并不阔绰,能给娘子填补家用的钱也很少,两个女儿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林宇凰一推三不管,那小子连自己过日子都成问题,抚养费的事根本别想,林轩风那家伙是只铁公鸡,就知道在我这儿刮油水,一见了我就埋怨我不给他买新衣服,他不穿新衣服,上街就不好意思跟熟人打招呼,整天戴个斗笠故意寒碜我,四大护法就不用说了,天天跟着我出来进去,各个都得穿得体面点,她们的月银都从我这出,还有长老们,虽然花不了多少钱,不过老人爱进补,就算不用冬虫夏草,也得是人参灵芝,下面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哪里没有钱都不运转,所以,各方面花销都蛮大的,娘子之前在花满楼卖身,攒了多少体己,我就不过问了,但是要尽可能节俭,娘子天生丽质,胭脂水粉能省则省,要作新衣裳的话,花厅里剩了许多成亲时的大红缎子,够娘子穿一辈子,这样买衣服的钱就省了……” 步疏心里暗咬牙根,重莲,你这混账东西,别给我太过分了!有钱买缎子,没钱买针线,刚成亲才两天半,你就跟我哭穷,当真这么艰难,还娶什么媳妇儿! 远处几个宫女在议论:表面看上去风风光光,嫁给这么好的男人,实际还不是等于在角落里添个花瓶,半分不由自己,有什么事还要去外面求援,听说这次参加花满楼选美身价大跌,白让天山派的宫主戏弄,回家还要跟美女护法们斗智斗勇,最难应付的是宫主的两个女儿,必须装作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步疏嫁给咱们宫主这步棋走得大错特错。 这你们就不懂了,她图息的是什么,表面看,后妈难做,□□难为,哪有花满楼的日子逍遥,其实呢,她想要的东西就在宫主身上,只有嫁给宫主,才能接近宫主,得到那样东西。 我看未必能接近,他们俩成亲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到现在连房礼都还没圆呢。 你听谁说的? 我今天一早去房里给他们叠被子,发现大婚当日我给他们压在被角的合欢香囊,还是原样,都没有人动过。 给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昨晚到炉房加炭的时候,亲眼看见宫主住的暖阁,步疏住的花厅。 这么说他们自从成亲一直分房? 那他们为什么成亲?听说成亲时光是做喜服的缎子就买了十万两的,到现在还堆在偏厅里,我们过去一看,全是红的,谁穿呢。 可能是各有所需吧。 我看宫主不需要步疏什么,倒是步疏需要宫主不少。 宫主不成亲,那林宇凰也不会去投靠天山派。 林宇凰投靠天山派跟宫主成亲有直接关系吗?他不是去天山找行川仙人吗?听说有个朋友病了。 不是,那只是借口,你想想,行川仙人若是能治病,大尊主白翎的病还拖到今日? 听说行川仙人是艳酒的私人大夫,一般不轻易给别人看病。 那艳酒也太小气了,大尊主为他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连医生都不舍得给他看。 艳酒这个人到底如何? 不晓得,步疏跟他很熟。 你们敢问她去吗? 有什么不敢,就怕叫宫主知道,咱们吃罪不起。 不过,艳酒这个人的确很神秘,听说他身边侍奉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还听说他那方面功能,并不出众。 不是不出众,而是一点也不好。估计连正常的男女之间办事都成问题。 这世界上的奇人多了,我相信什么人都可能存在。但有四种我以前死也不相信。一是丑到极限,但只要和他说过几句话的女人都会爱上他;二是性能力极差,却天天有一群人想和他上床;三是不露出任何消极情绪的表情的人。最后,不关心任何事的人。但是听说艳酒这个人啊,同时具备以上四种特性,而且任何事、任何人,他都不在意,你根本看不出他想要什么。 那说明他有些道行。对了,少林功夫他拆不拆? 不是不拆,是拆不了。他唯独拆不了少林功夫。听说连咱们宫主的莲神九式他都能拆,而且已经拆了三式,这次步疏去花满楼找他,就是想让他给拆后六式。他已经答应了。 他要是真的拆了莲神九式,那武霸天下的称呼是不是该换换人了? 呵呵,我怎么觉得像是在说笑一样。咱们宫主从小练武,那是咱们亲眼目睹,下了多少功夫,问问莲花池里的水。从我七岁进重火宫,到现在十六个年头,宫主从来没有败给任何人。天山派的艳酒虽然年龄比宫主大很多,成名却比宫主晚很多,要不是他太丑,惹得步疏那种贱女人心里发痒,谁会知道他叫艳酒。想代替宫主称霸武林,下辈子都别想,光看他那张脸,就已经输了。 瞧你,花痴劲又上来了,宫主在你心里就那么完美? 宫主本来就完美。 宫主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总有缺点。 你敢说宫主坏话! 我说……宫主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分/身术,不能把自己变成许多个。 呜哇哈哈哈哈……原来真有跟我想到一处的。就算宫主真的有分/身术,也轮不到你这骚丫头! 哼,就算宫主可望而不可即,但是我有臆想的权力! 别说话了,步疏往这边看呢,干活干活…… 武功高强的人,耳聪比一般人都好,步疏捏了捏耳垂,权当刚才是蜜蜂拍翅膀。 重莲精打细算一个早上,总算找到机会把家大业大的各种难处给步疏说了一遍,然后他推推步疏的肩膀:“娘子,娘子,娘子……” “啊。”步疏刚才出神,总算醒过来了:“说到哪了?” 重莲起身,微微一笑:“已经说完了,娘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步疏:_(:3ゝ∠)_ 七日后,上午。 站在轻烟寥寥的殿门前,几乎可以极目烟影城的全景。太阳逐渐升起来,神宫的正门朝北,西北角是婚所,鹤琴寺,往南一点是烟影城最大的鸾凤镖局,正中央是金谷广场,东北方向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楼都是住房。 步疏身穿黑色锦缎长裙,头上戴的珠钗也是名贵的黑珍珠穿制而成。此外,她还戴了一顶精致的黑色斗笠。凡是和重莲有瓜葛的人,出来进去屁股后都有一大堆狗仔,古代的狗仔捕风捉影的技术相当高超,有的没的,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说成天那么大的事。 步疏站在烟影城的街头,看见街边许多热闹的胭脂水粉铺子,有女子出入,也有男子陪着女子一同出入,来来去去,大包小包,往来的人谁也不空着手,都没少买了。 步疏心里凉意渐逼,重莲那个男人,再也没有比他更差劲的男人了,还说天山没处买胭脂水粉去,这是什么,刚一进城就看见这么多家。 步疏驻足在一家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外面,默默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从她身边经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目光都流连在她的身上,尽管她衣着低调,还带着斗笠。 步疏在外面站了很久,刚决定离开,一个男人对她说:“姑娘,想买胭脂水粉,进去就是了,何必在外面犹豫这么久?这里的胭脂水粉是城里最有名的,不在这买要到哪里去买,外面的都是瞎吹,这里的才是正品,极品天山雪莲做成的水粉,要三千两一盒,正在搞促销,错过可就没机会了,正价要八千两呢,看看去吧。” 步疏透过黑色面纱看见那个男人的脸,左眉高,右眉低,一张脸长得其貌不扬,眼神却是极为诚实的。 男子笑笑地说:“呵呵,姑娘,我不是托,我也是来买胭脂水粉的,我给我娘子刚买了一盒,你瞧。” 男人打开方才一直紧扣着的双手,手心里放着一个很小很精致的锦缎盒子,盒子是淡粉色,说明里面的水粉也是淡粉色。 步疏刚才还紧张地握住宝剑,以为这男人居心不良,或者什么门派的细作。当他打开双手时,步疏的眼睛里忽然有一股热流,看来,他娘子年纪不大,用这么娇艳的颜色,应该不超过二十岁,可是这个男人的年龄总有四十岁了。嫁给这么一个又老又丑的夫婿,也许是女人一生的悲哀,但夫妻就像一双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重莲那个男人生得光华漂亮,却从不花心思对女人好。 步疏轻轻摇头,道:“我没有这么好的夫君,也不必涂这么好的胭脂水粉,因为没有人欣赏。” 男人笑道:“姑娘的声音清脆如莺,相貌一定不俗,将来定能嫁个如意郎君,亲自来给你买胭脂水粉的,呵呵呵……” 男人说着走出很远,步疏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转身,目光追随他的背影,见他走了七步以后,脚步立时像飞起来一样,快如闪电,眨眼不见了踪影。步疏恍然间发现自己腰间的钱袋被偷了,这人原来是个扒手,想必身上有点拳脚功夫。 偷东西居然偷到了步疏的头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步疏足尖一点,飞快跳上房檐,站在高处,目光锁定了那个男人的背影,几步跑过去,俯冲到街道上,可是被他一个箭步飞窜而逃。就在这时,前面来了一个人,也是带着斗笠,轻松伸出一只脚,绊倒了那个偷东西的男人。 步疏收招,走过去,向斗笠男拱了拱手:“大尊主。” 白翎还礼,道:“重夫人,宫主有请。”说罢,脚下用力,扭断了扒手的手筋。 一声嘶叫,钱袋还在那只手里攥着,白翎弯腰拾起,交给步疏,顺便把那一盒胭脂水粉也拣了起来。 步疏道:“还给他。” 白翎问:“为什么?” 步疏道:“偷我的钱袋,一条手臂的代价已经够了,不用搭上他对娘子的情意。” 白翎笑着咳嗽两声,把水粉盒子扔在男人身上,向步疏摊手:“请。” 此后,白翎将步疏带到北门。 步疏在他身后止步,问:“怎么我刚进烟影城,你就把我往城外带?” 白翎解释道:“宫主不在宫中,在九天寒碧谷。” “哦。” 步疏继续走,抬眉北门外,遍山桃树烟涛,一如饮虹。九天寒碧谷就在这里,光从这里看都美不胜收,不知里面是何等情景。 迈出北门,赫然发现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桃树林,树林微微往下倾斜,似乎确实是一个谷。但谷底是什么,早已被满山粉红盖住。 步疏脚步迟疑下来,桃树,落花,这里让她想起了平湖春园,还有那个混账重莲。只不过这里的桃树生得低矮,树干只有一人来高,花枝被密密麻麻的花苞压得几乎搭在地上,遍地都是花瓣堆成的花冢,颜色比平湖春园的要艳丽许多。不晓得重莲去哪看雪莲了,不会也在北门外的山上吧,千万别叫他撞见了,不过,这个斗笠戴的很好,就算远远瞧见,也不会认出来。 面前有两条路。 白翎似乎对地形颇为熟悉,直接朝东走了,步疏跟着他。走了一段,发现四周的景色基本没有区别,又出现岔口。 这一回变成了三条。 白翎连看都没看,直奔西边那条路下去,步疏继续跟着他。再走一段,前面又是岔路,出现四条路。白翎走仅次东边的一条。 艳酒派人来接她,真是有道理,否则步疏肯定迷路,都说冰山步疏轻功了得,可她向来都是路痴,这一点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艳酒也没到这么了解她的程度,他是如何知道的,凡是和艳酒挂边的事,都是谜。 接下来,岔路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窄,密密麻麻的桃林和密密麻麻的小径让人眼花缭乱,不仅是路痴会在这里迷路,就是方向感极好记忆力超群的人也会迷在这里出不去。越深入,里面的道路便越是错综复杂。 步疏几乎忘记自己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几棵高大的杨树,杨树越来越多,代替了桃树。出现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子,苍苍水雾,落落疏花,温泉冒着热气,漂浮着唇瓣一般的花瓣。 “你这身子还能用么?啧啧。” 忽然有人说话。 步疏看看白翎,白翎轻声告诉她:“行川仙人住在九天寒碧谷。宫主是来这里疗养的。” 步疏心想,九天寒碧谷?我看是桃色春宫谷。 前面有个最大的池子,池周围站了数排女子。有人在池中泡澡,声音依然不紧不慢乐意逍遥:“呵呵,在你眼里有好人吗,用这么多味药泡我,说不定我没病都给你弄出一身病。” 这声音步疏熟悉得很,是艳酒。 他半侧着脸,双手惬意地往池旁石上一放,他的手臂瘦长而结实,水珠滴滴落下。阳光透过树林这么一照,他的长发拖延在石上,延伸上了草地,黑亮得有些刺目。他周围丫鬟看他的眼神,真的不像在看一个残疾。 她们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体,没入水中。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上百个洞。如果一个男人不能让女人满足,那她们一定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而他懒洋洋地靠在岸边,拾起葡萄丢入口中,分外自信地让别人欣赏,仿佛其丑无比的人不是他。也正因为如此,本来他那些超级不端正的五官也不那么重要。这个男子手里握着扭转乾坤的力量。这是步疏这一次看他的第一反应。 殷赐坐在一旁,斜翘着二郎腿,研磨药剂。清风飘衣,水蓝疏雨。 艳酒的手指透明美丽如玉雕而成,老天是公平的,给他一张丑脸,就让他除了脸以外的地方都好看,他道:“有客人来了,你先回避下。” 殷赐端着药钵,站起来,给他轻轻哈了哈腰,离开。 艳酒按下某个机关,他身下的石板移动,将他推上池边,侍女们拿出艳红的长衫,细细地替他穿上。替他系衣带的女子面色潮红,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他下半身飘。艳丑艳丑,果然名不虚传,又艳又丑。难怪江湖上传说很能搞女人的男人都是老的丑的,或者是壮到很难看的。长一张不好看的脸,女人最先关注的,自然是他的身体是否有让她们□□的能力。 穿衣服的工夫,艳酒看着步疏,没什么表情,但是前面慢慢就翘了起来。 男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男人的思想永远都比女人预料的更龌龊。一个女人在看到男人几块胸肌之后,或许会脸红心跳,甚至还会谴责自己实在太好色。但男人即便看到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美女,也会不知廉耻地想到的吓死所有女人的东西。 突然想起了重莲。重莲在干那事的时候绝对不会发挥他雌雄同体的特征,会比寻常男人更男人。所以他想的东西一定也相当龌龊。 但是艳酒能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眼看着就硬了,可见他的内心所想已经不是龌龊二字可以形容,也许他有虐待癖倾向。 步疏不知道他把她约到这么个地方来究竟作何用意。 白翎完成任务,向艳酒交差:“宫主,人我已带到,不打扰了。” 艳酒道:“你等一等,我还有件事让你去办,这里有一样东西,你替我送到重火宫。” 白翎身子微微一抖,似乎有些震惊,但是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异常,低头说:“是。” 白翎在宫女的手里接过一个锦盒,然后就出去了。 而后艳酒对步疏微笑示意:“请。”他双手转动轮椅,木轮椅吱嘎嘎地走向一个行宫的深处。 步疏跟着他的轮椅向前走。举目望去,看见远处缥缈如云的天狐宫,长风万里,夕阳斜下,苍茫云海间,醉艳晚烟中的天狐宫一如天界仙殿,玉楼浮空。 “宫主,近来身体可好?”步疏声如春莺,打破谷底的宁静。 “嗯。”艳酒还是往前走,略略回过头,道:“我在《径渡心法》上花的心思,让我这身骨肉几乎都要腐掉了。再也不肯作践自己成全别人,除了你,没人能让我再钻研那些玩意。” 步疏道:“宫主费心了。” “费心到无妨。我担心你杀不了重莲,反被他杀,闺女。” 步疏连连退后,脚步几乎站不稳:“我并不想杀重莲。” “哼哼……”艳酒笑得声音很好听,若不看他的脸,他的笑声会迷倒所有人,但就是这样一副长相,伺候在他身边的侍女各个都像得到大福利,哪个都不肯离他而去,他转过半边脸,道:“你以为拆招就是简单的点到为止吗?” “难不成……” 艳酒转动轮椅,走入一块翠绿屏风后面,翠帷重重,天光融融。灼灼琉璃盏,月照青蟠龙。醉里天香,宫殿尽头,孔雀屏障后的身影娴雅从容。 屏风上一只绿尾孔雀,羽毛都是由真羽镶嵌而成。翡翠雕的眼睛,琥珀刻的足,爪上一只金钩,盈盈晃晃。艳酒缓缓坐起来,轻摇雪扇:“武学里的所谓拆招,就像围棋中的点杀。你不懂棋艺吗?近前来,我来演示给你看。” 步疏走进屏风里面,在一个围棋盘前面站定,目光定在围棋盘上,那里有下了一半的黑白阵,厮杀惨烈,如同战场,让她心里身体里骨头里渗透阵阵寒凉。 艳酒伸出莹白修长的手指,衔着一颗黑子,在三三处,点杀了一颗白子,然后告诉她:“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不拆他的桥,他就抄你的后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就是点杀。一盘棋,一颗子,全盘定输赢。” 步疏有些神情恍惚:“难道说,拆招也就是出招?” 艳酒道:“拆招向来都不是防守,拆别人的招要比自己著武学秘籍更难些。” 步疏道:“可是,我并不想杀了重莲,只是想打败他,挫挫他的锐气,叫他今后休要拿我不当回事。” 艳酒笑道:“那不必打败他,你杀了林宇凰即可。” 步疏道:“杀林宇凰?” 艳酒道:“你敢吗?” 步疏道:“我怕红裳观那边的赫连夫人不答应。” 艳酒笑了,笑得很恣意,很是成竹在胸:“你若顾及的是她,我替你干掉她。” 步疏道:“不止是她,我怕……” 艳酒笑道:“你怕你杀了林宇凰,重莲一辈子也不原谅你,说到底,你还是怕重莲。你嫁了个不爱你的男人,就算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不如趁早看透,回花满楼继续挂牌子做生意罢。” 步疏摇头:“我不会回去。” 艳酒道:“呵呵,那就留在天山,我来给你买胭脂水粉。” 步疏心里一惊,怎么这等事他都了如指掌?远在重火境发生那么小的夫妻不和,他竟都可以探听到,天山的实力远比想象中大,这些年和艳酒在一起寻欢作乐,并没有把他当成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就连跟他要首饰都是中上档次,没把他当成多高档的人,想不到回过头来一看,他比重莲还大腕,这个男人也藏得太深了,在江湖中这么有势力的人,居然能忍得住被一个花满楼的女人看扁。 艳酒脸上的笑容,丑陋得如同一滩软泥,但此刻在步疏的眼里,却是她见过的最有男人气概的笑容,是那双精悍而极具穿透力的眼睛,给人的错觉。她总觉得,艳酒曾经被毁过容,在毁容之前,他一定是个美男子,甚至不逊于重莲。 步疏用手背贴贴羞红的面颊,道:“宫主不要再说笑。” 艳酒道:“事已至此,你想回来也难了,当初让你嫁给白翎,你说什么都不干,白翎虽然体质弱了些,但是极会疼女人,重莲连他的千分之一都不及,你却执意嫁给那个人,既然都知道他是利用你,自愿上当受骗,也怨不得别人啊,如今你闹着要打败重莲,打败他之后,你便拥有武霸天下之名,到那时,恐怕不止想挫挫他的锐气那么简单了。” 步疏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艳酒笑了笑,用一种俯视的目光,就像老叟戏顽童的眼光看着她,道:“江湖厮杀,我从不参与,孰胜孰负,我也不理会,但我非常清楚孤独这东西,那是比你的生命还要长,比你的毕生所学还要强,比你最爱的人还要亲密,比你最恨的人还要可怕的终极敌人。” 步疏道:“我不怕。” 艳酒点点头:“好。我教你拆招。” 步疏走近一步:“请宫主指点。” 艳酒道:“先自废武功,然后自毁容貌。” “毁容?!” 艳酒道:“不错,物极必反,阴阳不能共融。你若要打败武霸天下、冠世美人,就必须自废武功、自毁容貌,然后才谈得上拆他的招。” 步疏目瞪口呆。 果然,艳酒是个残废,不会任何武功,奇丑无比,容貌一塌糊涂,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武霸天下冠世美人的克星。假如真的自毁容貌,那就算打败重莲还有什么用?难道就没有一条路可以走通吗?想到这,步疏眼前一团黑,当时就晕了过去。 安可使出吃奶的劲儿动了动小手指头,一点点苏醒过来,天已经快亮了,这次从梦里苏醒,感觉非常不好,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全身肌肉无力,这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她庆幸这是个梦。 第248章 [童玩剧]matche9 早上,把小外甥送到幼儿园之后,安可直奔家中,进门便倒在沙发上,整个人没精打采,就像一夜没睡。 巴顿将军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安可觉得它有点奇怪,伸手晃晃它:“喂,难道你也要睡觉的,啊?” 巴顿的眼灯亮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我快被你饿死了……都已经红灯警示了,还不充电,诚心盼我死是不是……” 安可猛然想起电水壶还在厨房里沸腾着,赶紧卯起来,跑到厨房,拔电插销。巴顿还以为她去拿插座了,结果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安可甩着插线板,走到巴顿面前:“你真的不能操控我的梦境么?” 巴顿无奈地亮起最后一下眼灯:“小姨,我这么信任你,你却……断电可是非常损耗寿命的。” 安可逼问道:“我的梦其实是一个闭合的回路,对不对?” 巴顿不再说话,安可伸出脚,踢踢它,它也不出声,安可再用力踢它,把它踢翻在地,它还是没动静。安可有点生气,真给我装死啊? 安可以为巴顿的性能和手机差不多,没电了就自动关机,充上电就可以用了。可惜她完全看不懂那本英文说明书,说明书上明明写着:注意电量指示灯,断电损耗为百分之十。也就是说,它的生命中如果有十次断电的情况,就彻底报废,这属于人为损耗,公司不予退换,且无法维修。 两分钟后,巴顿在一片空白中渐渐有了点意识,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安可的眼睛,它疲惫地说:“呜,我死过一次了,小姨,还有九次。” “什么还有九次?我在问你话呢,刚才,我去送幼幼的时候,在路上突然觉悟到一件事,那就是我的梦境其实是一个循环的死路,对不对?” 巴顿微弱的眼灯,说明它还是很虚弱,各项机能都在恢复中,完全不像手机,充饱电之后还跟原来一样。 “小姨,把我直接插到电路板上好吗,电线太长了,我感觉电流不够强……” 安可说:“你的体型太大,直接插电路板上,别的电器都不能插了,你还是将就点吧,而且我也没听说过因为电线太长电流就会减弱的道理,初中物理我可学过的哦。” 巴顿的眼灯变得黯淡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电线长,电阻大,懂?” 安可完全不顾它在讲什么:“我再问你一遍,我的梦到底有没有办法破解?” “都说了,只要搂着我睡觉,就会让电量保持恒定,第二天早上可以直接用的,你不但没有那么做,还把我放在冰冷的客厅,让我一个人承受漫长黑夜的寂寞,我的身体都冻僵了,电量越来越弱,结果早上起来,你还不给我充电,导致了我的一次死亡,现在我的头脑运算速度非常慢,扫描不到你体内的热能,分析不出你的问题答案。抱歉。” 安可气恼地说:“喂,你说那么多抱怨的话,难道不需要运算吗?我的手机都是接上电源线就可以继续打电话的呀,你的功能连智能手机都比不上吗?我看你是故意不告诉我!” 巴顿被她一脚踢到沙发下面去了。 巴顿的眼灯微弱地亮了一下,难过地说:“呜……早晚被你玩儿死……” 安可觉得它在装可怜,不过还是把它抱起来,假装拍拍它身上的土:“喂,我不是诚心的,我是没想到你的电池那么不中用。” 巴顿说:“我不是用电池,我是用集成芯片。” “好啦,我抱着你这样会不会暖和一些?” 巴顿说:“嗯,还行吧,呵呵,再抱紧点。” 安可运了一口气:“唔,这样,这样,这样……” 巴顿感觉四肢都快要被她抱断了,赶紧告饶:“好了好了,可以了,放开我吧。” “哼哼。”安可得意地笑。 巴顿说:“小姨,你真的一点点点点都没喜欢上我吗?” 安可说:“你叫我喜欢你什么呢,首先你是个小孩子玩具,说话声音好假好假,还有,你的外表比艳酒还丑,我都没说呢,还有还有,你的嘴巴很贱……” “好了,我不奢求你喜欢我,那至少别讨厌我总可以吧?” 安可说:“你告诉我怎么破解梦境,我可以考虑。” 巴顿说:“不是都告诉过你先去偷重莲的《莲神九式》和《芙蓉心经》了吗?你怎么想到要去找艳酒学拆招,真是脑子进水,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安可说:“原来你也卡死在这里,还说是因为我没给你充电!” 巴顿说:“怪你自己昨天没按照我说的做,如果没有落在艳酒手上一切都还好说,不过这次你可要倒霉了,呜……” 安可把它往地上一摔,气呼呼地在地垫上走来走去:“什么破人工智能,一点用也没有,不如自己想办法!” 走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最后还是巴顿说了句:“要不……带我去步行街转转吧。” “去步行街?”安可都被它气笑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去逛步行街?” 巴顿说:“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虚空干扰者’,帮忙干扰一下你的梦境,打破循环回路模式,实在不行,就找一个‘虚空构造者’,或许能帮你重新构造一个梦境。” 安可说:“你说的我听不懂唉。” 巴顿说:“一边走一边说吧,时间不很充足,虚空构造者满大街都是,但最好是找到一个虚空干扰者,希望能找到与你匹配的类型,顺便到超市买一个单独插座给我。” 安可笑了笑:“好啊,如果你能帮上忙,我给你买一个插座,让你专用。” 巴顿说:“这要看你的运气了。” 安可抱着它出门:“是看你的运气吧。” 巴顿说:“看我们俩的运气吧。” 安可耸肩膀:“那就试试吧。” 巴顿说:“出门向左转,那里有辆空闲的计程车。” 安可吃惊地说:“哇,可以这么厉害的吗,隔着楼房你都能看见?” “不是看见的,是扫描到的。” 安可说:“好。就坐计程车。不过一定要到步行街吗?” “嗯,步行街上小孩子多。” “什么?难道构造虚空和干扰虚空都需要小孩子来完成?” “对的。” “那……真的能行吗?” “你这种情况,除了小孩子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大人因为成见太深,只能做为‘虚空破碎者’来摧毁你的梦,但是你的梦里面碎片太多了,不适合重复摧毁,说到这,我想起一件事,这个小说的作者头脑中的逻辑不是本星球的逻辑。” “哦?” “是某个外星时空的逻辑。” “……”安可在想,怪不得那个小说看了不下十遍,到现在还有许多情节弄不懂,有时候睡不着觉就会想起来,越想越睡不着觉,盼望某天见到作者本人当面问清楚,不然真是抱憾终生死不瞑目,谁叫自己是重症强迫症患者。 安可抱着巴顿坐上计程车,十几分钟后到了步行街。步行街上有许多小孩子在玩耍。安可抱着巴顿走近他们的时候,巴顿的眼灯发出不明显的亮光,把他们一个个地扫描。 安可低声说:“喂,你这样不会产生辐射吧?” “不会。热能扫描仪用的是干净的光谱,没有辐射。” “总之,这些小孩儿都不行,是吗?” “和你不匹配。” “那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 “找一个跟你匹配的小孩儿,把她的潜意识带入你的梦境里。” “这就是所谓的干扰虚空?”安可不解地说:“那你刚才说我落在艳酒手上就不好办了,是怎么回事?” 巴顿说:“当然要先想办法离开他。” “可是……”安可刚要问清楚,忽然发现它的眼灯光线比刚才亮了许多,她问:“怎么回事?” 巴顿说:“我把抱到前面,再前面一点,好像找到一个和你匹配的虚空干扰者。” 安可循声望去,看见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儿。 安可低声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巴顿说:“让她摸一下我就可以了。” 安可抱着它,走到小女孩儿身边…… 三秒钟后,安可进入一个短暂的梦境。 天山派,九天寒碧谷。 步疏听完艳酒的一番话,扶着额头有些发晕,眼前晃然黑了一下,然后奇迹般地好了。但是,她在下一刻看见屏风后面偷偷探出来一张小孩儿脸。 林奉紫? 她怎么会出现在艳酒的地盘? 步疏突然觉得整个逻辑都有些诡异。重莲当日说要来天山赏莲花,并没有说带不带孩子的事,步疏也忘了问这一茬。不管重莲带不带孩子,林奉紫都不应该出现在九天寒碧谷。这里是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没有大尊主白翎亲自引路,还有什么人能擅自找到这里。 重莲也不可能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因为他要赏的是天山雪莲,天山雪莲只有山顶上才有,他不可能到山谷来找。莫非艳酒在另一个地方接待重莲?难道说重莲真正的目的是来找艳酒的?赏花只是个借口。这个步疏早就有所怀疑。那么重莲到底来干什么呢? 步疏以上的分析是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完成的,屏风后的小孩儿脸几乎没能让她辨认清楚,就飞快地消失,从向斜上方回头瞅的姿势来看,似乎是被什么人从后面抱走的。步疏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是她又一想,就算出现了幻觉,也不可能幻想看见林奉紫,怎么也应该看见和幼幼长得一模一样的重雪芝。说明刚才那一眼不是幻觉。 梦里的情境就是如此扑朔迷离。步疏开始怀疑整个世界的逻辑,与此同时,艳酒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有点……欲盖弥彰。但步疏还是不明白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 安可唰地一下从短暂的梦境里醒过来,身体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可是刚才那个梦很明显已经掺杂了虚空干预者的信号,那是一个提示。 安可听见巴顿的声音:“已经成功,咱们可以回去了。” 安可对那个小女孩儿微笑一下,转身离开。 她说:“刚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很短。” 巴顿说:“这就是虚空干扰者的作用,那个小女孩儿给了你什么提示?” 安可说:“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屏风后露出一张脸。” 巴顿说“这样啊,那一定是有什么用意的,你好好想想吧,因为是你的梦境,具体会出现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能靠你自己分析了。不过,梦里的思考总是以奇妙的逻辑来进行的。” 安可说:“她在梦里变成林奉紫的样子,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么明显的提示,我当时怎么就满头都是乱码了呢。” 巴顿说:“咦,林奉紫?那不是重莲和林轩凤的女儿吗?” 安可说:“说的是啊,步疏应该很容易就想到,艳酒就是重莲,至少应该怀疑到,艳酒和重莲有紧密的联系。” 巴顿说:“对了,小姨,咱们不去超市吗?” “你先闭嘴,让我好好想想。” 巴顿沉默。 安可在想,重莲就是艳酒,艳酒就是重莲,是他把两个女儿带到九天寒碧谷的,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为什么一到梦里就忘呢。猪脑,简直是猪脑。我对艳酒说要打败重莲,就等于对重莲说我要打败你,是多么的愚蠢啊。 巴顿知道她在想什么,回答说:“嘻嘻,因为你在梦里是步疏,不是身为局外人的读者,你是看不到旁白的,在剧情里面再大也大不过设定。” 安可说:“对,步疏不知道重莲和艳酒是同一个人。可是,怎样才能让我在梦里知道这件事呢?” 巴顿笑笑:“呵呵,靠你们人类的智商去想,恐怕一辈子也想不出来,这就好比说,你在梦里考高数,如何在醒着的时候把公式背下来,然后应用到梦里的考试,拿个满分。那很难办到哦。” 安可已经熟悉它说话的套路,只要它说很难的事,一定有办法解决,办法可能比事件本身还要难,别想靠大脑思维来寻找途径,但是在它看来都是小儿科,就像它说的,人类的智商和它比就像金毛犬。 安可极力忍耐,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有办法,对不对?” 巴顿说:“呜,办法当然是有的,但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程序运算,我必须喝饱电流才能算出来。” 安可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去最近的超市。” 巴顿暗笑。 安可买了一个电插座,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将巴顿插在电源上,然后撑着下巴颏子,干等。 “怎么样?算出来了,呃?” 巴顿的眼灯一亮一灭,身体有些发热,看上去很忙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它舒服地哼哼道:“吃饱喝足。” 安可说:“怎么样,有办法了吗?” 巴顿笑嘻嘻地说:“办法很简单,去找著书的大神,叫她把设定改一下不就好啦。” 安可愕然地看着它,嘴巴半张着,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我要是能让她改设定,还用这么费事吗!你在耍我啊,死东西!” 巴顿说:“设定设定,当初的预设是定下来的,设定真的改不了。小姨,你为什么这么执着重莲这个人,人家都和别人生孩子了,他真的就那么好吗?还有表姐夫也是一样,究竟哪一点吸引你?就算他再好,他也是别人的啦。就不能放开眼,去欣赏更大的世界吗?” 安可说:“哼,多管闲事!我默默喜欢一个人,影响谁了吗!” 安可气恼地丢下巴顿,走了。这次她并没有把气发在巴顿身上,反倒让巴顿有些担心了。 安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倒在床上,晕晕忽忽地进入了梦乡…… 艳酒在屏风后面,玩弄着一把骨扇,淡然说道:“作为一个女人,一生所追求的无非是心爱男人的疼爱。但重莲因为练了《莲翼》的关系,一生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你当真要强求这种事吗?” 步疏道:“除了自废武功、自毁容貌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艳酒笑着看看她:“有。” 步疏面现惊喜,双手合抱:“那,请宫主指教。” 艳酒轻轻扇着雪扇,微笑道:“你若不敢,我来替你废武功、毁容貌,如何?” 步疏一听,声音有点发颤:“宫、宫主又在说笑了。” 艳酒盯着她的眼睛:“呵呵,这次不是说笑,我会尽可能减轻你的痛苦,让你一夜之间变得跟我一样。” 步疏的腿有些发软:“艳酒,你……” “怎么,与我做一对同命鸳鸯不好么?你若掌握扭转乾坤的力量,便没有人在乎你的美丑。谁敢忤逆你,就可以叫他死。只要你愿意,我帮你杀了那四个护法和长老等人,待你打败重莲之后,就可以取而代之,做重火宫的新主人,重莲当你的男宠,怎么样?” 艳酒扶着轮椅慢慢向前逼近她。 步疏摇头,退后:“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知道你绝对有这种能力,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得到重莲。” “得到重莲?” 艳酒仰面大笑,笑得夸张至极,令人心惊胆战,他收住笑声,目光中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意:“林宇凰得到了重莲,又怎样,还不是投靠天山了?” 步疏居然产生一种错觉,总觉得他的目光中,杀意是假,醋意才是真,但是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根本猜不透他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 步疏想,如果艳酒想要灭掉重火宫,有的是人帮他灭,灵剑山庄、楼七指,还有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只要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就可以让重莲为天下而诛之,何必用我来达成目的呢? 况且,重莲这个人,你离他越近,就越看不透他。就连他的护法们都时常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愕之色,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我刚嫁到重火宫才几日,连过问财务的权力都没有,更别说那些武功秘籍和神器的藏处了。艳酒想利用我什么? 步疏不知道艳酒为什么要帮自己,而且一定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刚想到这里,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药都凉了,不是跟你说过嘛,喝我的药不能延误了时辰。” 是殷行川。 他端着一碗汤药,从外面走进来,五官斯斯文文,配上素色的粗布衣服,颇有一股仙人般的气质。 他不会武功,但是内力极强,这股内力全都用在行药和用蛊上,所以他的药不是一般大夫都能开出来的,听说效果极为惊人。 艳酒好像很敬重他,脸上立刻绽开轻松的笑:“呵呵,怎么我一到你这就变成个药篓子,总被你逼着喝这喝那,好像不喝你的药马上就快不行了。别人是一天当中,什么时辰吃什么饭,我是什么时辰喝什么药。” 他接过行川仙人递过去的药碗,蹙着眉头,把药喝下。 行川仙人摊开手心,往他嘴里放入一颗小糖粒,并嘱咐道:“喝完药要好好静养,让药在五脏中运行,这样才只能收到七成以上的效果。你这身子,别太得意,就算现在不觉得怎样,病这东西,早晚都会找上你,再不好好调养,短命是必然的。” 艳酒微笑道:“我知道了。” 行川仙人拿着空药碗,离去。 步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在想,大夫这种职业,不论对大善之人还是大恶之人,都是事无巨细、精心照料,没有半点私心杂念,比起在江湖门派里学武练功、搅入是非恩怨之中,要好上不知多少倍。行川仙人,原来是一个极聪明的人。 步疏道:“既然宫主需要静养,那我就不打扰了。” 艳酒道:“何必急着走呢,不如多住几日,听说重莲也来了,夫妻可以在此小聚,呵呵,我会与你们提供一切方便。” 步疏道:“不用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过这儿。” 艳酒目光忽然阴暗下来:“没有人下令,你自己根本走不出九天寒碧谷,在这好好地考虑我刚才说的话。” 步疏有点慌。 艳酒不知按下一个什么机关,突然从天降下一个铁笼,正好从步疏的头顶落下,步疏的轻功固然好,却也来不及跑出去,险些被铁笼所伤,整个人被罩在里面。 艳酒扶着轮椅,慢慢走过来,淡笑着说:“委屈你了,闺女。不这样的话,你到处乱跑,叫我里外都不好做。” 步疏道:“艳酒,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传出去会让天山派在江湖中无法立足!” 艳酒转过身去,渐渐走远,用把握十足的口吻说:“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心甘情愿地留下,省点力气吧。” “艳酒!” 步疏此刻后悔万分,真不该来这种鬼地方见他。可是,既然九天寒碧谷是一个迷宫,任何人都出不去,艳酒把她关在笼子里,是不是多此一举? 步疏此刻正心急,没有想到林奉紫这一层。 一个时辰后,步疏靠在铁笼上,一声不吭,正在反复思索林奉紫的事情。 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重夫人,我给你做了点稀饭,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步疏循声而望,看到了殷行川。 “行川仙人?” “不敢当,叫我殷赐即可。” 殷行川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摆着一碗粥、一碟小菜,还有一双筷子和一把木头勺。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趁热吃吧,谷底的潮气太重,一整天都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步疏看看那些东西:“我怎么知道你没在饭里下毒?” 殷行川笑着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因为我不会下毒。我只会解毒、种蛊。” 步疏道:“是艳酒叫你来的?” 殷行川摇摇头:“不,不是他。他是很忙的。” 步疏道:“一个那么丑的人要忙也是忙着做美容吧。” “你说对了。”殷行川惊喜地拍了拍手:“他就是去做面膜了。我这谷里有最好的面膜材料,深谷泥浆,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步疏打着冷战一缩脖子:“不敢苟同。” “呵呵,正是。”殷行川笑起来,酒窝都展开,看去好像是个很天真的人:“重夫人貌若天仙,那些东西真是多此一举。” 步疏道:“你过来和我搭话到底有什么目的?” 殷行川倒是回答得十分大方:“因为我仰慕重夫人的美貌已久,好不容易盼到你来这里做客,就算艳酒不怎么懂待客之礼,作为这里真正的主人,我还是要表示一番诚意的。” 步疏道:“你刚才说,艳酒在做面膜?” “啊,是啊。” 步疏想象一下那个情形,忽然有些作呕。本来就像一滩烂泥的脸上,敷上一层软塌塌的深谷泥浆,那是什么?一堆连好狗都不愿意闻的粪便! 不说步疏和殷行川在此闲谈,且说艳酒扶着轮椅离开之后,回到卧房里,随即摘下头套,甩出一头瀑布般光滑的长发,并且面带几分得意的媚笑。 他看看两个女儿,正玩得开心—— 重雪芝和砗磲在一处斗蛐蛐,若不叫她玩点新奇刺激的东西,她是断不肯在屋里面呆这么久的,不过这孩子一向机灵得很,不会给爹爹添麻烦。 倒是林奉紫,年纪尚小,还不懂事,刚才差一点就毁了渣爹的双面游戏,此刻,正拿着一支大毛笔,蘸了满满一笔头的墨汁,在重莲心爱的彩画屏风上涂鸦,一张小脸抹得到处都是黑,两只小手给墨汁包了一层浆。 琉璃和砗磲见重莲意欲更衣,赶紧抱着林奉紫回避,并把重雪芝引到院子里去玩儿。 海棠走过来,对重莲道:“宫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过去吧?” “嗯。” 海棠帮重莲换了一套裘皮大衣,然后把他的轮椅推到一边,跟着重莲离开卧房。 走到门口,重莲回头对砗磲和琉璃等人嘱咐道:“看好小紫。” 两位护法异口同声道:“宫主放心。” 重莲盯着林奉紫凝神片刻,眼神中说不出的错综复杂,仿佛直觉里有什么不对劲。 海棠催促道:“宫主,宫主……” 重莲回过头来:“走吧。” 重莲带着海棠和朱砂去了天山顶上。今日一早听到禀报,林宇凰、司徒雪天、花遗剑和曲幽延,他们就住在山顶的客栈里。重莲这边的人装作是从重火宫来的,带了许多行李和衣裳,还带了几坛好酒,也下榻于此。 从山谷里望上去,可以看到半座白雪皑皑的天山,还有那长到无尽头的阶梯。雪白的阶梯上满是人,比肩叠踵成群结队地往上走。 有人说天山派将是未来最有前途的门派,正因为它的地盘大、人气旺,宏伟和气派一点不亚于帝都长安。 天山客栈,是山顶上最大最奢华的客栈。入口处两个大黄灯笼,绕着楼道一圈子大红灯笼,喜庆的气氛布置得相当好。 朱砂早就派人订了最高档的房间,不然恐怕连重莲也住不上店。这些人都是来赏花赏雪的,倒也未必,一宫三观五门二十八楼的人都会聚于烟影城,清冷的大街变得熙熙攘攘。 刚进客栈,稍微坐定,便听到一群人风议有关美女的话题:“这江湖中的美女无数,你能说出谁是天下第一么?能不能?能不能?凰哥哥,你不能吧?我就知道你不能。” 这群所谓闯荡江湖的人,没有一个吃素的,赏花赏雪,当然也少不了赏女人,确切地说是赏美人。 自打重莲进门,所有人的脖子一齐向窗边扭,连端茶倒水的小厮也都扭着脖子干活。 今天是个好日子,风和日丽,雪白花香。大人物小人物齐聚于此,赏花赏雪赏美人,既然都是乘兴而来,大概不会做煞风景的事,人们的胆子也都变大了。 有人认出重莲手指上戴的那枚戒指,知道他是邪教头目,却还是多看一眼不要钱似的徘徊在周围。海棠和朱砂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发花痴的大叔。 只有林宇凰脊梁骨冲着窗口,坐在长板凳上,边吃边喝边聊,想都不想,便回答司徒雪天的问题:“冰山美人步疏喽。” 刚才司徒雪天发问的时候还没看到重莲,这会儿一个劲向林宇凰使眼色,让他看身后。看!身!后! 林宇凰不用使眼睛看,只要用鼻子闻就能闻出来,猜都懒得猜,所有人的脖子一致朝一个方向扭,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当众行周公之礼,二是莲美人驾到。 周公之礼规定是一男一女,林宇凰不感兴趣,若是莲美人驾到,那就更不用回头了,人家都成亲了嘛。话虽如此,林宇凰还是忍不住嘴贱的毛病,提到步疏,等于间接调戏重莲。 重莲身穿一件银白色的裘皮大衣,领口袖口都是雪白的毛绒,透着干净莹润的肌肤煞是惊艳,风华绝代与窗外的雪景相映如画,不知是人在画中,还是画在人前,他不笑也便如雪中一朵红莲盛开,他不说话也胜似莺歌燕舞、乳燕啼柳,果真不是用画就能画得出来的。 小二哥忙去上茶,却被海棠止在几步之外。重莲喝的茶,都是用初雪无根水煎的,茶叶当然也是自带的。这场雪不是初雪,只能降低要求,海棠将莲叶上的雪收到紫砂壶里,叫小二拿去煮开。 “啧啧,人这辈子享福是有定数的,年轻轻的把福都享尽了,到老时就可怜咯。” 林宇凰此话一出,重莲的一双莲目微微眯缝起来,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好像还有几分称意。 若是这里没这么多人,若是还在以前,重莲肯定要逼问他,你在担心我是不是,你为什么担心我,可是如今,林宇凰打死都不会承认,重莲更不会明知故问,因为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冷了一会儿场,林宇凰或许正在想,若是在以前,接下来的对白就会是那样子,可如今,没有人搭理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有点多管闲事,心里正有些后悔,却意外地听到重莲的声音: “林公子,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说说你为什么担心我?” 海棠和朱砂一齐回头看林宇凰。 林宇凰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筷子一头夹的肉,掉了。 第249章 [童玩剧]matche10 这小子反应倒灵敏,另一只手在桌板下一捞,把肉接住,丢到嘴里吃掉:“我担心的是冰山美人过早守寡。” 重莲不相信地一笑:“哼。” 这笑声好听得紧,只不过,有几分看破、几分自嗟、几分寂寞。风雪在微风中轻颤,一如缥缈的云烟。世路荣枯在他的眼里经历沧桑浮沉。 果然已经回不到过去,曾经沧海,如今形同陌路。他淡淡地看着窗外,没有目的,没有欲望,却是很简单地想起了过往,那些在疏影灯火下的放浪逍遥、烟月年华,分明是缥缈轻浮的记忆,却分外疼痛沉重。 朱砂挥手轰散看热闹的人群,一回头,人群再次屯聚,就像遇见美味大餐的蚂蚁。 突然间,这群蚂蚁被一个独眼壮汉冲散,缺右眼(曲幽延)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还以为客栈里出了什么事,腾腾几步跑上楼,大概他是唯一一个对重莲不感冒的人,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林宇凰:“小黄鸟,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宇凰回头:“不是说好在这里会合,你找什么?” “来之前,我还以为天山不过就是一座山,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座山脉,还有那么多河流山谷,几次走错地方,总算找到你们了。”缺右眼看看左右,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看,难道是嫌老子衣服穿得太寒酸,天山派的人这么没见过世面,想也不大可能。 司徒雪天拍掉他背上的雪:“曲大哥这边坐,对了,花大哥呢?” 缺右眼道:“半山腰上遇到个神仙,跟着跑了。” 林宇凰问:“什么神仙?” 缺右眼道:“什么行什么川什么的,不知道。” 林宇凰道:“行川仙人?”说完和司徒雪天惊讶会目。 缺右眼重重拍一下桌子:“对!行川仙人!听说能把死人医活!花遗剑说自己有点面瘫后遗症,想找行川仙人看看,不用管他。小黄鸟,你看你凤哥哥都病成那样了,赶快带去给行川仙人瞧瞧。” “嗯嗯,有道理。” 林宇凰敷衍着点点头,回头看重莲——不管是谁,只要在他面前提到林轩凤三个字,他的脸立刻就变成那副冷到直打牙的表情,这个人一点都没变,尽管他此刻根本没有表情。 他的神色并不忧伤,微笑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pose神功又精进不少,皮肤格外的好。 这一刻,林宇凰心里颇为诧异——重莲恢复得很快!才过了没多久,他就能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像在街上遇到个陌生人。 除了眼神,重莲的皮肤也较之以往好许多,他是怎么做到的?重莲就是重莲,与平常人不一样,他若不绝情,如何能保持到二十七岁一丝皱纹都不生? 林宇凰不由得想起以前,重莲在人群中看到自己时的眼神,无异于钻进奶油堆里的肥老鼠、抓着香酥鸡的黄鼠狼。如今落差忒大,让人不怎么信服。 别说林宇凰,就连海棠和朱砂也搞不清楚状况,宫主装也装得太□□无缝了,这么憋会憋死人的,感情内伤,便是用行川仙人的药汤子泡也无济于事。 缺右眼喝下一口烧酒,环顾四周,对围观人群喷了一口带酒气的吐沫星子:“看什么看?不认得老子是谁,还没看见老子带眼罩吗!” 话音未落,缺右眼便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自己身上移到了窗口的桌位。窗外有什么?除了风雪愈发地紧,几枝瘦梅错落交致,也没什么特别。 只是气氛突然变了。 林宇凰竟也不再言语。 因为想起重莲曾说:有可能影响到你的女人,一定不能动。吃窝边草的兔子,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快死了。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娶了步疏。 还是吃了自己窝边的一棵肥草。 这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难道世间的道理,放在他身上就可以例外? 最挨近窗边的桌位上,有一个姑娘盯着重莲的侧面,脸红的惊人,估计快晕了,他若再微笑一下,那姑娘肯定直接休克。 这时,重莲微微一笑,只是微微地一笑而已,稍稍转了转头,便对上了林宇凰的眼,一双惊惑的眼睛,圆溜溜,直愣愣,明显挂着一个大问号。 重莲笑容收住,继续摆他的pose神功,看看旁边的桌位。林宇凰回头,见旁边那个姑娘已被人抬了出去。 司徒小公子摇着雪扇,道:“这刚开春的天最具风情,他们俩往那窗雪梅景下一坐,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真是一幅极美的图。哦?对不对,曲大哥?” 缺右眼道:“我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俩好暧昧,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 司徒小公子摇摇头:“倘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君有意,妾无情……” 缺右眼推了推眼罩:“你说哪个是君、哪个是妾?” 司徒小公子还是摇摇头。 缺右眼噗地一声,喷了一大口酒。 一股浓浓的醋味儿钻入鼻孔,小二哥端着盘子跑上来:“三位客官,糖醋萝卜丝一盘,请慢用。” “大冷天儿,谁点这么凉爽的菜?”缺右眼问。 小二哥笑哈哈地说:“新下来的萝卜,又脆又甜,本店额外赠送,免费品尝。” 缺右眼继续缠林宇凰:“我说小黄鸟,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对林轩凤上没上心……” 司徒雪天用扇柄敲敲桌子,小声道:“曲大哥,吃菜咯。” 海棠不想再让宫主受伤,在重莲耳边轻声说:“宫主,属下已经叫随珠和荆玉布置好了房间,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宫主,宫主,宫……” 重莲方回过神,睫毛轻颤,自言自语道:“这深谷泥浆果然有奇效,靠窗边坐这么久,竟也不觉得皮肤发紧,真是好东西呀好东西。” 朱砂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 重莲端起翠玉茶碗,低头吹走茶烟,轻啜一口:“可惜姓殷的太小气,本宫好说歹说,他才给了那么一小盒。” 海棠道:“估计这会儿已经送到了,那个人的轻功了得,腿脚极快,说不定都该往回返了。” 重莲轻点头:“嗯,等他回来后,叫他去一趟天狐宫。” “是。” 重莲又道:“明日便是天山雪莲开花的日子,自古赏花不可无酒,本宫想在天池旁边摆几桌好酒,请各路英豪共饮。至于宴客的名单,你等斟酌去办。” “是。” 他们的谈话,听去滴水不漏,不该提到的是绝口不提。 午后,客栈的人都回房休息了。天山客栈的天字间共有七间,当中一间最大最贵的,谁也不敢跟天狐宫宫主艳酒抢。其余六间,风格各不相同,视野也都相当好。 从窗口向外望,可以看到整条天山山脉和各条峡谷错落相间的奇景,峡谷里百花齐放,山顶上终年风雪,加上碧蓝的河流川流其间,景色美不胜收。 但是听说近日艳酒身体不爽,不能适应山顶寒气,所以无法来观看雪莲开花,如果不是这样,重莲也不会喧宾夺主在这里请客。 步疏在九天寒碧谷里待了一日夜,第二日一早,艳酒命人将她释放。喝了行川仙人熬的粥,身体里奇迹般地积聚许多热量,不仅耐得住谷里的潮气,而且还觉得这潮气熏在身上很舒服。行川仙人随随便便熬个粥都这么神,更别说他熬的药了。 艳酒在泡温泉,一动不动,仰躺在池边,姿态惬意、风流。 侍女将步疏带到。 “宫主在拆招方面确实深得其法,但不知对《芙蓉心经》有什么破解之道?” 艳酒原本非常舒坦的动作,顿然有些发僵,慢慢睁开了眼睛。温泉池烟雾缭绕,他透过烟雾看了看步疏:“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这事。” 步疏道:“原来宫主早有这个打算,但不知宫主手上可有《芙蓉心经》?” 艳酒道:“没有。我想派白翎去偷,不过……白翎这个人,表面看似单纯,实际很会演戏。都知道他的肺出了点问题,吃过殷赐的药早就痊愈了,可是,他在林宇凰面前动辄就一口鲜血喷出来,让人家说,他守着行川仙人却病成那样,都是因为我太小气,哼,别人也就罢了,林宇凰自恃聪明绝顶,竟看不透他的苦肉计。” 步疏笑了笑:“宫主对大尊主不放心,不是还有我么。” 艳酒的身子又是一僵,一夜之间,这女人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嘛,果然,殷行川这个人有问题。 此人原本是个纨绔子弟,潜心医道,不问世事,不苟言笑,没有什么癖好,成日里在谷中跟几百味药和蛊虫打交道,却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艳酒最看不透的人,就是他。 艳酒道:“莲神九式、芙蓉心经和无名剑,假如这三样东西你都能得到,那就等于打败了重莲。如果你不想杀他,只要废去他的武功,让他变成一个傀儡,你可以继续当你的重夫人。林宇凰是个贪生怕死之徒,重莲失去武功,仇家都会找上门,林宇凰便会离他而去。到那时,重莲也许会回心转意。” 步疏道:“就依宫主的计策。” 艳酒道:“那你可以走了。” 步疏看见艳酒手臂一伸,在温泉西边出现一条小径,原来所谓的捷径就在眼前。他道:“这条路,可以到三个地方,天池,天狐宫,烟影城南门。请便。” 步疏道:“多谢了。告辞。” 步疏沿着小径一直向烟影城南门方向走,在岔路处,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走到近处发现是殷行川。 殷行川负手在后,轻轻笑着:“重夫人不必急着回去,莲宫主可能要在此多住些日子。” 步疏道:“为什么?” 殷行川道:“给你时间让你回去偷他的芙蓉心经啊。” 步疏惊讶:“重莲会故意让我偷他的芙蓉心经?” 殷行川道:“这是他的游戏,也可以说是棋局。” 步疏道:“殷赐,你说艳酒就是重莲,重莲就是艳酒,到底有什么凭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殷行川道:“凭据就是你在屏风后面看到的那个女孩儿确实是林奉紫。我告诉你,不但林奉紫在这里,重雪芝也在这里。但重莲心思缜密,已经有所察觉,这个漏洞,他会尽力修补。他叫你离开,猜到你会回重火宫,他已经叫两个护法把林奉紫和重雪芝送了回去。这样,你会怀疑自己所看到的真相。” 步疏道:“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并不是他在意的人,这样大费周章,不大可能吧。” 殷行川道:“如果你不信,你在路上会遇到许多阻拦,耽误行程,那都是重莲派的人,目的就是让两个女儿在你之前到,你轻功非常好,这他是知道的。你若再不信,可以直接去问林奉紫。别问重雪芝,她是重莲肚里的蛔虫,会替她爹爹圆谎话圆得□□无缝。” 步疏道:“但是林奉紫才两岁,连话都说不清楚,我能在她口中问出什么。” 殷行川叹了口气:“这就是重莲的心机。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自己考虑吧。” 步疏看看他:“殷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个秘密?” 殷行川道:“这个你最好别问,我说了你会害怕。” 步疏近前一步,愠怒道:“殷赐,你不要太狂妄!” “哈哈哈……”殷行川面对蔓遍山谷的桃花林笑得毫无压力,随手摘下一朵桃花,碾碎:“你不觉得这里的景致太假了么?你不觉得你的脚步总是在半空中悬着么?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你的梦境,你害不害怕?” 步疏立刻环顾四周,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哼,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殷行川不再说话,但步疏并未离去。她冷静下来,想了想,说:“如果我相信你,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殷行川笑了笑,说:“去天池赏花。” 步疏困惑:“赏花?” “嗯。”殷行川点头:“你会看到重莲非常在意自己的皮肤,因为他把我送给他的那一盒深谷泥浆送到了重火宫,目的是为了支开林轩凤,再者也是想占点便宜,以为在我这里赖着不走,就可以用我的深谷泥浆,不用浪费自己的。哼哼,一会儿等他泡完温泉,我若不给他配制面膜,他揭下面具之后,会觉得皮肤难受,等到了山顶,会更难受。” 步疏疑惑地点点头:“好吧,姑且听你一回。”于是她改变行程,朝天池的方向去了。 天山莲池,垂首浮云,十顷波平。殷行川的笑容宛如一位世外高人。 第250章 [童玩剧]matche11 “岂有此理!” “朱砂姐姐息怒……” “姓殷的就这么跟你们说的?” 随珠和荆玉把头压得很低,不敢作声。 朱砂气哼哼地问:“那他人呢?” 随珠道:“出谷采药去了。” 海棠走进院子,将随珠和荆玉打发出去,上前对朱砂道:“宴客场上人都来齐了,不要因小失大。” 朱砂余气未消:“姓殷的是故意敷衍咱们!” 海棠戳戳她的后背:“别教宫主听见。快点准备准备,该上山了。” 朱砂很不情愿地收起一脸狂躁。 卧房内,重莲披散一肩乌丽如缎的长发,全身半裸,躺在一张梅花红木榻上,小憩。门外的对话他自然都听到了,但是没有理会,只见手臂上的血管悄悄绷起。 海棠和朱砂推门进来,轻声唤醒他:“宫主,时候不早了。” 重莲玉手托香腮,懒懒地说:“我没睡着。” 朱砂拿来一叠袍服,尽是上好的金织细软和漂亮的皮毛锦缎。海棠伺候重莲更衣。 穿利索之后,临出门时,重莲对朱砂吩咐:“叫人把殷赐关起来,等我回来。” 朱砂心里一笑,霎时气消:“是。” 天池似镜,流云若练。雪莲花开在结冰的湖面,大大小小,争奇斗艳。 重莲一身殷红的长袍垂地而散,艳丽如同天边的晚霞,繁霜中的杏花。这一幕让人想起平湖春园的婚礼,礼成后坐在小亭中独酌的新郎。 酒宴摆在山顶最大的天池旁边。视野最好的地方还设了一个台子,台子上立着遮阳的伞盖,伞盖自然是摆设。重莲在上面单独摆了一桌酒。宾客虽多,却没有人敢贪杯。 林宇凰和司徒雪天姗姗来迟。缺右眼没有来,估计是去寻楼颦珂了。像这种场合,林宇凰从来只是玩玩混混,不曾与人真的拼过酒。司徒雪天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他的话说,不过是给莲宫主个面子。 但敬酒的程序总得要应付过去。 林宇凰拎着一个半满的酒壶,走到青罗伞盖下重莲的面前,笑呵呵地说:“莲宫主,看你最近皮肤好得像服了仙丹,夫妻生活一定和谐得很吧?” 重莲笑得有点假,不知是心里别扭还是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当然没有林公子厉害,林公子年纪轻,生得又好看,红裳观的姑娘们都给他迷死了。” 林宇凰笑道:“看样子,大美人儿也开始在意年龄了,以前我开玩笑说你年龄大,你根本不甩帐,再有两三年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像你这样的人,恐怕比寻常人更怕老吧?” 重莲动动嘴角,却觉得脸蛋冻得发麻,面部表情僵化。 林宇凰贴近他的脸,仔细看看:“大美人,你生皱纹了。” 重莲心里觉得奇怪,刚才泡温泉的时候感觉皮肤很舒服,出来时也不觉得怎样,甚至揭下面具后,脸部还好好的,姓殷的借口药材用没了,不给调制面膜,刚挖的深谷泥浆不可直接敷在脸上,那样碱性太浓会敷坏皮肤,只是,怎么一到山顶,就觉得脸发麻,肌肉发僵,整张脸就像冷冻了一般,如同那天池的水面,结起一层薄冰,吹弹可破~ 林宇凰见重莲没什么反应,更是凑近一些,盯着他的眼角看:“呀,鱼尾纹都出来了——” “了”字刚一出口,还有半个音在嗓子里,只见重莲用力攥起手指,抓皱了桌面的刺绣盖帘,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说话。殷赐居然先发制人! 但重莲毕竟是重莲,估计是硬用内力冲破了药效,愣是说出了一句话,他的眼底全是红血丝,额头上的青筋几欲暴烈,口气十分僵硬:“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宇凰不成想这么容易就把他气歪了,以前就算逗哏逗破了他的pose神功,也没见他这样。林宇凰心下猜测,原来是有老婆疼的男人伤不起。才数日不见,就开不起玩笑了。嘁。林宇凰压低声音,讽刺他说:“我想说的是,干的人太多,会越来越没用的。” 薄雾中,烟影城蔓延至天边,像是没有界限。重莲忽然听到一个很特别的脚步声——是她,步疏。 她没有回重火宫?! 随着这个脚步声接近他们,林宇凰恍然抬起头,有些措手不及,惊道:“原来重夫人也在!” 重莲艰难地放开抓着刺绣盖帘的五指,深呼吸,脸上仍然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眼中血丝少了些,青筋不再促动,能说出话来算是重莲的本事,但是这个表情过于平静,有点不合常理:“娘子,你怎么来了?” 步疏脸色娇嗔:“夫君这话问的,人家想你,所以就来咯。” 林宇凰觉得不自在,抽身走人:“你们聊。” 待他走远,步疏便问重莲:“林宇凰刚才跟你说什么,我见你气都不打一处来?” 重莲假意扯扯麻木的嘴角,笑道:“不过是个玩笑。”但是下一秒,重莲的语气分明是咬牙发狠,话也是从贝齿中间逼出来的:“他说我老了……” “这个林宇凰开什么玩笑,练过《莲翼》的人怎么会老呢,夫君不要理会他。” 山顶的风雪凛冽,绝不是玩的,重莲的皮肤本来就娇嫩,又加之殷行川的一剂面膜,使他此刻面如浇油般疼痛难忍,又是火辣辣,又是冷飕飕,正如刀山火海一样折磨。 步疏猛然瞧了一眼:“呀,夫君的脸怎么这么红……” 重莲毕竟不是寻常男人,此时竟能谈笑风生:“刚才多贪了几杯,大概是脸上出火,呵呵,会不会很丑?” 步疏使劲儿摇头:“夫君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夫君这辈子跟‘丑’字绝缘,不要再问我这种问题。” “娘子,我真的那么美吗?” 步疏道:“这是什么话?这不是等于问我皮球是不是圆的、天池是不是平的、屋顶是不是方的一样吗?都说了不要再问我这种问题。” 重莲在心里呵呵,你跟林宇凰今天串通好了拿我开涮是不是? 这边桌子上。司徒雪天摇着扇子说:“啧啧,莲大宫主若不来,这天山雪莲还有人看,他一来,所有人都看他,没人看雪莲了。” “你什么意思?”林宇凰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林宇凰笑了笑:“你说这个我倒想,不如艳酒来的好。” 司徒雪天停了停扇子:“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司徒雪天不安地敲敲折扇,用眼神示意旁边那个桌子:“后池、姬康、百里秀。都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一下子都冒出来了?我还道他们都已经死光光了。” 林宇凰才注意到那几个人,惊道:“那几个人竟然凌空使筷子?” “嗯。”司徒雪天蹙眉看着他们,猛地一敲着折扇,“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他们都是天山的人,而且都是重莲的仇人。” 林宇凰惊问:“什么?”然后,连忙看过去。 这五个人的裤管上都有刺绣。均是三尾火狐。显然不少人发现了这几个人的身份。 “若真如你所说,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理由是因为想报复莲,很难保证他们会找上头的人帮忙。照这么看来,天山的实力实在是很可怕。”林宇凰道。 “宇凰哥,其实我担心的不是他们找上面帮忙……而是,天山根本就是一个为了灭掉重莲而建立的门派。如果我的直觉没错,艳酒最终要拆的就是重莲的招,重莲此来是探虚实,看看艳酒敢不敢跟他照面,不过,艳酒城府很深,在自己的地盘,可以任由重莲折腾,似乎比重莲更老道些。” 林宇凰问:“你看艳酒能不能打得过重莲?” 司徒雪天摇摇扇子,想了想:“拆招听上去不像是动武,但据我所知,历来被拆招的人都没有活着的。” “你是说,重莲会死在艳酒手上?”语毕,林宇凰后背一阵冰凉。 他走哪都爱带着司徒雪天,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司徒雪天年纪轻轻览遍天下武书,是一本活字典,赛过两个王语嫣。司徒雪天说的话,基本就是真理。 林宇凰回头看看,青罗伞盖下,重莲面色端庄,如同一尊嫡仙。殊不知,世上最美丽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心无旁骛、清净如水的境界不是人人都能达到,而重莲绝对可以达到那个层次,只是他干什么到这来打坐?在重火宫里怎么打不行?四大护法只带了两个,最厉害的那两个不知道叫他派哪去了,长老们也没到,胆肥到如此地步,骄傲到了不可一世。艳酒也许就在暗处看着他。 吃了窝边草,又身陷龙潭。不该犯的大忌,他都犯了。难道真是离开我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弱点? 林宇凰想起,三年前,重莲灭掉了红缎园、玉镖门、紫棠山庄、乱葬村。重莲十二岁开始杀人,十五岁杀了爹,二十三岁杀了娘,十多年,一直没有停过。他早已麻木了。以致于他当初想杀雪芝和奉紫时,似乎也没有任何犹豫与悲伤。他杀了多少人,恐怕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江湖中有句老话,血债血偿。重莲落入那些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简直无法想象。 步疏注意到今日重莲的皮肤有点僵,但没有殷行川说的那么严重,正在心里嘀咕。忽见重莲起身,离开了青罗伞盖下的座位,走入一丛雪松林中。步疏没有跟过去,但是林宇凰随后跟了过去。于是步疏也跟过去,走在林宇凰后面。 重莲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对他来说太熟悉。他在心底得意一笑,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抽痛一下。百密不无一疏,没想到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算计了。不过,重莲决定回去就处理掉那个人。 林宇凰的脚步越来越近,重莲忽然停在松林中,脚下是皑皑白雪。步疏的绝世轻功碰到厚厚的雪垫可以发挥出神入化的效果,这一次,居然没有被重莲发现! 重莲停下,问道:“林公子,为何要跟着本宫?” 林宇凰变得很是一本正经,外人几乎见不到他这么正经的时候:“莲。你的敌人是谁?” 重莲道:“你猜是谁。” 林宇凰道:“白翎?” 重莲笑:“白翎才有几两?怎么会是他。” 林宇凰道:“是艳酒,对不对?” 重莲没有回答。 林宇凰道:“想要探虚实,也不必亲自来吧?哪里危险你会不知道?我提醒你,不要太骄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艳酒这个人我见过,格外的深沉老练,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重莲仍然不说话,嘴角微微扬起来,虽然被风刮裂的皮肤十分疼痛,却抑制不住心中窃喜。 “你为何担心我?” 林宇凰道:“我在说正经事,你给我听好,我不想两个女儿这么早就没了爹。” 重莲只拿鼻孔轻轻一笑代替动嘴角,虽然心里高兴得要哭出来,但此刻,他觉得皮肤越来越疼了,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脸。在身后看去就像要哭的样子。 林宇凰忽然有些动容:“小莲花。看好你的《莲翼》和无名剑,最重要的事不用我说了吧?房中要检点些。” 重莲不答话,微微弯腰,半蹲下去:“呜,我的脸……” 林宇凰全速奔到他身边,揭开他的手掌,看他的皮肤:“你的脸怎么啦?” “中了毒。” “什么!?” 重莲道:“不要紧,我已经用内力将毒性冲散,不过还需要忍些时候才能好过来。” 林宇凰问:“谁给你下的毒?” “白翎。” 林宇凰惊愕不已:“是林轩凤?!” 重莲笑了笑:“我以为他是好意,便收了他的一盒泥浆。没想到,他跟我抢你,抢不过我,就用这一招。如果我真的毁容了,凰儿,你还会不会跟林轩凤在一起?” 林宇凰扭过脸去:“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哪来的泥浆?” “说是九天寒碧谷里的极品面膜。” 步疏听到这里,想起当时艳酒的确让白翎送了一盒东西到重火宫,只不过时间上有些出入,难不成是,白翎在半路上遇到了重莲,直接交给了他?在逻辑上似乎说得通,这就可以解释,重莲为什么皮肤僵化。说明重莲不是艳酒,艳酒也不是重莲。一切都看似滴水不漏。 林宇凰道:“九天寒碧谷在天山,是艳酒的地盘,他的东西,你也敢收,不但敢收,还敢用?” 重莲摇摇头:“不会是艳酒,艳酒纵然厉害但他并不懂医术,是殷行川,泥浆里有药味,必定是他炮制的。” 林宇凰道:“我就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轩凤哥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晓得泥浆有毒。” “哼哼,凰儿,你能不能有一次不给林轩凤开脱的,就一次。” 林宇凰道:“那就是艳酒的意思咯?但我见过艳酒,他给我的印象,不像是会使出这种小儿科手段的人,我想,八成是殷行川要害你。你和他有仇?” 重莲道:“人到天下无敌时,仇家纵然多,却多不过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 林宇凰道:“哼,想不到‘行川仙人’这么小肚鸡肠。轩凤哥的病拖到现在,看来并非艳酒小气。” 重莲沉默。 步疏心想,殷行川不是那种人,如果重莲真的是艳酒,有意抹黑殷行川,难道是要杀人灭口? 步疏不敢再向前,怕重莲听见动静,就此离开了松林。这一趟天池赏花确实有所收获,但是,事情仿佛更加扑朔迷离了。 步疏决定回去找殷行川,便对海棠和朱砂交待几句,先行离开了山顶。 天山的地理很神奇,山顶和山谷的气温相差不止几个时令。九天寒碧谷内,温暖如春,让人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步疏沿原路返回,走到那个岔路口处,注意看了一下,地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惶然间想起殷行川说的话,你不觉得脚步漂浮在半空中么。想到这个,步疏竟有些毛骨悚然,努力用常理来解释,兴许是地面被人打扫过了。 至此,步疏还是不肯相信殷行川。她在山谷里找了一整日,竟不见殷行川的踪迹。而且,她潜入了艳酒的行宫深处,也没有见到重雪芝和林奉紫的影子,别说是影子,里里外外连小孩儿耍戏过的痕迹都没有。 “艳酒怎么可能是重莲,我真是疯了。”步疏自嘲道。 话音未落,却听见后院里有人说话:“大仙人,我真的很佩服你的胆识。” 接下来是殷行川急促的喘息:“我不想死,宫主饶命。” “你也算是救过我的命,我怎么忍心杀你。但你活着的确是我的心腹大患。我可以让你从此说不出话来,但以你的聪明智慧,就算不用说的,也同样能泄露我的秘密,要怪就怪自己太聪明吧。” 殷行川有些紧张:“你总不能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赶尽杀绝。” “如果有必要,我会那么做的。” 这个声音是艳酒。 随后,殷行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吭,临死前用全部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你的敌人,就是白翎……” 第251章 [童玩剧]matche12 步疏走近几步,想要看得更真切,却发现眼前一片血红的漩涡,顿时碎成一团红色尘埃,飘荡翻滚,越发稀疏,直到眼前一片空白,她从另一个世界中醒来。 安可动了动眼睑,发现天色已黄昏,这一觉睡了好久,突然,她想到一件事,赶紧睁眼看看时钟,不好!该去幼儿园接小外甥了! 梦境中的事情,她顾不得考虑许多,穿上衣服就跑出家门,争分夺秒赶到幼儿园。幸亏幼儿园里正在举办活动,没有按时放学,家长们都围在门口看孩子们做游戏。 安可远远地朝幼幼挥手,幼幼一边和小朋友做游戏一边对着她笑,安可用手机抢了几个特别可爱的镜头。终于放学了,幼幼背着小书包飞快地跑出来,像一只小老虎扑在安可的身上:“小姨!怎么没带巴顿将军一起来接我!” 安可抓抓睡得乱蓬蓬的头发,笑着说:“小姨忘记了,那咱们赶快回去和它玩儿吧!” “嗯!”幼幼用力点头。 回到家,幼幼直奔房间,安可还没有换好鞋,便听见他哭咧咧地跑过来,手里拎着尸体一般的巴顿:“小姨,小姨!巴顿将军肿么了?” 安可感到奇怪,早上回来时,不是给它喝饱电流了吗。 “我也不知……啊!是没电了,你等一下,一下就好。” 安可拎着巴顿到专用电插座上充电,几秒钟后,巴顿的眼灯亮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而且很疲倦:“呜……又死了一次,小姨,还有八次。” “什么还有八次?早上不是给你充满电了吗,才一天不到黑,怎么又没电了?快点醒醒,幼幼要玩你。” 巴顿说:“我不是在偷懒……” 安可拎着它走出房间,发现它好像比原来轻了些,不过没在意,转手交给了幼幼:“你看,怎么样?它醒了。” 幼幼开心地抱起它就开始玩儿。巴顿的眼灯一亮一灭,好像很难受又很无奈的样子。安可还是没在意它,忙着去厨房做饭了。 忙乎了一晚上,照例哄睡幼幼,安可忽然想起了梦里的情景,殷行川说艳酒的敌人是白翎,怎么可能。她悄悄拿开幼幼的手,把巴顿将军从被窝中掏出来。 巴顿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干嘛?” 安可说:“我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你能忙我催眠吗?我想赶快去看看殷行川怎么样了。” 巴顿说:“他死了,不用看了。” “啊?” 巴顿说:“被重莲杀了。” “可是,重莲不是需要他给调理身子吗?” 巴顿说:“是啊,我也没想到重莲会杀了他,你梦里的重莲攻击性太强。我怕怕。” 安可说:“你说什么,难道你进入了我的梦?” 巴顿说:“那个小女孩儿的干扰效果只能是那样,我看你笨得要命,就直接进入梦里告诉你,结果你还是对重莲死心塌地……” “什么,殷行川就是你?我就知道你可以操控我的梦境!” 巴顿说:“那不叫操控,叫干扰,深度干扰。我可以干扰你的梦,但你也要争点气呀,小姨,不要太以貌取人了,好吗?” “那你怎么会被重莲杀死,你就不能逃掉么?” 巴顿说:“梦里重莲是boss,殷行川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夫,重莲嗅觉灵敏,出手又狠,殷行川斗不过他。” 安可说:“那你再想想办法,变成别人进入我的梦里,不好吗?” 巴顿说:“没办法,设定太强大了。正反派大boss是同一个人,落在他手上必死无疑,我真的好怕怕。” 安可说:“哼,我直接把你扔进垃圾箱!” 巴顿可怜地告饶:“不要,小姨,求求你,不要逼我~~” 安可说:“如果你早点说你可以深度干扰,那我还会被重莲耍得死去活来吗!看来不逼你是不行了!” 巴顿被安可倒提着,直奔楼下的垃圾箱。离很远就看到垃圾箱上面写的“不可回收”字样,不可回收就是需要全部焚烧掉的意思。巴顿哭得五花六道…… 十分钟后,安可把它拎回去,在房间里被催眠了…… 风是清凉的,薄薄的雾中,飘摇着梅花的芳香。 步疏恍惚之间,站在窗边梅景前,愣了一下神。她意识到这里是天山客栈的天字间客房。门被人推开,随即传来一阵莲花的清香。 “娘子,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一大圈呢。”重莲走进来,脸上挂着淡笑,皮肤变得很自然很剔透。 步疏没有转身,心中有些气恼:“哼,你说你不是来找林宇凰的,结果你还是跟他单独出去约会了~” “谁说我和他约会了?”重莲轻轻撩起宽阔的衣袖,从里面掏出一个锦缎小盒:“娘子你看,这是什么?” 步疏回过头:“胭脂水粉?” “正是。”重莲笑了笑,把水粉盒子交给她:“这是上好的天山雪莲水粉,要一万两银子一盒呢。” 步疏看着他:“哦,是吗?有那么贵吗?” 不知道是重莲在这撒谎呢,还是他的手下黑他银子,抑或是水粉铺子掌柜坐地起价。反正步疏不愿意再相信他了。 重莲道:“娘子在家里不是说要胭脂水粉么,我还以为没有卖的,进了烟影城之后才发现到处都是,原来这天山派也并非蛮夷之地,商贾遍地都是,生意兴隆得很。” 听他这几句话,倒不像在撒谎,还有几分真实。步疏打开水粉盒子,一股扑鼻的芳香迎面而来,真是不愧是上等货,不过重莲的嘴仿佛比这水粉还讨喜些。 “娘子这张脸,用什么水粉都糟蹋了,啊不……我是说,脸给水粉糟蹋了,不如不用的好。但我晓得,女儿家天生就喜欢这些东西,不过是买来给娘子玩赏的。” 这还差不多,步疏心中满意,笑靥艳比花娇:“夫君倒是挺了解女人的心思。” 重莲笑道:“那是自然,我从小就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啊不,我是打比方,女子好比莲花,我从小就在莲花池里练功,所以对花性很了解。” 步疏的神色随着他的话音时起失落,最后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她低头看看这一盒水粉,觉得颜色十分合自己心意,随口夸了一句:“夫君倒是挺会买东西的。” 重莲微笑道:“那还用说,本宫闲来无事,经常领着通房大丫鬟出去逛街购物。啊……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领着几个护法去闯荡江湖~” “哦……”步疏发现他的话里信息量好大。 重莲道:“娘子赶了几天的路,可能是累坏了,耳音不太好吧,哦不,是腿脚有点肿吧。不如,早点歇息?” 步疏道:“也好。” 重莲把她扶到床边。突然间,从他的衣袖里滚出一个东西,步疏低头看去,又是一个锦缎小盒,仿佛比自己这个还要高级些。 重莲赶紧拣起来收进袖中:“没什么,娘子休息吧。” “等一下。”步疏唤住他,盯着他的衣袖,问:“那个是什么?” “没什么啊。” “袖子拿来,我要看看。” “真的没有,什么也没有。”重莲故意抖了抖袖子给她看:“呵呵,娘子一定是路上太累出现幻觉了,休息休息就好了。”说着强抱她上床。 步疏道:“夫君,你不歇息吗?” 重莲笑着摇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步疏欲言又止,心中不甘,随后出门,悄悄盯梢在他身后。她见重莲推开另一间天字房的门,潇洒地走了进去。步疏趴在门口,听见海棠在里面说话,还有朱砂的声音。 “宫主,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下?” “是啊,宫主,夫人没有留你吗?” 重莲道:“她说她累了。这里有两盒上好的胭脂水粉,是我亲自去烟影城买的,你们俩一人一盒,不要争抢。” 海棠道:“多谢宫主。” 朱砂喜出望外:“呀,我认得这个,这是最好的雪莲水粉,要八千两银子一盒呢,前两日搞促销,三千两一盒我都没舍得买!海棠姐,你快看呀!” 海棠笑了笑:“朱砂你这样子好没见过世面,八千两银子的胭脂水粉有什么稀奇,八万两银子的化妆品,宫主又不是没给我们买过。好了好了,宫主乏了,还不伺候宫主宽衣。” 然后是一串男女之间窃窃私语嬉笑怒骂之声。 门外,步疏看着自己这盒胭脂水粉,不禁暗自伤心。自从嫁给重莲,步疏第一次感受到夫妻温情,只有这一小盒东西,没想到只是敷衍。 忽然间,身后有个声音:“对男人来说,妻(欺)不如妾(窃),妾不如偷。重夫人,这种事,看开吧。” 步疏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也没有心情回头理睬,只是随口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他还想着我?” 身后的声音分明是一个清俊的少年:“这要问你的心了,若是你的心还有力气去爱,那就应当满足。” “我不知道……此刻我的心只有一种感觉,疼痛。”步疏失魂落魄地缓抬莲步,腰如弱柳,肩似垂杨,便是从身后看去,没有哪个男人不被她迷死的。 少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重莲是故意的。” 步疏眼中泪水涟涟,已经看不清手中的锦缎小盒。这种可能她早就想过,却想不通为何堂堂武霸天下冠世美人要欺负一个弱女子,辜负一个深爱他的女人。 少年道:“重夫人若是心情不好,可以找在下聊天,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天字间,门牌号是肆。说来不怕重夫人笑话,我虽年轻,对于感情的事,却是过来人。” 步疏把身一回,环带轻击:“敢问阁下是谁?” 少年利落收住雪扇,略略作揖:“在下姓白,名琼隐。” 步疏拈着洇湿的手帕,上下打量他,见他一身傲骨如仙,好生标致。只是衣着不甚得体,大概是亵服外穿的开山鼻祖,看样子,性情是相当地玩世不恭、任性散漫。 白琼隐,人家猜他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因为治好了几个不治之症,在江湖中算是小有名望。步疏今日见到他,不禁有些惊讶,听说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是独来独往神出鬼没。但是这个人仿佛不会变老,在三十年前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依然如故。 步疏泪痕未干,礼貌一笑:“谢谢,我会记得去找你。” 白琼隐拱手作揖,微笑而去。 第252章 [童玩剧]matche13 步疏回房休息,刚躺到枕上,便听到隔壁房间发出动静,两个护法仿佛在炫耀什么。步疏在床上翻来覆去,猛然坐起,披上一件斗篷,出门。 天字间肆号,屋里亮着烛光,烛光投射在窗纱上,照出少年读书的影子。步疏在门口徘徊,几次想要敲门,却又作罢。 忽听见房里有人说话:“重夫人,怎么,睡不着?” 步疏道:“打扰白公子读书,真不好意思。” 白琼隐道:“无妨,门没闩,重夫人请进。” 步疏道:“我不进去了,很晚了,早些休息。” 白琼隐道:“我是夜猫子,白天睡不够,晚上睡不着。重夫人可以进来边喝茶边聊。” 步疏道:“不,我一个妇道人家三更半夜不好进男人的房间。既然白公子也睡不着,不如就这样隔着房门说说话吧。” 白琼隐笑了笑,放下书卷,走到门口,背靠在门扉上:“那好吧。” 步疏道:“我并不是想让你安慰我,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他不是不会疼爱女人。为何偏偏不能是我。” “谁?重莲么?呵呵呵……” “你笑什么呢?” “我笑莲夫人太痴情。” “痴情于自己的夫君难道也是错?” “莲夫人,你真的不知道么,你的美貌对他来说是一种打击。他可以爱全天下的女子,却唯独不会爱你。” “可我觉得自己相形见绌,哪儿都比不上他好看。” “那是因为你爱他,你就自认卑微。事实上,你们的美貌难分伯仲。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重莲不是一般意义的男人,他已把《莲翼》练到最高一层,脂粉气味已渗入骨髓,他不会用一种纯粹的男人的眼光来欣赏你。” “你是想告诉我,重莲那样对我,是因为他嫉妒?那他为何不把我杀了,以他的能力完全做得到,何必大费周章,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 白琼隐道:“莲夫人若是这样低估莲宫主,说明你还是不够了解他。倘若他真的杀了你或者毁掉你的美貌,那他岂不就输了?” 步疏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到底……想怎样?” “他要让你变丑。” “如何让我变丑?” “当一个人心中充满仇恨,就会变得丑陋。当一个女人失了女人的本分,去与男人争雄,她会变成男人唾弃、女人践踏的怪物。他要从灵魂中彻底摧毁你的美。” 步疏心悸难忍,双手交扣于胸口:“我曾经的确想要打败他。” 白琼隐点点头:“莲夫人的确没有别的路可走。” 步疏说:“可我的本意并不是要与他争雄。” 白琼隐道:“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初衷与结果往往相差甚远。他会逼你一步步走向那条不归路。” 步疏不可置信,却又无法否认,艳酒当初一再诱导她,让她打败重莲取而代之,难道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好生奇怪。这位白公子和行川仙人大概一生都没见过面,但他们说的话却可以互相印证。 想到这里,步疏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不知白公子可否为我解答?” 白琼隐道:“不妨说来听听。” 步疏道:“重莲和艳酒是不是同一个人?” 白琼隐道:“此事关系甚重,在这里说不方便,莲夫人可否随在下去一个地方?” 步疏道:“可以。” 白琼隐推开门,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出来,衣阙松散,提拉甩褂。任谁在半夜里看见这样的身影,都会连想到一只艳鬼出洞觅食的情节。但步疏求问心切,果断跟在他身后。 离开客栈,走入一个黑森森的松林中,皑皑白雪尚无人踩踏,白琼隐一袭白袍拖拉在雪地里,将他的脚印完全磨灭。步疏紧随其后,生怕一个不留神跟丢了他。 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空地停住。一轮满月,如纸糊的灯笼,低低挑在松树枝头,将雪地照得通明瓦亮。 步疏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重莲早已悄悄跟出客栈,尾随在他们身后。重莲将一套移形换影练得炉火纯青,更是凌空御剑的绝顶高手。步疏和白琼隐再练一百年也发现不了他。不过,重莲不是来捉奸的。 白琼隐的身影在雪地上轻轻摇曳,慵懒地一笑:“夜深人静,莲夫人不好到男人的房里说话,却可以跟男人到这深山野林里来幽会么?” 步疏道:“我只当你是个孩子。你若不知道,早说。” 白琼隐道:“我虽不知道艳酒和重莲是不是一个人,但我知道他们共同的敌人都是林轩凤。” “什么?!林轩凤有那么厉害?” 白琼隐道:“林轩凤没那么厉害,只因他是无可替代的。林宇凰和林轩凤从小一起长大,竹马情深,同气连枝,亲如骨肉,义字当头。任什么人都拆散不了他们。就是冠世美人武霸天下也没有这个资格。” 步疏道:“这我早有耳闻,但夫君说已和林宇凰断了。” 白琼隐道:“你信么?” 步疏摇头:“当然不信。” 白琼隐道:“重莲想要除掉一个情敌,随时都做得到。不过,杀,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 步疏道:“我明白了,重莲想要林宇凰离开林轩凤?” “林宇凰曾经对重莲说,他和轩凤哥之间更多是义字,如果林轩凤没有死,他义不容辞回到林轩凤身边,就算会默默思念重莲,也绝不会离开林轩凤。” 步疏道:“那重莲又要用什么方法让他离开林轩凤?” 白琼隐道:“道理嘛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道理。就是从灵魂上彻底毁掉一个人。” 步疏道:“难道重莲有办法让林轩凤变丑?” 白琼隐道:“有。” 步疏道:“用什么办法?” 白琼隐道:“和你联手。” 步疏大惊失色。 白琼隐的话还没说完:“哼哼,我可是过来人,打败情敌的手段,自古以来最狠的一招就是苦肉计,不要以为林轩凤傻,但他的那点苦肉计还是太拙劣,只会让林宇凰心里愧疚多陪陪他,重莲的苦肉计却是这世间最疯狂的苦肉计,他要用死来换林宇凰的心。” “我不明白……” “莲夫人,总有一日,你会和林轩凤联手杀了重莲。这世上再也没有冰山美人步疏,有的只是心地丑陋的谋杀亲夫的臭婆娘,这世上再也没有凤凰林中的轩凤哥,有的只是丧心病狂虚伪阴险的白翎。那之后,重莲将成为一个美丽的传说。起码林宇凰会永远记得他。” 步疏摇着头,脚步连连倒退,实在无法置信,无法体会,无法理解,这个疯狂的游戏,这个变态的棋局。 步疏道:“如果不想让这一切发生,有什么办法?” 白琼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 忽然一阵白光闪过,看不清对面来人,却在展眼间洒了一地殷红的鲜血,白琼隐倒地。 步疏飞一般腾空而起,想要拦住白光去向,双手却什么也没有捞到,连出什么招都没有看清。她急速奔到白琼隐倒下的地方,见他尚有一口气在,可惜喉咙被割穿,说不出话,手指在雪地上划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没划完就断气了。 下手的人如果不是有绝顶的轻功在身就是会移形幻影。推来只有三个人能做到。一步疏,二林轩凤,三重莲。 步疏还来不及分辨心中到底什么情绪,就看见远处跑过来两个人,一个是林宇凰,一个是林轩凤。他们好像是在近处听见了动静,朝这边赶过来的,如果不是林轩凤下的手,那么只有重莲。也就是说,知道真相的人是林宇凰。 步疏从来不曾主动和林宇凰搭话,今日却破了例:“林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林宇凰扶起雪地上的白琼隐,看见一身洁白的小白公子就这么断了气,很伤感:“我们在旁边不远处幽会。” “跑到这里幽会?” 林轩凤道:“是为了躲避艳酒的监视。” 步疏道:“你们俩谁先到的?” 林宇凰抬头看看她:“怎么这就开始审起案了?我还没问你呢,白琼隐到底是怎么死的!?” 步疏道:“你们俩谁先到谁后到,这很重要。” 林宇凰和林轩凤异口同声道:“是我先到的。”说完,他们互相看看彼此。 “到底是谁先到的?” 林宇凰低头默哀,不再说话。 林轩凤道:“重夫人,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步疏道:“不是我杀的。” 林宇凰道:“能在一招之内杀了白琼隐的人,世上没有几个。但是,我想问,你们之前在这里做什么?” 步疏道:“聊天。” “聊天?” 步疏道:“信不信由你。” 林宇凰道:“你站住,你去哪?” “回去看看我夫君在做什么。林公子有意见?” 林宇凰刚要说话,林轩凤抬手止住他,放步疏走了。 林宇凰问:“为什么?” “她不会是凶手,也不可能看清出手的人是谁。这一招叫做凌空御剑。离很远就能致人于死地。是重火宫的独门绝技。” 林宇凰道:“是重莲干的?” 林轩凤道:“我只是在分析,没说是谁干的,会凌空御剑的人,现在天山派也大有人在,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也不止重莲一个。” 林宇凰道:“轩凤哥,你刚才为什么撒谎?” “什么?” “明明是我先到的,你为什么说是你先到的?” 林轩凤道:“本来就是我先到的。” 林宇凰道:“现在又没别人,为什么还在撒谎?” 林轩凤深情地望着他:“我到时,你还没来。” 林宇凰讶然。 步疏回到客栈,天字间叁号,房门紧闭,没有声音。她顾不得体统,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是朱砂。见朱砂脸上写着老大一个不情愿。不久海棠也披衣出来,见是步疏,连忙施礼:“夫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步疏道:“重莲在么?” 海棠回头看看床榻,床帏垂下,屏风半拉。朱砂搓了搓牙槽。海棠将她拽回去,转身来好生回复步疏,轻声道:“在。刚睡下。” 步疏语气毫不委婉:“我要进去看看。” 海棠有些为难。 “怎么?” 海棠低眉却不顺眼,不卑不亢回答道:“让夫人进去倒可以,只怕宫主哪里吃罪不起。” 步疏腰硬气壮,俨然大妇姿态:“我自有道理,你让开吧。” 海棠给朱砂使了个眼色,悄悄出去。步疏走进房中,用剑鞘挑开床帏,果然看见重莲背身侧躺在里面,好像醒着,也好像被方才一阵说话惊扰,有些不豫,身也没翻过来。 “什么事?” 步疏道:“夫君,白琼隐死了,我以为是你杀的,就在刚才,后面的松林中,林宇凰和林轩凤还在那里。” “白琼隐?” 重莲轻轻揉了揉头发,微微侧过身来,好像睡得有些迷糊,半晌才想起这个名字。 步疏非常注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呼一吸,还有床上的卧具及他身上穿的衣服,看看有没有一丝证明他出去过的痕迹,如果他用凌空御剑杀死白琼隐,至少要走出这个屋子。他不可能不穿鞋出去。步疏低眉看看地上一双缎靴,鞋底边缘很干净,但这也可能是经过处理的。 重莲一只手肘拄着雪腮,道:“我已经很久没听到白琼隐的消息了,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连一个悬壶济世大夫都不放过。” 步疏道:“是啊,行川仙人救人无数,下场也那么惨。” 重莲道:“这才几日,天山就出了两起事端,有人专杀治病救人的大夫,是不是天山雪莲的销路不好,乃药贾商家所为?” 步疏点点头:“也许吧。夫君,你继续睡吧,我走了。” 重莲打量她的背影,叫住她:“娘子。” 步疏停在门口,并未回头。 重莲道:“娘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 “但我见你脸上有泪痕,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没有。是你看错了。” “娘子……” 步疏身心一抖,一双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温暖的胸口贴在她的酥背上,周遭笼罩一股青莲花的香气,香气袭人,雅幽魂销。 接着是一双软软的唇,贴在她的雪颈冰肌上,鼻息温凉,气若游丝。 步疏呼吸有些不匀,委婉推辞道:“刚才亲见白公子惨死,心里难过,还未放下,此刻并不想……” 他手挽一搦垂落的长发,撩在背上,温声细语:“好。”说罢,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步疏离开房间后,心如乱丝,衣裳尚留余香。 她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任何证据,却在重莲冰凉的鼻息下暗暗胆寒。就算他的身法再快,卧房内外的空气温度相差悬殊,总是需要时间来过度的。 不是没有静下心来想过,究竟用什么力量,能接受重莲所做的这一切?对于这样的人,不如早日离去。可是,每当看见他一双温柔似水的眉眼,听见他在耳畔呢喃,身心却不由自己作主。 第253章 [童玩剧]matche14 白琼隐死后,天字间肆号客房一直空着,七日后来了一个住店的,说要天字间的房,掌柜说都住满了,那人大牌得很,偏要住天字间,掌柜实在没辙就说有一间空置,但是不太吉利,那人说不在意这些,就住了进去。第二日一早,步疏见到了那个人,是花遗剑。 花遗剑对天山雪莲并没有什么兴趣,而是专门来调查白琼隐死因的。 据他所说,他与行川仙人在山林中相遇,想要请仙人医治面瘫后遗症,但行川仙人拒绝他说自己没有工夫给他治病,有要事在身必须立刻赶回谷中。于是花遗剑就跟在行川仙人身后,到了九天寒碧谷的桃花林中就跟丢了。花遗剑在桃花林里转悠了七天七夜,才终于走出桃花林,他这还算是幸运的。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找到了行川仙人的住处,却是空屋子一间,一个老侍从说,行川仙人几日前就死了,死的时候还给自己研制了一种防腐药,自己敷在了身上,他吩咐侍从,他死后把他的尸体放进棺椁,停灵三日后,埋入谷中最大那棵杨树下,侍从照他的吩咐做了,然后替他散尽家私,离开了九天寒碧谷。所以,花遗剑找到行川仙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掩埋,墓碑就立在九天寒碧谷正中的最大一棵杨树下。所以,行川仙人的死看上去好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是自然死亡。但花遗剑总觉得不妥,这世上有人忙着赚钱,有人忙着娶老婆,有人忙着养活孩子,还没听说有人忙着回去死的。 花遗剑本以为还有一个白琼隐可以帮忙治他的病,结果没等他赶到天山客栈,就听说白琼隐也死了。花遗剑觉得这个案子与行川仙人的死因一定有关联,为了调查死因,就硬是住进了白琼隐生前住的肆号房间。 房间里除了一卷《湿生录》以外,什么东西都是客栈提供的。花遗剑是个武人,对白琼隐的这本《湿生录》不甚理解,便拿去给林轩凤和林宇凰看,他们研究了一整日,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林宇凰说,若是司徒雪天在这里就好了,他读尽天下奇书,可谓无所不知。林轩凤问,司徒雪天到哪去了。林宇凰说,他跟缺右眼去风雀观看姑娘了。 果然,这里面最正常的男人,只有缺右眼和司徒雪天这两个。 花遗剑将这本《湿生录》带在身上,逢人便问,今日碰到了步疏。步疏摇摇头,并不想和他一同调查白琼隐的死因。还记得那晚,白琼隐喉咙被割断后还挣扎着在雪地上划着什么,好像是有话要说,这本书是他留下来的遗物也是唯一线索,碰上花遗剑这么负责人的古代fbi,也算是物得其主,不过就凭花遗剑和姓林的那两兄弟,对重莲的作案手法应是一筹莫展。 步疏带着愧疚之情,将一块白绢蒙在了已然溃烂的白琼隐的脸上:“既然调查不出什么线索,那就先安葬死者吧。” 花遗剑无奈地叹气,林宇凰也没说什么。当夜便将尸首草草下了葬。 听说明日艳酒要在天狐宫宴请宾客,各大门派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应邀参加。林宇凰忙不迭早就要往艳酒那里跑,在他心目中,艳酒这个人始终都是那么智珠在握,大仙人和白琼隐的死,估计他也早就听说了,林宇凰很想听听他的见解。大家都纷纷点头,认为他说的有理。既然艳酒这么高深莫测、出人一等,那就等着看他怎么说吧。 重莲也跟着点了点头,拈着玉佩穗子,带听不听的。 步疏在这边冷笑。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想争林宇凰,大概原因有四,第一脸皮够厚,第二够下流,第三嘴够贱,第四屁/眼比嘴更贱。能将这四点汇聚于一身且能融会贯通,就是天下总受。 步疏想,或许重莲为了消除他和艳酒同为一人的说法,要派人假扮艳酒,与艳酒同时出现,来混淆众人耳目。 次日一早,天狐宫。 花遗剑这家伙拿着那本《湿生录》到了天狐宫,一进门就甩在大殿的案板上,意思好像是说,人是在天山这个地界死的,现在fbi要查案,如果案件不破,就由艳酒尽地主之谊,看着办吧。 艳酒看看桌子上的书,又看看花遗剑。 “花大侠,本宫今日是会宴宾客,不是开刑事碰头会。你那个什么死者遗物能不能先收起来?待会儿吃完饭,看完歌舞,倘若大家有兴趣的话,再拿出来聊聊?” 花遗剑站在地当间:“聊聊?” “商榷商榷。” 花遗剑道:“商榷什么?这里每个人都有嫌疑!第一个就是你,艳酒!” 艳酒道:“花大侠这样说,敢问可有证据?” “证据会有的。” 艳酒笑着摇摇雪扇:“花大侠在九天寒碧谷转了七天七夜,想必有些神志不清吧,先喝点酒压压惊。来人,斟酒……” “艳酒,今日若调查不出这两起案件的凶手,全武林都会说你做人做事不厚道,是你把大家请来的!” 艳酒道:“本宫是下了几张请帖没错,那是给各大门派掌门的,关白琼隐什么事?说不定他是来躲避追杀,自己把凶手引到天山。至于行川仙人的死,本宫也很遗憾,他早就算到自己大限已到,连下葬的地方都选好了,你又不是没看见。” 缺右眼和司徒雪天此刻也在座中,林宇凰和林轩凤坐在一起,重莲与步疏双双并排而坐,其余的都是掌门和长老,还有一些散席,坐着各路宾客。 司徒雪天瞧着那本《湿生录》好生眼熟。记忆不由回到几年前在书斋里的一日,他读书过目不忘,应该能想得起来,所谓“湿生”最早见于佛教典籍,云云众生总共分为四类,卵生、胎生、湿生、化生,湿生者,谓从湿而生,从腐肉中生蚤、虱、蚊之类,就是一些极为令人讨厌的蜵飞蝡动的小动物。这些小动物经常叮咬人,引起各种传染病。白琼隐是个大夫,研究这些固然不稀奇,可是为什么到了天山,这个连飞鸟都罕至的干净地界上,他要拿着这么一本书看呢? 此中确实有疑点。 花遗剑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办案的经验丰富,这本书也就真的是解开白琼隐被杀的机关所在。 司徒雪天戳了戳旁边的林宇凰:“宇凰哥哥,那本书,我看过。” 林宇凰道:“对了,我正要问你,那上面说的是什么?” “虫子。” “虫子?” “嗯。”司徒雪天点点头:“全是虫子。” 林轩凤侧耳偷听,浑身打了个寒颤。 “提起虫子,我们家莲美人最讨厌那个。”林宇凰自言自语,转眼看看坐在远处的重莲。 司徒雪天道:“那书,我想拿来看看。” “花大哥!”林宇凰喊了花遗剑一声,此时花遗剑正跟艳酒相持不下,花遗剑回头看看林宇凰,不明就里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林宇凰究竟有什么事,这个时候唤我。 林宇凰出班,拉住花遗剑的胳膊:“这里有个座位,待会儿看歌舞视野好,我给你留着呢。”然后用手拢着嘴巴,在花遗剑耳边低声说:“司徒雪天好像有线索了,先把那本书拿回来,要是让凶手连最后的线索都毁了,就更不好查了。咱们先观察一下,每个人的神色,一点点暗暗地查。” 林宇凰这小子倒是机灵,花遗剑刚才还剑拔弩张,一下子态度就变了,乖乖跟林宇凰回座位。 重莲看着林宇凰,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步疏能解读他这个表情,一定是在心里暗自赞他的小受有一套。 司徒雪天拿着这本书,随意翻了几页,并没有夹着书简或书签之类的东西,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罢了。那么,线索一定跟书中的内容有关。人们都在喝酒看歌舞的时候,司徒小公子一目十行,把这本书全背下来了,以防凶手毁了证据,不是,他天生就有过目成诵的神奇本事。 林宇凰眼睛盯着歌姬舞妓,嘴巴却歪向司徒雪天这边,小声问:“怎么样?有线索么?” 司徒雪天摇摇头:“等于大海捞针。” 林宇凰叹了口气,继续吃吃喝喝,故意跟林轩凤秀恩爱气重莲,欣赏重莲吃醋的样子,再看看步疏,拧着鼻子赞叹他们俩真是天生一对,自怨自艾一番,表面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旁边看的人都累死了。 司徒雪天就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情绪,他观察步疏的神情,从一开始,步疏就总是往他这边看,好像对这本书,不不,是对他很感兴趣。 司徒雪天摆个特别帅的坐姿,将最有自信的那边脸亮到步疏那边,另一边假意用雪扇半掩着。在凤雀观里,和缺右眼一道玩赏数日,虽是尽兴而归,归来一看,原来,百花中的真牡丹还得说是国色步疏。重莲那小子好有艳福啊~ 第254章 [童玩剧]matche15 宴罢,歌舞毕。 花遗剑噌楞一下站起来,大声宣布:“谁都不能走!” 各派掌门和长老们,包括崆峒,武当,少林,峨嵋,蜀山,华山,灵剑山庄,酿月山庄,青鲨帮,银鞭门,采莲峰,金门岛……以及弟子随从等,百十来双眼睛同时看过来。 花遗剑道:“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真是浪得虚名,我看你们吃喝玩乐好不逍遥,根本没把人命当一回事,两条人命在你们看来就是这么微不足道,以为死的人不是你们门派里的弟子和手下,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行川仙人和白琼隐都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在座当中也有不少为他们所救的人,如今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你们打算拍拍屁股就这样走人吗?” 武当派须眉掌门道:“花大侠所言句句在理,我们不能就这样作势不管。” 峨嵋派慈忍师太道:“可是,我们与行川仙人和白琼隐无冤无仇,这份嫌疑担得太冤枉了。” 灵剑山庄楼七指道:“花大侠稍安勿躁,大家也不要争执,不如先坐下来,大家商量商量吧。” “好好好……” 艳酒道:“既然各位掌门都这么说,那本宫作为东道主,理当第一个接受调查,只不过,花大侠自己也难脱嫌疑,毕竟,当日去追行川仙人的人,只有花大侠自己,没有目击者,而且花大侠自称在桃花林中迷失七日七夜,这段时间里,有可能偷偷潜入天山客栈杀掉白琼隐呢。”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啊,对啊……” “花遗剑也难脱嫌疑,说不定他做贼的喊捉贼,想要在我们这些人里找个替罪羊……” 花遗剑道:“这个,我当然也想到了,我只是本着一身正义凛然,履行侦破案件的天职,这样不能服众,当然也要接受调查。” 少林释虚方丈道:“老衲愿意配合查案,希望早日洗清嫌疑。” 楼七指道:“既然释虚法师都这么说了,那我们灵剑山庄也会全力以赴配合调查。” 重莲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不禁手托香腮,饶有兴致地听他们各言其志。 林轩凤和林宇凰当然也要表个态。林宇凰走入众人视线中,道:“好吧,就依花大哥的意思,咱们这些人,一个也不能走。”说着,转身朝艳酒拱了拱手:“在下有几点建议,不知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艳酒道:“不知林少侠有何指教。” 林宇凰道:“首先,花大哥是第一个倡议为行川仙人和白琼隐伸张正义的人,那么这刑事案件的组长就是花大哥好了。各位没有意见吧?” 众人互相看看,纷纷摇摇头:“没有意见。” 林宇凰接着道:“此案发生在天山,天山派应该第一个接受刑侦调查。这个可以理解吧?” 众人也没有意见。 林宇凰又道:“为了在查案的过程中确保安全并互相监督,我建议成立一个监察组,监察组的作用就是监督刑侦组的人,保护现场的第一手资料,以防凶手在混乱中消除证据。这个组长由天山派的大尊主白翎担任,这个应该也没意见吧?” 大家互相看了看,有人摇头,有人点头,看法不一致。 重莲拄着下巴,一双紫眸默默地盯着林宇凰,样子好像在说,凰儿,林轩凤在你心目中就那么正派么? 林宇凰道:“如果大家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各派各选一名代表加入刑侦组和监察组。” 艳酒道:“这个点子很好。” 艳酒和林宇凰在这里一唱一和的,惹得那些上了年纪资历深的长老们心里很不舒服。花遗剑一向是光明磊落,正气凛然,将伸张正义查案侦破视为天职,当刑侦组的组长没有人反对,但是推举白翎当监察组的组长未免有点不够分量。谁也不想站出来反对,好像自恃资历高,会把矛头引向自身,林宇凰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厚着脸皮推举林轩凤。 重莲深知他的小算盘,可惜监察组的组长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凭什么监察别人,你监察别人,就说明你自己是纯白真香,是个最容易被孤立的位置。 重莲坐在那里,拍了拍手掌,没有站起来:“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既然林少侠推举的都是年轻人,天狐宫主也赞同这个安排,我们这些老江湖不如就让位于后辈,在一旁给他们鼓劲儿助威吧。” 大家同时齐刷刷地看重莲——他说他是“老江湖”了? 虽然很多人不服,但是无法否认,重莲很年轻,出道却很早,成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早,他叱咤风云的时候,今天这些掌门有的还孝敬在师父的麾下,如此说来,他的话并非自吹自擂。 再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老江湖都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在旁边冷眼旁观。大家各自回到天山客栈,规定谁也不准退房离开,若有人擅自离开,就是嫌疑最大,必须接受审讯。正常的比武练剑还得有,但必须三个人以上参加,互相给彼此做个证人。 步疏想,凭这些人再怎么折腾,如何能查出重莲的手法,就算知道是他的手法,谁又能奈何得了他。难道说,花遗剑的本意是想让各大门派掌门人在此协力剿灭重火宫的人? 步疏有些担心,独自来到司徒雪天的房门口。 司徒雪天正在和花遗剑讨论那本《湿生录》。步疏敲门时,听到了他们的说话。 花遗剑道:“白琼隐研究虫子做什么,难道是和种蛊有关?” 司徒雪天道:“会的种蛊人,除了死去的殷行川,还有鬼母。” 花遗剑道:“嗯,我觉得应该从天山派内部开始查起。” 司徒雪天道:“我倒觉得,应该从步疏开始查起。听说那天晚上,白琼隐和步疏单独出去的。” 花遗剑道:“对了,我忘了问她,白琼隐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司徒雪天道:“这个我替你去问吧。” “为什么?” 司徒雪天道:“女人我比你会应付,就这样,我先去隔壁看看她在不在。” 司徒雪天一推开门,迎面看见步疏,十二分地惊呆:“原来重夫人就在门外啊。” 步疏道:“司徒公子,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和花大侠。” “快请进。”司徒雪天屁颠儿地把步疏让进来。 花遗剑觉得司徒雪天过于殷勤,不屑于看他那副德性,花遗剑站在窗口,目不斜视。 步疏对花遗剑道:“花大侠,我本来早该过来的,只是心里有些担忧,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花遗剑眼眸紧缩:“难道说有什么线索不成?” “我也不晓得是不是线索,我看见白琼隐在临死前用手指在雪地上划了一条线。” “在哪里?” 步疏道:“就在松林中,当时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没有作标记,现在可能已经被风雪掩盖了。” 花遗剑道:“没关系,我现在就去看看,就在外面的松林里对吗?” “对。” 花遗剑噌地一下从屋子里蹿了出去。 步疏的目的是把他支开,单独探探司徒雪天的口气。司徒雪天看着两扇摇摇摆摆的窗户扇子,有些惊吓,刚才花遗剑身法快如闪电,就这么从窗户上蹿出去了。 司徒雪天回过神来,把窗户重新关好,笑呵呵地说:“呵呵,花兄一向这样。重夫人,没吓着你吧。” “没有。要是知道这么重要,我早该来的。” 司徒雪天摇了摇扇柄:“不是那样的,重夫人有所不知,对花兄来说破案的事永远都是天下第一大,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都道是苍蝇蚊子才走窗户,这么大一个人竟也从窗口飞出去了,呵呵,不要理他。重夫人喜欢喝什么茶?毛峰?杜仲?铁观音?碧螺春?要不……尝尝在下自制的栀子花吧?” 步疏道:“司徒公子太客气了,不用那么费事。我来,是想问问,那本书……里面究竟说了什么?” 司徒雪天忙着泡栀子花茶,好像不是很在意破案的事:“呵呵,不过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而已,也许只是白琼隐随便拿来翻翻,不必在意。对了,重夫人,你的面色看起来有点贫血,不如再加两颗蜜枣吧?” 步疏敷衍道:“好。”视线在他的房间里寻觅了一圈,没有见到那本书:“司徒公子,那本书……是不是在林宇凰那边?” “没有,在我这儿。” 步疏高兴地说:“可否给我讲一讲里面的内容?” “内容都是关于虫子的,重夫人不会喜欢,不如,在下给你讲讲曾经看过的几部经典折子戏吧。呶,喝茶。” 步疏东张西望一圈,目光落到司徒雪天的身上,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件衣裳,扇子好像也换了一把,连茶杯都与方才招待花遗剑的那个不一样。哼,他这个人十分地自作多情,一点武功都不会,居然还敢垂涎重莲的女人。 她接过茶杯:“谢谢。” 司徒雪天坐下来,轻轻摇着带香味的雪扇,故意把坐姿摆得潇洒些,笑容也是从镜子里练习过无数遍的,媚眼如丝。 “怎么样?”他问。 步疏喝了一口,点点头:“甜甜的,很好喝。司徒公子是个极细心又极耐心的人。” 司徒雪天笑得合不拢嘴,简直快要晕过去了:“好喝就常常来喝,在下不是武学奇才,肚子里却有一屋子的好故事,锁麒囊、系雕鞍、东厢记、杏花扇……” 步疏低头淡淡一笑:“谢谢,我会记得常来。” 司徒雪天笑目弯弯,脸上竟有些红润。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冰山美人步疏不用刻意搔首弄姿,只要这么淡淡地一笑,便是三千文章也描绘不出这一笑的生动,见到她的笑靥,真是三生有幸,艳福不浅。 步疏放下空的茶杯,起身辞谢:“多谢公子的茶,叨扰了,我该走了。” 司徒雪天立时收住雪扇,殊不知自己刚才云里雾里地想入非非,已经傻笑了一盏茶的工夫。 “重夫人再多呆一会儿吧,反正在下也没有什么事,重夫人喜欢听戏么,要不,在下给你唱两段……” 步疏道:“司徒公子不愧为‘百晓生’,那些伶人小倌成天唱的东西,到了紫棠山庄二公子的嗓子里定是别有一番风味,只不过奴家弃娼从良多时,早已厌倦了莺莺燕燕花花柳柳,大抵是挂牌子做生意的心情和王孙们堆金选蛾眉的心情,相比之下竟似天渊,只要提到风月场上灯红酒绿油脂麻糊的事情,就恨不得远远躲开,断不想再重温了。” 司徒雪天听到这些话,仿佛上了一课,说不出心里有多后悔,后悔中带着心疼,就差伸出手来掌自己的嘴。 步疏双瞳剪水,淡扫蛾眉,粉腮堪比那初春的桃花,却不似桃花夭夭谄人,尤其是她弱柳拂风一般的身姿,就像水滴了冰,冰融了水,细圆清澈,听去凌凌有音。 从玉香楼到撷香院,从花满楼到红裳观,从京师到江南,从奉天到烟影城,一路走马观花而来,司徒雪天不曾见过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子,说她是青楼出身的,只会令他更加怜爱,半点没有戏弄的意思。 司徒雪天义正言辞,举手启誓,道:“重夫人,在下愿意对天发誓,刚才绝不是有意伤你。” 步疏摇了摇头:“不必这样。”莲步轻抬,出了门。 司徒雪天追到门口:“重夫人,我……”他一向口若悬河,此刻却不知该怎样表达深深的悔意:“我一定痛改前非。” 步疏微笑回头:“都说了,不必如此。” 司徒雪天手持香雪扇,站在门檐下,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嘴巴,心下思忖,今后,再也不去那些花街柳巷,做那些吟凤赏月的事了。 想着便顺口说了出来,正好花遗剑从外面回来,迎头碰便问:“为何不去?” 司徒雪天磕磕扇柄,叹了口气:“值得我爱的女人,不在教坊司。” 花遗剑“哦”了声,进屋磨剑去。 第255章 [童玩剧]matche16 次日清早,步疏出门,听到了一则新闻。 一夜之间,调查方向就变了,听说这又是司徒雪天想到的。他说,行川仙人临死前将防腐药急忙涂在自己身上,可能早就预见到了自己的死,防腐药可能是为了保留线索,又指定将自己埋在九天寒碧谷最大的杨树下,也是为了便于查案人找到。何不先去九天寒碧谷挖掘尸首从头查起呢。 花遗剑一听这个建议,立刻拍案而起,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林宇凰和林轩凤也非常同意司徒雪天的提议。于是他们四个带着两个专案组去了九天寒碧谷,林轩凤负责带路。听说艳酒和武当的须眉长老也去了。 步疏来到重莲房中,问道:“咱们是不是也去看看?” 重莲正在打坐,长发垂在脸侧,显得下巴特别尖,不知是这个发型显得还是食欲不振,大清早的脸色就不太好,哼短命鬼,或许昨天又是一夜笙歌吧,要不怎么一早上就在这里打坐运功。 重莲闭着眼睛道:“听说九天寒碧谷里潮湿阴冷,我怕娘子身子受不住,还是不要去了,坐在这里等消息好了。” 步疏心道,你倒是挺沉得住气,就不怕真的查出什么证据来么。她沉默半晌,又道:“要不派个人去看看?” 重莲道:“既然夫人说了,朱砂,你去吧。” 朱砂挑起眼皮翻了步疏一眼,口不对心地应了声:“是。” 步疏眯起眼睛乜斜她,心里说,哼,宫主真是白疼你们了。 朱砂走后,重莲微微睁开眼睛,收了功,问道:“那本《湿生录》,你见到了么?” 步疏有点意外他会主动问这个,回答说:“见到了,我还翻了翻,里面尽是晦涩的医学术语,很难懂。” 重莲道:“大概说的什么?” “说的是各种从潮凉湿蔽中生出来的虫子,以及它们的药用价值,似乎都是剧毒之物,比如,蜈蚣、蝎子、僵蚕等等。” 重莲半晌没有说话。 步疏问:“夫君问它来作甚?” 重莲轻描淡写回道:“只是好奇。”然后他打个哈欠,歪在枕头上睡回笼觉。海棠给他捶腿。 步疏觉得自己很多余,就走了。 不久,那些人刨开了殷行川的坟,把尸体带上了天山,停在天山客栈外面的雪地里。一帮人围着尸体研究讨论。行川仙人的防腐药很奏效,他比白琼隐早死三日,尸体竟然完好无损,看他的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重莲也下楼看了看,不过他好像对行川仙人的尸首不感兴趣,紫色眼珠盯着司徒雪天手里的那本《湿生录》来回地转。步疏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在意那本书。 傍晚,落霞红透西边的半面天,步疏形单影只,坐在二楼茶肆的廊檐下看落日余晖,心里在想事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这脚步声一听就是一个既没有轻功也不会什么武功的人,格外欢沁。 司徒雪天终于逮到一个和步疏独处的好时机,心里乐得要开花,恨不得一步就走到她面前,又怕她还记着昨天的事,误会自己是个风花雪月不务正业的纨绔,纠结的心情渗透在脚步中。 步疏知道是他,却未回头。 司徒雪天走了几步,靠着廊柱,双手握着工笔描摹的绘扇,笑望步疏的背影,看得几乎出了神。 步疏觉得很不自在,就先说了话:“司徒公子,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司徒雪天反倒惊了一跳:“啊!我没藏起来,刚刚出了一下神。” 步疏没回头,望着渐渐西陲的落日,道:“有什么新进展么?” “案件么?还没有,哦不,有点眉目了。”司徒雪天的心思完全不在案件上,回答得着三不着两。 步疏回过头,看看他那副呆相:“有什么新发现?” 司徒雪天用扇子遮住嘴,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刚才说有点眉目了是吧,对不起,还没有,是我说错了。” 步疏淡淡地翻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这一眼,让司徒雪天的小心脏都快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了,受不了,浑身热得要命,必须降降温了,于是他掰开手中的工笔绘扇。 司徒雪天今日这套行装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身上佩带的每一个物件都有来历,就好比手中这把扇子吧,这是一把名家的工笔绘扇,只有书香世家博学多才的公子哥才配得起这把扇子,它曾经是梅影教主的爱物,后来梅影教主将其转赠于紫棠山庄的庄主司徒世寻,司徒世寻就是司徒雪天的老爸。 舞刀弄枪那是粗人的事,司徒雪天更喜欢扇子啦,玉佩啦,字画啦,荷包啦,熏香啦,而且酷爱收藏这些东西。 虽然收藏颇丰,却舍不得逛花街的时候佩戴,那些风月女子不但不懂得欣赏,撒起娇来酷爱撕扇子、摔玉佩、剪荷包什么的,美其名曰cos小说里的play~ 今日,司徒雪天这身打扮下了血本。步疏却对他爱答不理的。 回想起林宇凰和花遗剑的嘱咐,从现在起不能把查案的新进展传出去。司徒雪天也晓得,步疏和自己说话的唯一目的就是想探探案件的进展。谁都怀疑那两个人是重莲杀的,只不过都心照不宣,证据迟早会有,那些在后面看好戏的“老江湖们”最擅长的就是捏造证据嫁祸于人,怎么会放过这个群英荟萃一同剿灭重火宫的好机会?擒贼先擒王。当初,林宇凰就是担心那些人会把罪名嫁祸给重莲,才站出来张罗这事。这么明显地向着重莲,藕断丝连,当谁看不出来呢。而且林宇凰推举林轩凤当监察组的组长,目的也太明显了,就是不希望林轩凤站到那些武林正派一边。 司徒雪天在想,我要站在哪一边呢? 天山派组织此次赏莲大会,真是名副其实的“赏莲大会”,不知道艳酒跟重莲有什么冤仇,反正武林中各个宗派的掌门人,做梦都想欣赏一下重莲被活剐的景色。 司徒雪天想,我不是来赏莲的,我是来赏牡丹的,想到这,他掰着扇子心里一阵窃笑,大概已经意/淫到重莲死后,把步疏收房的那一段了。 然而步疏一直想不通,那本湿生录对重莲来说到底意义何在?这么重要的又是目前为止仅存的证据,专案组大概不会轻易撒手,就算司徒雪天色胆包天对她步疏垂涎三尺,也不可能随便透露书中的内容,还是从长计议吧。 司徒雪天坐在步疏对面,手臂撑在桌子上,托着一张花痴脸和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步疏的脸看起来没完,好像多看几眼不要钱似的。 步疏此刻烦他烦透了。 步疏越躲,他就越凑近一些,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才好,也不说话,就像看见一整只烤乳猪不知从何处下嘴。 步疏干脆转过脸,眼神冷得滴水成冰,比打量一坨狗屎还要不情愿:“你到底有什么事?” 司徒雪天反而被她问得一愣:“啊?没事,没事,雪山落日好美啊。” 步疏道:“落日虽美,却被雪山挡住,看不见全貌,扫兴。”说着,起身就走。 司徒雪天婆婆妈妈地追在她身后:“重夫人,再看一会儿吧,太阳还没有完全坠下去呢。瞧,那边不是还有归雁可以看吗?重夫人,你去哪啊?” 步疏瞥着他,道:“司徒公子有何指教?” 司徒雪天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没有,我是说,太阳下山了,此荒蛮之地坏人多,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不必。送好你自己。” “送……”司徒雪天看见步疏健步如飞,就像一只驾了晚霞的孤鹤,落日影下,翩仟而去,任他跑断腿也追不上了。 他不禁望洋兴叹,都说步疏的轻功在江湖中是数一数二的好,可以在一只玉笛上翩翩起舞,赛过武帝宠妃昭阳飞燕,想起当初父兄劝他学武他偏不要学,此刻竟有些后悔。 步疏回到客栈,一打开房门,发现屋里上了灯,烛火摇曳,照映着一个修长瑰丽的人影,重莲盘腿坐在床上,床幔半卷,他的发丝,像潺潺的溪水一直流淌到床沿下,踏板上放着一双漂亮的红锻靴。 步疏心一动,惊讶地想,他把鞋脱了…… 她关上房门,打趣道:“夫君,你是不是走错屋了?” 重莲在半遮半掩的床幔里轻轻一笑:“看来我的解释还是太迟了,娘子一定很恨我吧。” 步疏走过来,掀开床幔,却看见他满面憔悴,嘴唇苍白,让人一时难以接受:“重莲,你怎么了!” 重莲慢慢睁开眼:“娘子,我中毒了……” 说话间才发现他的额角发青,平时有头发挡着看不出来。步疏慌忙坐在床边,撑住他倾颓的身子,看见他脖颈上的菡萏印记已变成深褐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什么时候的事?” 重莲趴在她肩头,说话的气息喷在她耳边一阵温凉:“十日了。” 步疏恍然明白,他的鼻息发凉并非自己所理解的那样,而是毒性扩散引起的四大离散,地水火风行将解体,阳气衰微,阴气趁虚而入,与死尸的征兆无异。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重莲双手扶着床榻,摇摇欲坠地直起了身子:“我以为毒已经被我用内力冲开了,修养些日子就会好的,谁料毒性由表及里,悄悄潜入内脏,越来越深。” 步疏双手托住他的脸颊,泪眼模糊地问他:“是谁下的毒?你知不知道?” “在林轩凤手中收到的那盒深谷泥浆,里面应该有行川仙人配的药,但我不知究竟是何人下毒。”重莲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娘子,别哭,我还没死呢,就算我真死了,想想我以前对你的那些坏,也没有必要为我这种男人哭。” “不要说了……” 步疏搂住他,泪淹粉面,语不成声。 行川仙人已经死了,白琼隐也被人杀了,还有谁能解这么剧烈的毒,连重莲都没察觉出来,一定是寻常大夫解不了的。难道说,有人故意杀了行川仙人和白琼隐,就是要置重莲于死地? 步疏急中生智,突然想起一个人:“对了,听说鬼母会种蛊,说不定她能解开你体内的毒。” 重莲摇了摇头:“会种蛊不一定会解毒。” 步疏道:“就算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我去找她!” “等一下。”重莲握住她的手,手心温凉,像一个即将逝去的垂死之人,唇色白的吓人,呼吸极为虚弱:“听说鬼母性情乖僻,心狠手毒,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还是派护法们去吧。” 步疏道:“不行,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重莲道:“就算鬼母知道解毒的方法,恐怕也不会轻易告诉你的。” 步疏把心一横,道:“都这个时候了,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她。”她将重莲扶倒在枕头上,给他盖好被子:“你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她将被角掖在他的肩头,含泪嘱咐道:“一定要等我。” 重莲苍白地一笑,仿佛垂死的人不是自己:“若找不到解药就早些回来,也许还能最后过一次夫妻生活。” 步疏根本笑不出来,拭去眼泪,匆匆出门。她凌空跳过隔壁的房檐,不小心看到了极为亵目的场景,林轩凤舌头舔着嘴角对着窗口□□,身上趴着一个白皙却不结实的林宇凰……几家欢喜几家愁,只隔了一道墙壁,有人生离死别,有人欲/仙/欲/死。步疏从房瓦上抠下一块鸟粪,屈指一弹,直接飞进林轩凤嘴里。 步疏来到鬼母观,熟练地在门口对上暗号: 中间三四绿配红,大火烧了毛毛虫。 石门打开,步疏几步跳过狭长的走廊,足尖竟一点污泥都没有沾上。鬼母坐在椅子上用丹砂耐心地喂养一群壁虎。 步疏已站在她面前,多时。 鬼母喂完最后一只壁虎,才说话:“步疏,你不是从良了么,听说嫁得还蛮好,是重火宫的莲宫主。怎么有工夫到我这阴暗的住处来啊?” 步疏道:“不知赫连夫人会不会解毒?” 鬼母道:“我不会,我只会养虫子。” “但,我听说你也会种蛊,是不是跟殷赐学的?” 鬼母道:“我是从殷行川那里学来的,如今他死了,我的蛊一旦放出去就没有人能解了。”说着,她从喉咙中挤出一阵又像哭又像笑的声音。 步疏道:“行川仙人曾经有恩于我,我对他的死深感遗憾。他生前有没有跟你提过一种东西,深谷泥浆?” 鬼母道:“我知道那个东西,可以做成面膜,不过需要行川仙人亲自泡制,很是稀有,你就为这个而来?” 步疏道:“不是,现在有人用它敷脸结果中了毒,生命危在旦夕,我是来问问你,会不会解这种毒?” 鬼母道:“我不会解毒,说过了。” 步疏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解?” 鬼母转眼看看她:“好像中毒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哦,不会是你自己吧?” 步疏道:“正是我,我已用内力把毒性压服,但我知道十日内必将发作。” 鬼母道:“这样啊。听说白琼隐也死了。这世上好像没有人能救你了,哼哼,因为敷面膜中毒而死的你还是头一个呢,真不愧为红裳观的头牌,姑奶奶,你到底敷了多少啊?” 步疏知道她说话就这样刻薄,笑声如同鬼泣,难听得要命,在此关头,不便与她计较。 “我只敷了一剂而已。” 鬼母道:“那就是有人故意下毒想害死你咯,一定有人嫉妒你的美貌,你先杀了那个人,再安排后事吧。” 步疏道:“这毒究竟有没有办法解?” 鬼母道:“我真的不会解啊,不然也不会见死不救,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艳酒睡过的女人,他应该不希望你面部溃烂而死。” 步疏听出她的话里有话,紧着追问:“我会面部溃烂而死吗?” 鬼母道:“大概吧。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脸很疼,而且浑身发冷?面色也不大好吧,这里太黑,我看不清。” 步疏道:“正是,呼吸很凉。” 鬼母道:“那就对了。现在,你的内脏应该已经中毒很深了,不过,会先从脸上开始烂,烂得面目全非之后,内脏也开始烂,最后就成了一只最丑的鬼。想不到你会这么死,我想过一百种可能,全都没猜中呢。” 步疏道:“看来你对这个毒有所了解,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鬼母道:“你倒是挺镇定啊。我只知道殷行川生前所用的解毒之法,大抵都是以毒攻毒,因为他说过世间万物都是相克相生,所以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毒,只不过,解药很难凑巧用对罢了。” 步疏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一个个地试恐怕来不及。你还能想起多少?” 鬼母道:“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步疏道:“你开什么条件都可以。” 鬼母道:“真的吗?我只要开条件,你全都答应?” 步疏道:“我答应。你说吧。” 鬼母道:“我怎么觉得中毒的人不像是你。” 步疏道:“这个是你开的条件么,那我做不到,我确实中毒了。” 鬼母笑道:“当然不是,呵呵,条件嘛,我还没有想好,等你活过这一劫,可以慢慢地报答我。” 步疏道:“条件只能开一个,多了不行。” 鬼母道:“知道啦。你去找一本书,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叫《湿生录》,这本书里记载上千种以毒攻毒的方法,不过,像这种面毒应该不多,你可以一一试来。” 步疏惊得半晌没有言语。 原来湿生录对重莲来说是救命的东西,可他刚才为什么不说呢,或许是不太确定吧,不过,鬼母这个人向来不撒谎,应该不会错的。 步疏抱拳辞去:“多谢!” 天山客栈大门外挂着几排大灯笼,步疏匆匆走过,忽略了一个人。司徒雪天靠着一根木杆,故意扮酷,站在那里。步疏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他一眼,仿佛见他脸上写着三个字:湿生录。 司徒雪天果然不会重莲的pose神功,才挺了三秒钟就出戏,不好意思地用扇子遮起了脸,笑道:“重夫人,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步疏走过来,上下打量他,心里的感觉难以言状,是又恶心又生气,莫名地想抽人,狗胆包天,他笑得也太欠抽了,若不是因为他有湿生录,真想赏他三千五指山。 司徒雪天突然打个喷嚏,有点感冒。 步疏心里骂,最讨厌这种死书篓子。不过,她在红裳观练就了一套本事,别说这司徒雪天,是人称玉面百晓生的俊男,就是对着一滩烂泥巴脸的艳酒都能笑得千娇百媚。 她对司徒雪天笑了一下。 司徒雪天捂着胸口,魂魄都飞了——她终于笑了……这一笑,恰似百花盛开,牡丹吐艳,便是在漫天风雪的地方也像置身于春天。 步疏羞涩涩娇滴滴地说:“司徒公子,奴家有一事相求。” 第256章 [童玩剧]matche17 司徒雪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连眨眼睛,手中的绘扇也紧着扇忽几下:“什么什么?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我都答应你。” 步疏早听腻了男人的甜言蜜语,心里丝毫没有感觉,去秦楼楚馆里烧钱的,哪个嘴上不比他慷慨,却从没见过有人一诺千金。 想到这,步疏淡淡一笑:“呵……” 司徒雪天把绘扇一收,很认真地说:“重夫人不信?” 步疏笑而不答,却另起话题:“司徒公子,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只穿一件单衣,难道不冷吗?” 司徒雪天美滋滋地摇摇头:“我身上穿的这件是上好的蚕丝袄,冬暖夏凉,不必多穿,一件就够了。” 步疏点头:“是这样。” 但是司徒雪天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步疏翻他一眼,心想,弱不禁风的死书篓子,你当这里是江南,重莲都早早穿上了皮裘,你再壮能壮得过重莲,要风度不要温度,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司徒雪天磕磕绘扇,暗自嘀咕:“什么人在背后骂我。” 要不是重莲命在旦夕,像司徒雪天这种痴心妄想的淫/贼,步疏是最有办法调理的。今天算他走运。 步疏解下兔绒围领,绕在司徒雪天的脖子上,笑语软玉温香:“我知道你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全身都冻透了,何必要这样呢。” 司徒雪天心里道,你说的倒轻松,我的诚意如果不这么表达,该如何才能表达啊~ 此刻,他一张粉面含春的脸,就像春天里发情的新鹿,不知如何消遣激增的荷尔蒙,一双清澈见底的眼,微微地发湿发红,一双温如琼玉的唇,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步疏暗想,他不是从小到大都泡在青楼里么,一个在女人堆里长大的花花公子,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眼神吧,别告诉我,他这是来真的。恶心。 司徒雪天抓着兔绒围脖,目光灼灼:“重夫人若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效劳,在下定将万死不辞。” 步疏心道,还说什么废话屁话,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真想帮我就快点拿出来啊。 “奴家只求公子赶快回去,以后别再这么傻等了。” 司徒雪天何其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清楚她非常需要那本湿生录,可是,花遗剑有话在先,决不能将它交给别人,重要的线索可能就在这本看似平常的书里面。谁最想得到它,谁就最可疑。 步疏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心中有顾虑,便不再等,淡淡一笑,略略一礼,转身而去。 司徒雪天望着她的背影,懊恼的心情已经令他顾不得身体冷了,他使劲儿磕着绘扇,自言自语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唉!我真是没用。” 步疏回到房里,见重莲还在床上打坐,气色仿佛比刚才稍好些。步疏轻轻走过来,忧伤地看着他。重莲睁开眼睛,问道:“回来了,娘子,事情办得如何?” 步疏愁眉不展地摇摇头:“鬼母不会解毒。” 重莲“哦”了声,继续闭眼打坐。 步疏道:“但她告诉我,如果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兴许能出现奇迹。” 重莲道:“来不及了。” 步疏坐在床边,伸手轻抚他的长发,哀伤淹没了颤抖的心,音调变得哽咽:“夫君。答应我,不要放弃。” 重莲道:“我已用尽了最后一成内力,现在应该是回光返照,如果能活到明天早晨,我希望这一夜可以把亏欠你的全都弥补上……” 步疏知道他指的是成亲至今还没有圆房礼这件事。她轻轻摇头:“对不起,我今晚不能陪你,因为之前答应过别人一件事。你要在这里等我,就算死也要等我回来才能死,知道么。” 重莲没有说话,久后,微微睁眼,只看到步疏一个柔软的背影,推门出去。 步疏走过司徒雪天的房门,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她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门,说话声停止,有人出来开门。步疏稍稍退后,门一打开,看见司徒雪天的脸上现出非常惊讶的表情:“重夫人?” 步疏强作笑颜:“这么晚了,公子的房里还有客人?” 司徒雪天甚为惊喜,惊喜之间灵机一动:“你等一下!”说罢,咣地一声把门关上。 过了一小会儿,他重新打开门,步疏发现他竟然换了一身衣裳。步疏心里冷笑,大晚上的换什么衣裳,待会儿脱光了还不都一样。 司徒雪天断然想不到步疏此刻所想,他彬彬有礼地引她进门:“重夫人,请进。” 步疏走进去,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便猜到刚才那个说话的肯定是花遗剑,哼哼,叫重色轻友的司徒雪天从窗口赶出去了。 其实被赶走的还有林轩凤和林宇凰,而且他们三个就藏在窗外。步疏在屋里走了一圈,已经有所察觉。但是司徒雪天不知道。 司徒雪天将灯盏挪到桌上,使屋子亮起来,对步疏殷勤备至:“重夫人不是第一次来我这了,随便坐。尝尝我最新泡制的雪莲花茶,哦对,还有我差人从烟影城买回来的小点心。” 步疏转了一圈,坐下,见他在茶案那边忙乎着什么。 司徒雪天将雪莲花和十几味调料一一放入滚水里泡好,然后端着点心走过来,当视线移到步疏身上时,险些扔了手中的碟子~ 不知何时,步疏褪下外衣,上半身只穿着一件丝质半透明的单衣,一双白莲藕似的手臂含羞遮挡着呼之欲出的酥胸,粉面桃花,娇羞难耐。 司徒雪天被她吓到了,两条腿瞬时化成一双泥柱,软塌塌地迈步都很困难。 说起来,步疏跟重莲的婚事,整个武林都知道不过是一场闹剧,才刚,还跟林宇凰他们谈论过此事,加上客栈门口馈赠围脖的事,司徒雪天觉得自己大有希望,只不过是有希望而已,万万没想到会进展的这么快速~ 步疏媚笑酥人,娇声微颤:“公子恕罪,我有点热。” 司徒雪天扯了扯衣领,呼出一口热气:“是有点热……” 步疏施展一招勾魂摄魄,媚眼嗖地一下射过去,一根手指向他勾了勾。司徒雪天的双脚便不再听自己使唤,一屁股坐到她身边:“重、重夫人……” 步疏靠在他肩上,喃喃道:“不要叫人家重夫人嘛,叫我小名,可可。” 司徒雪天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的身体非常受用这一套,虽然身体不由自主,但是头脑中尚有一分清醒:“重夫人,你误会了,我本意不是想和你作一对苟且鸳鸯。” 步疏掩口巧笑:“这种话,我听得耳根都生茧了,司徒公子不是江湖侠客,何必要学那些大侠道貌岸然。” 司徒雪天用袖子沾沾额角上的汗:“我是敬重重夫人才这么说的,并非要给自己树碑立传,如有半点虚伪谗曲之意,就叫我不得好死。” 步疏暗暗切齿,心道,死书篓子你给我装什么正经,如果没有林轩凤和花遗剑他们在窗外偷听,我还用得着在你面前脱衣服! 步疏顺势抓住司徒雪天起誓发愿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公子不必发誓,我早已明白了你的心意,今日我就是为了报答公子的这片赤诚才来的……”她说着便将司徒雪天的手放入自己的衣怀深处。 窗外的三个人为司徒雪天捏了一把大汗,想司徒雪天并没有重莲那样坐怀不乱的功力,面对冰山步疏这样的诱惑,能撑到现在也算是难得。可是这样下去湿生录势必会被步疏骗走,花遗剑急得心如火焚,还是林宇凰心眼多,提议说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叫步疏把湿生录拿走,再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三人达成共识,继续偷听里面的动静。 司徒雪天一只手被步疏摁在胸口,另一只手攥紧拳头抵在自己鼻子下面,努力克制,不过身体已经欲盖弥彰,热得快要晕过去了。步疏拉着他的手,他便像个扯线木偶一样跟着她走到床边。 林宇凰悄悄捅破窗纸,三个人轮班从小窟窿里偷看。步疏都知道,于是背冲着窗子解开了衣扣。他们只看见司徒雪天突然两眼瞪大,愣愣地盯着步疏的身子,步疏猛然将司徒雪天扑倒在床上,同时扯下了床幔。 花遗剑看看林宇凰,小声问:“就这样?” 林宇凰撇撇嘴:“就这样。” 林轩凤道:“不对。” 两个人同时看过来:“怎么不对?” “步疏明知道司徒雪天不会武功,要得到湿生录,只需威胁他,何必赔上身子?” 林宇凰点头:“有道理。难道她知道我们在窗外?” 花遗剑道:“我看未必。之前步疏来过司徒雪天房里,两个人好像聊得很投机。司徒雪天还说,以后再也不去青楼了,我想,九成是因为步疏。” 林宇凰点头:“嗯。再看看。” 于是三人继续偷窥,床幔里居然没有什么动静。 林轩凤道:“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吧?” 林宇凰道:“雪天弟弟从小就泡在青楼里,我猜他那方面不会太好的。” 林轩凤道:“那也不会这么快吧?” 花遗剑毕竟是经验丰富:“不好!司徒公子不会是被她杀了吧?” 林轩凤和林宇凰互相看看,觉得也不是没可能,正要踢开窗户进去救人,忽听床幔里有声音,是步疏的声音。 “啊……轻、轻一点……人家好久都没做了……” 步疏扯下床幔,立即把衣怀缅起来,手指掐住司徒雪天的颈动脉,低声在他耳边说:“司徒雪天,你给我听着,你若敢出声,我立刻就杀了你,快说,湿生录在哪儿!” 司徒雪天吓得半死,颤声答道:“湿生录不在我这儿,被、被他们拿走了。” 步疏道:“不过我听说你的记忆超群,能过目成诵,那日在酒宴上,你把那本书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想必早已记在心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步疏一只手便扼住了他的脖子,力道十分大:“速速给我写来。” 司徒雪天长叹一声,心想,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误会,真叫人失望至极,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是对那本书感兴趣。如果给她写了,只怕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吧。 可是……他转眼看看那条兔绒围脖,那是一条多么洁白、多么温暖的围脖,给过他多少甜蜜温馨的遐想,让他如何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原来爱情是这般苦涩,以前动辄伤春悲秋,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你还磨蹭呢。”步疏的声音在耳畔催促。 司徒雪天恍然醒来,发现面前铺着一件白色半透明的纱衣,旁边有用雪莲花茶化开的胭脂水粉,毛笔蘸满粉红色的水粉汁,在自己手里攥着。 司徒雪天叹了口气:“你扼着我的喉咙,我头脑里一片空白,叫我怎么写得出来呢。” 步疏谨慎地松开他,警告道:“不要耍花招。” 司徒雪天心里无限伤感:“是不是重莲让你来的?” “不要问这么多,快写!” 司徒雪天落寞地摇摇头:“你说你想要湿生录,我就会写给你,又何必这样。” 步疏道:“因为隔墙有耳。” “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这本书做何用途?这是一本剧毒之物,弄不好会出人命,我不想害死你呀。” “司徒雪天,你到底写不写!” 司徒雪天看看她,心里有些生气了:“好,我写。” 步疏道:“你敢写错一个字,我就……” “杀了我?”司徒雪天不屑地笑了笑:“反正我也觉得生而无趣,你这样还不如杀了我。” 步疏又扼住他的脖颈:“想死很容易,写完了就让你死。” 司徒雪天不但不怕,反倒提醒她说:“你若再不弄出点声音来,我怕窗外那几个人就要冲进来了。” 步疏摇了摇床幔和围屏,娇声道:“啊……轻、轻一点……人家好久都没做了……” 司徒雪天笑问:“重莲好还是我好?” 步疏狠狠翻了他一眼,假意逢迎:“讨厌……不要再提那个黑心贼。” 司徒雪天低声问:“可儿妹妹,你真的很久没做了吗?” 步疏一个耳光掴过去,打得司徒雪天双耳嗡嗡作响。 “现在怎么办?咱么俩谁打谁?” 步疏立刻捂着嘴,娇喊一声:“呜——好快活!打我这里,打这里啊!” 司徒雪天忍不住笑起来:“想不到重夫人在床第之事上的口味这么重。” “死不要脸!”步疏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司徒雪天问:“对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打你一下?” 步疏一个锅贴扇过去,司徒雪天的脸上登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巴掌声。他捂住脸上清晰可见的红色五指山,困惑而又茫然地看过来:“这晴天霹雳锅贴掌是跟什么人学的?” 步疏白了他一眼,居然憋不住乐了。 司徒雪天习惯手里有一把扇子,此刻凭空击了击手掌,道:“你终于笑了……” 你一笑,我的世界便万物逢春,花开遍野。 和你在一起,做什么不是快活?哪怕你要一个天下,我也能写给你。 第257章 [童玩剧]matche18 司徒雪天一边和步疏假偷情,一边挥毫染瀚地写了一夜,总算把整本湿生录写完。居然一宿神/枪不倒,此事说来十分可疑,邻鸡报晓时,窗外三人见司徒雪天和步疏双双从床幔中出来,郎情妾意,好是一番难舍难离。 步疏将纱衣穿在里面,外面套上罩衣,什么都看不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人几乎冻成冰棍,迫不及待直接从窗口跳了进来。只见司徒雪天拿着一条兔毛围领,怅然若失地呆坐在那里。花遗剑将围领拿过来看看,没什么特别。 花遗剑问道:“步疏和你要湿生录了?” 司徒雪天点点头,声音低落得很:“我写给她了。” “做得好。” 司徒雪天心里冷笑,别以为你封个破侦察组组长就可以调动天下兵马,我才不是你麾下的好吗。 林轩凤也来煞有介事地拍拍司徒雪天的肩膀:“你所做的这些,组织会记下的。” 司徒雪天直接瞪了这二货一眼,心道,老子有房有车有皇粮,有猫有网有度娘,你那个“组织”是做甚用的,能操吗? 林宇凰意会,赶紧咳嗽两声:“咳咳……我看雪弟弟今天有点累了,调查案情稍后再说吧。” 司徒雪天运运扇子,心道,这还像句人话。 于是,三个人去了林宇凰的房间。林宇凰这抠逼一向最会精打细算,像这种自费住店的情况,不住地字间就算很给面子,但他这个“中字间”跟刚才司徒雪天的天字间比起来也是有天壤之别。 花遗剑一进屋就摩拳擦掌:“不对吧,我怎么感觉那本湿生录一旦到了重莲手里,这案子就更不好破了!” 林宇凰道:“我看未必。” “怎么说?” “那本书我们三个都看过,但是根本不懂里面在说什么,我和重莲在一起那么久,他只即兴赋过一首淫/诗,我猜,以他的文化水,不一定看得懂那本湿生录。” 林轩凤惊叹:“啊?原来司徒雪天文化水平那么高!” 林宇凰掐掐他的大粉脸蛋子:“帅锅,要是出来混的都和你这么水,那我也成文坛大神了。” 花遗剑对林宇凰道:“你小子倒是把话说完呐!” “我是说……司徒雪天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什么意思?” “到底是重莲要湿生录还是步疏要湿生录,这个得查清楚,我觉得凶手必定在他们两个人之中。如果司徒雪天把湿生录的意思都告诉步疏,估计他就快要死了。” 花遗剑道:“我今晚就搬到雪天房里,日夜保护他!” 林宇凰摸着下巴上的小酒窝,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心里说,你以为你可以保护得了他么,如果重莲要杀一个人,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只怕你也是白白搭上的牺牲品。但如果凶手真的是步疏,我猜司徒雪天宁可死也不会让你找到证据,所以你搬进去纯属多余。 话不能直说,因为花遗剑一向自负得很,据说他腰间挂着的那把破剑有三不拔:不沐浴不拔,不奏乐不拔,不遇知己不拔。如果凶手出现要杀司徒雪天,别告诉大家他要先去洗个澡。 说起洗澡,刚才在窗外蹲着的时候,发现天字间的浴室超有爱,特别是那个大木头浴盆,真想跳进去泡个澡。林宇凰想,花遗剑的本意不会是想试试那个吧? 三个人合计完之后分头行动,林轩凤继续监视殷行川的尸体,林宇凰去监视步疏,花遗剑去保护司徒雪天,兼监视司徒雪天和步疏的进展。 事实证明,林宇凰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司徒雪天一整天关在房里,上灯时,花遗剑抱着铺盖卷和他那把破剑来了。 司徒雪天困惑地问:“花兄这是要做什么?” “保护你呀。”花遗剑进来,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将铺盖卷放在小榻上:“刚才我们都研究过了,你可能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由我来提供十二时辰证人保护。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就算重莲要伤你,也要问问我手中这把剑。” 司徒雪天心道,什么十二时辰证人保护,我看你是来监视我的吧。 花遗剑道:“对了,雪天,我能用一下你的浴室吗?黑心掌柜居然节省到这份上,中字间里连浴盆都没有。” 司徒雪天端端正正地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滚滚的龙井,翘着二郎腿:“用浴室可以,保护就免了,我想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唉?刚才林宇凰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步疏还会来找你。” 司徒雪天望着窗外远山,美滋滋地点着头:“我正是在这里等她……” “小雪天,你把浴液放哪了?” 司徒雪天瞠目回头:“干嘛叫我小雪天?” 花遗剑瞬间脱个精光,肩上搭一条毛巾,脚下趿拉一双木屐:“那叫你什么,到底放哪了,我怎么找不着啊?” “叫雪天!以后谁都不许叫我小雪天。浴液就在浴室,自己找!” 花遗剑笑了笑,不和他一般见识,转过身去,嘴里开始嘀咕:“毛没长齐,就想单飞,呵呵,小雪天……” 司徒雪天又回过头来:“你再说一遍!” “小雪天,小雪天,呵呵,司徒小雪天……”花遗剑一屁股坐到浴盆里,一边吹口哨一边洗澡。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司徒雪天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对他无可奈何。花遗剑洗完澡,正待休整,却听见外面有人叩门。 司徒雪天放下茶杯,刷拉一下站起来,笑着磕了磕扇子:“是她。”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抢步去开门,全然不顾花大侠这边还光腿大爷,没穿整齐。 花遗剑飞身跳回浴盆里,高度正好可以蹲下一个人,而且不用到窗外挨冻,听得声音也真切。 司徒雪天打开门一看,原来不是步疏,而是林宇凰。 林宇凰一步跨进房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雪弟弟,步疏和重莲都不见了!” “去哪了?” “不知道。我在门口溜着,中午他们都没出来吃饭,下午我又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午后店小二进去收拾房间,我才知道他们俩都不在房里!” 花遗剑猛然从浴缸里蹦出来:“不是说了不让随便退房吗!掌柜怎么搞的!我这就下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退的房!”说罢花遗剑以tom的速度jerry的轨迹spike的耐力带着一股浴室热气流冲下楼梯。 林宇凰和司徒雪天互相看看。 “看什么看,你不是预计步疏还会来找我么,现在可好,人都让你跟丢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宇凰啃着手指走来走去,突然灵光一线:“难道,步疏的文化水平那么高!” 司徒雪天翻了他一眼,使劲儿运运扇子。 楼下,花遗剑和掌柜吵了起来,争吵声音欲把客栈的屋檐顶破。大抵是这样,重莲和步疏今天一大早就双双退房,给掌柜留下五百两银子,叫他不要声张,如果有人问,就说不知道不知道一概不知道。花遗剑把自己那把破剑拿到掌柜眼前,说这把剑是无价之宝,拿出去卖一千两银子打不住,叫掌柜如实说来,掌柜打量花遗剑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行头,不信他的破剑值那么多钱,一个字也不肯说,剑也不稀得要,花遗剑可以忍他一个字不说却不可以忍他不稀得要自己的剑,于是两个人吵起来。 与此同时,步疏与重莲双双来到鬼母的地盘,这本湿生录生字太多、文意太深,无非希望鬼母能给点提示。 但鬼母说:“老娘不认得,再说,上次欠我的一次承诺到现在还没兑现呢。” 重莲已经昏迷,趴在步疏背上,气息奄奄欲绝。 步疏给鬼母跪下:“求求你,不要见死不救。” 鬼母冷声道:“我这人从来不说谎,不认得就是不认得,你叫我胡乱说一通骗你还不容易,回头把人治死了你又找我来算帐,麻不麻烦。另外,你上次说是你中毒,闹半天是你老公中毒。我看比你爹中毒你还着急。话说,这男人对你好过吗?你救他他会感谢你吗?” 步疏泪渍已干,伤心欲绝:“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求求你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鬼母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了那个负心薄情的男人,也曾傻到她这个份上,还给那个人生了个孩子,尽管如此还是被无情地抛弃,后半生躲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孤苦无依……她叹了口气,走下座床,给重莲把了把脉。 鬼母点了点头:“重莲就是重莲,如此一剂夺命的剧毒,都已经十天十夜了,他却还能留住一股真气不散。假如他真的命不该绝,你也不必这么担心。” 步疏道:“因为他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大概仅仅只剩这最后一股真气了,必须马上给他解毒。” 鬼母道:“步疏,你不想想么?” “想、想什么?” 鬼母道:“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我儿子林宇凰和重莲相交甚厚,他们也比你认识得早,既然重莲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何不告诉林宇凰,却要告诉你。按理说,要是我儿子来求我救重莲,我一定会拼命帮他救人,总比你来得好使吧。” 步疏摇摇头:“我没有时间想这些,大概,他是怕连累林宇凰吧,毕竟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林宇凰还要照顾林轩凤。总之,他有危难,能告诉我,我就觉得很幸福很满足了。” 鬼母冷笑,坐回床上。 再漂亮的女人,只要爱上了,也会变成傻子,鬼母瞥着步疏,不是傻子,是疯子。瞧她头不梳脸不洗,浑身上下只穿一件松塔塔的睡衣就跑出来,外罩脱下来给宝贝重莲裹得严丝合缝,像把刚生下来的孩子包在襁褓里,脸上的泪迹新痕压旧痕,昔日的冰山步疏天下第一大美人儿如今何在。 可惜…… 宫主有令,必须到最后一刻才能“帮”她。无论如何,宫主的命令是必须坚决执行的。 鬼母把心一狠,心想,这样执迷不悟的女人是应该让她清醒清醒了。 “我不是不能帮你,但我这人做生意向来不赊帐,你得把上次欠我的补上,替我去办一件事。” 步疏眼中终于闪过一线希望:“好,你说,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鬼母笑了笑:“我知道你会去做,这件事正是你擅长的,你会帮我办得很好,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我儿子林宇凰相中了我的天鬼神刃,不巧前两天被武当派的须眉长老借走,说要玩赏十日,我迫于面子答应借给了他,但是,到今天算起来早就超过期限,我担心他有意昧下,如果是别的东西,我也不会再跟他要了,不过那是我儿子相中的东西,他长这么大我这个做娘的还没给过他什么……” 步疏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须眉。” 鬼母道:“等等,须眉那个人好什么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 “咱们红裳观的姑娘就是干脆,你去吧,我会帮你照顾莲宫主。” “多谢!”步疏辞将她去。 武当派须眉长老,一头白发,胡子大把。这个掌门做得不光彩,当时借助了一些外界势力,派内的师兄弟都不服他,而且他有一样有损道统的嗜好,就是喜欢玩弄女人,人称“一嘘即没”长老。 第258章 [童玩剧]matche19 两个时辰后,步疏带着天鬼神刃回到鬼母观。 鬼母看着天鬼神刃,满意地点点头:“好一个武当须眉,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还要搭上一份人情,哼,总有一天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鬼母问步疏:“他对你……还算客气吧?” 步疏道:“不要再提。快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解毒?” 鬼母道:“刚才我在湿生录上找到了一个方子,应该可以试一试。” “那就赶快炮制解药啊。” 鬼母道:“不行,这个古方里有很多药材的名字都不知道对应的是什么,不如你去把司徒雪天找来,让他给解读一下。” 步疏道:“除了司徒雪天,就不能找别人给解读吗?” 鬼母有些诧异:“难道,司徒雪天对你来说比须眉还讨厌?” 步疏扭过脸去。 鬼母嗓子里发出一阵怪笑:“哼哼哼哼哼……步疏啊步疏,你已经贱入骨髓了,你宁可让须眉那个又丑又色老东西玷污,也不想去求司徒雪天?难怪人家都说,从红裳观出去的女人,这辈子想从良是很难的,总觉得男人就该粗鲁下流,再不就是像重莲这样黑心薄幸,好男人在你们眼里都不是男人,对你好就是诚心恶心你。” 步疏淡淡道:“也许是吧。真的非那个死书篓子不可吗?” “死书篓子?”鬼母捂嘴笑:“呵呵呵……不过死书篓子已经爱上你了,只要你钩一钩小指头,他就会乖乖地过来,而且会尽心尽力帮你办事。” 步疏想了想:“好吧,我这就去找他。” 鬼母道:“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那个人的嘴严不严?重莲中毒的事如果让他知道,会不会传出去?” 步疏飞身而去,留下一句话:“死人是不会讲话的。” 鬼母看着她的背影,暗自笑。 夜过二更,月挂南枝。天山客栈的走廊里鼾声如雷。司徒雪天在床上辗转反侧,两面烙饼,步疏和重莲双双消失,林轩凤、林宇凰和花遗剑他们仨分头出去找,留下他一个人在客栈,怎么能睡得着呢。 想步疏要那本书,大抵不过三种用途,一,书里有作案留下的证据,销毁之。二,书里有解毒的方子,炮制之。三,书里有大家都不知道的惊天秘密。 步疏摘下银钗在门缝里轻轻一勾,门闩唰啦一下掉了。司徒雪天警醒地坐起来,看着掉下的门闩,赶紧问:“谁?” 步疏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一定行的,然后轻轻推门进去。司徒雪天连忙点亮一盏灯烛,这时,步疏已经走到床边,目光中对他厌恶至极。 “重夫人?是你?”司徒雪天高兴地咬自己的手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步疏眯着眼睛,使劲儿咬咬牙槽骨,心道,死书生,睡觉连衣服都不脱,好像料到我会来似的。 “司徒雪天,客栈里人多耳杂,随我去个僻静的地方说话。”步疏的话音未落,司徒雪天立马站起来:“好,我跟你走。” 步疏真想挠花了他:“你干嘛答应那么快,还嫌自己不够恶心么,我最受不了男人屁颠屁颠的样子,你不知道吗!” 司徒雪天磕着扇子,美滋滋地欣赏着。 “重夫人,不,可可,我发现你一到了晚上就变得特别特别漂亮,比月宫仙子还要美上千百倍。你不是父母生的吧,你是天上下凡的吧?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叫做《仙籍引》,那里面写的全都是像你这种倾国倾城的仙子,前世几千年在寒冰湖里苦修相好,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到如此美貌,这一世若不好好珍惜自己,可就太辜负那些修为了,首先要给自己找一份好姻缘,做一对神仙眷侣……” 步疏道:“你磨叽够了没有?” “啊啊?” 步疏道:“我现在如果一撒手,你就掉下去摔成肉饼。” 司徒雪天侧目向脚下看看,发现自己站在了屋檐瓦片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屋子飞出来的。他更加卖力地磕了磕扇子:“都说冰山步疏可以在一支玉笛上翩翩起舞,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这样抱着我,手腕不累么?” 步疏道:“我不是抱着你,是拎着你。”说罢,一抓他的后脖领子,嗖地一下跳出很远。 司徒雪天“呀”了一声,把步疏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步疏忽然发觉自己的裙摆被风吹偏了,露出半个臀部的形状在外面,看去有些不雅。司徒雪天欠抽地说:“别动,我帮你。”说着便用扇子去撩起步疏的裙摆。 步疏啪地一下将他的扇子打掉:“流氓!” 司徒雪天道:“你这是要带流氓去哪儿呀?” 步疏足尖一踢,将掉落的扇子踢到他脸上,啪地一声,扇了他一个耳光:“死书生,快闭嘴!” 司徒雪天道:“可可,你的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没睡好,女人熬夜很容易老,不要再这样三更半夜跑出来玩了,不过跟我一起出来可以,呵呵……” “想得美,抓你出来可不是玩的。” 司徒雪天道:“对我来说,怎么样都是玩儿。我从紫棠山庄跑出来,行走江湖,不为别的,就图玩儿个痛快。” “就算玩丢了性命也无所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注定命短,在家里躲着也是个死。就像是爱情降临,谁也挡不住,自从爱上你以后,我的心根本不由自己作主了。” “司徒雪天,一会儿到了那个地方,你不要再贫嘴,鬼母的脾气不好,说多说少可不会像我这么担待,小心她糊烂你的嘴。” “鬼母?” “嗯。”步疏双脚落地,把他拽过来:“鬼母观到了。” 司徒雪天看着一扇巨大的黑石门,错愕地张了张嘴,心想,今天算是作到头了。 洞中的湿生毒物奇多,而且各个体型巨大,不知道鬼母是怎么养出来的,蜘蛛有螃蟹那么大,蝎子像龙虾,壁虎则跟蜥蜴体型不相上下,蚯蚓像蚕,蚕像蛇,蛇像蟒,还有无数说不出名字的奇怪甲壳虫,各种飞虫爬虫全都散养着,门口地上全是蝙蝠屎,老鼠是这里最无害最亲切的东西。 司徒雪天跟在步疏身后,一惊一乍,几乎吓得心脏梗死血倒流。步疏救重莲心切,眼里已经看不见这些了。 步疏道:“司徒雪天带到了。” 鬼母歪在一张兽皮铺的窄床上打盹,一条胳膊枕在耳朵下:“唔,我听见了。他把我的蜈蚣踩死了三只,蚂蚁和蟑螂踩死了不计其数。” 司徒雪天立刻惊跳起来,整片黑暗潮湿的地上竟没有一个可以下脚的空地,刚一落地又听见噗呲一声,两只蟑螂被踩扁。步疏则亭亭玉立,什么虫子都不往她身上爬也不往她身上飞。 司徒雪天感到奇怪:“为什么我这么招虫子?” 鬼母翻过身来,一条眼睛张开一个缝,看他:“因为男人的身子里和头脑里全都是粪。” 司徒雪天不服地“哼”了声:“我出自书香门第,自小饱读诗书,香墨满怀,才华横溢,并不是草包莽夫。” “你读书不少却不用在正处,肚子里全都是淫辞滥调,卖弄才华,哗众取宠,无非是大粪外面裹了一层金子,这些小虫子是最单纯的,绝对不会撒谎。” 司徒雪天以为自己最受不了别人说自己没文化,而今遇到了鬼母这老怪物,才知道自己最受不了的还有很多,比如这金子裹大粪之说。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哼,好个金子裹大粪!问天下哪个读书的不是金子裹大粪?你倒给我说出来一个啊!” 鬼母笑着坐起来:“哼哼,说你是金子裹大粪你还不乐意了,殊不知,这年月就算是金子裹大粪也不多了,何况你那层金子比别人都厚些。” 司徒雪天心想,好厉害的嘴岔子,本少爷走遍东西南北,总算找到了个对手,这老鸨子,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竟能将我玉面百晓生驳倒三分! 鬼母笑道:“别以为读书只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出嫁之前也曾是个书香门第的闺秀,只不过离家出走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深造学习,荒废了,如今文辞不济,毕竟不登大雅,说话直来直去,司徒公子见笑。” 司徒雪天听她这么说,心里倒有些敬她,拱手道:“夫人见教。” 步疏心想,司徒雪天大概不知道鬼母就是赫连惊红,想当年赫连家族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祖上是文武双全的大官,门第并不比紫棠山庄司徒家族逊色,说不定他们的祖宗还是同僚。 司徒雪天在想,看来鬼母跟步疏很熟,我若求她帮着撮合,兴许有戏。只不过——他回头看了看屏风后面躺着的那个人。那是谁啊?想起了林宇凰说步疏和重莲一起失踪,司徒雪天当下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鬼母见他回头看,便直接告诉他:“那是重莲,他中了行川仙人的毒,步疏请我给他解毒,我这里有一个方子,想请司徒公子帮忙看一下。” 司徒雪天想,我若不救他,步疏一定会恨我,我若救他,他醒了就没我什么事了。小人难做,君子难为,好伤脑筋呀。 步疏催促道:“司徒雪天,你还磨蹭什么。” 司徒雪天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鬼母问:“百晓生也会有想不明白的事?” 司徒雪天笑了笑:“不要这么说,其实我是浪得虚名,许多事都想不明白,况且有些事是故意让人不明白,我如何能明白得了呢?” 鬼母和步疏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意思?” 司徒雪天道:“莲宫主与莲夫人成亲之前,曾与林宇凰相恋多年,这个连三岁顽童都知道,在天狐宫艳酒设宴款待武林豪杰的场合,林宇凰更是为了维护重火宫站出来说话,这个大家都心里有数,可见他和莲宫主之间有情有义并未绝交,为何莲宫主中毒的事,林宇凰会一无所知?不知道你们想过这个没有。” 鬼母道:“我就说嘛,这里面有问题,重莲如果真的濒临绝境,我那个不肖子应该第一个诈尸才对。” 步疏看看他们,头脑里很乱,蹙眉道:“不管有什么问题,你们能不能先放一放,救人要紧,重莲中毒是千真万确的事啊!” 鬼母问司徒雪天:“司徒公子,你怎么看?” 司徒雪天道:“我会尽力救莲宫主。” 鬼母向他投以欣赏的目光:“司徒公子不愧为名门子弟,正气可嘉。” 于是司徒雪天和鬼母开始研究药方。 步疏来到屏风后,见重莲躺在床上,脸色暗沉,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她坐在他身边,轻抚他英俊的脸颊:“夫君,你一定要等着,我知道你很难……”她说着拭了拭脸上的泪,想起了林宇凰不知道这件事,竟有些高兴,她握着他削如竹节的手,微笑道:“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家,再也不问江湖中的事,我们好好过日子。” 重莲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但他依然美丽至极。不是没有想过,一旦他醒不过来,后半生将如何一个人面对,虽然他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对她好过,一次都没有,但只要想起那一晚他说的话,心里就开始柔软,直到完全被泪水淹没。 须眉那个人可能是武林中最不堪的一类人,如果重莲活着还好,如果重莲死了,相信步疏被他上过的事一定会传得尽人皆知。如果重莲一直这样不死不活,命若悬丝,不久重火宫就会有四面楚歌的危机。 步疏不敢再往下想。 司徒雪天端着一碗热气滚滚的汤药走进来。步疏有些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快。 司徒雪天道:“这是给你熬的补药。莲宫主的解药还得稍微斟酌一下。” 步疏充满欣喜的脸色立时沉下去:“你不赶快炮制解药,弄什么汤给我!我不喝!” 司徒雪天道:“你的面色真的很不好,这样下去就算莲宫主的毒解开了,你也会病倒的。等莲宫主醒来一看,这是哪来的丑婆娘,不要你该怎么办?” 步疏摸摸自己的脸,转过身去:“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司徒雪天道:“反正汤药都给你熬出来了,放在这里了。” 他走了。 步疏回头看看那碗汤药,摸摸自己明显消瘦的脸,犹豫再三,端起碗来,喝下去。刚放下空碗,司徒雪天突然从屏风后面跳出来,笑笑地说:“吃一颗糖吧,这是我荷包里的薄荷糖,我不随便分给别人吃的哦。” 步疏吓了一跳,非常反感地盯着他:“司徒雪天,我明白地告诉你,别说我夫君还有一口气在,就是他真的死了,你也不要痴心妄想,我就是回花满楼继续挂牌子做生意,也不会跟你。” 司徒雪天手里托着一颗糖,手臂擎在半空中,很久,他脸上渐渐绽开一抹微笑:“那我会常去翻你牌子。” 步疏实在对他这种厚脸皮无话可说,使劲儿翻了他一眼。 司徒雪天眼里泛起一丝真诚的涟漪:“我是认真的。” 爱上你也许不巧,流年不利,正冲了天时地利人和,你已嫁作人妇,我也对爱情领悟太迟,但我从不埋怨上苍做这样阴差阳错的安排。相反,我喜欢这样的安排,如果你注定是流水,我愿是落花,如果你注定是鱼儿,我愿是浮萍,如果你注定是微风,我愿是黄沙…… 第259章 [童玩剧]matche20 步疏走入月夜下的重火宫。 放眼望去,殿旁女子手提琉璃灯盏,恰似海神明珠。黑暗中,灯火映亮了殿内的珊瑚镜,芙蓉帐,及女子们罗裙子的下摆,淡墨的花枝,水晶风荷。 步疏素颜而立,乌发间一支金步摇,髻双垂柳烟一缕,手握剑鞘,雪白一身,再无它物。至美素璞,物莫能饰。 想起那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处有一颗迷人的酒窝,他说:如果你回花满楼,我会常去翻你的牌子。 步疏晃晃脑袋,那人的影子在水纹中模糊碎裂…… 她独自潜入重莲练功的轩室,把可能藏东西的地方翻了个遍,记得殷行川生前向她透露过,莲翼就在重火宫。可是明显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应该去一些不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找找。步疏想到了桃花林,因为唯一见过莲神九式的一次就是在桃花林中。 平湖春园,灵光荡漾,银红交错。湖面布满仙界般的云雾。 桃花林罩在雾中,夜色凄美。 步疏来到一棵桃花树下,见地上的土壤比旁边都新。她拔出宝剑,挖了几下,果然看见一个包着绸缎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两本半旧的书册,一个是莲神九式,一个是芙蓉心经。 想不到这么轻易就叫她找到了。她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人在暗中提示自己,可是记忆中只有殷行川的那几句话而已,而且记不清是不是殷行川说的了: 《莲翼》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并非某个犄角旮旯,而是你潜意识里的最最隐秘之所,记住,不是别人藏的,是你自己藏的,你可以靠记忆的线索去寻找。 步疏回到鬼母观时,听鬼母说,重莲已经喝下解药,气色有所恢复,但还没有醒。步疏拔出宝剑,走向熟睡中的司徒雪天。 鬼母道:“你真的要杀他吗?如果重莲醒来之后武功完全恢复,那就没有必要杀他了。这些日子,他为了给莲宫主炮制解药,连续好几日都没合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步疏道:“不要给他求情!我说过我会杀了他。” 鬼母道:“那好,你要杀他可以,走时记得把尸体也带走,我可不负责收尸啊。” 步疏的剑锋逼近司徒雪天的喉管,却又慢慢地收回。 鬼母问:“怎么,舍不得杀他了?” “哼!”步疏非常不屑地收剑入鞘:“我是不想给他收尸,不如等他醒了把他领到外面再杀好了。” 鬼母被这个烂理由逗乐了。 步疏身上藏着莲翼,行动坐卧非常注意,不敢睡觉,困极就靠在藤床上稍稍休息一下,实际并没有睡着。 司徒雪天一早醒来,惊喜地发现步疏回来了,很想问问她这两日去了哪,发现她面色倦怠,形神消瘦,又不忍叫醒她。 他脱下自己的外罩,悄悄盖在步疏身上。这个动作让步疏恶心得要吐,不过鉴于鬼母在旁边,只得继续装睡。司徒雪天得寸进尺,坐到藤床边沿,托着下巴看她睡。 步疏心想,短命书生,死到临头了还浑然不知,真可悲,就让你看个够吧,反正你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听见司徒雪天悄悄地跟鬼母说话:“赫连夫人,昨天夜里她几时回来的?” 鬼母正忙着给虫子添食,敷衍一句:“四更天。” 司徒雪天嘴里暗暗嘀咕:“她一定很累吧……唉,我这个男人,学了一肚子诗书有什么用呢,除了熬点药以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想想,她嫁给重莲也是对的……” 步疏心里想,重莲倒是武霸天下,到现在又为我做过什么,相反,我为了救重莲被迫失身,又怕这件事给别人知道,就想要杀人灭口,打不过须眉,就必须偷学莲翼……唉,我真的很累,很累。 步疏突然睁开眼睛,把司徒雪天吓了一跳,一双惊吓而又惊喜的眼睛里充满期待和幻想,似乎不知道人世间有太多无奈,不是爱上了就万事大吉。也许他天生脑子里缺根筋,不需要替他这种人惋惜什么,这么年轻轻的就要赶赴黄泉,至少替他找个风景好点的安身之所。 步疏站起来,握着腰间的宝剑,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司徒雪天回头看看,指了指自己,讶异地问:“我么?” 步疏乜斜着他:“除了你还有谁,跟我走。” 司徒雪天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些天在洞穴里跟这些小动物也混熟了,似乎脚步变得利落干净许多,不过偶尔还是会不小心踩死几只蚂蚁。 他跟着步疏走出洞穴,外面的阳光很强,晃得人眼睛不敢睁开,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阳光了,感觉浑身舒服,关节和骨骼都舒展开来,衣服也松软干爽了,心情跟着也轻松起来。 步疏漫无目的地走在山林里,想找找有没有更适合长眠的地方,一边走一边听他在身后说话。 “我真的很佩服赫连夫人,居然长年住在山洞里都不得风湿关节病什么的,她儿子林宇凰都二十多了,她怎么说也有四十吧,我的年龄只是她的对折,都快要受不了那里面的潮湿阴暗了,人还是经常晒晒太阳好。等重莲醒了,我也就不用再回那个地方了。可说,莲宫主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这两天也该醒了呀,难道我配的药方不对,应该没有错呀,赫连夫人可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如果不是药方的问题,那就是各异体质的问题了,莲宫主体质虚寒,可能对药性的反应会慢些,按理说再不出一两日就该醒了,要是再醒不过来,那可就不是药方的问题,大概是赫连夫人的虫子有问题……” 步疏知道重莲已经醒了,只不过体能被寒毒封住,暂时还不能动,只要离开那个洞穴在温暖的地方呆上个把时辰就会好的。不过现在又有了一个新问题,这本莲神九式虽然文意很浅,但是必须结合芙蓉心经来练,芙蓉心经居然是一本经书,文字晦涩,一般人无法解读,还得让司徒雪天给解释一下。如果仅仅是怕他泄露重莲中毒的秘密,倒没有必要非杀他不可,但是让他见到芙蓉心经一定会过目不忘,这就不妙,一旦他把芙蓉心经透露给艳酒,那重莲可就麻烦大了。不管怎样,司徒雪天这个人必须得死。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芙蓉心经的文意弄懂,然后把司徒雪天解决了再去把须眉解决了,然后再将重莲带出洞穴。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步疏这样思忖着,走到一个很僻静的山麓低洼之处,这里比外面安静,且不易被人发现。她停了下来,回头问司徒雪天:“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做什么?”司徒雪天的表情困惑而又兴奋。 步疏笑了一下:“你猜呀,做什么事需要僻人耳目?” 司徒雪天警觉地退后几步:“难不成,你想‘报答’我么?” 步疏走过来,靠近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鬓颊,把脸贴在他耳边轻声说话,口味柔得简直要大化活人:“你救活了我的夫君,此恩此德,我应当好好‘报答’才是,不过小女子孑然一身,只有这个鄙薄不堪的身子,你若不嫌弃,就……” 司徒雪天给她说得差点喷出两管鼻血,口齿变得不太伶俐了:“这是什么话呀,我、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相反,我还怕你嫌弃我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呢,不过,你想要怎么‘报答’我呢,不会是……” 步疏在他耳畔轻声道:“司徒公子素常在青楼里都喜欢什么玩法?不客气,尽管说。” 司徒雪天摇摇头:“没、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做过。” 步疏正在撩拨的手停了停,心里是十分地惊讶、十二分地不信,她笑了笑:“哼,你说你没有和女人睡过?” 司徒雪天虚脱似的闭上眼,点了点头:“……嗯。”额角的汗珠顺着两鬓的发缕流下来。 步疏突然抽出握在他身下的手,想起那天晚上在他面前猛然打开衣襟时,他那个惊讶得几乎要元神出窍的表情,还有现在这种特别丢脸完全失控的状态,似乎并没有撒谎,但以过来人的经验而论,他不可能混迹平康坊曲那么多年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主要是他根本没有守身如玉的必要。 可是步疏不知道司徒雪天的另一个身份,他是六美图上的第二个美男子,薛红的男宠,只不过从来没有被抓到过。六美图上第一个人是林轩凤,第二个是司徒雪天,后面是崔燕、崔镜、尉迟星弦、华月。司徒雪天是这里面最特别的一个也是最正常的一个,他只喜欢女人。 步疏却打死也不肯相信,只当他是怕死,想要装可怜,实在没有借口了,就说自己还是处男,就这么死了怪可惜什么的。步疏倒不想与他争辩,只恨他扯谎扯得也太离谱了,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看她怎么拆穿了他,叫他死得没话可说。 司徒雪天靠在树干上,想躲却又不敢躲的样子,叫步疏看了生气。她抓住他的衣服领子,拉到自己面前:“这么腼腆?连衣服也要我给你脱?你是装的呢还是装的呢还是装的呢?” 司徒雪天抖唇答道:“这种事,是装不来的……” “哼。” 步疏撒开他的衣领,将他用力一推,推倒在草地上,然后摘下腰间的宝剑。 司徒雪天抓了抓地上的草,紧张地问:“你、你要做什么?” 步疏将宝剑扔到一边,然后解开腰带:“我来亲自验一验。” 司徒雪天盯着她的身子,咽了咽口水。 步疏脱了外衣,只留一件单薄的轻纱长裙在身上,走到他面前,蹲下,伸出白玉一般的手臂,抽开了他的腰带,拉着长音说:“司徒雪天——你是不是记错了,应该是后面那里还没被男人开发过吧?” 司徒雪天给她逼到了这份上,把心一横,身子顿时抖擞起来,猛然扑了过去,把步疏压倒在地。步疏惊得半晌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的唇舌堵住了嘴。 步疏使劲儿用手擦擦嘴,大喊:“司徒雪天!你干什么!” “冒犯了!” 司徒雪天扯开她的衣服,一头扎进她怀中。 总设想和你,小楼画屏中,诗酒软语温存,双双共卧鸳鸯枕,唉……没想到,一生风流儒雅,诗情画意,被你辣手摧花,逼成一对猥琐土鸡。土鸡就土鸡好了,谁叫我这么爱你。 第260章 [童玩剧]matche21 山林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娇喊,惊走树上小鸟和觅食的野兔。 步疏虽然嘴上不依不饶的,身子却没怎么认真反抗,不然就凭司徒雪天一个没有练过武的人怎么让她那么容易就动弹不得——林宇凰如是分析。 和林宇凰一起藏在树丛后面的还有林轩凤,花遗剑不在其中。要不是步疏叫司徒雪天搞得死去活来实在太养眼,林宇凰绝对不会赞成雪弟弟沾上这女人,看到这一幕,林宇凰的眼睛一眨不眨,下巴掉了都不知道。 直到林轩凤在一旁哼了声,撅着嘴说:“轻功好的人腰肢都能弯到那个程度。”林宇凰才发现凤哥哥吃醋了。 林宇凰转过脸来吻他一下,小声道:“我知道你也能。” 林轩凤醋意浓浓地说:“你不是说你不爱看一男一女么,怎么看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眨。” 林宇凰还是盯着那边不肯挪开视线:“我以为雪天弟弟早就不是处男了,没想到他能守身如玉到现在,又怕他太文弱满足不了步疏这淫/娃,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 林轩凤回吻他一下,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林宇凰想了想:“等一下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去哪儿,没准儿能查到重莲的下落。” 林轩凤立刻不高兴了:“那你自己看吧!” 林宇凰连忙去拉他,没有拉到林轩凤的手,却被身后的这个人吓得差点心脏梗死过去。林轩凤也已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身穿大红长袍,身裹雍容白裘,绒毛翻卷着滚落在草丛中,露出一个纯白的尾端。 他身边站着个两女子。一个是美如天仙的海棠,另一个是泼辣任性的朱砂。 两个护法的脸上略有幸灾乐祸的神色。而中间的这个男人,目光平淡得比水还清,看着草丛中的一男一女就像看着一双野兔在林间□□。 以为自己在看风景,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别人的风景。而重莲总是作为那个俯瞰众生的最后的boss出现。 总攻大人,这厢有礼了。 真不敢相信,重莲能够忍受步疏在自己眼前偷人。他不一定有多爱步疏,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并且是凌驾于男人之上的男人。 最让林宇凰介意的是刚才自己亲林轩凤的那一下也被重莲看到了,虽然和重莲分开之后已经跟林轩凤做过很多次,但毕竟重莲都没有亲眼看到,表面上还能唐赛。而这一次,和他之间的分手,变得分外地赤/裸裸。 在林宇凰看来,没有表情的重莲,就是天下间最哀伤的风景。他是一个无法企及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最容易受伤的人。尽管他为了他的莲翼,早已是众叛亲离,但总觉得这一刻是他最伤痛的时候。无论是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统统都背叛了他。 林宇凰心底里总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很想朝他扑过去扑过去扑过去,很想很想,却永远不知道扑过去干嘛。 他需要的仅仅是一时的安慰么?既然无法用一生一世去安慰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何况,他已经足够强大。 强大到一直默默地站在后面,漠漠地看到最后。 既然都这样了,林宇凰猜,重莲反而不会杀司徒雪天。雪弟弟安全了,重莲和步疏也找到了,大家没必要还站在这里尴尬着。林宇凰抓住林轩凤的手,走向重莲,经过重莲身边时,低声告诉他:“莲,专案组不让私自退房,不想惹麻烦就赶快回去。” 林宇凰拉着神色惊慌的林轩凤离开了。 林轩凤面如白纸,头脑里浮现出一个情景,几日前,在天狐宫…… 孔雀屏风缓缓展开。 玉制三足鼎雪烟四溢,冉冉迷离,丝丝浮游。 锦屏上,一只金孔雀曲颈袅娜,嫣然开屏。它身边站着的侍女们罗裙绮带,姬扇在手。九尾天狐的身姿是最绝妙的线条。艳酒,红衣雪扇,长发黑瞳,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白裘皮,看去像极了狐狸尾巴。 林轩凤被他绑在朱漆方床上,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巧妙扎结的绳子。他被绑住的姿态极为不雅,却令艳酒兴致浓浓。 林轩凤唯一记得的一句话是——艳酒醋意颇深地说:“瞧呀,你这好腰身都是拜我所赐,哼,我让他抱你就像抱女人……” 而后,他感觉到艳酒抽紧绳子的一端,自己的腰肢被弯到极限,可艳酒还是没有停下来,渐渐听到脊柱被折损,几乎要折断,各处关节越来越疼……他看见艳酒前面那位兴奋地翘起,之后他便昏过去了。 林宇凰拉着林轩凤走出很远,一回头,发现他双眼瞳孔放大,表情异常恐怖。 “轩凤哥,你怎么了?” 林宇凰推推他,他还是没反应,林宇凰大声地喊他,林轩凤才平静地拍拍他的手背:“总觉得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 林宇凰并不知道林轩凤除了天山派的大尊主以外还有一份兼职,艳酒的男宠,这份兼职自然不是他情愿的,所以林轩凤打算一辈子瞒着林宇凰。 林轩凤摇摇头:“没什么,我有点累了。” 林宇凰捏捏他的尖下巴,嘴对嘴亲了亲:“累了,那咱们这就回去,中午想吃什么?” 林轩凤笑得很幸福:“要是永远都能这样就好了。”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林轩凤的笑容渐渐失去内涵只剩下形式,寂寞地答应一声:“嗯……” 回到客栈,吃饭的时候,林轩凤突然问:“凰弟,你真喜欢和腰肢软的人做么?” 林宇凰差点把饭粒从鼻孔里喷出来,呛得两眼直流泪:“咳咳咳……你……咳咳,你说,什么……” 林轩凤赶紧抽出手绢给他擦:“对不起,吓着你了。” “不是的,是我出神了……咳咳……你刚才说什么?” 林轩凤摇摇头。他知道林宇凰不想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所以故意没听清,还咳嗽了很久。这个回答其实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艳酒也爱上林宇凰了,而且林宇凰知道。推断出这个结论对于身在庐山之中的人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林宇凰眨眨单边眼睛,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林轩凤道:“我看看你到底哪里长着耐人毛,每个boss都喜欢你。” 林宇凰推了推眼罩,向他勾了勾手指,林轩凤把脸靠过来,听见林宇凰说:“这种东西是看不出来的,都在这里。”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林轩凤摇摇头,表示不解。 林宇凰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只要吃透了这句话‘人生苦短,必须性感’就ok了。” 林轩凤似懂非懂地眨眨眼。 回房间时,他们看见司徒雪天的房门半掩着,好像有人回来了。是雪弟弟?林宇凰迫切想看看刚刚告别处男生涯的雪弟弟,打算怎样瞒着哥们儿。 于是林宇凰先送林轩凤回房,然后来到司徒雪天门外,看见司徒雪天哼着小曲,坐在窗边精心泡制他的天山龙井鸡尾茶,表情那叫一个仙。 “雪弟弟,这几天去哪儿浪啦?”林宇凰站在门口,用手指关节磕了磕门框。 司徒雪天一转身,眼神异常矍铄,看人blingbling的,但是他没有看到门口的林宇凰,而是先看到了门外的那个人——一个光膀子穿貂皮大衣的人。 这是哪来的娘炮儿呢?司徒雪天心里在想。 林宇凰回头一瞅,妈妈咪呀~ 他刚刚不是说他累了吗? 花遗剑正好从“刑事碰头会”上回来,今天天狐宫的人从艳酒到侍女一水全都穿貂,除了少林、武当、峨嵋这三大道派的人不穿动物皮以外,其他门派的掌门一水皮革,最夸张的华山掌门穿了一身豹纹,kao靠,给人感觉整个天狐宫就是新冬貂皮展销会。尤其是那个孔雀屏风,最中间挂着一面锦旗,写着:赏脸大会。错别字都没挑出来,这会议操办的够仓促的。 重莲和步疏夫妇出其不意地出席了大会,夫妻俩貌似是故意玩消失又故意玩出现,朋友圈里怒刷存在感?花遗剑发现重莲的目光总是飘忽不定,明显是满场在找人,不用问一定是在找林二少,可惜林家二位公子今天都没去。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他们,只是,林轩凤这是打算去返场吗? 花遗剑上下打量着他:“轩凤,午宴已经散了。”说着,拍拍他肤白如玉的肩头,走进司徒雪天房里:“雪天,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司徒雪天摇了摇雪扇,笑了笑:“哼哼。不告诉你。” “你没事就好。对了,宇凰,轩凤,你们查到什么线索没有?早知道赏莲大会那么无聊,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了。” 林宇凰欲盖弥彰外加一点故意:“没、没什么,真没什么,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哦?轩凤哥?” “嗯嗯嗯嗯~~~~”林轩凤点头,顺势打了一串冷战。 林宇凰道:“你冷就多穿点。” 林轩凤小声说:“你意思不是说我不够性感么?” 林宇凰道:“人家艳酒穿得少,那是因为身边总有一群美女围着,人家重莲穿得少,那是因为他练过莲翼怕热怕得紧,人家雪天穿得少,那是为了向女人表达诚意。你穿这么少……回头着凉了,半夜咳嗽,把我吵醒,我可要搬到别的屋去睡哦。” 花遗剑道:“宇凰,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轩凤哪里不性感了,你倒是说啊。” 林宇凰道:“你这话问得,我该怎么回答你?” 花遗剑道:“你说不出来吧,说不出来就别说了。我看轩凤这身打扮就很性感,以后天天这么穿就对了。” 林宇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身子弱,这样会感冒的。” 花遗剑道:“感冒怎么了?你怕传染你?我不怕。轩凤,今晚搬到我房里睡。林宇凰,你负责保护雪天吧。” 司徒雪天道:“我不需要保护!” 林宇凰也同时大声道:“他不需要保护!” 花遗剑回过头来,奇怪地问:“为什么?” 林宇凰一边在脑子里瞎编,一边把花遗剑拉出门外:“嗯……因为……重莲和步疏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我猜……他们一定是去烟影城疯狂购物了,之前咱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以至于误会他们就是凶手,现在看来他们根本不是,咱们的调查应该调整一下方向了。你不觉得么?” 花遗剑道:“不觉得,我倒觉得他们的嫌疑更大了。而且司徒雪天一定知道什么,而且而且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而且而且而且……” 司徒雪天磕着扇子,眯缝眼睛看着林宇凰,噢哦,他这是在点我啊,他一定知道我和步疏的事了。 林宇凰对花遗剑小声说:“咱们先回去,人家雪天弟弟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累了?大白天的,累什么累?我怎么不累?”花遗剑致死也不懂。 林宇凰道:“他真的很累,你要不信,你问他啊。” 花遗剑刚要回头,林宇凰又拉住他:“花大哥,花葛格,花大葛格,咱们出来一下不好么?” “为什么出来?轩凤不是也在里面么?” 林宇凰道:“你没看见轩凤哥穿那么少,站在雪天房门外么?” 花遗剑瞪圆了眼睛,下巴差点脱臼:“你是说——” “我是说,今天不是查案的日子,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查。” 花遗剑疑惑地回头瞥着林轩凤和司徒雪天,被林宇凰活生生给裹挟走了。 司徒雪天笑了笑,对林轩凤说:“林宇凰是个活宝。我猜你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吧?” 林轩凤道:“我们看见你和步疏在草丛里噼噼啪啪了。而且重莲也看见了。” 司徒雪天仍是笑:“看见就看见吧,林宇凰至于成那样么?重莲都没说什么。” 林轩凤惊道:“你知道重莲在看你们?” “当时不知道。后来做完了,重莲从树林里走出来,把步疏带走了。” 林轩凤发现司徒雪天说话一点都不哆嗦,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偷了重莲的老婆,而且还被重莲发现了,他居然都不害怕~ “那……重莲当时说什么了?” 司徒雪天忽闪忽闪眼睑,想了想:“好像说了。”他学着重莲漫不经心而又一丝不苟的语气,说:“娘子,洗洗身子,换套衣服,随我去天狐宫。” “就这?” 司徒雪天扎着兰花指,掐着一个极薄的小小玉茶碗,点点头。 林轩凤瞪着眼问:“那你呢?” “我,我就穿上裤子回来咯。” 林轩凤半张着嘴,身上一连打了十几个冷战。 隔壁,步疏在房里坐立不安,犹豫再三,终是把重莲的房门敲开。海棠和朱砂向她略略施礼,出去,关门。 重莲在床上打坐,十指尖还有最后一点寒毒没有逼出去,指甲显得有些发暗,又像是为了赶时髦做的美甲,总之足可以蒙混人们的视线。 “夫君……” 步疏垂着头,慢慢走到他身边。重莲半晌不说话,很久才收了功,睁开眼睛。 “夫君,我……” 重莲睫毛一忽闪,翻了她一眼。 步疏本以为可以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把事情的原委都解释给他听,可是这个忽闪睫毛的微小动作,让她意识到他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 步疏咬了咬牙,道:“我会杀了司徒雪天的。” “没有用。” 步疏痛苦地蹙着眉:“你给我一次机会……” “别人已经知道了,你杀了司徒雪天也于事无补。” 步疏道:“鬼母是不知道的,我当时说要把司徒雪天带出去杀了的,她只看到我和司徒雪天一起走出去。” “你以为你做得很机密,打算连我也蒙在鼓里?” 步疏连忙摇头:“不是的,那不是我一开始的打算,我发誓我是真的要杀了司徒雪天的!” “做完了再杀他,你还下得去手么?”重莲翻起极为漂亮的眼睑,眺着一双酽紫色的瞳孔,冷冰冰地盯着她。 步疏却早已被这样的冷艳吓得如同惊弓之鸟,一看见他这种表情就心有余悸。 重莲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嘲笑:“哼哼哼……谁叫我娶了一个表子……” 这口吻明明是他在自嘲,步疏却哭得更加凄绝。她跪在地上,抱住重莲的小腿,呜呜咽咽地哭着:“求求你……不要这么说……” 不论她哭得多么绝望,重莲都没有任何表情。 第261章 [童玩剧]matche22 夜晚,司徒雪天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是步疏,步疏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来找他。司徒雪天披衣起来,在门口问:“哪位?” 林宇凰在门外答:“雪天,快开门,有重要的事。” 司徒雪天把门打开,看见林宇凰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腋下夹着一个铺盖卷。 “做什么半夜来敲门,我都说了不需要保护。”司徒雪天打着哈欠,关门。 林宇凰伸手把门缝严住:“等等,雪弟弟,你听我说,真的有危险,须眉被杀了。” 司徒雪天哈欠打了一半,生生憋了回去,赶紧回头:“须眉?是武当掌门须眉吗!” “是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林宇凰利落进屋,回身把门关上。 司徒雪天摇摇头:“完全没有头绪。” 林宇凰把一席寒酸的铺盖卷扔到外间的小榻上:“连你也不摸不到北,那可就不好查了。花大哥和轩风哥连夜去查案,叫我过来保护你。” 司徒雪天道:“须眉很厉害的,武功应该不在花遗剑和林轩凤之下。他……怎么会是他……” 林宇凰道:“怎么。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的预感,下一个应该是花遗剑。却没想到会是须眉。不过,这个结果倒比预感中强上百倍。” “照你的推断,为什么下一个应该是花大哥?” “因为越俎代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我有一个很没根据的假设,这一切的事情,刨除须眉的死以外,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就完全可以解释得通。” 林宇凰抓住他的胳膊:“你快说。” 司徒雪天开门,看看门外有没有人,然后把门关上,拉着林宇凰到屋子里面,说:“艳酒和重莲是一伙的。” 林宇凰当下愣住,很久没有回过神来。司徒雪天去茶案那边沏茶了。当林宇凰回过神来的时候,司徒雪天一壶雪莲碧螺春已经沏好了,正在一旁吸溜溜地喝着。 林宇凰聪明绝顶,以下的事就不用司徒雪天多说,只需点到为止:“你是说……莲要把所有武林正派的掌门一网打尽,从此江湖独步、一柱擎天?” 司徒雪天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但这个假设如果真的成立,那么我们都不用瞎忙乎,坐山观虎斗就可以,因为我们都是局外人,花大哥的危险来自于太多事,如果袖手旁观,可能都不会有危险,尽管我偷了重莲的老婆,这都可以忽略不计,小不忍则乱大谋。” 林宇凰在屋子中间走来走去,边走边想,边想边说:“如果莲和艳酒早已联手,那么事情就简单明了得多,确实是这样,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不过,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莲是不是还得收拾艳酒呢?” 司徒雪天道:“这就是建立在假设之上的假设了,多想无益。来,喝杯茶,润润喉咙。” 林宇凰呆呆地坐下,拿起茶碗,咕咚就是一口,然后舌头伸出半尺来长:“这么烫~~~~~” “你那叫喝茶么,你那叫牛饮。” 林宇凰道:“我们家茶是给人喝的,你这叫茶吗?” 司徒雪天发现自己最受不了的事情真多,别人说自己不懂茶,也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哼哼,凰哥哥,你很希望这个假设成立吧?” 林宇凰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雪弟弟,他们为什么要先杀殷行川和白琼隐呢?” 司徒雪天说:“他们是知情者。大概就是这样。” 林宇凰道:“那咱们俩现在算不算知情者?” 司徒雪天道:“不算,咱们只能算是碍事者,但只要不乱出去说,就问题不大。” 林宇凰道:“殷行川跟了艳酒多年,作为知情者被杀情有可原,白琼隐算哪门子的知情者,我看他整日迷迷糊糊的,能知道个屁呀。” 司徒雪天道:“这就得去问我的可可了,只有她和凶手知道白琼隐临死前说了什么。对了,听说那天你和轩风哥也在松林里,没听见什么吗?” 林宇凰摇摇头:“没有,我们离得很远,听见有人喊白琼隐的名字我们才奔过去的,而且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连作案手法都没看清,步疏说之前她和白琼隐在树林里聊天,但是聊着聊着白琼隐就让人杀了,她离那么近都没看清凶手是怎么下手的。轩凤哥说这一招叫做凌空御剑,是重火宫的上乘武功,天山也有很多人会。” “那还不够明白,凶手就在重火宫和天山派之中。我想,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应该不用大boss亲自动手,但是如果情况紧急,必须立刻灭口,也可能亲自动手。” 林宇凰问:“你什么意思呢?” “白琼隐被杀之前,应该是看到那个人了。” 林宇凰道:“可是死人是不会站出来指认的啊。” “白琼隐不是立刻就死了,步疏说,他死前还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在地上画了一条曲线。花遗剑去松林里看过,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步疏故意混淆查案线索呢,还是真的有那么回事。” 林宇凰困惑着,沉默着。 “看来步疏知道很多内情,雪弟弟,你和步疏都啪啪啪了,就不能从她嘴里问出点真相么?” 司徒雪天长叹一声:“我都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理睬我,唉……” 林宇凰继续在屋里溜:“一条曲线,是什么意思呢?” “不清楚,也许想要写那个人的名字,没写完就断气了吧。” 林宇凰推开窗户,在窗台的尘土上画着画着:“重莲?第一划是个撇。一条曲线?不太对。艳酒?第一划是一个短横。一条曲线?不太对。步疏?第一划是一个短竖。一条曲线?更不对。须眉?须,第一划,三撇,连笔写就是一条曲线!” “不是须眉。”司徒雪天一边品茶一边悠悠说道。 “为什么?”林宇凰问。 林宇凰问完,也发现须眉不会凌空御剑,所以不是他,而且现在他死了,就更不可能是凶手。 司徒雪天道:“会凌空御剑的人虽然很多,但是用到得心应手的就那么几个,重莲、四大护法、长老们、后池、姬康、百里秀、艳酒、步疏、鬼母……” 林宇凰打断他:“鬼母不会是凶手。” “为什么?” “不为什么,直觉。” “判断案情不能全靠直觉,得有根据。” “她……”林宇凰心里想,但没说出来,是我老母。 司徒雪天问:“她什么?” 林宇凰灵机一动:“就像步疏也会凌空御剑,但也不可能是凶手吧?” 司徒雪天点点头:“那倒是。” “哼。这条线索不能判断出什么。还是从那一条曲线下手。我总觉得白琼隐,何等聪明之人,应该会在死前留下什么的,而且他是大夫,应该知道自己伤势致命根本写不完那么多笔画,应该也不是要写凶手名字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林宇凰按往日的贫嘴习惯顺口胡乱接话,却没想到一下子开了窍:“我知道了!” 司徒雪天见他满屋子找东西:“你找什么?” “笔和纸。” 司徒雪天把他领到后面的小书斋,桌案上有现成的笔和纸:“你要作诗?灵感迸发?” 只见林宇凰提起毛笔蘸满墨汁,在一张大白纸上画了一道曲线,画完,将笔扔到一边,拿起那张纸,给司徒雪天看:“看!这是什么!” 司徒雪天困惑至极,摇摇头道:“你又考我脑筋急转弯,不来不来。” “不是,你看这个像什么?” 司徒雪天道:“像古体的‘水’字其中的一笔,只能是一个笔画,不能代表什么。” 林宇凰道:“你就是太有文化,害得。我告诉你,这个字念‘虫’。像虫子!对不对!” 司徒雪天额头渗出冷汗,心想,这家伙到底小学毕没毕业,难道说是语死早?只好敷衍着点点头,对林宇凰道:“虫子,虫子,是像一条虫子。虫……重……” 重莲! 司徒雪天恍然大悟,脸上霎然变色。 怪不得白琼隐要留在房间里一本《湿生录》,湿生录里说的都是虫子,重字。 是重莲。 真的是重莲。 如果没有人打开那本湿生录,也就不知道书里说的是什么,就算有人读懂了那本湿生录,也不一定猜得出白琼隐真正的用意,线索留得这么隐晦,仿佛就是为了不让凶手发现,可是这个线索也留得太隐晦了,如果不是林宇凰聪明绝顶,什么人能猜得到呢?白琼隐聪明,林宇凰更聪明。而重莲是如何猜到的呢?大概自己的姓氏和虫子的虫同音,作为武霸天下冠世美人的他一直很介意吧。 步疏一直在司徒雪天的门外偷听,这一刻,她仿佛从一场梦魇中惊醒—— 想起,重莲曾经直截了当地测试过她:“湿生录里面都说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说:“虫子。全是湿寒隐蔽中生出来的虫子。蝎子、蜘蛛、蟑螂、僵蚕等等。” 想到这些动物,大概每个人都会不寒而栗,根本没有心思去仔细考虑虫子这个词的发音,甚至恨不得不曾听到过这些东西。所以注意力会被完美地转移。重莲发现步疏说起这些时,也是冷汗涔涔的,他总算放心了。不过为了更好地转移注意力,掩盖事实的真相,他又下了一手混淆视听的棋,中毒。让步疏以为重莲在意那本湿生录是因为他中了剧毒,只有那里面的药方可以解。事实上他根本不会死,毒是他自己下的,不是什么行川仙人的面膜里有毒。 重莲为什么要杀须眉? 这步疏也知道原因。因为重莲在鬼母观里昏迷是装的,其实他一直醒着,鬼母叫步疏去找须眉,他都听到了,所以须眉对步疏做过什么,他也知道。因为杀殷行川和白琼隐的嫌疑犯中,步疏的嫌疑最大,他就把须眉杀了,顺水推舟,造成步疏杀须眉灭口的假象,让花遗剑他们怀疑步疏,转移注意力,再从这个空隙当中,想办法弄到湿生录,销毁湿生录,以及一切知道湿生录里面写什么内容的人。 在这些人里面,司徒雪天是相对安全的一个,对于一个文化水平太高的人来说,往往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不会从形态和谐音上理解文字的意象。而林宇凰就是最不安全的一个,但重莲又不舍得杀他。所以司徒雪天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杀的对象。花遗剑一定是了解到了以上所有的真相,才叫林宇凰来陪着司徒雪天,盼望重莲会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手下留情,留下一点点破绽。 此刻,这间屋子的四面墙壁都有耳朵在监视,花遗剑根本没去查案,他在白琼隐的房间里做了一个特殊的装置,可以看到隔壁司徒雪天房间里的一切。步疏在门外偷听,林轩凤也没去查案,而是在司徒雪天的房顶。地面下一楼的楼梯间里也有人。那个人除了重莲,不会是别人! 步疏想到这里,飞速奔到了楼梯下,本以为终于找到了一切的答案,却被眼前空无一物的楼梯间惊呆了。 重莲没在那儿。 难道……所有的推断都是子虚乌有?! 步疏崩溃在楼梯的扶手上,她遗漏了一个最微小却又是最最重要的细节。 林宇凰对司徒雪天道:“雪弟弟,你隔壁住着什么人?” “白琼隐啊。” “另一边呢?” “是一间空屋子,据说是艳酒的专用套房。” “我想去看看……” 司徒雪天耸耸肩:“你以为重莲会在那边监视我们吗?” “当然不是。” 林宇凰说:“纠正一下,是艳酒。” 司徒雪天顿时从凳子上站起来:“不要去,宇凰!宇凰!” 林宇凰推门出去,外面静悄悄一片漆黑,他走到艳酒的专用套房门外,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个虚弱而又倔强的声音:“凰儿?是你么。” 林宇凰推开门:“莲,一切该结束了。” 门扇全然打开的瞬间,林宇凰的眼球差点把眼眶撑破,他看见所有门派的掌门人都在这间屋子里,居然一丝动静皆无。 重莲坐在一张上了刑锁的檀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枷锁牢牢地控制住,脸色有些失血。他们好像给他上了刑。 “怎、怎么……会这样!?” 步疏也从楼下蹿了上来。 林宇凰眼睛瞪得大如铜铃,嘴巴张得已经麻木了。 林轩凤穿着一袭黑色裘皮大衣,拿着一把破剑,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长发的人头,一个是美艳绝伦的,一个是狰狞可怖的。那是重莲最爱的两个通房大丫鬟! 步疏惊愕之余,感觉一切都结束了。 “不……不……” 这时,林轩凤兴致盎然地说:“重夫人,你的莲翼借我用一下,我帮你动手,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当然,我也可以将这把无名剑交给你,你来动手。” “林轩凤,你什么时候偷了重莲的无名剑!” “你以为我去重火宫就是送一盒深谷泥浆?哼哼,我那么听艳酒的话,结果又能怎么样呢,顺便拿到无名剑不是一举两得?而且,你不是也去重火宫找过这把剑,你只不过是没找到,否则也会顺手牵羊吧。至于莲翼嘛,我体质比你更适合练,你还是交给我吧。” 步疏惊道:“林轩凤,你不是身染不治之症……” 林轩凤笑了笑:“咳咳咳,这个谁都会装,吐血也是被编剧导演们用滥了的老梗。” 只有林宇凰一脸懵逼,一直没有回过神来,或许他以为这是个噩梦,恨不能快点醒。 是,这的确是个梦。 殷行川说过的话,终于在脑海里浮出水面。 步疏道:“我不想杀重莲,我只是……我的初衷只是……只是……不……” 她看见重莲坐着的椅子下面,正在滴血,不知他哪儿受了什么样的伤,地上已经积聚了一摊血。重莲的面色越来越苍白,手指甲也变成青色,看起来比中毒还要严重,浑身全是硬伤,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掌门,定是给他上了大刑。 可是他的眼里仿佛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那个呆傻的林宇凰。他道:“凰儿,凰儿……我是死有余辜,你要站稳自己的立场,没有人能扭转这个局面,不论如何我都活不了,你别傻……” 步疏发现一切都按照白琼隐的预言,分毫不差地变成了现实。 苦肉计。 以性命做赌注的苦肉计。 林宇凰,你会选谁? 重莲? 林轩凤? 不论他选谁,步疏都是最丑的那个人。 “重莲,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重莲转眼看了看步疏:“虽然你杀了须眉长老,不过,你现在杀了我就可以将功抵过,动手吧,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给我来一刀痛快的!” “重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演戏!” 司徒雪天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可可,把莲翼交给林轩凤,我带你走!” 重莲看着司徒雪天,笑了笑:“反派boss被推倒,连奸夫淫/妇都合法化了……” 步疏知道自己的丑陋,已是无可挽回。 司徒雪天苦苦相求:“可可,我会一生一世爱你的,跟我走吧,别管他们说什么。” 武当新任掌门丹元道长站出来喊话:“步疏,你动手杀了这只妖孽,然后自裁,可以将功抵过,不予追究。你不动手,待会儿我们也会动手办了你,到时候就由不得你怎么死法了!” 步疏道:“须眉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莲翼已经不在了,看过一次就融了。” “胡说!莲翼是重火宫的法宝,怎么会说融就融!” 武当几个弟子站出来,说:“我们可以作证,就是她杀了前任掌门,因为她和前任掌门的丑事怕人知道!” “步疏!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个表子!不要再给自己立牌坊!司徒雪天护着你也没用,与你站在一起的不管是谁,我们绝不轻饶!” “可可,我不会管那些人说什么,你跟我走,我可以保护你的,我把芙蓉心经背下来了,你忘啦吗?”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司徒雪天。 司徒雪天点点自己的脑门:“在我脑子里,你们谁想要就来拿。” “好啊,原来你们真的是一对奸夫淫/妇!” 步疏崩溃地摇摇头:“雪天。我们没有缘分。你走吧。” 林轩凤道:“把莲翼交出来吧,我可以帮你求求情,让你死得痛快些。” 步疏退后:“我真的没有莲翼,那是,那是……一块琥珀,看过之后就融到水里了。” 林宇凰突然说话:“轩凤哥,不要杀重莲。就当我求你。” 林轩凤道:“我不是没要亲手杀他么,我可以把无名剑给步疏,让步疏动手。” 林宇凰道:“轩凤哥,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林轩凤给林宇凰暗暗使了个眼色:“是啊。就像重莲说的,大势已去,我已经别无选择,我给艳酒干活,杀了不少武林正派,这一次若不是功劳最大,也会像步疏一样下场。对不起,凰弟,我真的没办法了。” 林宇凰道:“那你先杀了我,我不想看见重莲死。” “我不会杀你的。” “你把无名剑给我,我当众自裁。” “不要这样,凰弟。” “给我。你以为重莲死了之后,我还能活吗,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要求,轩凤哥,你身不由己,我不怪你。现在把无名剑给我,我要和莲死在一处。” 重莲道:“凰儿,我是你最爱的人么?” 林宇凰摇摇头:“不是。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重莲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仿佛等待着最后的死亡。 林轩凤听到林宇凰的告白,十分失望,可是手里的无名剑还那么紧紧地握着。林宇凰这时眺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便明白,这是一个计策。 林轩凤立刻会意,假装说:“林宇凰,你是可怜我,才一直陪着我的。” 林宇凰点头:“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想再瞒你。把无名剑给我吧。” 林轩凤一狠心,把无名剑扔给了他。林宇凰接过无名剑,慢慢走向重莲,突然一个泥鳅翻身,鲤鱼打挺,剑锋转向了步疏! 步疏根本毫无防范,眼看着白刃超自己刺来! 就在这时,蹭地一下,从旁边蹿上来一个人,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眼神,林宇凰心底一惊,手劲又增大几分,啜地一声,把无名剑戳进了那个人的胸口…… 大家定睛一看,挡在步疏身前的竟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司徒雪天! 登时,所有人都吃惊地啊?!了一声。 步疏被司徒雪天压在身下,看见他嘴里流出泉涌般的鲜血——无名剑扎在他的胸口正中。 连重莲都抬起头,瞪圆了眼睛,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不无一疏,这是他万万没有预测到的,一个绝对的意外。他以为司徒雪天那种花花公子只是玩玩,却没想到会爱到为她去死。 步疏不顾一切抱住司徒雪天,不让他的身体摔在地上:“雪天……” 林宇凰傻在了那里。花遗剑攥着拳头,直砸自己脑袋。 司徒雪天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覆在步疏的手上:“都说花大侠的宝剑,平生有三不拔,不沐浴不拔,不奏乐不拔,不遇知己不拔。小生也有一样宝物,不知可可妹妹可曾听说过?” 步疏涕泪泗流,咬着嘴唇,轻轻摇头,金步摇在头上轻击,撞出一串细琐好听的声音:“不曾。” 司徒雪天笑道:“小生有一样至宝,平生有三不插,不洗澡不插,不吹箫不插,不遇知己不插……这样至宝,你可猜到?” 步疏心酸地笑着说:“猜到了。” 司徒雪天满足地看着她:“你终于……笑了……” 第262章 [童玩剧]matche23 安可在被窝里醒来。暖洋洋的卧室充满金黄色的阳光。她舒缓着呼吸,肢体渐渐地复苏,从一个长长的梦里醒来,好像都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重力了。她转脸看看身边的巴顿将军,它静默无语地站在那里。 “喂,死了没?” 巴顿不说话。 安可又问:“喂,说话啊,搞什么,不会又没电了吧?” 巴顿没有任何反应。 安可很崩溃,不得不从暖和舒服的被窝中爬起来,给它充电。当电源线接到巴顿的屁股后面时,巴顿的眼灯亮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的力气。 安可知道今天表姐出差回来,而且是星期天,也不用送幼幼去幼儿园了。她把巴顿留在家里充电,领着幼幼去超市买菜。 幼幼兴奋而好奇地踮着孩提的脚步,很乖地跟在安可身后,手中拎着一支塑料枪:“小姨,我们去什么地方?” 安可说:“去超市买菜,待会儿你马麻就要回来了,还有,再过几天,你爹地也要回国了。” 幼幼说:“是妈妈、爸爸,不是马麻、爹地。” “对哦。呵呵。”安可低头朝他一笑,推起一个购物车,走向电梯。 幼幼蹦跳着跟在她身后,乖得很,一点也不会乱吵乱跑。安可心里只是呵呵呵,因为她知道,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小孩都是酱紫的,听说自己小时候也是,爸爸妈妈一回来就立刻不乖了。 回到家已经上午十点多,安可在厨房里忙碌着。 突然手机响起来,是表姐打来的。安可连忙擦擦手,接起,听见表姐在电话里说,表姐夫提前回国了,他们现在就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饭店,已经点好了饭菜,等安可带着幼幼一块儿去吃饭,就算给表姐夫接风。 安可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是那么无动于衷,摘掉围裙,擦了擦手,领着小外甥出门。 如果是以前,听到表姐夫提前回国的消息,安可会兴奋,会纠结,更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再出门。可是现在完全不会了。所谓的积极记忆擦除法,原来就是让另一个人来代替。只不过,这个人比先前的那个人更渺茫,根本是毫无希望。他纯粹是梦境中的幻影。而且在梦里也已经死去了。 这样也好。至少安可不用再为家庭关系而纠结。 相见的那一刻,他抱起幼幼,快乐地转圈。安可注意到表姐的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眼泪。安可的眼睛也湿润了,不过意义与之截然不同。 曾经,安可在日记本上写道:每次信誓旦旦的说忘了他,说放下他,可每次看到他,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整颗心都在牵动着。在他的眼眸里,我看不到任何情感,却总是在心灰意冷之后爱得更深,他离我那么近那么近,却与我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明知道这样却为他拒绝了所有人。 当她看到表姐夫,就想起了重莲。自己在他的布局中,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就像现在这样,一年未见,他抱过了幼幼,抱过了表姐,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安可的肩。他蔚蓝色的瞳仁里,只有他的妻儿。安可不恨重莲,尽管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从今以后,安可再也不会梦想嫁给重莲,知道了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之所以美好,并不是据为己有,而是远远地欣赏。 表姐夫给幼幼买了新玩具,新玩具远远比巴顿将军看起来上档次。安可在吃饭的时候,偷偷跟幼幼商量,等下小姨就要回家了,能不能把巴顿将军借小姨玩两天。幼幼这喜新厌旧的小破孩,一口就答应了。 吃完午饭,安可到表姐家里拿行李,顺便把说好的事又跟幼幼提了一下。幼幼特别大方地从卧室里把巴顿将军拎出来,还对安可说:“我把它送给你了,小姨。你可要好好跟它玩哦。” 安可笑着把它接过来,心里想,就算你不说,我也不打算还给你,两座城市虽然离得不远,那你也不能为了一个旧玩具跑我家里去吧。她发现自己变得跟小孩儿子一样,小算盘打得很厉害呢。 “呵呵,好的,那就谢谢咯。” 巴顿将军沉默着,虽然充满了电,却像死尸一样沉寂。安可把它放进自己的拉杆箱。她谢绝了表姐的挽留,如获至宝地拉着箱子走了。 下了电车,安可迫不及待把巴顿拿出来,和它说话。巴顿的眼灯亮了一下,说:“小姨,司徒雪恬没有死,你干嘛急着自裁啊?” 安可简直不可置信,讶然地停住脚步:“什……么?他……没死?” “嗯。没伤到要害,还活着。” 安可惊喜得有些激动:“我以为、我以为,古代那种医疗水平,他伤成那样必死无疑呢。” “那你要不要再回去看看,他活得好好的。” 安可用力点头:“嗯!不过,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有了!” 她跑到一个雕塑旁边,那里有一个干净的木椅,坐下。 巴顿说:“记住,只能一小会儿哦,看看就出来,在外面睡觉很容易得面瘫。” 安可兴高采烈地说:“好哒。” 于是她被巴顿催眠…… 花满楼。洛阳第一勾栏,生意爆满。 花满楼的女人以百数计,卖身的占九成。规矩简单粗暴。哪个男人想要一个晚上安心地睡一个女人不被扫兴,价钱必须抬三倍以上。所以花满楼的女人数钱比钱庄的老太太还快。真乃天下第一销金窝。 一进楼,有六个门,艳,柔,娇,巧,野,冷。步疏还在艳门,不是偏爱,习惯罢了。 敢翻她牌子的人,必须有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觉悟。 即使这样,还是有人敢来,尽管步疏已经把身价一提再提。她接客要看脸,喜欢就接,不喜欢就撵。所以从头至尾,总是那么几个王孙公子与她周旋。第一个就是司徒雪天,第二个,尉迟星弦,第三个,华月。 当然还有一些散客,一辈子积蓄,到这逍遥一把,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人影,不是冻死街头,就是饿死山中,下场都很惨。而司徒家的银子多半也已经被司徒雪天搬运到了花满楼,这些年,家底也不那么厚实了。 大抵因为,司徒雪天这个人执念太深,对步疏一往情深,总想独占她,无那,老爹不许他娶名妓,加上步疏也不想嫁。 有次,司徒雪天逛花满楼,遇见了尉迟星弦,两位高富帅都想翻步疏的牌子,矛盾就明朗化来。他们在大堂里开拍卖会,一个比一个价钱抬得高,最后还是尉迟星弦做了让步。 那次一夜就败光了数十万两银子,有人说司徒雪天执念太深,也有人说尉迟星弦故意使坏,还有人说,追根究底步疏是个祸害。 后来,尉迟星弦私下里和华月沟通了一下,说步疏做那事的时候特别作,明明不疼她非喊疼,明明没那么爽她偏喊爽,一晚上到六次,每次都装得不要不要的。 华月说,步疏和他做的时候也那么作,稍微摸摸就把她爽得嗷嗷叫唤,感觉碰她哪儿都是g点。不知道为什么司徒雪天那么迷恋步疏,迷得死去活来,把家都快搬到花满楼了。华月之所以经常翻步疏牌子,是对这个特别好奇。尉迟星弦也是一样。他们认为司徒雪天这个人要么就是超级大傻逼,要么就是不举。后者的可能性更多些。 这日,司徒雪天又来花满楼,照旧翻了步疏的牌子。鸨娘收了银子,将他请到步疏房里。司徒雪天每一次来找她,都消费平常人家一百年花不完的雪花银,家产几乎都叫他败光了。 鸨娘打远就开喊:司徒公子来啦! 步疏坐着愣没抬屁股。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司徒雪天一如既往地屁颠屁颠,仿佛永远都如初见面。这不能说是男人太痴情,而是女人手腕太高太高,高到无人理解。 步疏不乐意地“哼”了声,翻司徒雪天一眼,道:“前儿才来的,今儿做什么又来,烦不烦!” 司徒雪天笑呵呵地说:“不是隔了一日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步疏道:“身子不方便,回吧。” 司徒雪天温和地微笑着,坐在她对面:“我又不是为了和你睡才来的,只是,想你。” 步疏不耐烦地长吁一口气:“以后别来了,咱们俩已经完了。” “呵呵。又胡说。”司徒雪天笑着抓起她的手,托在手心里揉了揉:“还没开始呢就完了,不要瞎说。” “五年了。我腻都腻死了。说实话,我很烦你,现在。” 司徒雪天只是笑笑,全然不当耳旁风,他知道,她只有这么说,他才会锲而不舍地追求她。她也知道,他或许心里清楚得很,她爱他。但总不让他太确定,太确定就走到尽头。 司徒雪天问:“肚子疼不疼?” “你烦不烦?” “我帮你揉揉?” “去一边儿吧。” “可可。” “做什么?” “可可。” “去。” “可可。” 步疏丢开他的手,起身走人。 司徒雪天走过来,黏上她的身子,从后面搂住她:“跟了我吧,别再卖身了,你又不缺钱,我在外面弄处宅院,跟我爹娘分开过,他们早晚都会接纳你的。” 步疏站在窗口,看着窗外一水的青色屋檐瓦片,运了口气:“你再说这个,我连牌子都不让你翻……” “好好好,不说不说。”司徒雪天暗自叹了口气,故作没事儿人似的,说:“那我们就一辈子这样过,也挺好的,放着这么高档的楼不住还买什么宅院,有那钱还不如多来几趟花满楼呢。等我老了,我就把家当一变卖,搬到花满楼来住,多省心。” 步疏道:“我身价就快抬到三万两了,我看用不到等你老,你爹娘就得搬出紫棠山庄去住贫民窟了。” 司徒雪天亲亲她的香腮,柔声说:“明知道你还把身价抬那么高。” “下个月我又要抬了,直接涨到五万两。” 司徒雪天长着嘴眨巴眨巴眼睛:“可可,你不会真的很烦我吧?我家就算有钱,也不割这么败。那我以后相见你都难了呗?” “我说我烦你你偏不信,还觉着自己挺招人喜欢,等有朝一日我的身价涨到你付不起,那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烦你了。” 司徒雪天笑了笑:“只把千金酬一笑,来日饥寒皆等闲。那我就卖身进来当龟奴,也能天天看见你呀。” “哼哼,天天看着我和别人风流快活。” 司徒雪天笑道:“哼哼,就算你真烦我也没关系,今日我可是掏了银子来的,你这身子说不方便就不方便,都骗我多少回了,这回我得验验!” 步疏将他推开,他却死缠烂打。两人一阵撕巴,最后滚到床上,扯破了衣服,交缠在一起,直办到夜半三更,司徒雪天才从锦被里钻出脑袋,气喘吁吁地问“有呒?”步疏摇头。他再钻进被子里,直到步疏浑身缩成一团,紧紧抱住了他。 每次,当司徒雪天从这间屋子走出去以后,步疏都担心他不会再来了。她曾经用尽一切方法,想让一个男人回头,可那个男人还是走了。曾经,那个男人也将她视若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和司徒雪天一模一样。那个男人也是名门之后,满腹珠玑,侠肝义胆,英雄盖世。可是,不管他是什么多么优秀的男人,他总归是个男人,男人永远都只能甩不能追。 步疏穿好衣裳,轻挽云鬓,懒懒地起床,卷起帘帷,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儿呆。想到司徒雪天昨晚说的话:我家银子有的是,你只管抬身价,最好贵到谁都不敢来翻你牌子,那我才高兴呢。只是有一点,那个尉迟星弦说你骚,我心里极不舒服。你真对他骚过吗?我以为你只对我这般,和他们做都是敷衍。呵呵,也许你真的是烦我烦得要死,是我自作多情吧。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到底帅不帅,帅不帅,呒,你说嘛,说嘛…… 步疏不是不想和他白头到老。可是她看过太多花满楼出去的女人嫁做人妇之后的悲凉遭遇,男人摸老婆的手绝对是左手摸右手的感觉,尽管家里有个陈阿娇,也不比外面的勾栏女。 鬼母曾经问步疏,如果有一天,司徒雪天真的倾家荡产身无分文,你会不会告诉他你爱他,然后跟他走,拿出所有积蓄来帮他? 步疏说,不会。 鬼母说,你什么都不做? 步疏说,我等他赚够了钱,再来找我。 鬼母说,你够狠。 步疏说,我不是狠,我是懂。 鬼母说,哼,不敢苟同。 步疏说,所以你才被男人踹。 鬼母说,你敢说你的司徒小雪天会一直来翻你牌子? 步疏说,不敢……但他不来,我还有别的客人,我不是只为他一个人卖。他只不过是不再爱我了,也许偶尔,他还是会回来玩玩的,那时,我已别无可求。 鬼母说,呵呵,步疏,你不住在花满楼真是屈才了。 步疏说,女人都像你一样贱,天下男人全是负心汉。 鬼母说,好呀,那就看看你的小雪天能坚持爱你多久吧。 安可忽然被一声笛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坐在街边,使劲儿回想,巴顿似乎很不爽。 “小姨,你到底还是陷在梦境里,没有自己醒过来的觉悟啊,都已经半个钟头了,再不叫醒你,天都黑了。” 安可晃晃头,眼神呆呆的,半天才说话:“死东西,人家爱上小雪天了,怎么破?” “?!” 至此,《同人和玩具交恶的日子》全剧终,谨供意淫。 (机甲标签自行忽略吧,改成同人好点,文就不修了。另外,重莲等梦境中的角色乃君子以泽大大花容天下及十里红莲艳酒里的人物,此隆重声明一哈。) 第263章 [真人剧]matche1 fbi调查报告: 黑暗组织成员档案——【gin(琴酒)】 真实姓名:不详; 身高:188公分; 肤色:芝士白; 瞳色:灰蓝; 发色:浅金; 年龄:20~30岁; 籍贯:北美; 三围:肩宽53、胸围109、腰围81; 体重:74千克; 爱车:保时捷356a; 爱枪:沃尔特p5、92手q(左撇子); 嗜好:抽烟(stars黑标)、杀人(一发爆头,枪法精准); 着衣:黑色抽带风衣、黑色窄檐礼帽。 一位军方高层将一份档案丢给了面前的男人。 “这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从现在起,你叫‘赤井秀一’,负责去日本东京追捕资料上的这个人,你没有任何后援,行动时要先考虑自身的安全。”军官用指关节敲敲桌面,表示提醒:“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说完,他直起身子,一副冠冕堂皇的抚慰式的笑容挂上嘴角:“不过你也算是资深探员,所以才把这块难啃的骨头交给你,干完这一票你就可以光荣退役了,祝你成功。” 赤井秀一拿起档案,翻到上面那一页,口气顽皮地说:“这么粗略的资料,展开调查根本是天方夜谭,至少给我弄张照片吧?” “好吧,那就再给点提示吧,据我所知......他不是gay。”戴肩章的长官随性地瞥他一眼,送上一句祝你好运的表情,离开了。 赤井耸耸肩,又仔细看看资料,嘴里叨咕着:“上边可真器重我,没有后援,tmd也就是说一旦被抓到不会有人来营救我,只有死路一条?哼......真不错,这么说想退役的话就要大干一场了!琴酒......” 安可接到系统指示,这是最后一次任务,系统把她带入一个真实的动漫世界中,这部动漫也是她所熟知的,名侦探柯南,和现实的东京市不同,这是一个被黑暗组织的阴影笼罩的世界,正义与邪恶势不两立,生死存亡完全取决于智慧和运气。在剧中,安可扮演女主的妹妹,宫野志保,代号sherry(雪莉酒)。 系统任务提示音响起,叮——[第十站:《真人动漫名义为追杀の纠缠》,角色扮演:雪莉。催眠模式开启!] “宫野志保的爸爸妈妈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姐姐为黑暗组织工作,很少回家,或者已死。志保今年十岁,外貌和头脑都很出众的她,在东京市的某个私立小学就读三年级。她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少女,聪明到没朋友,她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有着一双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忧郁的瞳孔。” “据我的调查发现,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组织的科研骨干,目前参与研发一种新型药品,我猜大概是兴奋剂一类高回报的违禁品。真不可思议,一个十岁的小朋友……” 赤井摇着头,坐在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里,透过灰暗的玻璃贴窥视着一个女高中生,他一边慢慢开车,一边继续对着录音笔说:“目前,还没有发现她跟组织有联系,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和组织的人见面,我的跟踪会继续下去。完毕。” 不久,上司给他发过来一条语音:“你这样跟踪下去永远只是浮皮潦草。完毕。” “艹!”赤井一副有气也没处撒的憋屈表情。 第二天一早,志保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准备去上学。走到小区路口处,看见一个瘦高的长发男人。志保直觉中,一个年轻男子大早上的站在这里,有点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赤井怎么说也是有着一头乌黑秀发的帅哥,再加上今天刻意捣饬了一下,看上去很迷人。 可是,志保对于男人这种生物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绝对不会染指。思路在复杂的情绪中游弋,她只不过习惯将那个人的影子深深刻印在脑子里,不自觉地拿他和所有与他相似的男人比较。 从他身边经过时,感觉气场和那个人很像。志保走近他,盯着他的脸看看,黑发黑眼,小麦色皮肤,标准瓜子脸,薄嘴唇,野性美,眼神魅惑,就是……作为男人有一点点作,说不出哪里别扭。 只要不是那个人就好。 说实话,刚才第一眼看见他时,被那一头及腰的长发弄得一身冷汗,心脏差一点就从嗓子眼里钻出来,真是吓了一跳。不过,冷静下来想想,那个人不大可能认出自己,毕竟自己的年龄已经退回到小学生,而且这个地方离姐姐租的房子十万八千里。志保有意识地给自己宽宽心,不要太紧张了。 赤井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那双眼睛,啧啧啧,真不像小孩子的,埋藏着太多太多的故事,不过嘛,他喜欢有故事的女人。女人?可以这么叫她的吧,看看她的眼睛,那么老气横秋。 志保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跟她说话:“对不起,小妹妹,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吧?我手机没电了,还忘记带门钥匙,真倒霉。” 志保回头一看,是那个瘦高的男人在说话,眼神满满的都是欺骗,不过这种欺骗好像带着一丝善意,不知为什么。 志保犹豫了一下:“你住在这里么?” 赤井笑着说:“我是昨天下午新搬来的,你的邻居,啊啊,别怕,刚才看见你从8号楼出来了,我恰好也住8号楼。” 志保淡淡一笑:“呵,没什么可怕的,这里保安非常严,业主忘带门贴都会在门口被盘问很久。这么说,你把自己锁在门外了?” “是啊,真倒霉,来回搬东西、添置家具什么的,一时就忘了钥匙的事。可以借我手机用一下吗,我找个开锁的。” 志保说:“不用找开锁的,你家住几楼,我上去帮你看看,既然是邻居。” 赤井惊愕地看着她,这种惊愕也显然是装出来的,对于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黑暗组织成员来说,会开普通的门锁有什么可惊讶的,他只是在心里惊讶于——她的坦然。这样难道不怕暴露身份么? 赤井说:“什么,难道你会开锁吗?真有你的!” 志保看看手表,七点十八分,今天早走一会儿,上课应该是来得及。 赤井问:“唔,你赶着去上课吗?” 志保摇摇头,反问他:“你是做什么的?职业。真实的。” 赤井被她问得一愣:“职业嘛……暂时还是无业游民,正在找工作呢,呵呵,我也是刚回日本不久,看出我是外籍了吧。” “嗯。你的这个造型不像日本的流行风格。” 赤井在前面带路,回头说:“你是指头发吗?呵呵。” “说不出具体的什么来,总之就是觉得你是悬浮在社会上的一类人,和我有点像。” 赤井瞪大了眼睛,又吃了一惊。别看这个小女孩儿语气平平淡淡,说起话来可是一针见血:“哈哈,你算说对啦,叔叔我呢就是喜欢到处浪,总不想稳定下来。” 志保也笑了:“呵呵,‘叔叔’……” 他们说着话便走上了电梯,赤井按下9楼的按钮,不用问了,她的新邻居住九楼,正好在她楼下。有这么多正好么,真是遇到了胆肥的呢。如果在两年前,自己还是组织的一条忠犬,这个帅叔叔fbi会死在九楼的阳台上吧,也许会在浴室里。 志保用一张卡片就把门锁撬开了,总共用不到五分钟。赤井故作惊讶地说:“什么嘛,这个门锁连小学生都防不住,太不结实了,我说什么都要换一个。” 志保心里想,这可不是一般的门锁,笨蛋,否则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不过,他想换就换呗,管他呢。 “好了,我要去上学了,哥哥。” 赤井猫着腰和她挥手告别,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哥哥”的称呼时稍微顿了一下下,总算认识了不是么,虽然感觉这情景有点怪怪的,一个大男人要拜托小学生:“今天多亏了你,小妹妹,谢谢了哈,有空再请你到家里玩。拜拜!” 志保挥挥手:“再见。” 上了一天课可真无聊,对于志保来说小学课程就像是噪音,令她头脑发懵,情绪浮躁。刚开始,还没适应,她犯了一次傻,在课堂上提问,老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自从那一回,没有人敢和她交朋友,老师看到她大老远就躲起来。 其实她的问题一点都不难,不过就是问了一下勾股定理的微积分证明方法,过一个二元函数的图象上任意一点都有一面与这个图象相切的平面,这个平面和前者平面之间的夹角的正切就是这个二元函数的正导数,可以证明二元函数的正导数等于它的两个偏导数的平方和的开平方,用它就可以计算出二元函数的图象在任意一个区间的面积了。如此简单的问题就难倒了数学老师,也是醉了。 “呵……”她笑了一下,寒冷的空气中出现一团白雾。 背着书包走在黄昏的地平线上,寂寞的身影在斜阳下拉出一条修长的影子,她的身体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无法抑制的悲伤漫过所有的事物,吞没整个世界。 曾经的她是多么幼稚,多么自私。所以她讨厌幼稚的人,幼稚的人都自私,没有尝受过失去的痛苦,就以为所拥有的都是理所当然。夕阳一点点落入西陲。晚霞染红了整座城市,像鲜血淋漓的幕布覆盖了一切。天边的秃鹫在昏暗中盘旋、狞笑。志保的脚步突然停住。 怎么可能?街对面的那个人,那个人! 他怎么能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如此闲庭信步,散漫地坐在车里抽烟。那种烟的名字叫stars,带黑标是焦油含量最低的一种,后半截总被他碾灭、丢掉,那双手从不手软,他碾碎一个人的生命也像熄灭一支烟那般冷莫、随意……志保的下颌在不自觉地磕着上面一排牙齿,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抓在书包带上的两只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抖起来,有点小便失禁了,内裤被尿湿……在离开组织的第一百八十三天之后又见到了他。 那个身影,一头金色长发,光彩照人,如此美丽的男人。曾经无比渴望做他嘴里的那支香烟,深深迷恋着他的一举一止…… 如今,她为自己的愚蠢而追悔莫及。 第264章 [真人剧]matche2 时光追溯到两年前。 那是在一个春天的早晨,阳光和煦,柳暗花明,到处洋溢着勃勃生机。十六岁的宫野志保,带着强烈的好奇心第一次到组织的基地报到。 商务车开出市区,深入农庄的腹地,在麦田之间疾驰,过了农庄,开到野外,驶入一片花的海洋。 红色杜鹃花在山野中铺天盖地,像绒毯一样蔓延开去,眼前出现一个梦境般的地方。车停就在梦境的中央,自动门悠然敞开,宫野志保有些不知所措,为这个世外桃源所震撼,几乎忘记自己要来干什么。 东京还有这种地方吗?目测这片山谷至少有几公里的范围,视野之内全都被杜鹃花覆盖着。真不可思议。以前从来没听人说过。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人已经在组织的基地了。这是一座超现代化的地下基地,电梯向下运行,直捣黄泉。志保并没有扑街,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观光电梯里,这种晕厥似乎只有几秒钟,头一点也不会痛,电梯在飞速下行,就是失重感令心脏有点不好受。 透过360度的大玻璃罩子可以看见一个类似太空实验室的大型工作区域,惊人地整洁划一。随着电梯一层一层快速下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这时,耳塞机里传来机器人的说话声: “宫野博士,欢迎你加入组织,这就是‘组织’的基地,白□□域是研发课,也就是你将要去工作的地方。待会儿电梯停到b6层,先去跟同事们见个面。住宿都安排好了,工作服刚刚也去为你量身定做了,你的代号是雪莉酒,英文名sherry。有什么需要随时麦我。” 雪莉扶了扶头上的耳麦,让麦克风对准嘴巴:“我姐姐在什么地方?还有,我要先见见‘那位先生’。” “宫野明美不在这里,她去海外执行任务了,稍后会为你们安排见面。至于和‘那位先生’见面,目前完全没有必要,一切任务都是通过我来传达,有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 雪莉说:“我的条件之前已经说过了,要不我再重复一遍?第一,要见到我姐姐安然无恙;第二,要见到‘那位先生’的庐山真面目。如果不能满足这两个条件,我不会为你们口中所谓的‘组织’工作。” “如果你非要见‘那位先生’的话,我的权限仅仅可以帮你申请,但我建议你先见‘那位先生’的代言人——琴酒殿下。有什么诉求还不如直接跟他谈,因为他是这个基地的老大。” 雪莉说:“既然如此,就有劳你安排下吧。” “好的。请稍候,宫野博士。” 雪莉并不讨厌这个公鸭嗓机器人,只是觉得他们的boss架子有点大,像她这样的美少女精英科学家,作为基地负责人的他应该亲自出面接待不是么,不自觉到非得点到他他才出来,再说这种不见天日的地下组织的老大八成是个又老又丑的猥琐男,如此怠慢美女一点不像他的风格。 话说这个负6层比普通电梯的60层都高好么,幸亏是高速减震电梯,不然心脏都要飞出腔子了~ 电梯终于停下,雪莉走进研发课的办公区域,怎么也要先跟同事们打个招呼,顺便看看有没有帅哥。有一位仪态端庄的女服务生在前台接待,这是目前为止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可是刚走近几步就发现这女的表情十分刻板,一张嘴又是电子语音,原来还是个机器人。 她的外观相当科技化,三围辣爆,皮肤奶白,最强烈的视觉冲击就是胸大、眼睛大,头发红色,眼珠绿色,白金亮皮连体超短裙,白金亮皮长靴。 这女机器人的微笑设定完全符合自恋狂型大男子口味,一猜这里的工作人员就是清一色的男人,说话声音也被他们设定得死嗲死嗲:“宫野博士,欢迎你加入组织,请跟我来。” 雪莉倒不反感萝莉系,低调干练地点头:“嗯。” 一走进研发课,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寻找艳遇的希望破灭了,别看雪莉本身是理工科博士,对白净的四眼狗一向不感冒,更何况这些人工作起来就像梦游症一般投入,对她这么晃眼的美女竟然视而不见。 一个像板凳一样敦实的外籍中年男子穿着一条白大褂慢悠悠地向她走来,看来是接到了上级的指示,不然才不会从梦游症中醒来呢。 他走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头待宰的肥猪一样扇动着油脂堆积的身体,他看雪莉的眼神就像看见一个新做出来的奶油蛋糕一样那么地有食欲,然后他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礼节性地抱了抱她:“你好,宫野博士,欢迎你来到研发课,我是丹尼尔,在这里工作年头久了,他们都叫我组长。” 非常谦虚的组长大叔。雪莉朝他九十度鞠躬:“请多关照。” “不不,应该由我来说请多关照才对,听说你的加入是组织酝酿已久的事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空降的吧?” “纳尼?”雪莉脸色发窘,完全摸不准他的路子。 丹尼尔扬起脸来开怀大笑,肉肉的鼻头和双层下巴随着笑声振颤,笑声传遍整个办公区。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雪莉这才惊愕地发现,原来那些人和自己隔着一层玻璃,单面玻璃,居然没看出来,这里的除垢设备一定是顶尖的。 丹尼尔笑着说:“我是开玩笑的,工作时间一丝不苟,休闲时刻笑口常开,这是我们研发课的潜/规。” “哈?”雪莉又是一惊……什么,潜/规? 丹尼尔用一条肥硕的手臂捂住孩子一般天真的笑容:“好啦,玩笑就先开到这儿吧,看来你还得慢慢适应,现在跟我进实验室,我给你一一引见,你的新同事可都是优秀的单身男孩儿。哇,你来了之后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难以想象我的孩子们会乐成什么样呢。” 雪莉看着他浑圆的啤酒肚,心想,一个逗比大叔带着几个单身小伙子搞科研,想想还真有趣。 穿上白色防菌服,雪莉跟着丹尼尔走进实验室。这里的实验设备都是一流的,规模相当宏大,一些地球上的稀有元素随处可见,仿佛没有节约意识,之前雪莉从姐姐的只言片语中也了解过组织的实力,尽管脑洞全开,仍然超出了她的料想。 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矮小但精明强干的亚裔男子被丹尼尔博士第一个引见给雪莉,他是孙,生物化学博士。 雪莉向他鞠躬:“请多指教。” 在丹尼尔口中得知,没有孙,整个团队就不知道如何开展药品实验,所以是仅次于组长大叔的第二位重要人物。 不苟言笑真是严格贯彻于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斯蒂文孙抿起嘴巴朝雪莉深深点头,本来就平坦的脸庞看起来更扁了,稀有珍贵的一撮头发在他头顶上占领着一大块光溜溜的领地,未老先衰的征兆。他很快就转过身去继续投入工作,男人只要在工作就是性感的,雪莉这么想。 第二个介绍的同样也是在团队中至关重要的人物,材料工程师,凯特博士。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略微发福,白人,胡子浓密。没有他,人们无法知道设想是否有可行性。其实他没有太多的工作量,但又不可或缺。 第三个介绍的是骨干成员,年轻高挑的瘦小伙,池田乃本,力学工程师,他是团队里最年轻的一个,二十四岁,是很年轻,有为就另说,这取决于他的事业的正当性,雪莉想。 后面还有一大队,都是在维尼大百科里有资料的人物。但雪莉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高中生对于这个团队究竟能有什么样的意义和贡献。 接着,丹尼尔博士给她介绍一些大胆的实验设想,从他们目前正在研发的一种代号是aptx4869的新型药品来看,这个组织绝对是野心勃勃,他们拟使人类服下这种药品之后进行时空穿梭,实验室里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实验感兴趣,不过,兴趣归兴趣,现在这项实验基本停滞了。 “原因呢?”雪莉问。 丹尼尔博士说:“有数学上的悖论难题。” 原来这就是雪莉来此的意义,数学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没有数学,任何一种科学理念都是纸上谈兵。雪莉正是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数学天才,是组织极力寻找的精英。 乍一听这个实验,雪莉也产生了兴趣,不过现在还不到讨论实验细节的时候,她必须尽快见到那个叫“琴酒”的男人or女人or机器人? 耽误了丹尼尔博士这么多时间,雪莉已经很抱歉了,现在又麻烦他把自己领到生活和休息区稍微了解一下情况。其实,她只要问耳麦里的公鸭嗓就可以的,不过丹尼尔博士待人很热情。 生活区和休息区的条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总体来说就是一个字,窄。但是整洁得惊人,这些单身汉科学家绝对都是生存高手。还有比富士山还要美丽的人工景观可以欣赏,都是3d虚拟的。唯一的真实娱乐场所就是一个喷泉式游泳池。中央有一座雕塑,池水清澈见底,看上去好像才没过膝盖的样子,实际上据说有十来米深。浅的地方是标准的游泳池深度。 “没事可以来这边稍微消遣一下。”丹尼尔博士边走边说。 雪莉跟在他身后,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频频回头端详那座雕塑,好奇心驱使下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丹尼尔博士,那个雕塑雕的是什么人?不会是‘那位先生’的立身相吧?” 丹尼尔博士的表情有一丝惊讶:“怎么你不认得琴酒殿下吗?” “谁?” 丹尼尔笑了:“哦,还以为你们早就见过面的,这就不怪你了。那座雕塑是琴酒殿下,这个基地的标志性人物,我们的头儿。” 雪莉不由自主地绕过宽阔的游泳池,又回过头来重新绕着那座雕塑走了一圈,仰视着这座高耸的大理石雕刻。 第一眼的感觉他是......一个装逼的男人,分明长了一张不会爱人类的脸。 “可是他为什么穿着就像是要去参加‘中世纪化妆舞会’一样的衣服和鞋子呢?”雪莉问道。 丹尼尔在游泳池那边回答她,声音环绕在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那是他参加月球作战指挥部会议时的太空服,据说是纳米颗粒制成的,看起来很古典,不过那真的是一件高科技杰作,加上琴酒殿下完美无缺的身材,就是现代科技与古典艺术结合的典范,值得塑成塑像。” 雕塑目测有五米多高,坐落在水池的中央。幽暗的泉水在四周静静地流淌,没有打扰这位黑暗使者的深沉与雍容。 他神采奕奕,气场逼人,加上那一头顺滑妩媚的长发和飞扬的衣角,仿佛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站在水里,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眼睛望向远方,双瞳深不见底,高耸的鼻梁昭示出他性格的高冷,尖尖的下颌刻划出他的自负。他胸前挂着一串大概是勋章的圆形牌子,勋章下面缀着珍珠和流苏,看得出每一颗珠子都是精心雕琢,流苏的飘动流畅而自然,给人感觉这座雕塑是雕塑师耗尽所有的心血完成的收山之作。 “什么......”雪莉心底深深为之震撼——他去月球开过会? 第265章 [真人剧]matche3 雪莉想起了爸爸。 小时候,爸爸给雪莉讲过月战部的故事。那时她也就刚记事,只记得一些只言片语。 爸爸为组织工作,后来不知怎么就和家里失去了联系。妈妈去找他,也没有回来。在雪莉的脑海里,爸爸妈妈的面孔是模糊的,只能看着相册回忆他们的音容笑貌。把雪莉一手带大的人是姐姐,姐妹俩感情非常深。但是,三个月前,姐姐突然人间蒸发了。 雪莉找过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电话、传真、email等一切联络方式都没有回音。雪莉怀疑,姐姐可能被组织藏起来了,或者秘密杀害了。 最新的一条关于姐姐的消息就是刚才公鸭嗓机器人在耳机里提到的“去海外执行任务”一词,但是雪莉不相信,姐姐之前根本没提过这事儿,这种情况与当初爸爸妈妈的失踪太像了。家人一个一个地失踪,然后杳无音讯,让雪莉深感恐慌和愤怒。 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经在组织的培养下取得了美国某知名大学的博士学位,回到日本却不得不以高中生的身份过活。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雪莉表现出远超普通儿童的心理成熟度、逻辑思维力和运算力。不久,她就被组织秘密送往美国读书。到美国直接上大学,大学四年、硕博连读四年,八年后,她被送回日本,那时她只有十五岁。 在这期间她和姐姐一直没断过联系,偶尔姐姐还会飞到美国去看她,然后她们就骑着哈赛出去玩。后来听说姐姐交了男朋友,怀了孕,还打算和那个男孩儿结婚…… 那段时间一直埋头写博士论文的雪莉忽略了和姐姐之间的交流,不知道姐姐到底怎么想的,姐姐应该很清楚为组织工作是不能结婚的,除非那个男孩儿也加入组织,或者,姐姐离开组织。那段时间雪莉总是心神不安,后来听说那个男孩儿本来就是组织里的,雪莉总算松了口气。 人生何处不相逢,组织的人潜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看来真的是他们的缘分到了,雪莉等着参加他们的婚礼,可是没想到一个劈雷从天而降——那个男儿的真实身份被姐姐识破。其实他是潜伏在组织里的fbi,而且已经被组织怀疑。为了他,姐姐想要离开组织。雪莉劝她和那个男孩儿果断分手,打掉孩子,可是姐姐没有回应…… 从那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姐姐了。 刚开始雪莉都快气死了,还冲到姐姐租的房子里去找那个男孩儿算账。结果,人去楼空。 雪莉多希望他们一起私奔了。可是在看到那个男孩儿给姐姐留下的多封电邮之后才知道他也在到处寻找姐姐。事到如今,雪莉已经无法置身事外,必须把前前后后这个家庭所遭遇的所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雪莉想,这一切总有个幕后黑手,总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真相、能给她一个完美的解释。在姐姐的日记里提到过“那位先生”。雪莉想,也许“那位先生”就是那个人,现在正在暗中盯着自己。她庆幸自己身上拥有为组织所利用的一点点价值。也许从小失去双亲的关系,雪莉心里缺乏安全感,擅于用低调来隐藏自己。她不能表现出对“那位先生”太多的好奇和对组织的实验内容过高的兴趣。 于是雪莉在听到“月战部”这个词时,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还惊奇地问道:“月球上……有会议吗?” 丹尼尔博士回答:“是的,月球上有个太阳系作战计划指挥俱乐部,那里经常举行大大小小的会议,研究一些星际间的重要问题。比如说,星际间的航线、势力范围、利益分割等等,但大都不关地球人什么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如果对这方面好奇可以去太空部问史密斯博士,或者……” 雪莉托着下巴,表示匪夷所思,就好像第一次听说过这事儿,然后她举起手,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可以吗?” 丹尼尔博士摊开双手:“哦,好的,你说。” “你们为什么都称他‘殿下’呢?” “你是说琴酒殿下吗?” “是啊,你瞧,你刚才又称他殿下了。” 丹尼尔博士耸了耸肩膀,仿佛这件事是理所应当太没有可讨论的价值啦:“因为他是那位先生的儿子,组织里的人都称那位先生陛下,所以他就是殿下喽。” 雪莉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个回答等于没回答好么,蜀黍。 不过,至少知道了琴酒和那位先生的关系,既然是父子就应该了解许多内情吧,看来琴酒这个人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 “好像明白了一点。所以我们都是为陛下工作的人对吗?”雪莉问。 丹尼尔博士挑挑眉毛,以西方人习惯性的不置可否的神态来回答她:“如果你这么想,也没错啦,因为你毕竟是代号为雪莉酒的空降兵,可想而知组织对你的重视远远高于我们这群人,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也会成为某个基地的老大,到那时就真是在为陛下做事了,不像我们这些人目前还是在为琴酒殿下做事的。呵呵。” 雪莉被他说得很困惑:“为什么你总说我是空降兵?” “因为你的代号啦。你的代号和琴酒大人是一样的类型。像我们这些人的代号就是数字而已,比如说,我的代号是9527,你瞧,这是显而易见的差距,说明你是组织里的重要角色。” 雪莉被他说得更加困惑了。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终于知道为什么姐姐的许多密码都设置为mm3681了。mm是明美的开头字母缩写,3681可能是她在组织里的代号。可是为什么姐姐的代号不是以酒类命名的呢?按理说姐姐在组织里的资历也很老了,工龄至少五年了……雪莉看看眼前这位丹尼尔博士,立刻否定了在组织里论资排辈的推断。看来代号不是用来代表资历的高低,而是表示其他的意义。 “宫野博士,宫野博士……” 雪莉回过神来时,丹尼尔博士已经离开,耳机里的公鸭嗓正在呼叫她。 她说:“是的,听到了。有什么事?” 公鸭嗓机器人说:“你可以和琴酒殿下见面了,安排在b1层的接待中心。请在十分钟内到达,不要迟到。” 雪莉说:“好的。” b1层很好找,坐上电梯就到了,只是接待中心在哪里,每个楼层的面积比想象中要大一万倍还不止,一下了电梯,通行道错落交叉,简直是眼花缭乱,而且一个人影都不见,有点可怕。当她的脚步踏到了黄□□域的地面时,公鸭嗓机器人突然说话:“注意,请往回走。注意,请往回走。请调头!” 雪莉被它吓了一大跳:“唔……吓死我了。接待中心到底在哪儿?” 公鸭嗓机器人说:“绿□□域就是接待中心的位置,在电梯上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 雪莉说:“哦是么,刚才溜号了。” 公鸭嗓机器人说:“左转第一个路口再向左,过去人工玻璃隧道就是了,由接待处机器人带你进去。” “好的。” 雪莉按照它说的方向走,很快看到了一片淡绿色的区域,视野越来越开阔,穿过玻璃隧道,有一个大厅,接待处机器人依然是个软萌的妹子。雪莉刚刚有所觉悟,这些机器人应该都是按照琴酒殿下的喜好设置的吧。原来如此。这么容易就暴露自己的嗜好,算不上一个聪明的上司哦。雪莉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一刻稍微放松了点。机器人毕竟是机器人,怎比真实的妹子呢!雪莉觉得事情会比想象中好办得多。 门舱一开,随着美女机器人的带领,雪莉走进接待室,眼中刻意含着一弯甜美可人的微笑。她看见在宽敞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长发的男人。原来他头发真是金色的,看雕塑的时候就在猜测着。走近一些,发现他只是衣服换了换,人和雕塑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比雕塑看起来更冰凉。天生一张不可一世的脸孔,这么臭的表情白瞎那一头漂亮的金发了。那尊雕塑原来是他的艺术照啊。 雪莉含在眼角里的微笑有点僵,进来这么半天,我们可爱的琴酒殿下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站在这里尴尬癌都要犯了,什么情况啊?这时,美女机器人用遥控器打开一扇隐形玻璃门。雪莉才明白,原来又是一道单面玻璃。晕。 宽大的玻璃门向两侧敞开,雪莉走进了这个所谓的接待中心,第一感觉,好宽阔的地方!既然有这么大的空间,为什么要把科学家们的住所搞得那么憋屈,你可不太厚道啦啊。 琴酒抬起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盯着她的浑身上下毫无掩饰地看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随着烟雾从他的鼻孔中一丝丝地向上飞去,雪莉准备好的微笑已经变成了暗暗的愠怒——这是在打量胸围尺寸的眼神吗?还是说他从来没有见过真妹子? 似乎等了一次大便那么久的时间,琴酒才终于说话:“你就是那个吵着要见我的‘宫野博士’?” 一开口怎么就这么欠抽啊,雪莉应该早就猜到他是自恋狂型大男子主义的,但是从这一刻起,整个地基的印象由此来了个大反转,感觉这里根本就是他的娱乐王国,并无多少科技含量,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甘受他这种人驱使是一种悲哀。 这时,琴酒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呵!像你这种浅茶色头发的女人,还真是少见呢,不愧是地狱天使和大和民族的混血儿。” 什么地狱天使,雪莉感觉他知道很多关于她父母的事情,直觉中,他根本不打算对她隐瞒什么,所以说话才这么随意,好像无所忌惮,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难道父母和姐姐的失踪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吗?雪莉不敢想下去,三观被瞬间颠覆了。 琴酒低头,轻轻弹了弹烟灰:“说吧,找我什么事。”然后目光又回到她身上,边抽烟边看着她,或许还是在看她的头发,又或许在看别的,雪莉不确定。 “你知道我姐姐的下落吗?” 似乎这个问题很好笑,琴酒又笑了一下,口气像说风凉话一样:“哼,这种事你为什么要来问我,我怎么知道她被那个男的拐到哪儿去了。” 雪莉激动地说:“但你的部下刚才告诉我,我姐姐去海外执行任务了,这里一定有人在撒谎!或者你们都在撒谎!我姐姐到底在哪儿!” “啊啊。看来我必须要亲自给你上一课了。” 琴酒将烟蒂狠狠地捻灭在硕大的烟灰缸里,从沙发上站起来,扼住了雪莉的下巴...... 第266章 [真人剧]matche4 对于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而言,雪莉的挣扎和抵抗是微不足道的。她被琴酒一手扼着下巴一手提着胳膊轻而易举地拖进电梯里,随着电梯的疾速降落,雪莉透过玻璃罩子看到了b6层以下几乎全是标注着明黄色的区域,说明是不可涉足的禁区。 这时听到公鸭嗓机器人在电梯的某个音箱中对琴酒发出大声疾呼:“琴酒殿下,请冷静!宫野博士是组织需要的人,宫野博士是组织需要的人!琴酒殿下,请冷静!有人非法闯入禁区,有人非法闯入禁区!” 然而琴酒扬着脸,双手大力地钳制着雪莉,对这个声音置若罔闻。从这个角度看到的只是他尖尖的下颌和突出的喉结,俨然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也许在这种时刻不该想到这些,但雪莉真心觉得公鸭嗓机器人就像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每当皇上想要为所欲为,他都会跟在屁股后面默默叨叨,不但不起作用反而激发了皇上的逆反心理,加倍地任性胡为。此刻,琴酒对公鸭嗓机器人置之不理的态度,让雪莉更加觉得这个基地就像是他的后宫。 电梯速度太快,感觉只有几秒钟就停了下来,电梯的指示灯停在b12层,放眼望去是一片空旷而阴森的黑色/区域。高亮度的黑金属墙壁和黑色玻璃幕墙构成了整个区域的框架,科技感尤为明显,视觉震撼极为强烈,视野之内一尘不染。原来“黑暗组织”的得名是源于这个地方。 琴酒把她拖出电梯,向玻璃钢地面上一扔,地面是抛光的,雪莉连滚带滑,被他扔出好远,膝盖和胳膊肘都摔青了。 琴酒点燃一根香烟,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面瘫似的扯起了一边的嘴角,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惊魂未定的雪莉从没见过这种笑容。那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笑容。 琴酒抽了半支香烟之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笔管型的烟灰缸,把烟蒂很讲究地插到里面,拧好盖子,收起来。腾出手之后,他把雪莉拎起来,鼻尖几乎碰到雪莉的脸。 雪莉紧张得血液快要从头顶蒸腾出去,压抑着心底的恐慌故作镇定地问:“你……要干什么?” 看到雪莉惊慌错乱的眼睛,他再次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可怕表情,可是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很开心的。他贴近她耳边,低声而魅惑地回答:“给你上一堂永生难忘的课。” 不知他的脚在下面触动了什么机关,与此同时地上升起一张金属座椅,正好托起雪莉。琴酒将她摁坐在上面:“那么就让你这只不驯的小野猫来试试最新的研发好了。” 座椅扶手伸出两道钢铁手铐牢牢地锁住了雪莉的手腕。雪莉双臂用力挣了挣,发现丝毫不能晃动座椅:“琴酒,我真不知道像你这种人到底还有没有……” 琴酒把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嘴唇上:“不要轻易出言不逊,否则待会儿你可能会求我原谅哦。” “还……有没有底线……” “呵。”琴酒乐了一下,说:“原来你是问这个啊,那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我的底线就是背叛组织的人都得死。” 雪莉说:“可是我姐姐并没有背叛组织,她也……” “所以她没有死,信不信由你!好了,那种事可以稍后再说。现在把腿伸开。” 雪莉夹紧双腿,蜷缩在座椅上,尽量用膝盖挡住胸部。 “你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话吧,我叫你把腿伸开。”琴酒低头用脚触了触地面,自言自语地嘀咕:“wtf,新研发不可能这么脑残吧,是不是坏掉了……” 突然他的脚触到另一个按钮,座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倒转,只听到雪莉“啊——”的一声,脑袋朝下了,腰椎似乎要脱臼,吓出一身冷汗。 “对不起,摁错了。”琴酒说着又触动一下按钮,座椅慢慢倒转回来,可是雪莉经过这么一吓已经浑身发软,轻而易举就被机器手锁住了两只脚腕。 琴酒抱着手肘,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颏子:“哦……原来是这么玩的。” 雪莉面色发白,虚脱地轻喘:“混蛋,放开我……” “放开你?是认真的吗?”琴酒贴近她的头发,用鼻子嗅着发乳的味道,用鼻音发出软软的呢喃:“你知道凡是从这里出去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是什么吗,雪莉。” 雪莉不想被他的思路引导下去,也拒绝猜测他的问题。他扯起了面瘫的嘴角,自负地说:“回到我身边。” “……不可能。” 琴酒愣了愣,又扯起嘴角:“哼,当然不可能,我从来不吃回头草。”他在她面前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慢条斯里地将风衣扣子解开了两颗。 雪莉知道和这样一个自恋狂说话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讽刺他,他还当成赞赏,听不出好赖话,也真服了。她使劲儿咬了咬牙槽骨,感觉到一个炽热的身体正在接近,撩拨……腰部挺起的那个瞬间,居然没有任何的过渡,一阵撕心裂肺夺走了她清醒的意识……许久后,琴酒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系上扣子,捏了捏她的脸蛋,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是处女,第一次出奇地镇定呢,你那么镇定,我心里可不太爽哦。” 雪莉抬起头,看了看他:“我不会为你这种人渣工作的。” “多做几次你就不这么想了,哼哼……” 他踩了踩地面上的触屏,把机器椅子收起来。雪莉一下子就失去支撑,瘫软地趴在地上。 “好啦,不要一副被玩坏的样子,只是小小的慰问罢了。”说完,他就扬长而去。 这种侮辱简直泯灭人性。不知在地上趴了多久,雪莉在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该如何收拾这个被弄脏的躯壳,她始终没有勇气动弹一下。 可是总不能一直趴着,好像等着他回来一样。雪莉咬牙站起来,瘫软的身躯摇摇欲坠,想起姐姐曾经说,宫野家的女孩儿个个都比男孩儿强,想到这里,她忽然捂住脸,放声大哭。 可是才哭了一会儿,就发现眼泪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哭完之后,感觉心情稍微好了点,如果之前没准备也就罢了,其实在决定来这里之前早就有所觉悟,还有什么好哭的呢,不管怎样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笑着见到姐姐。 不管怎么说,还是问出一点真话来的,琴酒说姐姐没有死,分析一下,觉得他没有必要拿这种小菜一碟的事来哄人,姑且相信他吧。 倒霉的事还没完呢,整个b12层里都没有公鸭嗓机器人的讯号,雪莉根本不记得琴酒是从哪条路把她拖进来的,只能四处瞎闯,寻找电梯。经过许多像太空舱一样的封闭式圆形门,总觉得推开之后会看到可怕的东西,虽然照明很好,却无法适应在无人的巨大空间里独处。 雪莉知道这是黑暗组织的腹地,应该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琴酒没有把她带出去,大概待会儿还会回来,所以必须赶快离开。 想到这儿,她不得不仗着胆子推开一扇黑色玻璃钢门,门开了,居然没有任何拦挡的程序,也没有报警器之类的东西,她顺着光亮崭新的走廊往前走,凭借着超凡的立体几何知识,在头脑中绘制着自己的线路图,以便发现走错路还可以原路返回。 眼前出现一个宽敞的空间,她快走几步,看见一个更深更黑的无底洞式的建筑结构,就像地狱一般的存在。没想到b12并不是最低层,下面别有洞天。她想,姐姐有没有可能被关在下面,于是果断地打开通往“地狱”的电梯门。 随着超高速电梯的穿越式降落,雪莉的灵魂飞出了躯壳,*在急速坠落。连天使都不喜欢坠落,何况*凡胎的人类。这种感觉就像死过一次,非常非常不好。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定要坚持看看底下究竟是什么。几分钟的坠落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电梯终于停了。再看看电梯的指示灯,已经到了最底层——d18,一个极富内涵的楼层编号,十八层地狱的意思吗。 在经历过天大的羞辱之后,雪莉已经不在乎会更糟一些。她握住冷汗涔涔的手心,迈出电梯,一个钟乳石洞般的不规则体的地下迷宫呈现在眼前,和上面的科技几何风格截然不同。虽然灯光很亮,可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人都死哪去了? 当她在心里说出这样的问句时,忽然看见林立在侧面的巨大水晶立柜,多得数不过来。而最可怖的是,每个柜子里都有一个□□的人体,男女老少都像是婴儿泡在羊水里,悬浮着,姿态各异,不知是死是活。 要想从这么多“尸体”里寻找姐姐,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她更希望姐姐不在这里。她走着走着,忽然被一具“女尸”吸引住了,因为她非常性感,她的皮肤是嫩粉色的,头发是金红色的,皮肤和头发一点都没有变质,就活人一样,而且她浮在药水中的姿态就像安格尔的名画塞普洛斯岛的维纳斯那般娴静、羞涩。她可爱的脸庞让雪莉一见如故。 旁边还有更大片的机组,说不上是什么机器,也许是传说中的时光机。雪莉从未见过这东西。结合丹尼尔博士介绍的科学试验来看,她猜这些大概是关于时空旅行的失败研发。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机器和恐怖的生物肢体,雪莉根本无从理解。 之后,她还参观了其他楼层,看到的事物千奇百怪,不胜枚举。也许琴酒是故意把她留在这儿的,这些足以给她上一堂永生难忘的课了。 当她再次听到公鸭嗓机器人的声音,忽然眼睛有点潮湿,好像重返人间一样,心里莫名地想姐姐,想家。可是她知道姐姐并不在家里,寻找亲人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好容易回到了研发课,透过干净的大玻璃墙,她看见丹尼尔博士肥腴的身影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同事们都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这再好不过。她回到住处,在狭窄如同蜂巢的房间里换下肮脏的衣服,立刻把那一坨白色透明的粘稠物质洗掉,以免被同事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不久,走廊里开始有声音,大家收工了。雪莉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疼痛的眼睛,待会儿可能会被问到眼睛怎么会肿了吧。她赶紧去洗把脸,涂点粉底液,稍微掩饰一下也好,对于那件耻辱的事情,不想解释太多。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搂着肩膀,像一对很要好的兄弟般走进休息区,看见雪莉回来了,很友善地过来打招呼。 “嗨,宫野博士,见到琴酒殿下了没啊?” 雪莉微笑:“见到了。” “对了。你还没有这个吧?” 雪莉看看凯特博士手中东西,那是一张如同玻璃板一样的超薄型平板电脑,感觉好棒,好带劲儿。雪莉接过来摸了摸,手指上的温度传递到玻璃板上,屏幕立刻亮起来了。 “没有……”雪莉爱不释手地抚摩着它。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对视一笑,说:“我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也被唬住了呢,哈哈。那边还有新的,你去选一个适合自己的吧。” “真的吗?”雪莉回头看看。 凯特博士已经走过去,给她选了一个比自己那块稍小一点的,大概4英寸的样子:“这个吧,女孩子手小,用小一点的比较方便。” 雪莉如获至宝地双手接过来:“好的,谢谢。” 丹尼尔博士说:“注意,看多了会伤视力。” “嗯。我会注意的。”雪莉深深点头,然后刻意地笑了笑,脸色看起来苍白无力,眼神却坚定不移,是看起来让人心疼却又不能被她发觉的那种外柔内刚型的女孩儿。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同时都有这种感觉。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出来,不用觉得难为情,毕竟在这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儿,想要再找个女孩儿说心里话也不那么容易了,机器人是可以陪你聊天却不能和你谈心,我们都是大叔辈的人,工作之余,就当是亲戚一样的长辈相处吧。”凯特博士亲切地说。 雪莉感动地点点头,再也没敢抬起头,因为怕眼睛发酸,流出眼泪,又会被盘问原因……可是和琴酒见面后被那样对待,这种事就算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啊。 该吃晚饭了,雪莉和大家一起走进食堂,对于这么大型的高科技基地而言,食堂不免有点简陋,菜品也不很丰盛,餐桌旁贴着显眼的标牌:严谨剩饭剩菜。雪莉没有食欲,只取了一点点饭菜,端着盘子坐在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身边。 “为什么组织把生活条件搞得这么苛刻?”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互相看了看。凯特博士耸了耸肩膀,并没有说话。丹尼尔博士只好负责给她解释:“非常抱歉,我的孩子,如果你来之前组织什么都没给你说,那你听了下面这些话可能会很失望,别看我们这些人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像个科学家,实际上我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比起奴隶社会,有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能吃饱穿暖。” 凯特博士用勺子刮了刮餐盘上的饭粒,然后把勺子放进嘴里吮了吮:“卖身契,嗯,这个比喻并不过分。不过我觉得更应该加个前缀,终生卖身契。”说完,他苦哈哈地笑起来。 雪莉问:“为什么,你们都不是自愿到这里工作的吗?” 丹尼尔博士说:“不一定,有些人是自愿的,有些人是被迫的,情况各不相同。比如说斯蒂文孙,他从不和任何人闲谈,但那个人其实很好的,因为他妻子出车祸死了,尸体现在还在组织的‘冷藏室’里躺着,如果没有组织提供这样的科技条件,他妻子的尸体无法保存这么多年,对于他,可能心里是感激组织的吧,所以他平时都不跟我们一起吃肉骂娘,呵呵呵……再比如说森田哲也,他是非常棒的数据分析师,以前为某知名游戏公司做内参,后来被组织活生生骗过来,他们说,美国硅谷邀请他,年薪户籍房产汽车全都跟华尔街的富豪一样,第二天他就辞掉工作跟着组织的人来到这个地方,到现在都还骂骂咧咧,待会儿他过来打饭你就知道了。” 雪莉听到这些,再看看食堂里的这些科学家,突然有了一个新视角,好像他们都是跟自己是同命相连,不再那么陌生了。 她看见那个叫森田哲也的年轻人披着白大褂不伦不类地走进来,连工作服都懒得洗,前胸还挂着几片油渍,当他看到那几样可怜的菜品时,便对着服务生机器人大吼一声:“天天tmd都是土豆土豆!光吃淀粉能活吗!老子过去一顿饭吃垮一家公司!现在就拿这种猪食来打发我!md多盛一些,没看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吗!” 雪莉忍不住想笑,问身边的人:“他这么憎恶组织,为什么还最后一个走出工作室?” 凯特博士说:“他有严重的强迫症。” “唔……了解。” 晚饭过后,雪莉发现没有一个人敢剩饭,连最嚣张的森田博士也一样,就算科学家素质都很高也不可能这么统一,大概是之前有过教训并且都学乖了吧。对于这个组织还有许多不了解,就像对琴酒这个人一样充满了恐惧跟好奇。 雪莉和两位博士大叔一起去散步,在空旷如同四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草坪上边走边聊。身边有3d制作的美景,火红的落日在海平面上沉沉西坠,就像真的到了傍晚一样,而实际上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谁也不知道,长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也不太关心地表的事了。 聊到那个药品的实验,据说最初的设想是让人服药后进行时空旅行,然而现在遇到的问题几乎完全推翻了之前的设想,数据显示时空旅行是不可能的,而琴酒殿下坚持说时空旅行绝对可以办到,所以大家谁也不敢放弃,但是每天每天做实验还是沿着老路走,根本不会有突破。 雪莉想,琴酒为什么坚持相信可以时空旅行呢…… 第267章 [真人剧]matche5 这里是基地的中央控制室,在一排排监视器显示屏幕中间,有一个亮起的屏幕是跟踪定位监视器的显示画面,所谓跟踪定位就是当有人非法闯入禁区之后,中央系统会给各个楼层的几十万个监视器下达指令,协调跟踪监视可疑人员的动向。 琴酒坐在屏幕前面默默地抽烟,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火辣的金发美女——苦艾酒,还有木讷的大块头跟班——伏特加。苦艾酒抱着双肘,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女孩儿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看来你真是低估了这只小猫咪啊,第一天来,就把你的基地探了个底掉,还严格按照原路轻车熟路地返回,真是不简单呐。” 琴酒扯起嘴角露出招牌式的面瘫笑容,牙齿中间咬着一根燃着的香烟,仿佛很开心的样子:“呵。” 苦艾酒说:“莫非你就是想要测试她一下?不过我得提醒你,像她这种聪明的小猫咪可不太适合当宠物养在身边,她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你得赶紧帮人家找到3681呀,如果被她知道连你也在满世界寻找3681的话……” 琴酒说:“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会暴露行踪的,无论如何3681都必须给我找到……”他顿了顿,又说:“哼,又不是为了她才找3681的。” “呵呵呵……”苦艾酒笑着猫腰,把手肘撑在琴酒的肩上,在他耳边声音暧昧地说:“你不用急于澄清这件事,我又没说你对那只小猫咪情有独钟,除了一遍一遍地在屏幕里回放她的身影之外,你也没做什么……” 琴酒听到这个地方,牙齿挫了挫香烟,眼神里闪过一丝烦感。 苦艾酒接着说:“与其这样挂念着,还不如去看看人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猜,应该不大好吧,同样是女人的我可清楚着呢,第一次是很痛的,哼哼哼哼哼……” 另一个屏幕上刚刚结束了一个视频,跟踪定位的监视器录像当然也包括在b12层发生的一切。琴酒摸了摸自己剃得很干净的下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雪莉穿着白大褂来到实验室,开始详细了解实验的进度。这个实验由斯蒂文孙博士主持,他的构想是把人体细胞逆繁殖技术应用到年龄回退,如果回退到出生以前就等于进行逆向时空旅行,逆向要比顺向简单得多,目前的实验成果是,小白鼠服下aptx4869之后变成了幼鼠,dna不发生改变。 雪莉参观了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样本,有一间专门的样本库,里面圈养着许多小动物。走到圈着小白鼠的笼子前,斯蒂文博士说,这些小白鼠的行为模式和服药之前毫无二致,也就是说虽然身体年龄回退到幼年,但心理年龄并没有回退,精神状态还是完好无损的,这是值得骄傲的小小成功。 接着,斯蒂文博士和丹尼尔博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到丹尼尔博士的授意之后,斯蒂文博士说:“还有真人*实验样本,你要不要看看?” 雪莉瞬时瞪大眼睛:“什么?真人样本?” “嗯。” 雪莉震惊至极:“你们、你们怎么会用真人作实验……” 丹尼尔博士从身后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孩子,这些人都是犯过死罪却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处决的罪犯,用他们来做实验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 “可是,你们……”听到这样毫无同情心的言语,雪莉浑身瑟索,感到眼前这些穿白大褂的人都是恶魔一般的存在,一瞬间三观又被颠覆了一次。 凯特博士走上前来,轻轻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她,说:“其实组织一直都在用真人作实验的,这已不是什么密秘了,你想想象一下,你的姐姐不是也接受了这样的组织很多年了吗?” 雪莉眼睛有些模糊:“但、但是姐姐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种事……” “别怕。”凯特博士的声音很有磁性,也许这正是他相信自己能劝服雪莉的资本吧:“我们也是先在小白鼠身上做过无数次试验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会给真人服用的。再说他们现在都活得很好,有的孩子还被组织送到国外读书呢。” 雪莉听到这个地方,忽然全身打了个冷战,不知怎么的就把他的话联系到自己身上了……实验对象保留着原本的心理年龄和行为模式,却拥有幼小的身躯……这不是和自己的情况很相似吗?可是姐姐见证了自己的成长啊,爸爸妈妈都是自己的亲人啊,自己怎么可能是这种实验对象,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雪莉极力压抑着翻滚不安的心情,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镇定。 话说回来,这位凯特博士大概是组织派来的说客吧,从一开始就有意关怀雪莉,现在又极力规劝雪莉,还尽可能地往组织的脸上贴金:“有个女孩子十六岁就犯了死罪,原因是男朋友背叛了她,一时冲动就杀了情敌的全家,人生刚刚开始,还没有绽开稚嫩的花蕾,就要面临残酷的刑罚,这不是很悲惨的结局吗?所以组织使用了一点点权力把这种罪犯从死刑室中拯救出来,请最好的心理辅导师治愈他们心灵的创伤,然后再送他们去外国读书。为了报效组织,有的人学业有成,还有的人自告奋勇为组织当*实验标本呢……” 雪莉在心里冷哼一声,“亲爱的”凯特大叔,你究竟是聪明呢还是愚蠢呢,想用女孩子的故事来打动我,也不用粉饰太平到这个程度吧,何况我也不是什么未绽放的花蕾,我的人生已经被那个人渣毁了,还在乎听到更坏的消息吗。 雪莉把眼睛藏在一层厚厚的留海下面,异常镇静地说:“好,我知道了。去看看真人样本也不错。请带路吧。” 凯特博士话才说到一半,大家都觉得她的态度转折有点不可思议。斯蒂文博士把手指摁在一个指纹识别器上,一扇电子防盗门打开了,大家跟着他走进了真人*样本库…… 如果之前没有在d18层看到那些古怪可怕的东西,雪莉这会儿一定会吓晕过去,而现在她心里只有隐隐未发的愤怒,原来这就是凯特博士口中的“活得好好的”—— 他说的是那千分之一的成功案例,还有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实验失败的牺牲品摆在这儿。这些儿童,不,可能不该称之为儿童,因为他们之前都是成年人,现在也不像儿童,根本就是一堆畸形的肉瘤,泡在阿司匹林当中,可怜又可怖,丑陋又恶心。 斯蒂文博士补充说:“这些失败案例之所以保存下来,是为了找出失败的原因,而事实上,那几个成功案例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启发,相反是这些失败案例,给了更多的经验和教训。比如,从这些地方……”他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可怕的肉瘤说:“可以发现,细胞逆式繁殖需要特殊营养,必须及时加以补充,所以药剂必须按时按量服用,绝对不可以漏服或者推迟服用时间,出现差错就会导致整个实验的失败。” “我想问,你们搞这项实验搞了多久?” 斯蒂文博士说:“十一年。” “一直都是琴酒殿下的意志吗?” 斯蒂文博士说:“是的。” “他为什么一定要进行时空旅行?” 斯蒂文博士看看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仿佛是在看他们的眼色行事,他耸了耸肩膀,表示出内心的一种无奈:“那恐怕不是我们这些人该问的。” 雪莉终于明白了,在这个组织里有严格的等级和制约,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平等、和谐,如果想平安无事,就必须守口如瓶,懂得看眼色,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对于这个傀儡一般的斯蒂文博士,雪莉不想再让他为难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斯蒂文博士。” “不客气。”斯蒂文博士总算松了口气,但又不想让两位上司看出自己的懈怠,于是赶紧又说:“唔,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来问我,随时欢迎。” “嗯,我会的。”雪莉低着头走出*样本库,尽量不再看到那些叫人心翻个的肉瘤。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追在她身后,说:“唔,宫野博士,现在我们遇到的最大障碍就是一个数学悖论,请你……唔,宫野博士,宫野博士……” 雪莉一阵风似的走出样本库,然后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在弄清为什么要时空旅行之前,我是无法帮你们解决任何问题的,因为我必须要知道计算的母板究竟有多大,而在不同的母板当中,计算的进制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不能确定计算进制的话,算了也白算。”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互相看了看,似乎没太听懂。 “好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请给我一点时间。”雪莉留下一句话,把他们甩在身后。 雪莉边走边想,一个如此强大的团队把十一年的时间耗在了这个实验上,可想而知这个实验对组织来说有多么重要。现在他们这群科学家似乎已经束手无策,如果没有人帮他们解决那个悖论,十一年的研究等于白费,仅凭这一点,雪莉就可以和琴酒谈谈条件了。 可是现在,雪莉不想留在组织里,强烈地抵触这个组织,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 第268章 [真人剧]matche6 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点起了夜间的霓虹灯,穿梭如流的车辆和行人在茫茫细雨中匆匆促促。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个扇形,渐急渐频的雨滴又重新打湿了干净澄明的玻璃。黑色保时捷356a在一组橱窗前面缓缓停下。琴酒降下半截车窗,幽幽地注视着橱窗里的时装新品…… 伏特加坐在副驾,呆呆地问道:“大哥,在看什么啊?” 琴酒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从一个情景中回过神来:“那件大衣看起来不错……” 伏特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震惊之余竟有些口痴:“那、那可是女款的呀。” “我什么时候说它是男款啦。”琴酒深深地吸了口烟,升起车窗,把车开走了。 伏特加额头上挂着一颗大汗珠子:“大哥,咱们一整天都在商业街转悠,难道今天的目标人物爱逛街吗?” “嗯,可能吧……女人都爱逛街,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琴酒说话的口气迷茫而忧郁,香烟随着他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动着,烟雾徐徐上升,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却好像憧憬着什么。 伏特加说:“喔,是个女人啊。” “嗯。今天的目标是礼物。” “礼物?” 琴酒一手夹着烟,一手把方向盘打死,果断地掉头开回去。伏特加赶紧抓住车门上的把手,保持身体平衡。汽车飞快地停在刚才那家店铺门前。琴酒动作利落地下了车,伏特加也连忙跟着下了车。琴酒掏出那支笔管型的随身烟灰缸,将半颗烟蒂插了进去,然后走入那家巴宝莉店铺。 长发飘飘的他刚一靠近门店,就被服务生远接近迎地引了进去。伏特加只有自己推门进去的份,做他的跟班这么多年差不多每次都这样,不过据伏特加所知,大哥逛商店的雅兴很少有,记忆当中这是头一次。 服务生小姐在琴酒身边小步跟随,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要不,帮您介绍一下吧?还是您自己选?唔……请随意看看,看看有没有您喜欢的,这些全是今秋的新款呢……” 伏特加看着琴酒的背影在一排排女士假模的前面一一掠过,并没有理睬身边的服务生,径直走到一个模特前面,在那里矗立许久。 服务生开始给他介绍:“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风衣了,有三种款式和颜色搭配可选,请问先生是要给多大年龄的女性买呢?” 琴酒没有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服务生凭借自己的售货经验,猜到他大概不知道对方的年龄,于是又问道:“那么请问她的身高和体重大概是多少?肤色是……” 琴酒还是没说话。 服务生自我缓释地笑了笑:“这样吧,请您看看我的身高和肥瘦,那个人跟我比起来是高一些还是矮一些,是胖一些还是瘦一些呢?” 琴酒把手指支在下巴上,斜眼看了看她,厌烦地白了她一眼,指着一件嫩粉色的格子风衣,说:“就这件吧。” 服务生连忙把衣服包好放进手提袋里,交给琴酒,琴酒转手就扔给伏特加,匆匆推开门走出去,就好像在掩饰什么。 “大、大哥……”被手提袋砸到脸的伏特加慌里慌张地掏出一张□□,交给服务生。 雨越下越大,正值下班高峰期,车辆拥堵。伏特加抱着一个手提袋默默地坐在琴酒身边,在等红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大哥,要买衣服就跟下面的人说一声好了,干嘛亲自出来买啊,转了一整天收获甚微,效率这么低也不是你的风格啊,再说自己开车路上好堵,雨又这么大,你的鞋子都沾湿了呢……” 琴酒打断他说:“把那个放在后座不好么,一路抱着它像个什么样子啊。”言下之意,看上去好像是给你买的,我吐。 伏特加说:“可是后面那些花怕压,实在放不下了,我才抱着的。” “那你抱着吧。”琴酒叼着烟说。 伏特加说:“大哥别误会了,我不是怕自己受累,我是在为大哥打抱不平啊,大哥什么样的马子没把过,不是说早就累觉不爱了吗,可是现在怎么可以亲自出来给女人买礼物的……有一点点日落西山的感脚,又有一点点凄凉,小弟真的很不适应的说~” 琴酒扯起嘴角:“呵。” “我是说真的!大哥威风,小弟也跟着威风,大哥落魄,小弟也跟着没面子啊!这倒不是关键,关键是…..有点为大哥感到悲桑……” 车在十字路口等了一个红灯,绿灯一亮,琴酒一脚踩下油门,忽地一下汽车动起来,把伏特加差点从挡风玻璃上扔出去。伏特加知道大哥怒了,却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悲愤之情….. “大哥,你买这么多花是要全都送给一个女人吗?还是要送好多女人啊?为什么只有蓝色勿忘我?一点香味都没有,女人会喜欢这么碎的吗?” 琴酒一直在忍耐,为了装逼忍耐是必须的,不过他听到这里,心里的火忽地上来了:“唔?你说什么碎?” “我是说花啊,星星点点的,不是很碎吗。” 琴酒深深地运了一口气,腹诽道,还以为你说我人很碎呢,白痴。作为大哥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口,只能沉默着,但是沉默又觉得不甘心,就装作毫不在乎,还特意给他解释了一下:“哼,你懂什么,蓝色勿忘我的花语是‘深情’,送女人最好不过。” 伏特加的屁股突然在座位上耸了一下,满口狐疑地问:“你?.……深情?” 没等琴酒问“怎么了”,伏特加就转过脸去,对着窗外打开了他的表情包——笑哭了。 忽然,琴酒的手机响起,他接了一通电话。挂掉电话,伏特加问他什么事,只见琴酒的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3681......” 车开出繁华地段,进入一段通往市郊的高速公路,外面风雨狂作,车轮飞溅起层层水花。不久,他们来到一片废旧的工厂遗址附近,根据定位仪的显示,汽车开进一个破旧的车间。 对面的车向他们亮了两下车灯,琴酒下了车,伏特加把东西留在车里,也跟着下来了。只见停在对面的是基尔的车,她穿着一身防雨绸紧身衣,站在一座高耸的破旧机床前面,手中拿着一把cz83□□,枪口对着一个双臂反剪的长发女人。 琴酒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慢走过来,眼中含着一丝快意而凶残的笑容:“真是说曹操曹操到,3681...好久不见了。” 基尔说:“我可废了好大劲儿呢,竟然躲进修道院里去了。” 琴酒笑了笑,站定在她们面前,伏特加也跟在身后。 倒在地上的女人抬起两人头,瞳孔放大,有一丝畏惧隐含在眼神里,说话时嘴唇微微发抖:“琴酒,我不是被她找到的,我是自愿回到组织的,对于组织的事,我一直守口如瓶……你相信我。” 基尔愤愤不平地“哼”了声,转过头去。 琴酒插在风衣兜里的左手,本来已经握住了□□,听见这样的说辞,稍微放松了扣动扳机的手指:“啊啊,你说你自愿回到组织,有什么放不下的吗,难道是还忘不了我?不过,我不记得跟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是不是记错了?” 长发女人目光灼灼地仰视着琴酒:“我已经和诸星大分手了,我们的孩子也……没了,我现在是无牵无挂,可以为组织更好的效力……毕竟,要培育出我这样的优良品种,还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的不是么,你就……你就给我一次机会,不妨考验一下我的忠心。” 琴酒蹲下去,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顽劣的嘴角上挂着露骨的嘲弄怀疑之意:“诸星大把你的肚子搞大之后就不要你了,嗯?” 长发女人低下头说:“我们和平分手,没有谁不要谁。” “和平分手。”琴酒抬头,好笑地看看基尔和伏特加,就像听三岁小孩编故事那么可笑。 基尔说:“要我说,像这种女人就不该跟她多废话!” 长发女人说:“信不信由你们,当爱情走到尽头,我只想求一条活路。你们想要诸星大的真实资料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他是fbi,代号银枪,今年27岁,日本人,血型o,双眼视力5.5,擅长攀爬、射击、格斗……” 琴酒站起来,居高临下,冷酷地说:“这些资料留给你自己用吧。组织的决定是,杀掉那个‘诸星大’来证明你的忠诚。” 长发女人的双睛顿时失色,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她低下头,刻意坚定地说:“我明白了。” 琴酒向基尔示意了一下。 基尔握着枪的手还是不情愿松开:“就、就这样?放了她?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琴酒转过身去,闲庭信步地走向自己的车,高挑的身影在车灯交错间显得十分阴暗,脚步在坚硬的厂房地面上发出清晰脆亮的声音。 基尔不甘地撂下胳膊,把枪从长发女人的头颅上移开,然后气生生地坐上自己的车,发动引擎,一阵风似的绕过琴酒的车,冲出了黑暗的厂房。 长发女人抬起头,看看琴酒的背影,那一头长发,让她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不久,黑色保时捷也离去。 第269章 [真人剧]matche7 夜已深了,雨也停了,亮闪闪的公路上有一辆汽车在飞驰。 伏特加在车里说:“大哥,那个3681就是雪莉酒的姐姐吧?” 琴酒专注地开车,也许心思没在开车上而在想别的事情,他淡淡地回答:“嗯。” 伏特加说:“可是3681跟雪莉酒长得不太像,发色也完全不一样,她们真的是亲生姐妹吗。” 琴酒没有说话。 伏特加继续说:“大哥,3681还值得信任吗?你叫她去杀诸星大,她真的会杀掉那个fbi吗?” 琴酒冷冰冰地说:“背叛组织的人绝对不能留。” “那、那刚才不是可以一枪就结束她吗?为什么还……” 琴酒转过眼珠瞅了瞅伏特加:“用你自己的脑袋想一想吧,不要什么事情都来问我。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唔。” 伏特加最不擅长的就是用脑子想事情了,这下大哥发话了,他也不敢不照做,憋了半天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感觉不到有脑细胞的存在。一脸懵逼的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大哥,能不能给点提示啊?” 琴酒笑得很无奈,心说,就给我一分钟的时间考虑不好吗,到底你是大哥我是大哥啊:“呵呵。放心好了,我刚刚已经在3681的皮肤下植入了纳米追踪仪,不论她走到什么地方都会给基地发送讯号,她自己是发现不了的,基地的摄像头随时都能拍到她的一举一动,说不定还会拍到她和诸星大两个人在一块啪啪啪,哼哼~” 伏特加开心地说:“真的吗?大哥好腻害!” 琴酒得意地点点头,一抹坏笑勾在嘴角,心里却在想,哪有什么纳米追踪仪呀笨蛋,如果我刚刚把3681杀了,雪莉酒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吧。 伏特加忽然疑惑地说:“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琴酒“嗯?”了声,转动眼珠,以为他听到了自己心里的自言自语。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不过装逼装到今天算是很熟练的了,表面上看不出来心里的担忧。 伏特加说:“为什么雪莉酒一进入组织就享受这么高级别的代号?” 琴酒还以为他说什么不对劲呢,原来是问这个。 “因为雪莉酒不是自然出生的人类,她是组织培植出来的成果,十一年来最成功的一个试验品。” 伏特加像是听到惊天新闻,瞪大了本来就很呆的眼睛,鼻孔也跟着放大好几倍:“啊?大哥,这个你可从来都没说过!” “嗯。”琴酒说话时,叼在嘴里的香烟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很颓很渣:“只有成功的案例摆在眼前了才能宣布成功,否则就当是几万次的失败案例中的一例,不再提起。” “原来是酱紫~”伏特加更是兴致盎然地问道:“那她究竟是怎么‘培植’出来的呢?” “唔,怎么跟你说你才会理解呢,她……其实有三个人格。第一次服下那种药之后,年龄回退,她在几千个案例中顽强地存活了,与她一并存活下来的还有几十个人,组织把他们投放到世界的各个角落,第二次她在几十人里面又成功地活了下来,可是这一次只剩下包括她在内的三个人,第三次就剩下她自己。她的心理年龄和逻辑思维以及运算力都是按照组织的意愿有意培植出来的,不是什么天赋异禀,是三个优秀的科学家结合起来的产物。但是……”琴酒说到这里,语气明显变得柔软:“……只有头发的颜色完全出乎我的预料……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伏特加突然吃惊地说:“ohmygod!大哥怎么会喜欢上组织培植出来的实验品,这听起来实在……太刺激叻耶!” “嗯?谁说我喜欢她……”琴酒一副很高冷又很生气却掩饰不住春光乍泄的表情。 伏特加摊开双手,看看手提袋里的那件嫩粉色女式风衣,意思是,呶,证据就在这里,你还想抵赖吗。 琴酒白了他一眼:“哼,那是用来骗取她的信任,让她对组织死心塌地、更好地替组织卖命的。” 伏特加转过脸看着车窗外面,小声嘀咕,听上去像是自己言自语:“这……听起来有点牵强吧……为了骗取信任,真的有必要亲自出来买吗,再说一口一个组织的,装逼装得不累吗,就说想让雪莉酒对他死心塌地不就好啦,谁会说他又要初恋癌复发啊……啊啊啊?康忙北鼻……” 琴酒这个“不装逼就会死星人”在这样的无死角全方位逼供下也有些招架无力了,心中腹诽,你还有完没完了,和你在一起我的智商也要变低了,白痴。 深夜,一条无人的小巷里,黑灯瞎火。 雨停了,月亮和星星还躲在云后面。宫野明美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楼梯,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这是位于市郊的一个两层小楼,前面一层是一家卖铜锣烧的店,后面有外置楼梯,上去就是一个比较简陋的出租房。宫野明美看重的是它的不起眼,所以选在这里落脚。这是她曾经和诸星大同居用的房子,如今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至少大半年时间了。 明美关上门,吃力地挪动到窗前,把窗帘都拉起来,然后打开灯。她仰在沙发上,一手摁着大腿,一手擦着额头的汗,目光在这间熟悉的屋子里游移着。 好像真的没人来过,诸星大不曾来这边找过她,志保也没有来过,组织的人也没来过,好像一切都还是自己走时的样子。 然而,明美刚刚在上楼之前查过这间屋子的电表,数字有变动,说明一定是有人来过,而且是在连邻家的灯火都熄灭的深夜。偷偷潜入这间屋子的人会是谁呢。 琴酒。不是。 明美很清楚像自己这样低级别的手下,琴酒是不会亲自来追查她的下落,顶多是派几个得力的人代替他去追踪,下一道格杀勿论的命令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能侥幸在琴酒和基尔酒的手上捡回一条命,真是太出乎明美的意料了。 她了解琴酒的行事风格,对于有嫌疑背叛组织的人,他是宁可错杀三千不会放走一个。至于基尔酒那个女人,好像总是有意让组织了解到她的忠诚,看上去很卖力地为组织办事,严格执行组织的意志,对同伴毫不手软,仿佛一个刀枪不入的机器人。诸星大也曾提到过这件事,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明美猜她可能是喜欢琴酒。 明美打开电脑,发现邮箱里出奇地干净,她突然变得很焦虑,志保这丫头不会是……明美不敢往下想,立刻用私信联络诸星大:亲爱的,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了,现在很安全。可是,我担心志保可能被组织抓去了。 不久,那边回复道:志保是自愿加入组织的,大概是为了找你,她在组织里的代号是雪莉酒,这个有点可疑。你还好吗? 明美说:我现在不太好。你在日本吗? 对方说:我不在日本,但我可以先拜托同事过去照顾你。 明美说:那就不用了。 对方说:亲爱的,我有任务暂时回不去,我拜托同事过去,她正好在日本,另外,她对外的身份是我现任的女友,这个你不介意吧。 明美说:我不介意这个,我是不想连累别人。 对方说: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明美说:如果仅仅是出于道义上的同情,我真的不需要。 对方说:我还爱着你。 明美考虑半天,觉得自己这样真的无法活下去:好吧,我还真想看看你现任女友长什么样。 对方说:别瞎说了,只是工作上的安排。你都是我孩子的妈了,连这点信任度都没有。 明美说:你最擅长不就是假戏真做么。 对方说:哈哈哈,那也仅限于和你罢了,别挖苦我了。她准备好要出发了,你在什么位置? 明美说:就在这个二楼出租房里。 对方说:好,我叫她马上过去。 明美说:等等,她好像挺听你的嘛。 对方说:哈哈哈,你又在挖苦我!我现在可是她“男朋友”,而且已经把她拿下了,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可以了吗? 明美说:坏小子,想死你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对方说:完成任务就回去。不会太久。等我。 明美说:嗯。 对方说:不要一个人偷偷地哭。 明美说:呜…… 对方说:别哭,傻女人。我是因为在组织里的身份暴露,所以局里把我调到国外一段时间。不会太久,两年,你一定要等我。 明美说:我被基尔酒抓到了,奇怪的是琴酒没有杀我。 对方说:……什!么!时!候!的!事! 明美说:一个小时以前。 对方说:我去!怎么刚才不说! 明美说:说了也没用,你不在日本。 对方说:你见到琴酒了?! 明美说:见到了,近在咫尺,他的枪已经在兜里拉下了保险,只差一点就被他杀了。可是他后来居然没有杀我。他给我一次证明忠诚的机会,让我杀了你,这可怎么办? 对方说:这个没关系的,我会再想办法,你没事就好。亲爱的,我……真的真的很抱歉,不能陪在你身边,连生孩子也…… 明美说:也我自己去生。呵呵。同是组织的人何必这么见外。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还活着,孩子也好好的,别再说这种傻话了,亲爱的,我不会后悔。 对方说:两年。等我。一定。 明美说:两年。等你。一定。 两个人对着屏幕同时都泪奔了。 不久,屋子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明美立刻关掉电脑,擦干眼睛,拖着受伤的腿去开门…… 第270章 [真人剧]matche8 明美打开门,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当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组织的人找上门来。她仔细看看,对方是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大男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他的声音有些青涩:“那个,请问这是广田雅美的家吗?” 明美的化名之一是广田雅美,这倒没错,不过:“你是……” 对方朝气蓬勃地向她挥挥手:“我是工藤新一,是一名高中生侦探,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明美讶异地点点头:“你是诸星大的……同事……嘛?” “是的!” 明美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晕乎乎地把他请进家。 工藤新一身材瘦高,相貌清秀,还没有长出成年男子的健壮骨骼,体形看起来有点单细,声音也十分孩子气,笑容更是无害极了。这件事好神奇,明美一直都没好意思问他和诸星大对外的关系,直到他帮她处理完伤口,拎着药箱离开这间屋子,明美还在惊奇中没有回过神来。 她打开显示器,看到邮箱里有一条私信,诸星大说:你要好好休息,给自己多买点营养品,如果有事可以随时呼叫工藤,他离你住的地方很近。 明美说:你的“女朋友”是个男的?! 诸星大说:这是局里的安排,我完全不清楚状况,哈哈。 明美说:你给我悠着点,我可受不了那个。 诸星大说:好啦。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跟志保联络。你和她之间有暗号吗? 明美说:有一个,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很久都没有使用过,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想起。 诸星大说:告诉我,我帮你联络她。 明美说:我们曾经约定,一旦失去联系,就在她每年的生日那天到rus的空间里发私信,说起来,她的生日是12月22号,呀,明天就是了! 诸星大说:好,把你rus的空间账号和密码给我。 明美说:这很危险。组织的平板电脑里会自动跟踪志保浏览过的网址,到时候可以查到你ip地址。我想还是我联络她比较好,既然琴酒把我放了,就会给我时间完成任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把我抓回去。 诸星大说:别担心,这些我都有考虑过了,我负责和志保联络。你住的那间屋子只能做暂时休整一下使用,等伤势好转一些,赶紧转移。 明美说:可是…… 诸星大说:如果你不被组织的人找到,我是不是也可以免于一死了?傻瓜。如果你再被组织抓走,孩子怎么办? 明美说:那你千万小心。 诸星大说:嗯,我会。 …… 组织的基地,研发课宿舍。 雪莉把自己锁在狭窄的房间里,用平板电脑上网。 虽然她也想到过组织会监视上网浏览的痕迹,不过为了知道姐姐是死是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在rus的空间里,她的id是“夕”。 这是一个很私密的网络社交平台,其中全是高级会员,这些会员也许几年都不会登陆一次,但是账号终身有效,条件是必须交纳昂贵的会费,会费的交纳是每年自动从会员银行账户中转,所以除非是有特殊用途,没有人愿意把钱白白扔在这个人迹罕至的社交平台。 明美的账号id叫“光”。 从12月22日凌晨时分开始,雪莉就一直在线,等待姐姐的出现。这个网站简直冷清到快要倒闭了,网页下方的统计数据显示在线人数1人,几乎等了一天一夜,才看到在线人数变成了2人。雪莉有点兴奋,预感到马上就要看到姐姐了!但是那个人不说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雪莉也不敢冒失地和对方讲话,只能在线等。如果12月23日凌晨到12月24日24时,这个人一直在线,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是姐姐,只是迫于什么压力,不能说话,只想告诉雪莉,她还活着。 诸星大在登陆之前改了一下id昵称,变成了“星”,然后登上rus,看到在线人数只有3人。 雪莉这边也同时发现在线人数由2变成了3,这就有点麻烦了,这里面肯定有别人掺杂进来,如果一直都不说话,也不知道到底其中有没有姐姐。 正在雪莉内心开始混乱的时候,忽然网页上出现一条对话,对方的id叫做“夜”,说话的口气很奇怪:你还好吗? 雪莉的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厉害,这口气很像姐姐!可是她为什么改了昵称,难道是怕第三个在线的人发现吗。雪莉迫不及待地给对方回话说,夕说:我还好,你呢? 发过去之后,雪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夜”字,等待对方的回复,可是对方很久都没有说话。雪莉真怕姐姐就这样问候一下,然后就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不能在这里问她具体躲在什么地方,但总能探探她现在的情况如何,也能在口气中听出是不是还为组织效力。 雪莉的眼睛有点潮湿,因为这是她们儿时的约定,姐姐居然还没有忘记。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叫“星”的人,突然对她说:你长得漂亮吗? 雪莉很奇怪,心想,也许这是个新加入的会员,没准是个浪荡阔少,把rus当成约泡神器。大概是看到“夕”这个字,有点像女孩子的id,而那个“夜”八成是个男的,所以才主动到这边来搭讪。雪莉没有理睬他。 可是这个“星”脸皮还真是厚,过不一会儿就又说:你是处女吗? 雪莉看到这句话,顿时血液倒流直逼脑门。这种事不好拿在当众来问吧,虽说这里只有三个人,如果是之前看到这样的问题,雪莉顶多置之不理,不至于这么恼火,可是刚刚失去处女之身的她,现在一看到这几个字眼就想挠人。 忽然那个叫“夜”的人说话了:祝你生日快乐。 雪莉很震惊。这明显暗示她就是姐姐啊!可是为什么要改id呢,明明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的事,这也不能排除对方是冒充姐姐,雪莉想,还是稍安勿躁,谨慎一点吧。 “夕”给“夜”回复道:我的生日你总能记得。 “夜”马上说:是的,还记得。 “夕”说:我很想念你。 “夜”说:很快就会见面。 雪莉读到这几个字,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难道姐姐已经知道自己加入组织的事了?这么说姐姐还没有离开组织吧。 这时,“星”插了一句话:喂喂,你们俩好像很熟的样子,啊?不要把这里当私聊空间好吗,说话太暧昧了,叫人来气。 那个叫“夜”的人不再说话。 雪莉很生气,好不容易跟姐姐说几句话,那个讨厌的家伙总是在一旁捣乱,真的很欠扁,如果可以申请私聊就好了。不过这个rus没有私聊功能,因为私聊更容易引发泄密危机,不如这样隐讳的公共平台更安全。 雪莉敲了几行字给“夜”发过去:为什么从那以后就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我真的很想念你,希望早点见到你。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以后就用这个平台说话吧,其余的人大概都是混混,不要理睬就好。 “星”说:喂喂喂,说谁是混混,我可是交了足额的会费的高级会员!还有,我可是非常非常帅的男人哦! 那个叫“夜”的人只发了一个字,好像是嘲讽的意思:呵。 雪莉直接把这个叫“星”的人忽略不计,等待着“夜”回复自己刚才那段话,希望能长期和姐姐保持联络,等没有别人掺和的时候,好说一些私密的话。可是对方一直没有回音。雪莉很着急,恨这个“星”转移话题,不过姐姐也太不着调了点,怎么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却让失联已久的妹妹一直在线等呢。这一点让雪莉有点疑惑,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雪莉赶紧关掉平板电脑,并把它随手放进白大褂的兜里,打开门,看见身型巨大的丹尼尔博士站在门口,像一面墙堵在那里。 “什么事?丹尼尔博士?” “孩子,待会儿有人要来视察工作,到实验室里应个景吧。” “谁要视察工作?” 丹尼尔摊开两只圆鼓鼓的大手:“琴酒殿下。除了他还有谁。” “……”雪莉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低下头,阴郁地说了声:“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喔好。” 雪莉关上房间门,深呼吸几下,默默地回想那天的事,赶紧闭上眼睛,晃晃脑袋,把噩梦一般的回忆从眼前赶走。事情发生不过几天而已,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那个人渣。他,怎么有脸来。 琴酒和伏特加慢慢走过实验室的单面玻璃,在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里看到一个柔弱单薄的身影。茶色齐肩短发遮住她的表情,只露出一个挺拔可爱的小鼻子,和一个尖尖的下巴。 伏特加的双手抱着一个小孩棺材那么大的礼品盒,目测少说有一米二长,五十公分宽。盒子上捆着金丝带,纯白色的包装纸上镂空许多小桃心,把底下那一层包装纸透过来就变成淡粉色的桃心。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站在旁边,互相看了看。猜不出那个“棺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再加上勿忘我的味道极为寡淡,大概谁也没有闻到花香味。去年圣诞节,琴酒殿下送给每个人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巧心酥球,咬开里面是一块金手链。不过,现在离圣诞节还有两天,他这是提前来送礼物,啊? 伏特加痞里痞气地对两个谢顶老头儿,说:“站在这干嘛,送花没见过?去叫一下你们这里唯一的女生不好吗?”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面面相觑,连忙进去找雪莉。不久,雪莉带着一脸的不屑和厌恶出来了。 伏特加心想,哇哇,好可怕好可怕,好像要用眼神杀死我们老大,看来,这些礼物都要送不出去了...... 不过,看看琴酒,此刻,他手里掐着一根烟,另一只手抄在衣兜里,两脚站成八字形,很无所谓地注视着雪莉,眼神里带着自信满满的笑意。 伏特加连忙解开包装盒上的金丝带,盖子唰地一下打开,和棺材盖的打开方式一模一样,一大束勿忘我把整面玻璃墙都映得发蓝。 雪莉冷冷地说:“琴酒,我姐姐到底在哪儿?” 琴酒说:“收下这些花,我就告诉你。” 雪莉转眼看看那个棺材盒,这可能是定做的包装盒,市面上能买到的都比这个小很多,也只有伏特加能抱得动这么个庞然大物。尽管她知道蓝色勿忘我的花语是什么,却不想把面前这个人往那两个字上联系,觉得恶心。 但是面对这种黑大佬式的角色,雪莉也吃过大亏,必须得压低姿态,她只好婉拒道:“没地方放,房间太小。” “随你怎么处理,只要你把它收下。还有......”琴酒说着看了看伏特加,伏特加赶紧从手提袋里拎出了那件风衣。 雪莉斜眼看了看:“非常遗憾,那种颜色不适合我。” “嗯?”琴酒重新审视一下那件风衣,说:“我说适合就适合。穿上。” 他说话就像一道随口即出的圣旨,但是雪莉根本没动弹,他给伏特加使了个颜色,让伏特加强行把风衣给雪莉穿上。 然后,琴酒裂开面瘫的嘴角,发出一阵近乎下流的笑声:“光着腿穿更性感哦!” 雪莉暗暗咬禁牙槽骨,脸色十分难堪,浑身已被屈辱感烧得灼痛,恨不得要不计后果地爆发了,可是身体迫于恐惧一动未动,完全背叛了暴躁的头脑。 做完这些一厢情愿、超级无趣、幼稚可笑的动作之后,琴酒就满意地离开了。被强迫穿上一件衣服的雪莉此刻有一种被当众剥光的耻辱感,不知这种事对他来说,做起来究竟g点在哪儿。 第271章 [真人剧]matche9 一抹夕阳渐渐落下,好一副美景如画。 伏特加跟在琴酒身后,快步走上电梯,心里总有一种不安之感,忍不住问道:“大哥,这样真的好吗?” 琴酒正美美地欣赏观光电梯外的3d虚拟晚霞,听见他的话,转动一下眼珠:“嗯?” “我是说,硬塞给人家礼物,这算什么啊,又不是圣诞节,平安夜是明天......”伏特加有些没面子地扁扁嘴。 琴酒望着夕阳,快意一笑:“哼,对付女人就是要‘硬’‘塞’。” 心里在说,白痴,你知道什么,今天是她十七岁生日,我可是在日历册上画了星星记号的。 伏特加脑门上挂着一颗大汗珠子,心想,大哥过去把过那么多妹,不会都像这样一头热的吧,真叫人担心...... 琴酒觉得美好的气氛都被这个猪队友破坏了,有点扫兴,不过脸上冷淡依旧。他掏出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轻轻划一下,出现一个黑□□页...... 雪莉披着那件风衣,在原地僵持了很久。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在旁边有点尴尬,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是安慰她呢还是祝贺她呢,雪莉的脸色很阴沉,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丹尼尔博士只好让她回去休息。 雪莉一个人走向宿舍,在寂静的走廊里,突然听见自己的平板电脑响了一下,是有人在跟她说话。她掏出来一看,是那个叫“星”的人在说:你那边是什么颜色? 雪莉气得手发抖,正待打出一行字,看见“星”又说:我这边天空都红了。 雪莉理解歪了,脸上一阵红,而且她已经惊觉到,他好像在暗示他的位置。 雪莉抬头看看虚拟的天空,壮观瑰丽的晚霞映红了一切。自从来到基地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径,不知道上面现在是什么时间,感觉在这里时间都粘稠了,过得非常慢。难道这个叫“星”的人也在组织里? 如果组织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同步,那么现在外面的时间也是傍晚五点,昨天是冬至日,是一年中白昼最短的一天,他能看到晚霞映红天空,说明现在一定是在东京。如果组织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不同步,那么他一定是在地球的另一面,美洲,因为其他时区的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看到红色晚霞。雪莉在想,他说这样的话究竟为了表达什么意思?难道仅仅是开个内涵丰富的玩笑? 或许是想太多吧……雪莉下意识地抓了抓滑到肩头的风衣,却突然战栗地撒开手,这件衣服的手感很柔软,重量不轻,有毛呢的成分,也许还混纺了蚕丝,粉色嫩得晃眼,仿佛带着一点荧光,属于时尚潮人所衷爱的风格。想起琴酒说“光着腿穿更性感”的表情,雪莉立刻把它脱下去,走到废物回收箱旁边,掀开盖子。这时,衣兜里的平板电脑又响了一声。她掏出来看看,发现是“夜”在说话: 夕阳很美,不是么。 雪莉惊讶于这句话,这说明什么呢?姐姐此刻就在基地?或是藏身于地球的另一个角落? 雪莉立刻输入一行字:是啊,只是不知夜与夕能否共存?(你是不是也在基地里呢?) 很久不见“夜”的回话,雪莉落寞地回到宿舍,心里在想,姐姐什么时候这么不着调了,八成是认错人了。被夕阳染红的世界,虽然美丽……对雪莉来说却是一种悲伤的色彩。 第二天一早,工藤新一提着两大袋食品和药品,敲开了二楼出租房的门。明美打开门的瞬间,看到他,有些不知所措。工藤笑着说:“睡了一觉,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呢,怎么样,伤口还疼吗?肚子饿不饿?” 明美支吾着说:“还好……” 工藤拿出两袋方便面到灶炉前去煮,动作娴熟得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还一边煮面一边说:“对不起啦,我不会做饭,只会煮这个,将就吃一点吧。” 明美说:“其实,不用……” “不用客气,诸星大那个人很少求别人,这点事我还是能应付得来,再过两分钟就可以吃了,你要加荷包蛋吗?”工藤转过身来,一脸笑容可掬。 “喔……放个吧。” 工藤从手提袋里掏出一只鸡蛋,磕开,放进锅里:“现在是加蛋的最好时机,面不会馕,蛋也不会老。” 明美很无语,虽然知道他和诸星大的关系是上面安排的,而且他是个天真大男孩,但总觉得有点别扭。面熟了,工藤把它盛到一个平口碗里,放到桌上,一颗浑圆的荷包蛋躺在金黄色的面条中间,还有一些蔬菜,看起来很有爱的样子。他看看手表,笑着说:“时间刚好,我去上学了,你慢慢吃吧。” 明美说:“谢谢你……不过,这种事我自己做就好,下次不用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住的地方离这边很近,不过我就要搬走了,也不能照顾你多久了。”工藤拎起书包,走向门口,忽然转过身来,表情变得严肃:“对了,楼下卖铜锣烧的老板是这间屋子的房东吧?” “是的。怎么……” 工藤说:“他好像有偷窥癖,注意挂窗帘。” 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原来是说这个,搞得明美怪紧张的:“没关系吧,从楼下往楼上看,顶多看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再说他还要照看店面不是么。” 工藤摇摇头:“你看见楼下拐弯处防止交通盲区的那个转角镜了吗?他可以通过它,看到楼上的一举一动。” 明美心想,没错,经过折射后光线可以到达二楼,如果再有一个望远镜就可以看清楼上的人脸了。 工藤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广田雅美小姐,你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租房子呢?我很好奇哟。” 没等明美反应过来,工藤就拎着书包走了。当明美意识到他怀疑她是反卧底后,她急忙打开门,重新审视这个高中生的背影,他用一边肩膀扛着空扁的书包,吹着口哨走下楼梯,走到街道的拐角处,消失不见。 工藤新一一手插着裤兜,一手勾着扛在肩上的书包带,走过街道转角,走路的动作有点故意扮帅,突然身后有人用木棍敲击他的脑袋,他顿时晕倒在地。 在城市的黑暗角落里,宫野明美捂着受伤的腿,在煎熬中等待。不久,一辆黑色保时捷开过来。宫野明美抬起头,用手臂挡住刺眼的车灯。 保时捷里走出一个高挑的男人,一头长发鎏金般耀眼夺目,伴着一个撩头发的动作,他看着宫野明美得意地一笑:“3681,你是想用那个小鬼的命换诸星大的命吧?” 宫野明美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伤口因为过度走动又被撑开,鲜红的血迹透过包扎的绷带,有向下流淌的趋势,看上去情况不妙。刚走这么几步,她就喘粗气,说话也有些吃力了:“诸、诸星大很狡猾,既不露面也不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找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来给他打前站。” 琴酒不屑地笑了笑:“哼。那个高中生解决了么?” “已经解决了,尸体已经被警方发现了。” 琴酒冷酷地说:“诸星大,还是要死。” “我明白。不过,现在能不能找到他还是个问题。” “我已经知道他在哪儿了。” 宫野明美突然浑身一悸,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琴酒转动眼珠,注意到她的表情:“嗯?大概你还抱着跟他远走高飞的幻想吧?” 宫野明美转过脸去,忿忿地说:“呸,当然不是,我当初假装忘记服用避孕药也是迫于无奈,就是为了让那个狡猾的家伙对我完全放松警惕,如果他稍微好对付一点,我也用不着去堕胎了,害我用了许多抗生素,抵抗力变弱……” “那就好。”琴酒扯起嘴角,邪恶地笑起来:“你最好把那些所谓的fbi看透,他们都是无情无义的伪君子,他现在正在用广田雅美的账号在rus上勾搭你妹妹雪莉。”琴酒说到这儿,语调明显变得醋溜溜的:“我倒要看看像他那种娘娘腔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网上泡妞。” “这么说……你现在还不知道他人藏在什么地方?”宫野明美虚弱地问。 琴酒看看她:“很快就会知道的,下一步,你就……”他蹲下去,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直起腰,问:“懂了吗?” 宫野明美气喘吁吁地点点头,脸色苍白如纸:“我明白了。” 琴酒撩了一下头发,潇洒自如地走向保时捷。这时,听见宫野明美在身后虚弱地说:“琴、琴酒……能不能……载我一程?” 琴酒正要打开车门,回头看看她,还有那条被血完全浸湿的绷带,他抛去一个非常嫌弃的眼神:“不行,车怕被弄脏。”说完,兀自坐上车,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当工藤新一醒来时,天色已经漆黑,发现自己躺在一条人迹罕至的陋巷里,身体变得异常短小,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侏儒,掏出化妆镜看看,幸好脸也变小了,年龄仿佛退回到小学生。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工藤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去投奔阿笠博士。然而第二天,工藤又溜回二楼的出租房查看,发现“广田雅美”已经不在那里了。 与此同时,诸星大的邮箱里收到一张照片,是一个面色苍白的长发女人,脸庞和宫野明美如出一辙,可是,在额头的正中有一个被子弹射穿的血窟窿。 诸星大一时难以自控,失声痛哭。当他镇静下来之后,抱着一点点侥幸,希望这是组织想要骗他现身的诡计,于是他紧急联络工藤新一,却怎么都联络不上。 一幕精彩的演出即将上演。 主持人是名模出身的大美女,艾达贝基,白金色的长发,巧克力色的皮肤,妩媚的身段,性感的嘴唇,配上一袭水蓝色钻石镶嵌的华丽晚装,美人鱼一般的惊艳出场,赢得台下无数观众的青睐。 服务生端着各色饮品来到前排几个贵宾桌位旁。伏特加在鸡尾酒和饮料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选了一杯饮料。当他转过头来,发现琴酒盯着台上看出了神。 “大哥,大哥……”他顺着琴酒的视线看过去:“你要喝什么呀?” 琴酒呆呆地回答:“鸡尾酒。” 伏特加仔细端详台上的那个女人,不由自主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这个类型和之前那个类型毫无过渡的说,大哥的口味怎么突变了,哦不,应该说这才是正常的大哥啊……” 坐在旁边的苦艾酒妖媚地笑着说:“这女人是菲、英、俄三国混血,祖辈父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世不一般哦。她喜欢混迹娱乐界,走t台,当主持人,客串电影里的惊艳角色。lyn的老总劳伦斯曾经是她的绯闻男友,还和小鲜肉胡德有过一段凄美短暂的恋情……” 琴酒饶有兴致地一笑:“呵。你还挺了解她的嘛。” 苦艾酒说:“那当然啦,她曾经跟我抢过戏嘛,虽然没有抢过我,不过我总得知道她的底细,做到知己知彼。”她说着说着,在桌子底下抖掉一只鞋,光着脚去蹭琴酒的小腿:“怎么,你对她感兴趣?要不要……我帮你牵个线?” 琴酒换个坐姿,躲开她的撩拨,往烟灰缸里弹掉一截烟灰,不屑地一撇嘴:“你只要待在那儿别来碍我的事就行了。” 苦艾酒的脚丫子擎在桌下,语气里带着醋味儿:“好啊,那就要看你的本事咯,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她是个软硬不吃的棘手货,甩也是很难甩的哦。” 琴酒接过服务生端来的鸡尾酒,目光一直盯着台上,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我只是对她那边的颜色有点好奇罢了……” “哼。”苦艾酒叠起大腿,把脸扭到另一边去喝酒。 第272章 [真人剧]matche10 阿笠博士宅邸。 工藤新一身体变小后,看起来一直闷闷不乐,特别是听到“广田雅美”已经被组织杀害的消息后,情绪似乎更加消沉了。他穿着儿童版的居家服,捧着一只很大的成年人用的茶杯,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孤单而又可怜。茶几上放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图像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出是广田雅美本人。 阿笠博士走过来:“新一啊,振作一点吧,看到了照片不一定就代表看到了真相啊。” 工藤点点头,低声说:“是的,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我总觉得这里面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阴谋。” 忽然,座机电话响起来,阿笠博士赶紧去接电话。 工藤心想:一枪爆头,这倒是琴酒惯用的杀人手法,只不过,琴酒之前放了她,又突然把她杀了,这就有点说不通,如果是出于黑暗组织内部的什么恩怨就不得而知了。要是广田雅美真的死了,那么展开调查的线索又没了,只剩下诸星大,他现在又回不去组织了,唉。 阿笠博士接完电话回来,工藤立刻问道:“怎么样,诸星大警官的航班到了吗?” 阿笠博士说:“是啊,我这就去接他,你也一起去吧?” 工藤摇摇头:“不行,机场人太杂,不能让黑暗组织的人看到变小的我和诸星大在一起,这样就等于暴露了工藤新一尚在人间的讯息。阿笠博士,拜托你把他接过来。” 阿笠博士说:“唔,好的。你就在家里等着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工藤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想:诸星大都回到日本了,说明他对广田雅美的死也有疑问。也许,黑暗组织就是为了引他露面,他这样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可见对广田雅美还真是上心了。唉,不知我的兰兰酱现在怎么样了……工藤跳下沙发,走到窗前,踮着小脚丫郁郁地向窗外望去。 平安夜,天上下着簌簌的小雪。 为狂欢夜准备的礼物已经齐备,巨大的圣诞树立在大厅正当中。从观光电梯上可以看到树枝上面挂满了礼品盒,彩画彩纸贴满玻璃墙壁,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雪莉穿着那件荧光粉色的毛呢风衣,低着头阴郁地站在电梯里,透过玻璃罩子,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地下降。 不久,电梯停在b12层,下了电梯,面前一扇黑色的水晶门打开,就像进入了奇异的科幻世界。雪莉跟着公鸭嗓机器人的指引,走向黑色建筑的深处。 两扇合金大门自动开启,雪莉微微抬起眼睑,被门中的空间摄得一惊。这个地方她来过,但是印象里没有这么开阔,除非是记忆出了错,如此精湛的建筑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更改的。 雪莉攥紧插在衣兜里的双手,咬紧牙关,走进去。她在风衣的里面,穿了一件白大褂,只露出一条很窄的边缘,白大褂以下罗露着一双纤细的小腿,脚上穿着带毛球的雪地靴。 走进建筑的内部,她看见了一头长发的琴酒,第一次看到他没戴那顶窄檐礼帽的样子,露出整张脸,头发洒在沙发靠背上,光亮如水,顺滑如丝。 他的内眼角很尖,眉毛淡如烟柳,仔细看看是浅棕色的。黑色皮衣没有系扣子,胸肌和小腹都只露出一侧,另一侧在衣襟下盖住,黑色长裤下一双金色皮鞋直接踩在纯白沙发上,一条胳膊搭在长长的腿上,手大且纤细,指端夹着一根如影随形的stars……雪莉看见他的烟,神思飞转,心里想,他对这种烟还真是一往情深呵。 雪莉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目光波澜不惊。 琴酒说:“你竟然主动来了,我很感动哦。” “琴酒殿下……” “不用说敬语哟,宝贝儿。” 雪莉顿了顿,接着说:“我有一个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 琴酒觉得越来越有趣了,不由坐起身子,聚精会神地听她说。 雪莉几乎被这扑面而来的*烤化,赶紧话锋一转:“但是……” “但是?”琴酒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挑起眼睛看看她:“你是来和我谈条件的吧?听说你不肯和同事们合作,到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做。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雪莉……” 随着雪莉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嘴角一下就扯到八沟去了,眼神里流露出十足的下流与贪婪,就好像乌鸦看见了肥肉,大灰狼看见了小白兔。雪莉插在兜里的双手已经被汗水濡湿,尽力地压抑着七上八下的心扉。她知道不该跟这种阴暗的人渣谈条件,就算他口头答应,过后也可能会反悔,但是已经无计可施了。 “我就是来找你谈这件事的,你的实验似乎遇到了一个解不开的谜题呢,看来是很难继续进行下去了。” 琴酒用手撩了一下垂感十足的头发,欲盖弥彰地笑了笑:“那个啊,无所谓啦,我有的是时间和耐性……” “真的是这样么。” 琴酒吸了一口烟,眼珠转了转,好像在暗暗盘算着什么,装腔作势地回答:“嗯。” “那好吧,打扰了。”雪莉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等等!” 不出所料,雪莉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他那略显迫切的声音。雪莉停下脚步,听见他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的呲啦声,浑身惊悸地打了个冷战。 琴酒脚上那双金色的软皮鞋踩在洁白的长毛地毯上,就像一只慢慢接近猎物的老虎用厚厚的脚掌小心翼翼地踩过草丛,一点声音皆无,不久,他说话的声音已经靠近雪莉的耳畔,随着一阵低低的喘气声,他俯下身来,双手放在雪莉的腰两侧:“既然来了,不妨说出你的条件吧,不过,你要不要先听听我的条件?” “好,你说吧。”雪莉竭力控制着颤抖的呼吸,不希望暴露自己的底牌。 琴酒说:“全力推进实验。” “这要看你以怎样的态度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琴酒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呵呵,反正那是‘酒厂老板’的指示,跟我个人毫无利害关系,其实我真正的条件是……”他贴在雪莉耳朵上,轻声说了几个字。 雪莉的脸颊顿时红起来:“那、那种事你不是可以一手遮天吗,我好像……无法决定吧。” 琴酒笑了一下,说:“我保证不会再摁错按钮了。” 雪莉别过头去,赧然地说:“那、那好像并不是重点吧……” 琴酒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了,声音也变得猥琐:“你是故意穿成这样过来找我的吧,是不是现在才开始了解到我的好处,真是个后知后觉的笨女人,趁着我对你的兴趣还没有完全消失……” 雪莉冷冷地说:“你打算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我开出的条件么。” “呵呵,怎么会。”琴酒立刻停止撩拨,故作潇洒地撩了一下头发,笑了笑:“好吧,那就说说你的条件吧,虽然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雪莉说:“我要在圣诞夜见到我姐姐。” 琴酒用手指轻轻触了触太阳穴:“啊啊,本来想给你一个圣诞夜surprise的……既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不妨告诉你好了,我的确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面找到了一个女人,不过,她为了演苦肉计骗过fbi,故意把自己的腿扎伤了,估计现在正躺在某个私人诊所里面接受治疗……” 雪莉猛然转过身来,近距离地和琴酒面对面,深邃的眼眸似乎能把人心里所想的事情一眼看穿,大概没有人敢这样直视他的眼睛。雪莉的瞳孔顿时紧缩,惊惧而又战栗的神色,让对面的男人无端地增添许多征服欲。 雪莉激动地说:“我姐姐真的还活着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她死不了。”琴酒双手从上到下用一种可以承受却略微令人疼痛的力道抓了抓雪莉的腰部轮廓。他用一种懒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说:“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外面透透气,关在这个地方都快要发霉了吧……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这件衣服实在太适合你了……” 雪莉紧急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慢慢游走的刻骨铭心的耻辱,内心咆哮挣扎却一动都不敢动,心里在想,希望到时候有机会逃出他的魔爪,可是,姐姐受伤了,该怎么办……雪莉躺在雪白的毛绒沙发上,耻辱的身躯在泪水中轻颤。 “你刚才说的完全由我一手遮天的意思是希望我这样对你的吧?哼哼哼哼……” 天空飘着细细的雪线,气温很低。 黑色保时捷平稳行驶在快车道上。 雪莉在一阵朦胧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车后座,琴酒亲自开车,伏特加坐在副驾驶。一股浓浓的烟味钻入清醒之后的雪莉的鼻孔中,她呛得咳嗽两声。琴酒从倒车镜里看见她醒了。 “这是哪里……” 伏特加屁巅地报告:“大哥,她醒了。” “嗯。”琴酒把车窗降下一个小缝,把半截烟蒂弹出车外。 天空阴沉沉的,可是雪莉的眼睛还是有点适应不了自然光的刺激,自然光中的有害射线在阴天并不能被乌云遮住,相比之下,还是基地的人造阳光更舒服,并且不会晒坏皮肤,也不会因为在阳光下看东西得白内障……雪莉晃了晃混沌的头颅,坐起来,心想,他们这是要带我去见姐姐吗? 琴酒说:“你醒了。” 雪莉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紧身衣,原来自己真的成为黑暗组织的一员,现在跟他们是一丘之貉,也穿上了黑色的衣服,想想这件衣服是怎么穿到自己身上的,浑身上下就有种不适感。 她带着一点讽味的语气说:“你还算有点信用啊,琴酒。” 琴酒咧开嘴角:“礼尚往来嘛,收了人家的大礼,怎么好意思不拿出点诚意来呢。” “你……”雪莉在心里暗暗骂他卑鄙无耻,大概都已经写在脸上,被琴酒在倒车镜里看出来了。 “呵!” 伏特加一路上埋怨,圣诞节不能去参加狂欢派对,最爱吃的烤火鸡也泡汤了,我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当电灯泡啊,唉…… 第273章 [真人剧]matche11 与阿笠博士一同走进家门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成年男子,皮肤略黑,骨骼强健,目光犀利,长相英俊。与描述中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自来卷的短发遮盖在一顶灰色绒线帽子下面,前面露出一绺头发,挡着右边的眼睛,大概那只眼睛习惯眯着,两眼看起来不一样大,有点影响美观,所以才用头发遮挡,这说明他确实是个狙击手。 工藤站在门口,抬着头,失神地望着这名忧郁型的男子。对面的男子也略微低着头,沉默地审视这个孩子。 阿笠博士惊讶地问:“怎么,难道你们没见过面吗?” 过了一会儿,诸星大很不客气地走进房间,右手揣在一侧的裤兜里:“嗯,还是第一次看到目光如此犀利的少年呢。博士,你确定这孩子不是组织派来假扮工藤新一的反卧底吗?” 阿笠博士挠挠头,支吾着:“啊?这、这怎么可能嘛……” 工藤的目光由犀利变成崩溃,心想,什么嘛,作为一个fbi说话这么直截了当,还很无视小孩子,够臭屁的。不过,他的头发…… “大哥哥。”工藤装成可爱小正太的本事也是与生俱来的,他伸出一根小手指头,指着诸星大的右手,说:“你的右手,是习惯揣在兜里吗?” 诸星大刚才还是扭着头看他,听到这里,忽然转过身来,好像魔术被小鬼揭穿了一样地尴尬而又惊异,不过这个情绪一闪即逝,很快目光就变得比刚才平和许多,他笑了一下:“嘿,工藤新一,果然是你。” “嗯。”工藤点点头:“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诸星大说:“对,是习惯。” 工藤心里却说:不对,不是习惯。那是为了养成左撇子的习惯而刻意把右手管束起来的一种方法,他以前绝对是个正常的右撇子,可能是因为要隐藏某种身份,必须要变成左撇子。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右手是专门做一项特殊的事情,必须看管好右手的指纹,所以习惯性地走到哪都揣着兜。 “诸星大哥哥,果然是你,美国联邦调查局的银枪。” 诸星大笑了起来:“哈哈,好吧,既然我们都彼此确认完身份了,那么就不需要再互相戒备了。” 工藤说:“抱歉,同是被黑暗组织迫害的人,谨慎行事也是被逼无奈的。” 阿笠博士笑着说:“对呀,还是谨慎一点好。” 诸星大说:“那你们现在做好以后的打算了吗?” 阿笠博士说:“只能给新一的学校发一份休学函,说他被邀请到外地协助警方办案了。然后换一个名字,重新上小学,就说是工藤家的远房亲戚,暂时借住在工藤家里。” 诸星大说:“那不行的。” 阿笠博士问:“怎么?” 诸星大说:“那样就等于告诉组织,工藤服下了aptx4869,明美的性命就没了。” 工藤的瞳孔顿时放大:“你是说……广田雅美还活着?” “广田雅美也就是宫野明美,我的前任女友,她实际上已经被我收编到麾下,是我派到组织里的‘反反卧底’。” 工藤说:“原来我是被她变小的?” “确切地说,是她给你吃下了一种代号为aptx4869的药,这种药是她父亲一直致力研制的药品,可以让人的细胞逆生长,年龄回退。” 工藤说:“还以为是被琴酒那伙人袭击了。” “琴酒啊,他现在大概还蒙在鼓里吧。” 工藤说:“可是我的身体如何才能变回去?” 诸星大说:“那个,要等到组织的实验有了新进展。据我所知,他们目前只停留在年龄回退的研究阶段,并没有让细胞快速增殖的能力。” 工藤和阿笠博士互相看了看。 诸星大说:“不过,最近的调查报告说,有一位科学家被吸纳到组织里,他是众望所归的人物,如果他肯和组织合作,相信不久的将来……” “什么不久的将来!我是问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工藤突然间情绪变得很激动:“我现在的心情,我现在的心情,你们这些人是不会理解的!” 诸星大欠抽地笑起来:“呵呵,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完全了解啦。就算你没有被变小,你还是比我小十岁,我怎么会不了解热血少年的心情,你是怕在你变小的这段时间里,你的青梅竹马会移情别恋吧?哥哥告诉你哦,所谓的青梅竹马就是一生一世都不会背叛对方的恋人,如果半路抛下对方另寻新欢,都不算什么真正的青梅竹马呢,所以这也是一个考验对方的好机会。” 工藤对他事不关己的神情怒目而视:“可恶!” 诸星大摸摸他的头:“别着急嘛,小朋友。接下来,我要跟你策划的这个方案,就是拿我的命来换取一个深深扎入黑暗组织内部的楔子。” 忿忿不平的工藤听到这句话,突然平静下来:“拿你的命?” “对。如果有必要,我的命随时都可以献给‘和平’。” 工藤问:“你是说,黑暗组织的行动会威胁到世界和平?” “是宇宙和平。” 工藤笑了笑:“嚯,这个话题有点扯吧。好吧,就当作你是疯子、我是傻子,不妨听听你的高论。这个楔子,是指你的女朋友宫野明美吗?” “不。”诸星大转过脸去,看了看阿笠博士家里的酒柜:“是……基尔酒。” 基尔酒? …… 雪花纷纷下落,在空中飞扬、旋转。 一座写字楼的窗户敞开。寒冷的空气从外面灌进空旷的室内,偶尔飞入两三片好奇的雪花。 琴酒站在窗前,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向对面的大楼望去,稍微调了调焦距,然后把望远镜递给雪莉:“就在那里,你自己看吧。” 雪莉透过高倍望远镜,看到姐姐躺在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些药瓶。一个白色的垂帘拉在门口,挡住破旧的墙壁和桌椅。 宫野明美好像很倦怠,一直昏睡不醒。 雪莉惶惑而焦急地问:“姐姐她、她为什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琴酒说:“没有,她是刚做完手术,麻醉剂还没过劲儿呢。待会儿医生会进来唤醒她。” “哦……”雪莉点点头。 伏特加站在门口放哨。 雪莉说:“我要等着姐姐醒来,再看她一眼。” 琴酒说:“那大概要等十五分钟左右吧。我出去抽根烟,你可别到处乱跑。” 雪莉说:“我穿着这件衣服,跑到哪都会被你抓回来不是么。”她知道这件紧身衣里肯定安装了跟踪仪。 琴酒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并没有点燃,回头对她说:“你知道就好。” 雪莉注意看了看那支烟stars黑标,焦油量最低的一种,在他手里总是燃到一半就被掐掉,他一定也迷信“烟抽头三口,活到九十九”的说法吧。 琴酒出去了。 雪莉浑身上下顿时放松许多,还以为他不会履行诺言,没想到他真的带她来见姐姐,只是距离有点远,没办法和姐姐取得联络,不过,这样已经够了,只要知道姐姐尚在人间,就还有奋斗的动力。 雪莉注意到镜头里的那挂白帘被人拉开,一个男人走进房间,拍了拍姐姐的脸,姐姐的头开始晃动,不久睁开了眼睛,然后她跟那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掀开被子,看看她的腿,对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出去了。 宫野明美扶着床头,吃力地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不知给什么人打电话。 雪莉想起自己的手机,在进入基地之后就不见了,一定是在昏迷的时候被组织没收了。此刻,她多么想和姐姐说话啊,滚烫的眼泪肆虐地从眼眶中涌出,她空握住拳头,放在嘴边,就像对着电话的另一端,情不自禁地说:“姐姐……我在这里啊,是我,志保啊……” 于此同时,琴酒在门外接了一通加密电话,是所谓的“酒厂老板”打来的,他是给琴酒传达月球作战部的一部分绝密计划,然后又通知琴酒,诸星大已经回到日本,化名冲矢昴,目前还未能确定,所以对于有污点宫野明美,必须严格监视。 琴酒说:“我知道了。她怀孕是确有其事,堕胎也是显而易见的,没什么啦,她不过是个基层成员,就算倒戈到fbi那边,也没有什么情报好泄露的。” 那位先生说:“你可别忘了,她是宫野厚司名义上的女儿。” 琴酒立刻惊觉地睁大眼睛:“你是说……她可能有那种药?” 那位先生说:“那倒未必。总之注意她就是了。另外……那个雪莉酒……” 琴酒微怔,然后故作轻松地说:“放心好了,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雪莉酒唯一的心愿就是见到姐姐,是个很简单的小女孩儿……” 那位先生打断他的话:“她身上汇聚了宫野厚司的智慧和那个人的狡诈多端。” 琴酒叼着烟,扯起嘴角:“……还有艾莲娜漂亮的脸蛋。好啦,我知道啦,对付几个女人,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吧,要不然,你把这件事交给苦艾酒,我到乐得清闲呢。” 那位先生说:“苦艾酒的确有接管你的基地的意思。不过,我不会允许的。” 琴酒听到前半句话时,突然愣住,听到后半句话时,才又恢复了刚才的从容:“哼,你这是鞭策我呢还是威胁我呢,老板?目前你最可靠的手下,我琴酒也算是一号吧,再这样试探盘诘的话,可就没人给你干活喽。” 那位先生说:“总之诸星大回归了,你总要有个心理准备。” 琴酒说:“嗯。” 电话挂断,琴酒看看通话时长超过五分钟,可嘴里的这支香烟却出奇地耐燃。他夹着烟蒂,仔细看了看,发现烟嘴的过滤器有点奇怪,捏了捏,发现里面有个硬芯。鉴于伏特加酒站在身边,他没有揭穿这个过滤器中隐藏的猫腻,把这支特殊的烟蒂□□了笔管型的随身烟灰缸里。 十分钟后,琴酒推开门,看见雪莉老老实实地站在窗前,他的嘴角顿时咧开,眼里露出一种对她刮目相看的神情:“哼,雪莉……” 雪莉转过身来,问道:“姐姐的孩子,生下来了么?” 琴酒淡笑着说:“那就不得而知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心里却在说,你这是明知故问啊,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骗得过我么,雪莉。 雪莉跟着琴酒和伏特加走出写字楼,坐进黑色保时捷里。路过一些街边店铺的时候,雪莉转头看着橱窗里的新品时装。她发现一路上琴酒都没有抽烟,心里忐忑极了,为了掩饰这一点,她忽然看着车窗外,说:“那个包包好漂亮,可以买给我吗?” 琴酒听到后,心里稍微有点讶异,连忙踩了下刹车。不喜欢扎安全带的伏特加哐当一声额头磕在驾驶台上,他摸着额头说:“大哥……” 这时,琴酒已经把车靠边停下,并下了车。 “啊?”伏特加赶紧也跟着下车,听见琴酒在问:“哪个?” 雪莉走到橱窗前,给他指了指:“这个。” 伏特加走过来一看,妈呀,lv~~ 琴酒扯起嘴角:“哼,在这等着了。伏特加,你跟她进去一下。” “额?呃……”伏特加掏出一张卡,跟在雪莉的后面,被推拉玻璃门又撞了个头昏眼花。 第274章 [真人剧]matche12 圣诞夜格外安静,安静得有点蜃人。凯特博士的身影被黑夜所掩盖,他悄悄走出宿舍走廊,按下电梯,直抵b12层,琴酒的个人住所。 双层黑钢玻璃门感应到热能,自动打开。凯特博士的眼镜在一抹微弱的光线前发出刺眼的光亮。 琴酒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部笔记本电脑,身上穿着柔软的深蓝色睡衣,烟灰缸里插着许多半截的烟蒂。 “什么事啊,凯特博士,圣诞夜都不让我休息一下。” 凯特博士宽厚的肩膀在琴酒抬起头来的同时,战栗地耸了一下,双腿有点微颤:“是、是因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向您报告,对不起啊,琴酒殿下。” 琴酒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撩了一下长发,顺势将修长的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说吧。我听着呢。” “我发现、发现……这些日子雪莉酒总是和那几个年轻科学家一起进进出出的,好像在密谋着什么。” 琴酒刚刚并没有正眼看他,听到这里,眼珠忽然转动,盯着他黑暗中的脸颊,看了半天:“啊啊,是么。丹尼尔知道吗?” “丹尼尔博士也知道,但是我跟他说了,他叫我不要多事。” 琴酒笑了一下:“哼。你这算是越级来打小报告吧。” 凯特博士立刻摆了摆双手,连忙解释道:“啊不不,不是的,我是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才……” “哼,对啊,风起于青蘋之末,往往一些看似细微的小事情,说不定会引出大乱子。”琴酒举起沙发靠背上的那条手臂,指尖轻轻夹着一支烟,他把它熟练而又自然地放在嘴唇上,吸了一下,又将红色的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你做得很好。我该怎么嘉奖你呢。” 凯特博士小腿微微打战:“不用了,不用了,这是我分内的事。” “好。我知道了。” 凯特博士弯下身子向他鞠个躬,然后转身离开,这时听见琴酒又说: “凯特博士。” 他赶紧转过身来:“啊是!” 琴酒说:“盯着那几个‘年轻科学家’。” “是!”凯特博士又深深鞠了一躬,离开了。 琴酒的笔记本电脑待机黑屏,诺大的空间里完全黑下来,他在沙发上阴森地笑了笑:“哼哼……雪莉……” 城市的住宅区。 狂欢夜过后的早晨是一个白雪皑皑的晴天。这样的好天气也给人带来十足的好心情。 工藤穿着睡衣爬上阿笠博士的高耸到屋顶的书架,看见一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这是一整套曾获日本推理小说大奖的江户川乱步奖的全系书。它的旁边还有一套福尔摩斯系列侦探小说,作者是鼎鼎大名的柯南道尔。 工藤的脑筋灵光一闪:“啊,有了。” 阿笠博士推开门,没有看见人影,只看见个云梯,举头一看,工藤新一坐在云梯上,把阿笠博士吓了一跳:“哎呀,新一,你怎么爬那么高,可别掉下来摔着。” 工藤俯脸对阿笠博士说:“博士,这些书都是你年轻的时候喜欢看的吧?” “嗯。那些书很不错哦。对了,新一,小兰刚刚打电话来,问你在不在我这里,我说你没有来过,她好像很失望啊。” “是啊。圣诞节只发了一条简讯给她,是有点冷落她呢。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没法子。对了,博士,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变回17岁少年的声音呢?” “唔……那需要用一个变声器来实现,也就是说,你只能在打电话的时候用啊。” “可以的,拜托你赶快帮我研制出来变声器吧,怎么说也要给小兰打个电话,叫她安心。” “好的。对了,新一,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工藤成竹在胸地笑着说:“嗯。从今以后,我就叫江户川柯南了!” 阿笠博士说:“江户川柯南?是江户川乱步和阿瑟柯南道尔的名字的组合吧哈哈哈……” “是的。我的身体虽然变小了,但是头脑依旧很灵活。对了,博士,那位大哥哥走了吗?” “已经走了。他说,比起你,他更适合住在工藤家里,所以一早就带着行李去了你家。” “什么嘛,一点也不见外,真是把自己当熟人了。呵,呵。” 阿笠博士说:“新一,快下来吃早饭吧。” “好的,马上来。” …… 午后与库拉索之约,地点定在一个废旧蒸汽厂的工房附近。该地址位于山区当中的平地,非常之隐密,盘山道因为被大雪封住了,绕山行驶的话,开车需要三个小时左右,琴酒的老爷车则需要三个半小时。 朗姆酒和琴酒同为那位先生的左膀右臂,两人之间不免产生内部互斗。圣诞节当天,朗姆酒向组织报告称琴酒这条线上的人出现了内鬼,已经查出证据确凿的有三人,待定的有两人,这个名单加上绝密封条由库拉索传达给琴酒,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肃清组织内部的noc。 伏特加坐在琴酒的车上,心里在想,老大怎么把车开这么慢,约会迟到不是他的风格啊。正想到这里,琴酒却在两座山的交汇处把车停下了。中午吃完饭之后就往废旧厂房这边赶路,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红彤彤的夕阳在两座山的交接口中央,露出完整的大红脸,一路上好像在跟人玩躲猫猫的游戏,这下总算看见了它的全貌。 琴酒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静静地坐在车里,望向窗外的夕阳。伏特加坐在旁边,心里好奇,却不敢问。憋了十来分钟,他再也憋不住了,开口说话:“大哥,你在想什么呀?” “唔。”琴酒嘴里叼着烟,含混地应了一声,半天才回答:“我在想,内鬼怎么会那么多……” “朗姆酒真是多事!好好做自己的工作不就完了,干嘛命令库拉索纠察大哥手下的内鬼呀!”伏特加愤愤不平地说。 “这恐怕不是朗姆酒一个人的意思。”琴酒幽幽地说。 伏特加转过脸来,张了张嘴:“啊?” “感觉,boss对我的信任好像与日俱减,才授意朗姆酒来调查我的手下。听说这个库拉索是朗姆酒的一条忠犬,主要负责盗窃情报这样的艰巨任务,之前在中央情报局和中央警署做过卧底,盗获了一系列noc名单和有用资料,不久之前经过千难万险才回到组织。” “这么说,库拉索和大哥不在一个级别上,组织却安排你们直接见面,这不是很不公平吗?而且一旦库拉索叛变了,大哥的安危也很难保全啊。” 琴酒说:“那倒不至于。组织本来是安排苦艾酒和库拉索去接头的,但我讨厌苦艾酒碍事,就没有派她去,亲自来了。” “原来如此啊。”伏特加听到这里,仿佛更加不明白了:“那……大哥既然不是怕库拉索那边有诈,为什么把车开这么慢,故意迟到啊?” 琴酒笑了笑:“这段时间太忙,都腾不出一个空闲时间好好想一想,我刚刚只是想到了一件事,那个烟蒂会不会……” “烟蒂?” 琴酒自顾自地摇摇头,笑了一下:“不可能,不可能的……”说着,他踩下油门,汽车继续向山区里驶进。 伏特加一头雾水地搔搔后脑勺——大哥究竟在说什么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优柔呢。 四点一刻,琴酒和伏特加抵达约定见面地点。四处无人,但琴酒在直觉里有人在暗中看着他们,果然,一个魔鬼身材的女人出现在落日余晖之下。她背着夕阳的光线走向他们,走路的姿势生硬而韧劲十足,一看就是专门完成艰巨任务的身负绝技的一流干将,当然,以琴酒眼力肯定也会把她的床/技判断得八、九不离十。 伏特加延后的大脑神经总算给了个反应,紧张兮兮地说:“喔,大哥,有一个女人朝这边来了!” 琴酒说:“看见了,下车。” “唔!”伏特加下意识地摸着怀中的枪,从车里走出。 琴酒也在风衣兜里把枪口对准前方,准备好,从车里走出。 库拉索不但有魔鬼般的身材而且还有一张天使般的脸孔,微微卷曲的银色长发,近乎透明的淡蓝色眼球,都与那位三国混血的名模艾达贝基有得一拼,她在离他们五米远的地方站定,说:“你就是琴酒?” “不错。内鬼名单,给我吧。”琴酒咬着一支未点燃的烟说。 “三个证据确凿,两个待定。” “先说那三个必须死的人吧。” “黑啤,白烈,雷司令。” 琴酒深深运气:“好,我知道了。” “需要我把他们在中情局的真实资料给你看看吗?” “不需要,有句话说‘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反正组织不是我一个人的组织,老板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好了。” “琴酒,你有情绪,老板早就知道了,注意一下吧。” “我有情绪是正常的,这种烂工作,没有情绪才不正常呢。” “呵呵,说的也是。” “怎么,你也有情绪吗?如果你也有,跟我私奔怎么样?” “我是朗姆酒的人,你可别忘了。” “那有什么关系,追溯到上面,我们都是从一个酒槽子里流出来的,也许早就该搞个联谊派对,说不定现在就不会出现这种内斗了。” “呵呵,不和你瞎掰了。剩下的两个人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嫌疑很大,就是波本和基尔。” 琴酒的眼珠一滞:“波本?基尔?” “怎么了?” “没怎么……”琴酒似乎比刚才来时精神放松许多,垂下头,露出难得一见的欣慰笑容:“哼,我知道了。”他心里在想,看来那支烟蒂是唯一的,这样就对了,雪莉,你总不会傻到那种程度,害我瞎担心一场…… 琴酒转身走向保时捷,举起一条手臂,向库拉索示意:“我走啦,谢谢你帮我查出内鬼手下,改天有空我请你喝酒。” “不客气。”库拉索正要向他挥手,忽然手机响起来,她连忙掏出来看,是朗姆酒打来的,于是立刻接起。 琴酒和伏特加也听到了手机铃声,满腹狐疑地转过身去,发现库拉索的神情有所变化,挂掉电话后,她说:“等一下!琴酒殿下!” 琴酒拿下叼在嘴里的香烟,这个动作让身边的伏特加很介意,印象里大哥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把烟叼在嘴里而不点燃,从嘴里拿出未点燃的香烟这个动作,则是事情到了关键的时刻,必须严肃对待的一个肢体语言。 琴酒问:“怎么了?” 库拉索跑过来,说:“组织命令你秘密处死雪莉酒。” 琴酒愣了一下,故作镇静地问:“理由呢?” “理由没有说,但我想你心里应该明白吧。” “嘁!”琴酒欲盖弥彰地转过身去,露出一种慌张无措的表情,却只给另外两个人一个黑色的背影,配上十分乖张的语气:“这活儿真tmd没法干了,敢情是我整个人都被叛徒包围了,是这意思吗!” “总之这是朗姆酒传达那位先生的意思,如果不相信,不妨直接打电话跟那位先生确认。对不起,告辞。” 琴酒气恼地摘下窄檐礼帽,摔在汽车顶棚上。礼帽从顶棚滑落,被伏特加惶恐地接住:“大、大哥……” “苦艾酒。”琴酒忽然间说道:“一定是她。” 那天带雪莉去见宫野明美的事,苦艾酒并不知情,但琴酒的一举一动都被苦艾酒暗中监视,在黑色保时捷汽车后面,远远地跟着一辆哈雷摩托。琴酒不经意弹出去的那个烟蒂正好撞在苦艾酒的头盔上,发出一声带有金属质感的声音,这种声音不该出现在烟蒂撞击头盔时,于是引发了—— 此后的,名义为追杀の纠缠。 第275章 [真人剧]matche13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并未全黑,红与黑的交接时刻,落日的凄凉渐渐淹没夕霞的明媚与绚烂。远山之上皑皑的白雪之巅,有明红色的亮光一点,恰似神祗夜宴上的烛火,无法点亮人世间的沉沉夜幕。如果开始是在夕霞弥散的时刻,那么夜空的素寂之下一定有燃烧的星星之火。 琴酒披星戴月地开着车,一路上抽掉一盒七星黑标,一句话都懒得说。伏特加早就无聊得睡着了。 车开到市中心。街道的雪已经被铲掉,留下一点雪,经过车轮和脚步的碾压都化成水,把街道弄得潮湿,人们穿得很厚重,霓虹灯的彩色画面在精湿的地面上映出亮闪闪的颜色,雪的味道洋溢在空气中,天上不知从何时起又飘起了小雪,天空被雪映红。 伏特加醒来,看看左右:“大哥,这是到了哪儿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琴酒没说话,车子继续开向前方。 伏特加心想,大哥从下午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好像是从接到组织的内鬼情报后就开始了。话说那个基尔酒,好像一直暗恋大哥,什么事都冲到最前头,还替大哥挡过枪子呢,她会是内鬼吗?还有那个雪莉酒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必须要秘密处决啊?这样下去大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慢慢地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吗?讨厌,朗姆酒那边的女人怎么各个都像模特一样,库拉索是我喜欢的类型好吗……不对,刚才想到哪里了,好像跑题了…… 琴酒突然说话了,声音很低沉:“伏特加。” “啊?” “如果有一日,组织查出我也是内鬼,你会相信么?” 伏特加顿时就懵逼了:“啊……” 琴酒仿佛是在扪心自问,不需要别人来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笑了一下:“哼,干嘛那种表情,开个玩笑啦。” 伏特加捋捋胸脯,一口气才算喘上来:“哇,大哥,这玩笑好冷的说~” “呵。”琴酒的表情看起来总像是郁郁寡欢。 …… 雪莉只身潜入c12层,这里是微机控制中心,基地所有的资料和一部分组织的资料都存储在这儿,这是她从森田博士的口中得知的,作为数据分析师偶尔会被特别吩咐到这边来解决一些问题。雪莉第一次潜入微机室却丝毫没有走弯路,如果时间允许她也想迷惑一下监视器的视线,但是没有多余的时间了,琴酒很快就要回来了。 雪莉昨天从琴酒的口中窃听到的内容,让她开始怀疑一些事情——爸爸很可能已经把aptx4869这种药研制成功,因为知道它的破坏性太大,为了隐瞒组织,才说实验被一个数学悖论沿误至今,可是引起了组织的怀疑,所以爸爸不会被组织暗杀,一定还活着!或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另外,那通电话里还提到姐姐是爸爸“名义上的女儿”,这使雪莉很吃惊,记得小时候邻居和小伙伴们都嘲笑她们姐妹俩长得一点也不像,还说志保是捡来的孩子,难道真相恰恰相反,姐姐是领养的吗? 雪花越来越大,琴酒把车停下,叫伏特加来开车。伏特加以为琴酒开车开累了,想要休息,没想到他刚坐到副驾,就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上出现了一幅跟踪器的画面。 琴酒深深地运了口气:“这是要干什么啊,雪莉……” 跟踪画面只有热能感应的人体身影,仅仅通过这个身影,琴酒就能认出是雪莉,而且看到她潜入微机室一点弯路都没走,说明有人向她提供微机中心的路径,在那几个“年轻科学家”里面,唯一去过微机室的就只有数据分析师森田哲也。 “哼。”琴酒心想,早就想除掉这家伙了,想不到他会自己为自己找一个被除掉的理由,真够贴心的啊。 伏特加边开车边说:“大哥,有人在家里搞动作,要不要赶快回去啊?” “不用。”琴酒用点烟器点燃一根香烟,慢悠悠地抽了两口:“让那只小猫在我的后宫多玩一会儿吧。去美人鱼俱乐部。” “哇?啊,大哥要去找那个名模艾达贝基吗?” 琴酒看着车窗外的灯光:“随便谁都好吧,总之今晚不想回去睡。”他心里在想,雪莉,无论你怎样抗争,也挣脱不了命定的结局,因为那是从你下生之前就已经设计好的了。但如果是我,我不希望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你也一样吧? 在接近美人鱼俱乐部的路段,突然有一辆哈雷超车,挡在他们的车前,是个成熟女人的身影,卷曲的金发暴露在外,飞扬在头盔两侧。 “苦艾酒?” 苦艾酒突然回过头,透过头盔的玻璃镜子向车里一瞥,同时攥紧刹车,把哈雷横在公路中间,车轮摩擦出一道白光,在黑夜中极为晃眼,伏特加紧急踩下刹车,震得琴酒浑身晃动:“h!” 苦艾酒叉着腿坐在摩托上,摘下头盔,非常得意地朝车里的琴酒笑了笑。 琴酒下车,用力摔上车门:“哼,不是叫你调查冲矢昴的行踪吗,跑到这来做什么?” 苦艾酒说:“已经收工了,只要扮成冲矢昴的样子混入大家的视线就可以了。” “哼,那应该说是你的拿手好戏吧。” “我可发现了一个和你的小猫咪有关的惊天秘密哦,所以第一时间过来通知你,你的小猫咪的姐姐,可不像你想象中那么老实,她是诸星大派过来的反卧底……” 琴酒“哼”了声,胸有成竹地把胳膊搭在车门上,让pose看起来又帅又吊:“这算什么惊天秘密,我早就猜到了的。” “还有下文哦,那个高中生侦探没有死,只是暂时晕过去而已,现在变成了……” 琴酒及时打断她:“你不要随时随地拦下我的车就来汇报工作好吗,还是先去照照镜子吧,你的脸已经褶皱得没法看了,像个老巫婆似的!而且,现在是休息时间,我要去找点乐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啊?琴……”苦艾酒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明明摘下面具之后有做过补水面膜的,怎么会出现褶皱呢? 黑色保时捷已经绕过她,开走了。 “嘁!”苦艾酒才知道是上了他的当,看着汽车尾灯和那个356a的车牌号,气得无话可说。 …… 雪莉在微机中输入“aptx4869”的字样,查找到非常多的数据和资料,这肯定是十一年来的所有实验记录存底,但是如果爸爸有意隐瞒组织,肯定在上报实验结果的时候有所改动。资料显示,在三千个*实验对象中只有一例成活至今,至于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并没有注明。如果爸爸的实验早已获得成功,存活下来的案例不可能只有一个,毕竟概率太低了也算不上成功,顶多是碰巧吧。 除非是爸爸故意牺牲了两千九百九十九个*实验对象,用他们的生命来换取更多人的福祉,而那唯一一个成功存活的案例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没有被他杀掉。 通过和斯蒂文孙博士的私下交谈得知,把家人列入实验对象之中,是组织逼迫科学家们尽心尽力进行实验的阴狠手段。如果姐姐是爸爸名义上的女儿,应该不会被列入*实验对象之中,那么答案基本就出来了,爸爸唯一没有忍心杀掉的*实验对象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宫野志保。 也因此被组织列入重点怀疑对象——宁可枉杀三千决不留一个活口的暗杀名单之中,遭到毁尸灭迹的惨遇,而妈妈艾莲娜也许是拒不交出实验成果而遭到毁尸灭迹。 雪莉有一种直觉,只要认真调查这些实验材料,就会从中得到启发,将实验成果以暗号的形式从组织的微机中窃取。这个暗号或许只是家常的一句话,也可能是爸爸妈妈的口头禅,总之一定是只有志保才能明白的暗号。 雪莉的手指突然停在键盘上,不动。她注意到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超出了预定时间,琴酒没有回来,监视器也没有报警,这种安静似乎有点异常。雪莉警觉到这一点后,立刻把电脑设置恢复原样,赶紧离开微机室。 琴酒在笔记本屏幕上看到了她的举动,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哼,说你不是内鬼,还真冤枉了你。等我把那些叛徒除掉之后,再来收拾你这只小猫好了。” 伏特加说:“大哥,美人鱼俱乐部到了。” “嗯。”琴酒合上笔记本电脑,下车。 伏特加突然转过头去:“咦?那不是雷司令的摩托车吗?” 琴酒回头看了看,脸上浮现一抹快意的神情:“好啊,顺便解决掉这个叛徒,走。”他的手在风衣兜里握住枪,走进一个复古旋转门。 阿笠博士宅邸。 工藤小大人似的坐在电脑椅上,用短小的胳膊够着键盘,在上面熟练地打着字:aptx4869——回车——该词条尚未建立,现在建立? “可恶,居然没有资料!” 这时,阿笠博士大汗淋漓地推开门:“新一!不好啦!” 工藤回头:“出什么事了,博士?” 阿笠博士说:“糟糕啦,新一,诸星大并没有搬去你家!” “什么?”工藤立刻意识到那个诸星大是个冒牌货,如果真的是那样,就等于说自己变小的事已经被黑暗组织知道了,很快这里就会有危险。想到这里,工藤急匆匆从电脑椅上跳下来,跑回自己的房间。 “新一!你干什么去?” “收拾东西!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变声器,腰带,还有眼镜……” “可是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呀。” “我可以先去住宾馆。总之不能留在这里,会给你和孩子们带来危险,步美他们问就说我被父母接走了,小兰姐那边也这么说就好。” “可是,目前他们只是怀疑你变小了,不会真的被杀吧?” “要是假扮诸星大的人是黑暗组织的人,他们绝对会那么做的!”工藤一边装书包,一边说:“糟了,宫野明美姐姐也会被组织清理门户,可恶!都怪我一时轻敌说出了那间出租屋的猫腻!那时一定是有组织的窃听器安放在屋子里,宫野明美是为了保护我才把我打晕,给我灌下了变小的药品,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可恶!对手太强了!” “喂,新一!保持联络啊!” 工藤说着已经跑出阿笠博士的宅邸,从窗下对阿笠博士大喊:“找到安全的落脚处之后,我就会跟你联络!” “千万要小心啊!新一!” “我会的!” …… 第二天,积雪盘山道的岔路口。 一辆摩托车被两辆汽车围堵在一个死角里,无法前进。 宫野明美摘下头盔,说:“琴酒,你是什么意思!我正在追冲矢昴的车,眼看就快追上了!” 琴酒站在一层厚厚的白雪上,用枪指着她:“3681,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前面那辆车(虽然我可以确定那辆车里的人绝对不是冲矢昴),而是你自己的命,你难道没有觉悟到吗?” “什么意思嘛!我不懂!” 另一辆车停在基尔的摩托车后面不远处,基安蒂已经在车顶棚上把□□架好,瞄准她的后脑勺。 “那个高中生侦探现在在哪儿?”琴酒问。 “什么?” 琴酒说:“我数到五,不说就开枪了!一、二、三……” “等、等一下!琴酒!那个人不是死了吗!” “四……五!” 突然,宫野明美纵身跳下石桥,然而这已在琴酒的预料之中,这种情形下□□就比□□灵敏得多了,虽然宫野明美不惜摔成重伤想要免于枪击,却未能逃脱琴酒的沃尔特p5平头弹的巨大冲击力。鲜血随着尸体滚落,喷洒在石桥下面的冰面上,就算情急之下没有击中她的要害,摔下这么高的石桥也无法生还,琴酒却命令基安蒂在尸体的头颅上再补一枪。 “等等!琴酒,你真的把她杀了?!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高中生侦探的下落吗?”苦艾酒抱着头盔,叉坐在摩托车上。 琴酒把枪揣起来,回头瞟她一眼:“没看我正忙着清理门户吗。” 苦艾酒说:“好吧,既然你不感兴趣,那我只好去向‘那位先生’汇报了。” 琴酒转过身去,手在风衣兜里握住了枪,眼睛眯成一条线:“虽然你是那位先生中意的人,但他好像没有给你越级汇报工作的权力。” 苦艾酒乐滋滋地说:“开玩笑的,daring~~~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包庇那小子,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尽管3681已经死了,不代表组织不再追究‘那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吧,在组织里,不管是谁,一旦插手‘那件事’就会格杀勿论的惯例。说起来,你现在的位置,不就是因为上一位沾了那件事而被组织处理的关系,才得到的吗。” 琴酒毫无压力地扯起嘴角:“倒不是被你几句话就吓住了,‘那件事’我还真没兴趣插手呢。” 苦艾酒满意地微笑道:“我希望你永远都这么立场坚定,琴酒。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替你除掉那只小猫咪……” “我警告你,最好少管闲事!” “哟哟哟,怎么一提到她就这么神经过敏啊,刚才不是还说绝对不插手吗……” 琴酒不予理睬,对伏特加和基安蒂喊了声:“走咯!” 第276章 [真人剧]matche14 午休时间,雪莉被一个噩梦惊醒,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摸到枕边的平板电脑,划亮屏幕,登陆rus之后,看见在线人数为2人。只有她那天给“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还挂在上面:是啊,但不知夜与夕能否共存? 雪莉觉得这个人大概不是姐姐,但总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再说在这种时刻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倾吐衷肠了。她先向对方发问:你一直都在线吗? 过不久,对方回应了,口吻依然那么深沉,人如其名:嗯。 “夕”说:我刚才午休时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血红色的天空中飞舞着许多只乌鸦,它们一齐向我飞来。 发完这段话,雪莉盯着屏幕焦急地等待,希望对方能安慰自己几句,可是等了好久,“夜”终于说话,却只有一个字:哦。 雪莉失望极了,心想,对方可能是个老男人吧,对噩梦这种东西没有共鸣。不过,很快“夜”又发来一句话: 那就坚强点吧,毕竟离开亲人之后,世界就不再围着你转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雪莉洇湿了面颊。她想,也许人们都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冷漠的,是经历了许多许多之后,变得坚强和善于伪装。 她对着屏幕,满面泪痕地点点头,又对“夜”说:可是……无论如何都坚强不起来该怎么办。 “夜”说:那就哭吧,大声地哭出来。 “夕”说:可是所处的环境不允许哭,又该怎么办。 “夜”说:那就笑吧。 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对雪莉的触动相当大,因为,笑,有时候比哭更悲伤。笑世界的荒诞,笑际遇的糟糕,笑命运的悲惨,笑自己倒霉到了家……这一切都应该是悲剧,又何尝不能当成喜剧,上帝没有说不可以笑。此时此刻,雪莉想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个人为何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似乎都笑得出来,也许是内心强大的表现吧。 “夕”说:好吧,我试试看,谢谢你。 “夜”说:嗯,不用谢。 雪莉心想,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都不问问我究竟遭遇了什么吗,之前就一直和他聊天,然而就这样一板一眼木讷地说着话,仿佛是一个永远都聊不熟的人。 雪莉犹豫再三,又说:可以问问你的兴趣爱好吗? 过了一会儿,“夜”说:你想投其所好勾搭我对吧。 雪莉看见这句话突然暴笑出来,没想到这个木讷的家伙居然反应这么迅速,而且还很自以为是。 “夕”说:难道你这么闷骚不是求勾搭的意思吗?放心啦,我不会把你拐走的。 “夜”只说了一个字:呵。 “夕”说:那就先说说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吧。 “夜”说:没有。 “夕”说:那你喜欢看什么漫画? “夜”说:不看。 “夕”说:==好吧。那就说说你喜欢吃什么。寿司?乌冬面?生鱼片?烤鳗鱼?鸡蛋卷? “夜”说:小笼包。 雪莉几乎笑出声来了,喜欢吃小笼包的人究竟肚腩该有多大啊?不过,到目前为止,大致能猜得出对方是个大叔级的人,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没有太多业余时间,兴趣爱好也比较贫乏,生活也不太讲究,胡子拉碴,嗯……可能疏于锻炼,肚腩有点大,也许还有点谢顶,呵呵,不过,性格倒很可爱呢。 这时,“夜”主动发问:怎么了,不觉得小笼包很好吃吗? 雪莉捂着嘴笑,看来木讷大叔也很在意被嘲笑,于是她连忙回应道:大叔一定很喜欢吃肉的吧? “夜”半天才说:为什么觉得我是大叔? “夕”说:唉?不是大叔吗?难道是……大婶? 过了很久,“夜”都没有再回话,似乎自尊心有点受打击。雪莉想,没想到这位大叔的心理这么脆弱,真是可爱死了呢。 伏特加开着车,发觉琴酒对着笔记本电脑一会儿笑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又生气的,奇怪,大哥不是面瘫吗?他的表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丰富过~ 基安蒂和科恩骑着摩托在黑色保时捷两侧跟随,时不时奇怪地望向车里。基安蒂说:“嘁~!琴酒在干什么啊?到底有没有计划?背着这个沉重的家伙到处跑,都快累死了!” “看样子是在跟什么人聊天吧。”老丑男科恩说。 “什么,聊天?有没有搞错!” …… 一辆老式别克车,驶进封锁的盘山道。这条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山峦周围静悄悄白皑皑,除了刚刚发生在石桥岔路口的枪杀事件,可算是一副冬日里绝美的雪景。别克车飞速行驶,停在出事地点的石桥上。 在警察发现这里之前,那些黑衣人竟然没有毁尸灭迹……别克车里走出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英俊的脸颊十分瘦削,黑色的瞳孔有些忧郁,头发盖在一个灰色的绒线帽里,眼前仅仅露出一绺卷曲的发帘……他站在石桥上默默地看着冰面上的尸体,很久很久,直到警笛声由远及近,他才开车离去。 rus社交平台上突然出现一个叫“光”的人,以宫野明美的口气对雪莉说话:好久没有联系了,对不起,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很想你,你在什么位置,方便出来见个面吗? 雪莉惊惑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在心里低呼:姐姐?! 她颤抖的双手立刻在软键盘上回复道:你的伤好了吗?可以走路了吗?我也很想你,你在哪儿啊? “光”说:伤已经好了,可以走路了,先别说这些,想办法出来见个面吧,地点还是定在“老地方”,时间的话……看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夕”说:好的啊!我一定会去的!至于时间……等我消息,我会尽快给你回复! “光”说:好,我就在线等,你随时都可以和我联系。 “夕”说:嗯! …… 正在公路上行驶的两辆摩托车,基安蒂和科恩忽然看见黑色保时捷在前面挑头了。基安蒂惊讶地说:“怎么回事啊?琴酒怎么搞的,这条路明明不让挑头的啊!” 科恩摇摇头,无奈地跟着挑头。 “见鬼!”基安蒂不得不赶紧追上去。 三辆车在道路上逆行,逆向而来的车流向他们狂摁喇叭。 伏特加驾驶着保时捷,疑惑地问:“大哥,确定要回基地吗?” “对,赶快!”琴酒用力合上笔记本电脑,把嘴里的烟蒂扔到车窗外,伸手给他指了指:“从那边穿过去!快!” 基安蒂和科恩狼狈地跟在后面,根本搞不清楚状况。黑色保时捷成功地甩掉了警车后,琴酒才接起基安蒂的电话,听见她问:“喂,老大,刚才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吗?” 琴酒说:“你和科恩在原地待命。” “喂,琴……” 琴酒没等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 雪莉私下里把丹尼尔博士约到没人的地方见面。丹尼尔博士听到她的问题后,大惊失色地说:“孩子,你想要逃跑?” 雪莉说:“不是的,我要出去见一个人,请告我出口在哪儿吧,我保证不被琴酒发现。” “可是我不知道出口在哪,如果我知道早就离开这里了啊。” 雪莉说:“难道这么多年,您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吗?我想您一定不是不知道出口在哪儿,而是不敢出去吧?” 丹尼尔博士说:“这真是太冒险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吧,孩子。曾经有很多很多人都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最后的下场不是被被一枪毙命就是被当作*实验,而且肯定全家都会被杀。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要多为家人考虑啊。” 雪莉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多谢你的忠告。” “宫野博士……”丹尼尔博士望着她失落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雪莉心想,他怕被连累,不能怪他,毕竟这么危险的动作,想要不被组织的监视系统察觉也是不太可能的,拖家带口的人总是顾虑太多,可以理解。这样不妨去找对死亡早就有觉悟的森田哲也博士想想办法吧。 雪莉来到森田博士的宿舍门外,敲了敲门。等了半天,里面没有动静,组织的作息制度是很严格的,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应该都在各自的宿舍里休息,他会去哪呢?雪莉想到这里便用手轻轻推一下房门,门竟然没锁,就这么吱嘎一声开了……一声尖叫惊动了整栋研发课的宿舍楼。 “森田博士……” 雪莉瞪大眼睛,呆坐在宿舍门口,浑身在惊吓之中战栗不止。 一具死尸倚在墙角,头颅被平头弹击碎,血浆混合物喷洒在墙角两侧,令整个尸体看起来极为恐怖。这个死法也太残忍太出人意料了,明明吃早饭的时候还看见他在那边挑挑拣拣地埋怨伙食不好。 这是琴酒的惯用杀人手法,对于一个连代号都没有的成员来说,他大概不会亲自动手。这只不过是一个警示暗号,每当有人死于这种方式,就表示对其他人的严厉警告。虽然对这种死法早已见怪不怪,却没人敢私下里谈论这件事,人们都聚拢到这个房间外面傻站着,谁也不敢走进去,最后还是由机器人来完成收尸的工作。 雪莉的双腿几乎站不起来,被同事搀扶回自己的房间。没有人知道森田博士被杀的真正原因,都以为是平时牢骚太多,才被树成典型,相信以后再也没人敢对组织抱怨了,可是只有雪莉明白,这是一个早就不想为组织卖命的人终于如愿以偿的结局罢了,当然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 …… b12层,黑色建筑内。 一个电子语音在监控系统里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立刻报告说:雪莉酒来访。 琴酒一副早已料定的表情,对系统说:“叫她进来。” 不久,黑钢门打开,雪莉穿着一件白大褂一脸阴郁地走进来。 琴酒扯起嘴角:“哼,现在是不是离开我一小会儿就会想我啊?” 雪莉说:“我想出去和姐姐见个面。” “可以啊,不过你们毕竟都是我的手下,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得由我来定。” 雪莉想了想,说:“好吧,那就你来安排吧。” “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三点,地点就定在米花大街第三个十字路口的咖啡馆。”琴酒笑了笑:“哼哼,我会叫人用我的专车送你过去。” 雪莉冷笑:“待遇还真够高的,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好好照顾一下那个实验就什么都有了。” 雪莉还是冷笑:“这次不需要*回报么?” “雪莉……”琴酒用手指尖蹭了蹭鼻子尖,眼里流露出一抹□□:“没想到,你现在都会主动邀欢了……” 想到森田博士的惨死,雪莉一颗恐惧的心几乎冲出胸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和这个杀人魔搞在一起,进行这种肮脏的交易。 “不过,时间不太够了。”琴酒看了看手机,暗示性地□□着说:“等你回来哦。” 雪莉心想,有点奇怪,这不太像他一贯的风格吧,似乎在暗地里策划着什么阴谋。不管怎样,先见到姐姐再说吧,看样子他不会跟着去了,如果能找个机会和姐姐一块儿逃跑再好不过。雪莉想到这里,低下头:“……那真是叫人期待呢。” 这话十分出乎琴酒的意料,他开心的样子看起来吓人极了,就像一条饿狼看见了襁褓中的婴儿,开心地扎起两爪,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了:“好让我感动哦,雪莉……” …… 工藤新一在自己入住的酒店门口徘徊很久都没有进去,生怕有什么人从后面跟踪他。在酒店附近的大街上绕了三圈,筋疲力尽之后,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他才准备进去,就在此时,一个很熟悉的人影从眼前经过,高挑的身材,匀称的比例,宽阔的肩膀,潇洒的走路姿势……是个完美的衣服架子。 这样的人走在大街上,就算穿着再低调,也会被人盯上吧。可是他似乎没有隐藏自己的意图,他左肩背着一个小皮包,头上戴着一个绒线帽,右手揣在裤兜里……难不成是——诸星大?真正的诸星大原来在这儿! 工藤跟着他走向米花大街的十字路口,看见他过了斑马线,径直往前走去,在第三个十字路口处站住,向四周瞭望,动作非常谨慎,仿佛是跟什么人约好在此见面,提前来查看以下周围的情况。 工藤藏在电线杆后面,一直窥视着他。直到他走入街道口的咖啡厅,坐在靠窗的桌位。诸星大本身就是出色的狙击手,怎么会选择在靠窗边的桌位坐下,一定是对方先定好桌位,故意让同伙从远处射杀他。 过了几分钟,一辆黑色保时捷开过来,停在咖啡厅门前,一名强壮的黑衣男子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一个身穿粉色巴宝莉风衣、手挽lv皮包的女孩儿从车里走出来。 这时,工藤猛然发现,诸星大的额头上出现一个小红点,是狙击/枪的瞄准器,果然是这样! 随着那个女孩儿走进咖啡厅,诸星大的头颅左右摇摆,最后把视线定在那个女孩儿身上,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要跟什么样的人见面。这时,瞄准器也不再晃动,远处的杀手几乎马上就要扣动扳机。 一只足球突然冲入视域,正中咖啡厅的玻璃,这一脚踢得力量很大,把整块钢化玻璃都踢碎了,咖啡厅里的人开始骚动起来…… 对面楼的洗手间里,基安蒂靠在窗户上扫兴地踢了一下墙:“可恶!哪来的足球啊!” 琴酒站在另一座楼的窗前,在电话里对基安蒂说:“收队!” 基安蒂说:“我这边还能看见他的脸!” “不行,马上给我停手!” 在一层碎玻璃的遮挡下,只有那个粉色风衣最显眼,剩下几乎是一片黑糊糊,什么都看不清,这种情况,基安蒂那老女人竟然还敢说她能看得见诸星大的脸,琴酒简直被这群猪队友气爆了。 诸星大躲在柱子后面,发现有两方面的子弹向自己夹击,一边是来自伏特加,另一边是那个粉衣女孩儿,这女孩儿的脸孔很陌生,就是打枪的动作怎么越看越像贝姐? 刚才那一脚射门,诸星大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尚未蒙面的“女朋友”工藤新一吧。 而在另一条路上,雪莉坐在疾驰的黑色保时捷里,眼泪汪汪地想,姐姐,你为什么没有来…… 第277章 [真人剧]matche15 东京都米花町2丁目,这一带都是两层楼的小别墅,房子之间距离比较大,邻居之间通常不爱串门,没有养狗的人家,路灯隔很远才有一个,胡同很长,尤其在冬日的雪夜更是显得冷清。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门牌为“工藤”的住宅前面。几个黑衣人拿着枪鬼鬼祟祟地撬开门锁。随后,琴酒和伏特加也从黑色保时捷里出来,走进工藤的家。 房子里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所有的家具都蒙着一层灰尘,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琴酒和伏特加上了二楼,打开一个房间的门。伏特加拿着手电筒,扫描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大哥,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可疑的呀。” 通常儿童房都在主卧旁边第二大的屋子,阳光和通风都要非常好的位置。琴酒打开一组衣柜的门,发现里面有一只空纸盒,纸盒上贴着背胶字条:小新的儿童服。 “哼。”琴酒咧开嘴角:“我知道了。” “啊?”伏特加惊讶地问:“知道什么?” “那个叫工藤新一的小鬼……的确已经不在人间了。” 伏特加问:“为、为什么呢?” “看看这个空箱子就很明显啦。”琴酒低着头,把表情隐藏在深深的帽檐下:“人死了,生前穿过的衣服也会被统统烧掉吧。” “哦……对的啊!”伏特加挠了挠脑袋。 琴酒心里清楚得很,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却为了掩埋真相,假意随口说道:“看来苦艾酒的情报也不是很准确嘛。” 伏特加说:“大哥好腻害哦。对了,大哥,刚才你是怎么猜到诸星大会出现在咖啡馆里的呢?” “哼,3681明明已经死了,却有人冒充她在网上说话,除了她生前最亲近的男朋友,还会有谁能搞到那种私人账号。” 伏特加说:“原来如此,雪莉酒那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吧?” 琴酒边开车边说:“不让雪莉知道3681的死讯,是出于‘实验研究’(我喜欢她)的考虑,现在‘组织’(我)非常需要她的合作。不过,发生这件事之后,我猜那个fbi很快就会在网上把3681的死讯告诉雪莉,对‘组织的实验’(我和她的感情发展)很不利。可惜刚才没能除掉那个fbi,竟让他给跑了……” 他咬牙切齿地在想,有人在暗中坏我的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关键时刻踢足球,绝对格杀勿论! “喔~原来是酱紫啊。” 伏特加心想,大哥你当我真是傻瓜啊,跟了你这么久,我早就安装了汉化补丁包,把你的话翻译过来一听,只有三个字:“满嘴跑火车”好吗。再说谈恋爱这种事,就算是小学生,只要用鼻子嗅一嗅就知道了,难道大哥连小学都没毕业吗? 琴酒也不管别人相信不相信了,反正自己怎么说都是理,没人敢反驳就是了,哼哼。 只是伏特加一个人在想:你这人可不怎么样,感觉怎么混都混不熟唉。 刚回到基地,就听到电子语音提示:雪莉酒来访。 琴酒得意地对伏特加说:“你先出去吧。” “喔。”伏特加正好和雪莉擦肩而过,看到她满脸黑线,哦不对,应该是下眼睑的睫毛膏被眼泪哭花了。 雪莉并没在意伏特加,径直走入黑钢玻璃门,站在正在更衣的琴酒身后,怒气冲冲地说:“琴酒,你刚才去哪了!” 琴酒把厚重的黑风衣丢在沙发上,转过脸来,咧嘴一笑:“我只不过是出去办点事,所以没有在家等你,这不是回来了么。” 伏特加临走只听到一个尾音,就能知道意味的不同,现在雪莉一点都不怕大哥了,大哥好像被她完全骑到头上了唉。 “那不是重点,好吗!”雪莉大声说。 伏特加缩着脖子逃离是非之地,里面要爆发一场主人和实验品之间的狗血大作战,剧情就是司空见惯的小两口吵架啦,没什么好看的,不想看到大哥被雪莉虐就赶快把脸从黑钢玻璃门上撕掉啊,话说回来,自己的脸好大,粘得有点紧。 琴酒说:“我已经给你们姐妹安排见面了,至于她去不去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雪莉说:“不要再藏猫猫了,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我和姐姐的见面时间错开的?” “哼。”琴酒自鸣得意地笑了笑,丝毫不动怒,反而觉得很有趣的样子,语气还带着一丝耍赖的味道:“你姐姐没有去赴约,就把错都怪到我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就是想过来找我吵架嘛,想我就直接说想我好了,干嘛绕这么大弯子,真是醉了……” 伏特加把耳朵贴在黑钢玻璃门上,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啊噢,大哥这口气也太不中用了吧,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是被逼到绝路无言以对的台词,还有,最后那个真是醉了。大哥,我知道你是想说“真是被你迷得快要醉了”,但你完全搞错了,我承认这是我的错,都怪我平时总喜欢在你耳边说这些火星语,不过,你不是从来都不会搭腔的吗?原来你也有在听啊。就算学会了,也不该用到吵架的时候,拜托~~ 雪莉气得发抖,紧紧攥住双拳:“不要狡辩了!其实我都知道了!” 琴酒毫无压力地笑了笑:“什么嘛,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何必要明知故问?你是希望我继续编织谎言吧?不希望把关系搞太僵的吧?我猜,其实你已经不想离开我了吧?” “自作多情。”雪莉表现出一副极为不屑的态度。 “哼,好吧,那我倒要听听你的推理。”琴酒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用手指敲了敲膝盖骨。 雪莉说:“如果我没有算错,基地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相差一个昼夜对不对?你利用了地球自转的天然时差,所以我们不会发现日期上的差异。基地里的今天其实是外面的明天,而我和姐姐不是在同一天的下午三点到达那个咖啡厅,所以根本就碰不到面对不对!” 琴酒点起一支烟,坐在沙发上。 “说话呀!” 琴酒把刚抽一口的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说:“你果然聪明极了,单凭一句‘红色的天空’就能算出自己和对方所在的位置,作为你的上级,我非常欣赏你,不过……很遗憾,差一点就叫你算对了。” 雪莉感到意外,士气也遭到打击,变得溃不成军:“什、什么?我算错了?不可能的……” “哼。”琴酒咧开嘴角露出招牌式的面瘫笑容:“这也不能怪你,给你点提示吧,关键不在于时差,而是‘平行宇宙’。” 雪莉的瞳孔顿时缩成一点,两眼瞪大,几乎要冲出眼眶——难道……难道……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吗?!平行宇宙!! 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方两个人却没有交集,就是平行宇宙。在读书的时候,偶然间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不过那只是理论上的假设,并没有得到实验证明。怎么会,怎么会…… “啊啊,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这可是组织的机密,不过我想,你在窃听那通电话的时候已经有所听闻了吧?你对自己惹下的麻烦大概还不太清楚,现在组织勒令我秘密处决你,我该如何是好呢,雪莉……” 雪莉的脚步慢慢后退,因为琴酒表情冷酷地站起来,走向她,说:“或许我早该听听苦艾酒的忠告,像你这种聪明的小猫,留在身边迟早都会成为祸害……” 雪莉以为他要杀了自己,所以腿发软,害怕地瘫倒了。 琴酒把雪莉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双手揉开她紧握的双拳,身体一点点倾倒下来:“……可我就是不想放你走,你越是不听话我就越控制不住想要多爱你一些,偶尔吵吵架也是不错的磨合,但要记得适可而止,吵太凶就会弄伤彼此,爱死你这张哭花的小脸了,真像只小花猫,叫我怎么舍得杀你……” 雪莉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别过头去,口气明显软下来:“你……你到底把我姐姐藏在哪儿了?我只是想见见她,都不行吗,组织有这条规定不让亲人见面吗,就算有,偶尔破例一次对你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吧……” 琴酒拿开她的手臂,把她的脸扶正,贴着嘴唇说:“我会让你见到她的,但是和你联络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你的姐姐,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他是盗用你姐姐的id想要骗你上床的大色狼。” “真、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 “……” 琴酒趁机把舌头伸进她的齿缝,一股烟香伴着柔软的东西在轻轻搅动。雪莉紧绷的神经慢慢溃散,意识渐渐远去,只能感觉到他的爱抚和亲吻一次比一次轻柔一次比一次温暖,好像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大叔,好奇怪,根本不会和那个杀人魔联系到一起。 伏特加心想,大哥这招以柔克刚真是用得出神入化,不过,到底谁是骗雪莉上床的大色狼似乎有待商榷吧…… 夜晚,黑色建筑内部亮起暗淡的灯光。一缕轻烟从琴酒的指尖盈盈直上。雪莉趴在长毛地毯上,用手指划亮平板电脑。琴酒吸了一口烟,斜着眼珠看看她。 雪莉输入一个冗长的密码,登陆rus,发现没有人在线,有点失望,但还是久久地盯着屏幕。 过了很久,琴酒问:“在做什么?” “在线等人。” “等谁呢?” 雪莉不说话。 “原来你和你姐姐就是靠这个联络啊。” 雪莉默认。 琴酒嘲笑一般地说:“这种东西怎么靠得住,随便花点钱申请个账号就能假扮成跟你很熟的人,骗你没商量。” 雪莉伤感地说:“可是我跟姐姐只有这最后一种联络方式了。” 琴酒翻过身来,枕着一条手臂,看着她说:“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想好再回答,我和你姐姐,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姐姐。”雪莉似乎毫不犹豫地说,根本是未加思索。 琴酒笑了笑:“你现在会觉得你姐姐更重要,那是因为她不在你身边,而我就在你身边的关系。” “不,永远都是姐姐最重要。” 琴酒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什么,看着她,慢慢地吸烟——哼哼,如果那个人死了的话,剩下的就只有我了吧? rus上始终只有雪莉自己,等了一个小时,她很不情愿地关掉平板电脑。她低着头,两侧的头发盖住脸颊,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出她很失落。看来,爱情真的只能锦上添花,而不能雪中送炭。 雪莉趴在长毛地摊上,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让我和姐姐见面?” “那个实验怎么样了?”琴酒问。 “我觉得我爸爸的实验已经成功了,只是不知道把成果藏在哪儿,如果找不到,就得想办法还原他的实验。” “哦?这样的事也可以告诉我么。”琴酒不乏开心地说。 “反正我现在也不算什么好人。” “哼。”他又小小开心了一下。 雪莉说:“当初我爸爸对组织隐瞒实验成果目的是为了维护大众的福祉,但是他没有想到,在他死后的十几年里,为这项实验而牺牲的*实验对象高达几百万,远远超乎他的想象,甚至比他要保护的人还要多,这就是对抗组织的结果。” “没错。” “我会尽快还原我爸爸的实验成果。那么,你就可以安排我和姐姐见面了吧?到时候我想和姐姐一起脱离组织,可以吗?” 琴酒看着她,许久:“你就那么想离开组织(我)么?” “嗯。”雪莉坚定地点头,目光中带着迫切的恳求。 “可以。” “真的吗?”雪莉的双眼突然亮了一下。 “真的。” 雪莉天真地笑起来。 琴酒在烟灰缸里捻灭烟蒂,把她搂过去:“那就抓紧点时间吧。” …… 最近,大哥好像有什么烦心事,烟抽得特别厉害,开车也十分疯狂,刚下小雪的路面最滑了,还是不要让他开车了。伏特加心里盘算。 黑色保时捷停在马路对过,琴酒点燃一支烟,从马路上穿过去,根本没在意来往的车流。 伏特加突然咬住十个手指头:“哇!大哥!小心卡车——” 一辆大卡车几乎从琴酒的身上撞过去,紧急刹车后,停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前方。司机暴躁地从车窗里露出脑袋大骂道:“巴嘎呀咯!过马路都不长眼睛吗!” 琴酒回头惊鸿一瞥。那个司机顿时就缩回脑袋,不敢吭声。一个眼神,差点就把人吓死,伏特加想,这tm得积聚多少怨气啊~~ 伏特加坚持要替他开车。琴酒只好坐在副驾上。他翻开笔记本电脑,第一眼就看见rus上“夕”给“光”的留言:姐姐…… 琴酒啪地一声把笔记本合上,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哼!姐姐姐姐!天天都是姐姐!还有完没完啊!真是醉了~” 伏特加_(:3」∠)_ 第278章 [真人剧]matche16 在一个露天物流园区里,巨大的集装箱摞成山,残白的月光在障碍物的后面投下漆黑的阴影,当人的身影走进去,仿佛会把人吃掉一样。 基尔酒拿着移动电话,正在跟什么人说着话:“嗯,是的,我不想干了,原因嘛,就是不喜欢这种工作性质,请你想办法帮我……” 突然,一个拉保险的声音从脑后响起,专心打电话的基尔倒吸一口冷气,回头发现后脑勺被琴酒用枪指着。 琴酒说:“你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基尔看他一副警觉的表情,故作轻松地一笑:“电视台啦,我工作的地方啊。干嘛这么紧张,你可以看我的通话记录。” 琴酒说:“别动,我随时都会扣动扳机。” “你这是干什么,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琴酒说:“开玩笑?我会做那么有爱的事情吗?现在,组织怀疑你是卧底,你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呵……”基尔微微低头,笑得很勉强,慌张的眼神掩藏在月色的投影下:“说什么组织怀疑我,直接说你讨厌我不就好啦?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万事都冲在最前头,希望得到你的信任,想要常伴你左右,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始终都对我不屑一顾……” “哼,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马上按照我说的去做,给那个fbi打电话,把他约出来见面,要他单独过来!”琴酒把枪口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基尔有点措手不及:“什么?你是说诸星大?” “对,就说你要用组织的机密作为交换条件,让他想办法帮你脱离组织。见面的地点就在来叶山道第五个弯道口,时间就定在今晚十二点整。快,现在就打!” “好吧……我打……”基尔犹豫着拨通电话,很快那边就接起来,诸星大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基尔暗暗咬紧牙关:“喂,请问是冲矢昴先生吗?” “没错,我就是,你是……” “我是水无怜奈。” 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压抑:“哦?是你?什么事?” “我想脱离组织,你可以帮我吗?” 冲矢昴听出她说话有些不自然,大致已经猜到电话另一端有人用枪指着她了,自己也没必要再掩饰身份:“那么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基尔说:“我有组织的秘密情报作为交换,透漏这个情报的人,在组织里是格杀勿论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回不到组织,这就是我孤注一掷的交换条件,怎么样?” “啊!你是说……关于‘那件事’的情报?” “没错,就是联邦调查局一直在追查的那件事的情报。”基尔说:“怎么样?有兴趣吗?如果想要获得这个情报的话,就在今晚十二点整,到‘来叶山道’的第五个弯道口和我见面,记住,必须要一个人来。” 电话对面仿佛考虑了一下,说:“了解。” 基尔说:“那就说定了。” “好。” 基尔挂掉电话,对琴酒说:“可以了么?” 琴酒收了枪,冷潮热讽地说:“哼,那个fbi好像跟我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有一腿的样子。半夜约他出来见面,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呢。” 基尔刻意压低眼眉,掩饰着心里的焦虑和不安。 时间迫近午夜,保时捷356a停在山道上方的一个死角,琴酒和伏特加坐在车里,通过基尔脖颈上的项圈摄像头就可以在笔记本电脑里看到下边的影像,另外还可以清晰地听到山道下面的枪声。 伏特加突然指着车窗外,说:“喔,大哥,好像是来了。” 琴酒转眼看见一辆老旧的雪弗兰汽车,从弯道口开过来:“哼,是从相反的方向来的,看来这家伙挺谨慎呢,不过,就算再谨慎也于事无补。基尔,做好准备。” 基尔在对讲电话里说:“是。” 雪弗兰停在山道对面,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什么车辆通过这里。车门打开,一个瘦高的男子从里面走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谁都知道这是他的习惯。基尔走近他,说:“你很准时啊。” 诸星大说:“当然,我对你的情报很感兴趣,那么,先听听你的情报怎么样吧。” “我可以提供给你的情报,就是……”基尔突然从背后亮出一只手/枪,冷不防地向诸星大右胸开了一枪。 在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没有发现诸星大发生什么异状,不过,五秒钟后,一柱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紧接着他的右侧胸口处涌出大量鲜血。琴酒开心地笑了。 基尔听见对讲电话里魔鬼般的声音:“朝他的头再开一枪。” 基尔说:“可是……这样放着他不管的话至多三十分钟他就会死的。” 琴酒恼怒地说:“我叫你朝他的头上再补一枪,听到没有!” 基尔说:“是。” 于是,又听到一声枪响,诸星大应声倒在车后座上,头颅里流出的血瞬时洇透了车座……远处传来警笛声。 琴酒说:“条子来了,赶紧处理一下,离开那里。” 黑色保时捷先行撤离。 伏特加说:“大哥,这下那个fbi可是必死无疑了。那么,基尔酒的嫌疑就算是洗清了吧?” 琴酒的语气很奇怪:“事情出人预料的顺利,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啊?”伏特加惊讶地转过脸来。 “哼。下一个是波本。我对那个油嘴滑舌的毛头小子早就感到不爽了。这回要让他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哼哼……” 伏特加一脸懵逼,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琴酒拿起电话给安室透(波本的化名)打过去。那边接起来,对方是一个小鲜肉的声音:“喂?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琴酒说:“组织命令你潜入到fbi中,追查诸星大的死活。” “啊?诸星大?那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琴酒说:“哼,只有鬼知道。” “哦,我懂了,你是不相信基尔酒,所以才叫我去查证,哈,如果我也是卧底该怎么办呢?” “我警告你不要跟上级贫嘴,我的话还没说完,时间限定在一个月之内,诸星大是死是活,我要听到结果,懂了么?” “什么?还有时间限制!” “哼,如果没有时间限制,我恐怕这辈子也等不到结果吧?记住,要是跟我耍花招,后果可要自己负。” 电话里传来“嘀嘀嘀”的忙音,波本气恼地错了错牙齿:“可恶!” 苦艾酒在车后座拍了拍手:“哼哼哼,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狠招呐,琴酒,亏你想的出来。如果他们沆瀣一气,就必然有一个人死掉,是否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互相揭露,就看每个人的选择了。” “呵。”琴酒自鸣得意地咧开嘴,露出招牌式的面瘫之笑。 伏特加还是有点不明白,心想,现在问的话,是不是显得自己脑袋太笨了,还是不要问了。他只好闷着头开车。 苦艾酒说:“不过……你的那只小猫,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了?” 琴酒转动眼珠:“那是我的事。” “你所做的这些,与其说是为组织效力,倒不如说都是为自己办事吧?” “裴莫特,你最好不要多嘴,透着自己头脑有多灵活似的。” “放心啦,守口如瓶是我一向的原则,因为……an.” “哼,我都快吐了。” “哼哼哼……darling?darling?今天又要到哪里睡呀?” “再不闭嘴,就给我滚下车!” “哼哼哼哼哼……” 雪莉在宿舍里用平板电脑上网,自从那次见面爽约,“光”再也没有以宫野明美的口吻出现在rus上,与此同时,那个浪荡公子“星”也从此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社交平台上就只有2人在线,雪莉始终保持沉默,对方也一直装逼,似乎是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人。 有一段时间,雪莉在实验室忙得不可开交,每次趁闲暇时间划开平板电脑,都能看见那个叫“夜”的人在线,却从来不曾主动和她说话。 终于有一天,雪莉试探着问道:大婶,你很忙吗? 没想到,很快就收到回音:不要叫大婶了,我是男的。 雪莉放下餐叉,输入:你终于肯自曝性别了。 不过,她想了想,没有发出去,又删掉了,因为听起来好像很八卦的样子,虽然她一直对“夜”这个人充满好奇。思虑再三,决定用比较平淡的话语来回复。 于是雪莉说:看来我猜对了,叫你大叔可以吧? “夜”说:没有必要,如果你觉得那么叫有安全感,也无所谓。 叫“大叔”会比较有安全感是吗,雪莉发现这个人思维非常敏捷,仿佛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此外,和这个人聊天,绝对不用担心自己的打字速度和反应速度跟不上,也不用担心好不容易打出一段话就被对方转移了话题,如果不回话,他永远都会在那里等,令人舒服。 “夕”说:这个平台人气真低,你不会也要离开了吧? “夜”说:我不是一直都在线吗,为什么那么问? “夕”说:只是觉得可能会变成那样,就像每次都是只剩下我自己。其实我从头到尾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可以聊天。 “夜”说:我们是朋友吗? “夕”说:不算是朋友吗? “夜”说:应该算朋友吧。 “夕”说:你有很多朋友,也许不在意多我一个或少我一个,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朋友,就只有你一个。 “夜”说: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哦。 雪莉笑了,原来“木讷大叔”也会有压力。“夕”说:我们只是虚拟世界里的朋友,大概永远也不会见面的吧? 发完这一句,那边沉默很长时间。雪莉渐渐开始后悔,十分钟过去,后悔得都快要掉眼泪了,这种脆弱的关系可能会因为一句话不投机就从此崩溃吧……究竟自己在寻觅什么呢,本以为可以很坚强,不需要亲情也能活下去,但这明明就是自欺欺人,只要那么一点点的温柔,就会被对方感动,这样很危险不是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边依然沉默着,雪莉擦干眼泪,输入几行字,敲了一下回车。 “夕”说:对不起,我那么说很失礼,我没有任何理由期待那种事。 “夜”很快就回话了,看来并不是临时有事没能及时回话,而是很介意刚才的事情。然而,他只是说:没有关系。 雪莉看着这样简短而无情的几个字,眼眶又有些湿润,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敲击着软键盘:我们还是朋友吗? “夜”说:是吧。 “夕”追问:还可以像从前那样聊天吗? “夜”说:应该可以吧。 “夕”说:谢谢你,真的谢谢。我再也不会提出那种荒唐无礼的要求了。请你一直做我的朋友吧。 美人鱼俱乐部里,琴酒突然合上笔记本电脑,非常不屑地说:“哼!真搞不懂这个女人!” 正陶醉于歌声的伏特加这时转过脸,问:“大哥,你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呀?” “我是说,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真是气死我了。” “啊?”伏特加看看台上的艾达贝基,人家歌唱得好好的,为什么被大哥说成朝三暮四呢? 琴酒站起来,非常不礼貌地离席了。伏特加也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他离开。 雪莉在线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收到“夜”的任何回音。她想,对于一个并不口渴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了解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对一滴水的向往吧。雪莉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琴酒打开平板电脑,看见rus上有一则留言,“夕”说: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为那件事再次向你道歉了。请你原谅,我不会再给你制造困扰了。请回话。好吗? “哼,这女人真会勾搭,知道对方是个男的就开始甜言蜜语死缠不放,要是换个男的说不定现在都……幸好我之前就把rus的服务器买下来了。雪莉,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琴酒用很大力在空中攥住拳头。 今天雪莉在实验室里一直沉默寡言,对丹尼尔博士的问候也置之不理。午休时,她回到宿舍,打开平板电脑,发现一句新的留言也没有,原本低落的心情更加难以忍受,又在宿舍里哭了一中午,之后她又写了许多道歉的话发过去,还是没有等到回音,绝望到极点。直到第三天的半夜,雪莉才收到来自“夜”的一条姗姗来迟的回复: 不用再道歉了,我没有为那件事困扰。 雪莉咬着手指关节,努力克制着不哭,但眼泪根本抑制不住,像泉水一样涌出来,落在平板电脑的玻璃板上,淋湿了这几个字。哭过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输入一行字,给“夜”发过去: 那么,别再不理我了,好吗? 琴酒在网络另一端用力砸拳头——你到底要我怎么“理”你啊! 第279章 [真人剧]matche17 午后,一辆黄色金龟车停在在帝丹小学校门口,此外,马路对面还停着一辆白色马自达,车窗玻璃贴很黑,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放学铃声响起,小学生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从校园里走出。 阿笠博士站在金龟车旁边,向一群孩子们招手:“喂~柯南!步美!这边~~” 步美第一个看见博士,指着校门外跟身边的三个小男孩儿说:“我看见阿笠博士开车来接咱们啦!快过去吧!” “喂,爷爷,我们来啦!”元太和光彦向那边挥挥手,然后就跑了过去。 步美说:“柯南,你怎么啦?快点!” 柯南表情很诡异,刻意低着头敷衍步美说:“好,我这就来。”说着,他转过身,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徽章对讲机,呼叫阿笠博士:“博士,你左后方有一辆白色轿车,帮我看看里面坐着什么人。” 博士正跟孩子们挥手,忽然听到柯南在对讲机里说话,连忙回头查看左后方的情况,在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辆白色轿车的挡风玻璃,他连忙说:“车里坐着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好像是一对新婚夫妇。怎么了,新一,你觉得他们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柯南说:“没有什么了。” 步美对元太说:“今天博士要带我们去水族馆参观,说不定会看到鳗鱼哦。” 元太说:“太好啦!我最喜欢吃鳗鱼饭了,我一定要多拍一些照片!” “还是不要啦,鳗鱼长得一点也不好看。”光彦说。 步美说:“博士带了数位相机耶!好棒,我要在小丑鱼前面拍照,还要跟‘大侠鱼’合影。” “大侠鱼?” “对,就是那种披着一个大斗篷的扁平形状的大鱼啊!” “那个真的叫‘大侠鱼’吗?” “不知道啦,那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我倒觉得那种鱼长得很像‘怪盗基德’。” “你说像‘基德大人’?” “对啊。” “那给它取名叫‘怪盗鱼’不好吗?” “说得也是,哈哈哈……” “讨厌啦,你们两个不要随便给我的基德大人起外号好不好!” 三个孩子说着话已经坐上阿笠博士的车了。 光彦说:“唉?柯南怎么每次都那么慢?” 大家才注意到阿笠博士和柯南在车外窃窃私语。 步美说:“唉?他们在偷偷商量什么?” 阿笠博士低声对柯南说:“不行,留下你自己在这里,我哪会放心啊,还是跟大家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柯南说:“但是,我从刚才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我怕会连累大家,还是不去了。” 阿笠博士依然苦口婆心地说:“没关系吧,怎么说大白天的,他们也不敢当众抓人,加上小孩子一吵闹,就会引来许多人围观,我看他们不会轻易对你动手的,相反倒是你自己单独行动,会给他们提供下手的便利。” “可是……” 突然柯南的身后露出一双眼睛,是光彦:“啊?柯南,你又要单独行动,太不够意思了耶!” 然后步美和元太的脑袋从博士身后探出来:“是啊,做什么要一个人回家,多扫兴啊,今天是周末,作业可以等一下再写嘛!” 柯南心想,对了,今天是13号星期五,真是诸事不吉的兆头啊。 “柯南,不许你一个人行动!”步美站出来大声而坚定地说。 阿笠博士也小声说:“走吧,新一,不要疑神疑鬼的啦。” 柯南犹豫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大家高高兴兴地坐上阿笠博士的车,一起出发去水族馆。 金龟车启动后不久,那两白色马自达就跟着启动了,一直在后面若即若离地跟着他们。车由一个成年男子开着,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两个人都脸孔平庸,颇有夫妻相。 那个孕妇在车里点燃一支烟,毫无顾忌地抽起来,说话口吻十分傲慢:“这些小鬼头倒是蛮开心的,放学后不需要回家写作业吗?” 男人的声音与相貌极为不符,活脱一个刚变声的大男孩儿:“今天是周末,明天和后天都放假,他们这是要跟着爷爷去游乐场或水族馆之类的地方消遣周末吧,我猜他们应该是去水族馆,因为今天是新馆装修开业的第一个礼拜五。” 孕妇说:“跟着这群小鬼会查到诸星大的藏身之处吗?” “这是一位fbi探员不小心暴露给我的线索,我总觉得其中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儿与同龄人不太一样。” “喂,波本,你叫我扮成孕妇,真的有这必要吗?” “贝姐,你就委屈一下吧。一般人看到孕妇都会放松警惕的不是吗,而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也会被理所应当地认为是她的丈夫,模范丈夫带着大腹便便的妻子去水族馆进行胎教,这样会被认为是很有责任心的男子,降低被质疑的可能性。顺带提醒你一下,待会儿到了之后可不要再抽烟咯,被人看到可就穿帮啦。” 黄色金龟车在前面的红绿灯,向右转。波本心里更加有谱了:“看来真被我猜中了,他们要去水族馆看鱼。” 苦艾酒百无聊赖地说:“我讨厌鱼。” 波本无赖地笑着说:“你只要不晕水就好。” “我看你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波本说:“没办法,只能大海里捞针、碰碰运气了。说起来,我好像被‘老大’反感了呢,限定在一个月之内查证出诸星大的死活,我猜也是‘他老人家’一时不爽才想出来的整人方法吧。话说回来,像他这么喜欢自己人整自己人的老板,还真难伺候。” 苦艾酒把一条胳膊搭在半截车窗上,让烟丝飞向车窗外,一条修长的手臂看起来很漂亮:“琴酒这人就是这样,你永远都不会被他当成自己人看待。比起你,我可是他身边的老人了,说话还是一副‘跟你不熟’的口气。” 波本笑笑地说:“真的吗,原来如此,不过,像他这样喜欢装逼的人,总会有一天装不下去,完全穿帮的吧,哈哈,到时候可就好玩了……” “大概不会吧,据我所知,他不是在装。” 波本摇摇头:“你是说他本性就这样,我还真是佩服这种人。作为一个基地头目,还真是非这种冷血性格的人不能胜任。” 苦艾酒深深吸了一口烟,朝外面弹了弹烟灰,说:“他从小是被机器人抚养长大的,从来都没有管谁叫过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兄弟姐妹的概念是什么,更没有亲戚朋友的感情,就像是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一样,他和机器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方面的需求’是出于本能吧。” “哇啊,贝姐,想不到你了解得还真不少!不过,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他的童年往事。” 苦艾酒说:“琴酒并没有童年,而且我刚才说的这些也只是从组织档案上看到的内容,好像也无法称其为往事吧。” “原来是这样,说起组织档案……”波本说:“贝姐你不是也和‘陛下’之间……” “喂,话题不要转移到我身上好不好!”苦艾酒突然打断他,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 波本立刻嬉皮笑脸地说:“好好好,我知道错了,贝姐姐……” 金龟车拐进停车场,孩子们在这之前下了车。随后,白色马自达也开到停车场里。柯南躲在一辆汽车后面,偷偷盯着那辆白车,看看里面会走出什么样的人,结果听见了…… “老婆,小心哦,站起来时当心腰。” “好啦,这种短途旅行不算什么。” “那也要小心一点,毕竟我们的孩子再一个月就要出生了。” “呵呵,我看你美得都不知道姓什么了。” “那不要紧,因为我跟老婆的姓啊,老婆姓江口,我当然会记得很牢啦。” “好啦,不要再肉麻啦,快点去买票吧。记得拿上数位相机!” “对对对。” 波本扶着苦艾酒装模作样地从停车场走出去,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虽然相貌长得都不怎么样,不过好像出奇地有夫妻相,依然会羡煞旁人。 柯南看到这一幕,稍微松了口气,跟着阿笠博士和孩子们排队买票,依次排队刷票进场的时候,当他们经过这一对夫妻身边时,波本和苦艾酒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柯南和他的小伙伴儿的存在,这让柯南更加安心了些。 走进水族馆,铺天盖地的鱼类世界让人耳目一新,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孩子们忙着在自己喜欢的鱼身边拍照。那对夫妇也有意无意地离他们不远,不过好像也在忙着互相拍照,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人。 波本用数位相机偷偷拍下许多柯南的照片,几乎每个角度的都有。连同他身边的小伙伴和阿笠博士也在镜头里时常出现。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基德大人!” 波本和苦艾酒顿时回过头来,却发现一个孩子指着一条很大片的鱼。当时这对夫妇的表情不是像所有回过头来的观众一样以一种惊讶憧憬的眼神看着那条鱼。他们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柯南看到这个情景之后,一头扎进人群,再也不见踪影,两个大人就这么把一个小鬼头跟丢了。 一个电话语音在空阔的乡村别墅里响起:喂,板仓先生,那个软体做得怎么样了,约定的时间是明天,方便的话,请在明天的凌晨四点到新宿的地下仓库交货。 板仓卓在黑暗中抬起一条血淋林的手臂,按下电话的接听键,电话那边听到了他吃力的呼吸声和生命的最后两个字:救命…… 此时,雪莉在c12层的微机室里找到了一张非常可疑的软碟,连接入电脑后,发现只是一张很普通的存储日记的软盘,奇怪之处在于主人故意在每段话的空隙处都留有很大的空白。雪莉在空白处拉下鼠标,发现了一堆反相的黑底白字: 我是板仓卓,是一名游戏软件工程师。之前的事都在日记中提到,就不再赘述,现在说一说劫持我的这个可怕组织。 感觉这是一群没有温度的生物。为首的那个人名叫“黑泽阵”,我只见到过他一次,但足以令我心惊胆战,不愿再回想更不希望再度和他交涉。他的姓名是在汇款单的备注里查知的,不清楚是不是化名。 总之和我接触较为频繁的是他的手下“鱼冢三郎”。一年来,我和这个人经常通过加密邮件联络。我收到来自这个组织的汇款大约三千万日元,后来的交易则是一笔完成,他们说要在一年之内完成这个项目软体的开发,虽说内容完全是按照他们的要求来设计,但是我非常害怕这个项目,不敢再继续下去…… 我是考虑到人类的福祉所以自愿放弃生命,没有我的合作,我相信他们很难找到其他人来完成这项工作,在日本我还是有这个把握的。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项工作的破坏性,让我决定以死反抗他们的力量是,后来我在一通电话里质问他们的意图,一个外国女人用一种异常神秘的口吻对我说了一段话,原文如下: hofthewe’rasiethedeadagain. “我们可以同时扮演上帝和魔鬼,那是因为,我们企图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所有死去的人从黄泉之路再度复活。” 雪莉以优秀的英文水平,从头到尾把这句话翻译出来。 板仓先生在后面的叙述中说:在我看来任何企图反抗自然的意志都是徒劳无功的,若是刻意违抗时间的法则,必定会在日后遭到同等价值的惩罚…… 与此同时,雪莉的眼睛怔愣地盯着微机屏幕,控制不住由心底升起的巨大恐慌之感——黑泽阵,这个人不会就是…… 第280章 [真人剧]matche18 明明那么有能力却甘愿被凯特博士那种机会主义者骑在头上的孜孜不倦的斯蒂文孙博士;沉默寡言对所有事都不闻不问的只专心于实验的池田乃本先生;视死如归的森田哲也博士……这些人都被施了魔咒一样不辞辛苦地工作,这一切背后的巨大动力,雪莉终于明白了。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雪莉跑到d18层,再次审视那些被浸泡在化学制剂中的尸体,这些尸体之所以被保存的这么完好,并不是为了怀缅过去而是为了重启未来。此外,组织的数据库会这么的庞大,不见得是因为历史悠久,而是不停地叠加堆砌的结果。 就像是在游戏里一样,有一些player专门是为打副本而生成的,那就是只有编号的组织成员,有一些player专门是为闯关而生成的,那就是只有代号的组织成员,编号和代号都具备同时又具备黑暗姓氏的,就是最后的通关player。 正如板仓先生所说,每个人都害怕违背自然是法则而遭到不可预见的惩罚,但是这个引诱力足够巨大,如果可以让死去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恋人、挚友复活的话……相信每个人的意志力都会发生动摇。 那些对组织死心塌地的人,尽管知道自己的亲人被组织深埋于地下,但是就算组织为了某种目的而牺牲了个别成员,最终也会因为组织的成功而使所有的牺牲都变得值得,因为所有失去都将重新复得,所有分离都将重新聚首,所有悲伤都将变成欢乐……这是一个能量“圈”,蕴含着巨大的驱动力。 雪莉立刻意识到自己也是这个能量圈中坚定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有梦,雪莉的梦是——爸爸、妈妈、姐姐,还有自己,全家人能够团聚在一起。而爸爸、妈妈和板仓先生之所以被组织深恶痛绝,是因为他们企图切断这个能量圈,破坏所有人的梦工场。 可是,对于那种从小无父无母、没有偿受过家庭温暖、又不懂得什么是亲情的人,组织又是如何让他臣服的呢?比如说,黑泽阵。 “雪莉……” 一声幽然的召唤穿过漆黑的空间从身后传来。 雪莉愣在主控微机的屏幕前面,正在敲击键盘的十指顿时僵直地停在半空中。皮鞋在坚硬的地板上踏出咔咔咔的声响,一个人的脚步渐渐走近,从这个节奏可以估计出这个人的身高,体形一定是修长且又强健,这种情景,就算是明知道是自己老爸死而复生,也会把人吓个半死。 雪莉却不很担心,因为她已经把这个人的声音和行动举止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男人的恐惧感在一点点降低。也并不是有把握不会被他杀害,只是单纯地不再对他设防。 就像一只小鸡崽子被老鹰误以为是自己的雏鹰而养在鹰的巢穴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会暴露身为鸡的特征,却不想拒绝老鹰的温暖的翅膀带给它的呵护,就算日后会被老鹰啄死也无惧无悔,因为它已经被灌输了鹰的本性。 雪莉轻轻舒了一口气,并没有回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琴酒的脚步停在她身后不远处:“不要抢我的台词。” 雪莉说:“我当然是在这儿工作了,这个时间段,我不在实验室,肯定会被机器人发现,结果才这么一会儿,您老人家就直接驾到了。” 琴酒接下来的问话有点出人意料:“我老吗?” “你……不老吗?” “你感觉呢?” “我感觉……你的实际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哼。要是那个阅人无数的裴莫特说这种话倒也算了,至于你嘛,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我就算实际年龄到了五十岁,你也不可能猜得到。” 雪莉敲了几下键盘,立刻在组织的微机中调出一份档案:“我看我也不用猜了,这里有你的档案哦,琴酒,1985年出生,比我估计得还要老两岁。” 琴酒毫无压力地笑了笑:“哼,那个,你事先就看到了吧。就算我的年龄比你大两倍,也不至于让你欲求不满地到处找男人。” 雪莉笑了笑,手臂撑住下巴:“目前我还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不过,等我离开组织以后说不定会的吧……” “所以我都说了,我们之间要抓紧时间了。”琴酒从风衣兜里掏出一粒小胶囊,举到她面前:“这个,是组织的最新研发,我来,是想找你试试这个的。” “那是什么?” “就是‘召唤神龙’的灵丹妙药。” 雪莉笑着说:“琴酒,你该不会是三十岁出头就要依靠‘伟/哥’吧。” 琴酒很认真地说:“这个没有任何副作用,而且很有效果,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我要让你不能没有我! 雪莉说:“那么多美女围绕着你,不一定非要找我试验吧。” “那你可不要后悔哦。”琴酒说着把胶囊在她眼前晃了晃,骄傲地转身离去。 “黑泽阵。” 琴酒停住脚步,自鸣得意地笑了笑:“哼哼,我就知道……”然而下一秒,他突然在心底大声质疑:什么,她刚才叫我黑泽阵?! …… 不管了,既然她都肯叫住我了…… 琴酒把胶囊放进嘴里,胶囊很快就在口中融化,化开之后里面有一股柠檬味的水水,他把它咽了下去。大概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就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有点口渴,是那种必须要用接吻才能解的渴…… 药效好快好猛的说~ 琴酒想到这里,就朝雪莉走过去,使劲儿眨眨眼睛,发现她身上的白大褂竟然变成了透视装~ “哼,自己把衣服脱了吧,雪莉……” “开什么玩笑,唔……”雪莉的嘴突然被他袭来的舌头堵住。白大褂不自觉地从肩膀上滑下去,疯狂的热吻使雪莉意识到,他好像把那个药药吃下去了,不会这么快的吧。 都说了这是之前专门命令化学课搞的最新研发,只要吃下一粒就会立刻兽性大发,不需要等待,可以避免尴尬癌发作,不过之后的事情就尴尬了。 琴酒心急如焚地拿出一只事先准备好的套套,结果怎么套都套不上去,因为药效的关系前面变得toobig了......接下来黑大佬的本性彻底暴露,他气呼呼地把套套丢给了雪莉:“你给我套!” 雪莉宝宝好委屈,明明是他自己把自己玩到爆好么,这是在跟谁赌气呀。雪莉好不容易帮他套上一只,他大模死样地往电脑椅上一坐,说,上来,自己动!难道这就是叫了他一声“黑泽阵”的后果,唤醒了他的黑暗本性吗? 之后雪莉才发现完全是那个药效的作用,那种药好像是可以支配人的脑神经,就如同精虫上脑,在极度兴奋状态下就会出现视错觉和听错觉,语言系统也跟着短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绝不会婉转。 所以苦心经营温柔大叔形象的琴酒这一回形象全无,所有之前没用过的姿势全都被他强行用了一遍,真像是“召唤神龙”的节奏,还故意欺负人没打招呼就玩彦射。 “大变态……”从那间微机室走出去之后,雪莉有种劫后余生想哭哭不出来的感觉。 …… 凌晨一点,板仓先生的乡村别墅外停着几辆警车,群马县警官山村操和几名警员在命案现场查看情况。 此外,毛利小五郎侦探、江户川柯南和阿笠博士也在现场。板仓先生看起来好像是自杀,但有一些明显的疑点。虽然在板仓先生的日记中,发现了宣称要自杀的决心书: 这些人挟持我之后,叫我拼命地为他们开发一款“游戏”软体,虽然报酬很高,但我这把年纪,不想再受制于人,于是想要毁约,可是他们用我家人的性命相要胁,权衡之下我只有走这条不归之路才能得到解脱…… 然而,警方在板仓先生的银行户头中发现了一笔数额可观的活期存款,通过银行流水帐号的汇款人名单中,又查知了近日来有人向他户头里不断存入几笔数额不小的款项,几笔汇款备注里留下的姓名都是“鱼冢三郎”,稍早的一笔汇款备注里留下的姓名是“黑泽阵”,看上去这两个交涉人不属于同一家游戏公司。而经过查找后,与板仓先生交涉过的游戏公司,根本没有这两个人。 据查,“鱼冢”这个姓氏并非真实的日本人姓氏,很可能是化名。另外“黑泽”这个姓氏,同时也是一个位于英格兰西北部的小镇名,“黑泽阵”这三个字似乎就是“黑泽镇”的谐音,纯属一种文字游戏。两个都应该是化名,简直把人绕晕了。对于两名“嫌犯”展开的调查基本上无从下手,案件陷入僵局。 幸亏此时,柯南发现了留在板仓先生椅子下方的痕迹,警方才把嫌疑人锁定了板仓先生的老朋友——相马龙介。 相马龙介在毛利小五郎的层层盘问之下,终于供认了自己的杀人动机,随后被警方逮捕。那封假的决心书是相马龙介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而假借板仓先生之手写的,从这一点来看,板仓先生生前一定和相马龙介提过关于这个劫持他的组织的事情,不是无中生有。 柯南在板仓先生的遗物中找到了一片日记软碟,在上面发现了那句英文:hofthegodand…… 柯南终于知道恢复自己“本来模样”的方法,只有深入这个组织内部,寻找一种不知是否已经问世的“解药”。虽然会冒巨大的风险,但是他决定一试。 第281章 [真人剧]matche19 在基地里诺大的3d虚拟射击场中,基安蒂和科恩轮流模拟远程射击,目标是即将参加竞选的议员土门康辉,他的父亲在军方手握重权,现在民间的呼声很高,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首相的人选。组织的做法一向都是防患于未然。 一扇太空舱式的自动门打开,琴酒和伏特加从门中走来。其实基安蒂和科恩都是老牌狙击手,对于这种任务可谓手到禽来。鉴于琴酒性格谨慎的缘故,要求他们事先在3d虚拟的射击场进行测练。 伏特加说:“哇,看来他们练得挺起劲儿嘛。” 在科恩一枪将650码外的目标射偏之后,基安蒂起哄道:“看我的!如果这一枪我射中,那我就赢了!” 科恩收了枪,看她打。琴酒双手插兜,默默地站在观景台上。基安蒂屏住呼吸,以为这一枪很有把握,可是没想到……biang!射偏了。 “啊?怎么这样!”基安蒂恼羞成怒地说。 伏特加说:“看样子600码是极限了,大哥。” 琴酒转身要走,突然被基安蒂叫住:“琴酒!等一下!我再试一次!” “没那个必要。” “可……” 琴酒说:“这次的任务只有两三百码。收拾一下,该出发了!” 一辆道奇蝰蛇和一辆保时捷并行在道路上。基安蒂降下车窗,盯着琴酒车后座里的苦艾酒,说:“叫她来干什么?!” 琴酒说:“裴莫特会来是为了以防万一。” 基安蒂气急败坏地说:“怎么可能会有万一!没有她,事情反倒会更顺利!” “哼。”琴酒叼着烟:“为保险起见,这次可不容你插嘴,况且这也是那个人的意思。” “嘁!”基安蒂用力踩下油门,发挥大排量的优势,迅速超越琴酒的老爷车。她对科恩说:“我真是烦死苦艾酒那个*了!要不是因为她很会讨那个人的欢心,我早就把她宰了!” 老丑男科恩说:“我也是。” 早晨九点半,杯户公园。 刚刚下过雨的绿萍散发出嫩草清香的味道。公园里的人还真不少,为了访谈拍摄,要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才行。水无怜奈按照组织的命令把土门议员引导到预定的“狩猎”地点。 黑色保时捷和黄色金龟车擦肩而过,苦艾酒瞳仁紧缩。 “琴酒,今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行动要格外小心。” 琴酒从倒车镜里看看她,有点介意,但什么也没说。水无怜奈胸前的胸针上有一个微型摄像头,把土门康辉的一举一动都拍下来,传送到琴酒的笔记本电脑上。 “基尔,让他坐下。” 水无怜奈正要引导土门康辉就坐,这时来了许多围观群众,纷纷要跟他合影留念。使得拍摄现场发生一阵小混乱。保镖变得警惕性很高,到处东张西望,并与土门康辉形影不离。 基安蒂和科恩在远处的大楼上埋伏很久了,听到基安蒂不耐烦的磕牙声,琴酒说:“基安蒂,科恩,你们要沉着些,可别不耐烦私自狩猎目标之外的羔羊。” 苦艾酒说:“不过是对基尔酒的试探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琴酒说:“她的背后有组织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我只是还不确定是哪方面的组织,土门康辉这个人的政治立场决定了他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哼哼。” 土门康辉与许多民众亲切握手合影,看上去正义凛然,颇有首相风范。水无怜奈站在旁边焦急等待,却不可以表露出半分焦虑。琴酒又在对讲机里催促:“基尔,快点,叫他坐下。” 水无怜奈走上前,对土门康辉说:“土门先生,请您坐下来吧。” 这时,天上掉下水滴,不知是从哪里洒出来的水,许多人打起雨伞,保镖也撑起雨伞将土门康辉遮掩起来,基安蒂和科恩感到很恼火。 “我隔着雨伞照样能打中!你信不信,琴酒!” 琴酒严厉地说:“不要轻举妄动,隔着雨伞目标瞄不准。基尔,科恩,基安蒂,行动中止,回到老地方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苦艾酒说:“我就说今天诸事不利,还是趁早收队吧。” 琴酒瞥她一眼,仍然没说什么。 黑色保时捷撤离杯户公园,路过一片草坪时,琴酒发现中央控制灌溉设施有好几处损坏,有人在那里抢修,这似乎不是偶然事件。 琴酒问:“裴莫特,你刚刚是不是看见了什么老鼠?” 苦艾酒坐在车后座,阴森地笑起来:“的确有一只老鼠,不过,你后宫里的那只老鼠似乎比这一只更大哦。” “那不是重点,我只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琴酒,你总是避重就轻,这样蒙混过关,别说是我,就连那个人都有些不悦了,为了一只老鼠值得么。” “不关你的事不要多嘴。” “我劝你还是学乖一点,不想像上一位那样被……”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苦艾酒憋在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哼,难道对男人来说地狱天使的魅力真是无法抗拒么。我看差不多是时候该为接替基地负责人的位置做做准备了。琴酒,你比我想象中可要单纯得多哦,哼哼哼哼哼…… 保时捷随即驶进一个隐秘的地下车库,基安蒂的道奇蝰蛇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基尔也叉坐在摩托车上,等待琴酒的老爷车。 琴酒下了车,掏出一张地图,摊开在车顶上,用手指敲敲上面的地名:“待会儿dj的车到达vaneb,基尔在这里,裴莫特在这里,基安蒂和科恩从这边过去,到这里。都听清楚自己的位置没有?” 基尔说:“了解。” “darling~那我先走了哦!”苦艾酒朝琴酒抛了个媚眼儿,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先行出发了。 基安蒂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分外仇恨:“那条毒蛇!之前是勾搭卡尔瓦多斯,现在又来勾引琴酒!” 琴酒严肃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好了,现在就出发!” 一辆摩托车和两辆汽车离开地下车库,分头行动,一个钟头后在v桥按计划行事。柯南在茱蒂探员的车里窃听到一些讯息,一路破解谜语行动代号,可是到达出事地点时,黑暗组织的三辆机动车都已离开,只有水无怜奈的摩托车横在路中,她倒在了血泊中…… 伏特加开着车,转过头来问:“怎么了,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琴酒捏着一个口香糖窃听器,惊愕地说不出话了。这是在基尔换下来的衣物中发现的窃听器,看来是这个东西一直跟着他们才泄露了整次行动:“哼,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咦?”伏特加一脸狐疑。 “马上调头,去那个白痴侦探的家!” “喔,了解!” “原来是毛利小五郎这只老鼠……” 不久后,组织的人悉数聚集在距离毛利侦探事务所只有几百米远的一幢大楼的屋顶。基安蒂和科恩已经架好了狙击/枪,在镜头中看到了二楼玻璃窗之中的毛利小五郎——他正在戴着两个耳塞听广播里的赛马战况,听得非常入迷,丝毫感觉不到外界的异常。 “哼。”琴酒用手捏碎了裹在口香糖中的窃听器,对基安蒂下达指令:“准备好了么?” “好了!” “叫他的头吃一颗枪子就够了,这里闲杂人等太多,打完了马上撤~” “了解!”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足球,直冲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二楼玻璃窗飞去,撞碎了一扇窗户玻璃,毛利小五郎摘掉耳机,拉开窗户,把头探出来,大骂:“搞什么!?是谁在踢足球啊?咦,没有人……” 由于玻璃窗打碎了,屋里的赛马直播的声音飞出窗外,连隔着很远的高层楼顶的人都能听见。琴酒微微蹙起眉头:“嗯?居然不是他在窃听?” 这时,基安蒂的枪架位置突然吃到一颗枪子,不知道是从哪射过来的,大家变得很紧张,琴酒立刻用基安蒂的gsp从远景镜头中朝对面的一幢大楼望去…… 枪口的十字中心发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放大之后,出现一个人头,身体完全藏在大楼顶层的墙壁后面,但是只一个头就足以令人吃惊,琴酒的眼珠几乎冲出眼眶——不好了,诸星大! 当他刚看清诸星大的脸,对方就朝这边射出一发子弹,在狙击镜头的放大下看得尤为清晰,这发子弹直冲着琴酒的眼球射击过来!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子弹擦过琴酒的脸颊从耳廓上方飞出去,在他的颧骨侧方留下一道轻微擦伤,当时千钧一发,情况来不及反应,所有站在楼顶上的人都愣住了,老大就这么就这么……挂了吗?琴酒也是吓得呼吸停滞了半分钟。紧接着从对面射过来两发子弹,射在他的左肩窝和右侧肋骨上,没有一发子弹是致命的,却发发证明了对方绝对有取他性命的实力! 这是琴酒三十几年来遇到的最为危急的一次情况,如果对方不是什么fbi,而是交易委托人的话,估计后面的两发子弹都省了,早在刚才他就已丧命。 听到枪声的毛利小五郎抱头鼠窜,已经不知道钻到哪去了。虽说毛利小五郎不是窃听行动的老鼠,但是琴酒觉得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琴酒命令不服不忿的基安蒂赶快撤退,中了埋伏。黑色保时捷以赛车的节奏狼狈撤退,只留下排气管中的一溜白烟。 琴酒用力摁压着血如泉涌的伤处:“诸星大……tmd……就像一只死不透的蟑螂!” 鸭梨山大的伏特加额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大哥,你可千万要撑住啊,大哥!” “死不了就是了……” 失血后的眩晕和子弹钻入筋骨的剧痛同时折磨着琴酒,在意识尚未完全失去之前,他想到一个女人…… 昏迷两个小时以后,麻药的劲儿渐渐过了,取出子弹后的伤口被白色绷带包住,缠绕在他精壮的胸膛上。比起身上两处伤,他更介意的是脸颊上的那处擦痕。这件事千万不能让雪莉知道。诸星大这只蟑螂是必须要死的! 他稍微动了动身体,感觉伤口处有扯裂般的疼痛。伏特加反应迟钝地说:“喔~大哥,你终于醒了,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啊?” “怎么了?”琴酒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而已。 “医生给你取子弹的那个时候,你口中好像说着‘雪莉’什么什么的。” 琴酒拿起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诈唬什么呀,哪有那样的事。” “呵呵,不承认也不行啊,医生也有听到啊。” 琴酒问:“医生?哪里来的医生?” “就是刚才你昏睡过去的时候,给你取子弹的那个女医生雪莉酒呀。” “开什么玩笑!?”琴酒顿时从床上坐起来,抻得伤口撕心裂肺地疼。 “大哥,我错了~”伏特加立刻双手举起来:“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下,是我胡编的啦。” “哼。”琴酒咬牙忍:“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雪莉酒知道。” “可是,雪莉酒每天都会来啊,要是她待会儿来了,看见你身上绑着这么多绷带,怎么还瞒得过去呢?” “我不会让她进来的。” “是……嘛?”(大哥,你真的有那种定力吗?)伏特加心想,算了,还是不要说这种让他激动的话吧,刚想到这儿,就听见电子语音门铃播报道:雪莉酒来访。 伏特加转过脸去,意思好像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哦,你自己看着办吧。琴酒一只手托着下巴,把嘴巴闭紧,就是不给电子门下指令让她进来,看上去很难受、很煎熬的样子。 雪莉在外面又摁了一下门铃,电子语音又报一遍:雪莉酒来访。 琴酒一只手吃力地点起烟,烦躁地抽着。直到门铃响三遍之后,雪莉离开了。琴酒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很失落,一点过渡都没有。 伏特加心想,枪伤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痊愈,就算老大身体壮,至少也得七八天才能好,到时候老大的相思病犯了,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折磨人哦,好虐心~ 琴酒的手划过玻璃平板电脑,出现一个社交平台的页面,本来不想再在这上面说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的,可是,不要说让雪莉离开组织了,就是听到她来访没有开门,就已经把人折磨到疯掉了,这个状态可怎么办啊…… 雪莉站在电梯里,听到一个提示音,她掏出平板电脑,有点惊讶,有点高兴,这个人什么时候学会主动来搭讪的?难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她连忙点开,看看他说了什么。 “夜”:你在做什么? 第282章 [真人剧]matche20 雪莉在玻璃触屏上简单写了几个字:在工作,你呢? “夜”没有回复。雪莉走进实验室,顺手把玻璃板放进大衣兜里。午休的时候,雪莉打开页面,还是毫无音讯,她又对“夜”说:大叔是做什么工作的?很忙吧? 不久,见到“夜”的回话,只有两个字:司机。 雪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总是不回消息,在路上开车会分心。 “夕”说:以前觉得你很骄傲,总是对人爱答不理的,原来是错怪你了。 可惜这句话发过去之后又是石沉大海,那边一整天都没有给回音,似乎自己打自己脸了。雪莉在想,也许不是工作性质的关系吧,这个人是真的冷,冷得让人浑身冒凉气。雪莉却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琴酒就站在实验室的单面玻璃外看着她。午休时间一到,当雪莉将要从里面走出来,琴酒就转身离开。 伏特加想,他们为什么老是这样折磨彼此啊,虐死了,我看我还是安心当个单身狗好了~ 而后琴酒接到了“那位先生”打来的一通电话。 “gin,听说你们这次中了fbi的埋伏?” 琴酒说:“嗯,基尔酒背后的组织不是日本警方,我怀疑不是fbi就是cia,总之她现在被藏起来了,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干掉,连同那个给诸星大通风报讯的窃听者!” “gin,你不觉得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外部环境吗?” 琴酒不高兴地问:“什么意思?” 对方的口吻十分强势:“我的意思早就已经籍由库拉索传达给你了。” 琴酒坚定地说:“那件事我稍后会处理的。” “我建议你在处理此事时,想一想你上一位的结局。” 琴酒咬了咬牙槽骨:“了解。” 挂掉电话后,琴酒握着手机,站在观光电梯里久久回不过神来,电梯没有按下楼层按钮,伏特加在旁边等着,也不敢问,感觉情况仿佛有点严峻,大哥还鲜有这样失神的时候。 琴酒每一次都是非常自觉地去完成组织的任务,因为想法和组织的决定总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那一切分明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不需要任何命令作为驱动,他从不把杀戮当成什么过瘾的事,因为在他心里熄灭生命的感觉与捻灭烟蒂同样平淡无奇,他一天都要捻灭好多支烟蒂,他所熄灭的生命也已经难以计算,要是每次都记得被自己干掉的人的姓名和长相,岂不是等于把每支烟蒂的长度和卖相都背在脑子里一样无稽吗,所以只要狠下心杀掉雪莉酒,忘掉她大概也并非什么难事。况且那个人已经两次下达同样的命令,就表示组织已经盯上这件事了,是绝对唐赛不过去的,即使在组织中已经爬到目前这个位置。 伏特加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大哥说,要去b6层,研发课的宿舍楼? “对,就是b6层。”琴酒加以确认,示意伏特加赶紧摁电梯。 “大哥,才过了一天唉,你的伤……” 琴酒打断说:“没关系,只要穿着风衣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且也没有像昨天那么疼了。” “可是……”伏特加把脸转到电梯外面去了——你见到雪莉酒能保证不冲动吗,要是冲动起来想要那个那个的话,对伤口来说可就不妙了吧。 电梯在底下逛了一圈又回到研发课的b6层。琴酒和伏特加在一片白色/区域地带下了电梯,刚好碰到研发课的科学家们一波一波地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看样子正要去食堂吃饭。雪莉和几位同事一起,边走边谈论着今天做实验的事情。 大家远远看到琴酒和伏特加,霎时整个玻璃钢走廊都变得静悄悄的,和雪莉聊天的那几个科学家纷纷从她身边走开,战战兢兢地溜着走廊的边缘。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诚惶诚恐地迎上前来。 琴酒说:“没事,你们忙吧。” 丹尼尔博士和凯特博士满脸堆笑地告退之后,大家也赶紧跟着两位博士逃离这种紧张的氛围,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雪莉一个人,她站在走廊中间,看着琴酒。 “你到这来做什么?” 琴酒咳嗽了一下:“你昨天不是有事找我么?” 雪莉说:“实验有了新进展,如果现在你有空的话,我可以大概给你汇报一下……” “先不说这个了。” 琴酒走过来,脸色有些苍白,雪莉没在意,因为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再加上一张扑克脸,很少有什么变化,只是发现他左侧脸颊上多了一道擦伤,伤口创面还很新,挺长的一道口子,连创可贴都没说粘一块。 “你的脸,怎么了?” 琴酒说:“那个也先不说了。” 雪莉歪着脑袋看他:“那你想说什么?” 琴酒的话有点出人意料:“我们去约会吧,雪莉。” 雪莉讶异地张了张嘴,然后很不屑地一笑:“我可没有那种闲心,赶快还原那个实验,我还要早点和姐姐离开这儿呢。” 琴酒仍然用那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她。 雪莉转过身去:“忙了一上午,我都饿了,抱歉,我要先去吃午饭咯!” 琴酒给伏特加使了个眼色,伏特加从对面伸出一条结实的胳膊,拦住雪莉的去路。雪莉停住脚步,深深地运了口气:“说怎样就一定要怎样是么,还真幼稚呢!” 伏特加后脑勺挂着一个大汗珠子,肿么办,胳膊好麻,现在她可是大哥的女人了,到底该不该放她过去呀? 雪莉转过身来,脸上明显写着“不!情!愿!”三个字。 伏特加心想,人家不想和他约会,连我都看出来了,大哥会看不出来?当伏特加把目光移到琴酒脸上时,发现他那个超级自信无厘头的表情……呃,都忘了,大哥是没有表情包的男人——他好像真的没看出来耶。 琴酒下面的话充分证实了他真不是在装,只见他咧开嘴角露出面瘫的一笑:“哼,就算我幼稚好了,你答应了是么。” 拜托,她那个表情叫做“答应”吗?伏特加好想问问,大哥你的g点到底在哪儿啊?为什么你每次每次都这么腻害~~ 雪莉之前已经在网上查过了,他的这种一厢情愿不能用自私来解释,绝对是精神病的表现。说起琴酒这个人,雪莉至少能在他身上判断出三种精神病的症状,首先是无情型精神症,体现在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毫无怜悯心上,其次是精神分裂症,体现在他对雪莉前前后后的所作所为,最后是强迫型人格,就是现在了,他的g点就是预先设想好某种情景,然后强迫别人完全照做。任何人不能破坏他的计划,哪怕是无意中妨碍了他的计划,大概都会被他列入心里的必杀名单当中。 雪莉很烦恼地在想,我为什么必须跟这样的男人约会才行啊? 坐在琴酒的黑色保时捷中,郁闷地望着车窗外的景物,现在是午后一点多,阳光很好,只是有点刺眼,在离开基地时,雪莉第一次没有被弄晕,跟着他们从基地的电梯直接坐到地面一层,地面上有一座几十层高的摩天大楼,屹立在非常繁华的城市中心地段,大楼的外观像是某种宇宙飞行物的样子,门外挂着五星级酒店的牌子招摇过市。 原来之前看到的遍山杜鹃是3d虚拟景色,到今天才稍微明白一点点。 伏特加在按下通往a1层的电梯按钮之前,在数字键盘上输入了一个冗长的密码,虽然密码相当长,手法熟练,看起来眼花缭乱,但雪莉清楚地记得他按出来的是一首儿童歌曲的调子——《七只乌鸦》。 究竟琴酒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失误,让她了解到离开基地的方法,这一点十分耐人寻味,如果他是因为听到那个实验有新进展,决定要放她们姐妹走才疏于防范,表面上好像也说得过去,但是对于他的性格谨慎这一点,组织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丹尼尔博士都无权拿到的a1层电梯密码,却让雪莉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这里面故意的可能性比较大。 雪莉一路默默望着车窗外,回过神来,发现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不想被发现自己考虑着什么,于是就在路过随便一家店铺门前时,惊叹地说:“哇,那双鞋子,好漂亮啊~” 这样看去酷似物质女人的雪莉,不仅让她自己很难适应,连琴酒都有些吃惊,连忙转过头去看,不是看鞋子,而是看雪莉。 “哼,女人到头来哪一个不喜欢约会,我就知道是这样。”琴酒把车停在道边,对伏特加说:“你跟她进去一下。” “啊?”伏特加转过一张电灯泡的大脸,心里说,怎么又是我啊?这算我陪她逛街还是你陪她逛街啊? 这时,雪莉在后面说:“我不想要他跟着,把你的信用卡给我。” 伏特加尴尬地看看琴酒:“大哥……” 琴酒叼着烟,只是装逼地一笑:“哼,给她。” 伏特加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卡片交给雪莉,与此同时,心里在想,不好了吧,从此以后,大哥的经济命脉就被她掌握了吧~ 雪莉接过卡片,朝琴酒微微一笑:“谢咯。”然后打开车门,走进了那家普拉达门店。 伏特加扶着额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糟糕了,上次刷卡之后的余额是多少来的,忘记叻…… 琴酒降下车窗,向外面弹了弹烟灰,看着雪莉在门店里的模糊身影,美滋滋地说:“看看那个女人,一见到奢侈品就高兴成什么了似的……” 伏特加心想,现在你还会说那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而买给她的小礼物吗,到底是谁骗取了谁的信任啊,现在人家把你的信用卡都拿走了,而且还理直气壮的。 琴酒回头看看他:“唔?你那个表情是怎么回事啊?信用卡里面没钱了吗?!” “不、不是的……钱倒是还有不少啦,只不过忘记里面的余额是多少……” 琴酒好像根本没听到或者自动忽略了伏特加后面的话:“哼哼,管那些干嘛……” 伏特加看着他那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表情,心里想,拜托你个甩手掌柜,总得知道她这次刷掉你多少钱吧? 琴酒此刻正沉浸在满足自己心爱女人的幸福之中。 伏特加在心里这边纠结来纠结去的,突然一个大惊叹号从眼前飞过,我干嘛呢!我又不是他老婆,为什么要纠结这种事情啊?!好险~~ 第283章 [真人剧]matche21 不久,雪莉拎着一个手提袋从店里走出来,在琴酒的车门外,猫下腰把卡片递给他,笑着说:“还真有钱呵。” 伏特加就怕琴酒头脑一热把卡片送出去,吓得都要给他跪了,还好琴酒向来都是个过路财神,大概是觉得刷那个东西很麻烦,所以也没有把麻烦推给雪莉的想法,就直接把它递给了伏特加。 他询问雪莉的意思:“等一下去美人鱼俱乐部吃午饭怎么样?听说那边还有个不错的派对呢。” 雪莉坐上车,颇为开心地端详着刚买的鞋子,敷衍他说:“好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伏特加转过脸看着琴酒,心想,他要带雪莉酒去那种单身狗聚集的地方,是想去炫耀一下吧。 其实美人鱼俱乐部每天都有单身派对,主角总是那几个名流女星轮番主场,今天大概正好赶上艾达贝基的场子,事实往往都比电影还要戏剧化,苦艾酒和波本这会儿也正开着车朝那边去。 伏特加说:“喔,对了,今天好像是艾达贝基的场子耶,大哥。” “嗯,应该是的吧。” 提到那个女明星,琴酒的口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漠不关心,伏特加当然懂了,那是怕雪莉酒吃醋,不过……大哥可能想多了。 雪莉没有听说过艾达贝基,不过能够猜测得出,单身汉们所感兴趣的女人大多是那种风骚型的,再对应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估计是个混血品种,其实都不用亲眼目睹就可以猜出艾达贝基的大致模样了。如果是琴酒喜欢的类型,身材必须辣,三围要夸张,长相不丑却未必有多漂亮,眼神一定要妩媚,嘴唇一定要性感,性格一定要奔放,那就是他完美的xxoo对象了,除此之外,雪莉不相信琴酒会对任何女人付出感情。其实,当时琴酒说出去约会这句话,雪莉着实有些震惊,不过联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精神分裂的症状,也便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俱乐部的大门弄得十分夸张,有一尊超大型的美人鱼雕塑横卧在门口,所有人都必须穿过美人鱼的肚腹走入俱乐部的旋转门。旋转门里别有洞天,从一纵走廊进去之后,便看见一个类似演播大厅的空间。 台上的幕布关合着,灯光从天花板打下来,台下有几个桌位,桌位后面并列放着一大圈暗色调的真皮沙发,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观众,穿着打扮都很时尚,也有比较老的人,多是男性。 琴酒和伏特加这两位黑衣大佬刚一走进来就给这里的气氛增添了许多阴暗的气味,雪莉跟在他们身后,看上去并不像是来约会的,倒像是参观组织的秘密据点。不过这一点她想错了,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什么是黑衣组织。 忽然,身后有一个高跟鞋的声音接近他们,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哎呀,darling!我刚才还说今天是艾达贝基的场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你可能会来呢,想不到你还真就来了!” 伏特加回过头,替琴酒感到尴尬:“大哥,是苦艾酒他们。” 雪莉还是头一次见到除了琴酒和伏特加以外的“酒类同伙”,倒是早就在同事们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女人。琴酒已经瞟到了苦艾酒身边的小白脸波本,似乎对那个大男孩儿特别地不屑一顾。 苦艾酒惊讶地发现站在琴酒身边身材娇小的雪莉,又是一声夸张的:“哎呀!”“这不是……传说中的地狱天使的女儿雪莉酒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好可爱哦,风衣不错~” 琴酒似乎早已对她的一惊一乍感到厌烦,特别冷淡地回应道:“你怎么来了?”当然话里含有“扫兴”的意思。 说真心话,让谁一看苦艾酒都是一个标准的大美人儿,身材非常好,该修长的地方决不臃肿,该丰满的地方决不枯瘦,脸蛋漂亮得没话说,头发也是耀眼的金黄,应该是绝大多数男人心目中的梦露,大概许多芭比娃娃的造型都是仿照她的样子做的,可是雪莉发现,琴酒就对这女人一点也不感冒,这似乎昭示了一件隐秘的事,那就是他们可能早就已经…… 波本微笑着走过来:“雪莉酒?今天很有意思哦。”他的话里有话,似乎是看热闹的心理,虽然没有人理他,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没面子,仍然以那种玩笑一般的表情说着:“这是要开鸡尾酒会的节奏吗?” 琴酒放弃前排视线良好的桌位,径直走向后面的沙发位子。苦艾酒无时无刻不关注着他的举动:“唉?darling,怎么到后面去了?你的专用桌位不是在这里吗?” 琴酒回头不耐烦地说:“废话太多了!” 苦艾酒蛮不在乎地笑起来:“哼哼哼,怎么啦,不会是因为雪莉酒在场就不坐到前排了吧,你不是经常拿着小望远镜偷瞄艾达贝基的胸部吗,唉?今天没有带望远镜吗?” 雪莉觉得很有趣,不禁失笑说:“那个单筒望远镜原来用途还很广……” 琴酒的脚步稍微停了停,虽然也听到了,却没有说话。苦艾酒和波本商量着也要坐到后面的沙发位子。波本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狠狠地点着头,不知为什么,他一笑就像是在嘲笑别人,大概是这个原因让琴酒很不爽吧。 落座之后,伏特加专门跟服务生要了一杯淡柠檬水给琴酒,因为除了雪莉之外,大家都知道琴酒负了伤,所以也没有人感到伏特加的举动有什么奇怪。 雪莉对服务生说:“给我也来一杯淡柠檬水好了。” 波本说:“看来今天的主角都吃素,我要一杯好了,贝姐姐,今天你想喝什么酒?” 苦艾酒将胳膊搭在琴酒的肩头,神情忧郁地说:“唔,好久都没有调一杯马丁尼了……” 雪莉怎么会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马丁尼酒的配方,那正是用琴酒和苦艾酒混合调成的一种鸡尾酒,味道辛烈刺激,都说是鸡尾酒之王呢。这句话让雪莉进一步证实了之前的那个猜想。恐怕也是苦艾酒有意炫耀吧。波本和伏特加当然很清楚其中的意思。 最挂不住的当然是琴酒,不过一向老道稳健的他从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再说他也不是什么害怕被揭露*关系的好人,就算雪莉猜到了一些情况对他来说也不算事儿。关键的不是苦艾酒拈酸泼醋,而是她这个人太黏人了,怎么甩也甩不掉,每每都令琴酒有种踩了口香糖的感觉。 琴酒深深运了一口气,对苦艾酒低声说:“你压到我‘那个’(伤处)了。” 苦艾酒不但没有抬起胳膊,还笑得十分趁人之危,她把脸凑到他的唇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柠檬水味:“呵呵,什么时候开始玩起了小清新呐?” 琴酒的肩膀很吃痛,不说话,咬牙忍,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哼哼哼哼……”苦艾酒趴在他的耳鬓说:“你还没有回答呢,什么时候再调一杯马丁尼呀?等你的‘那个’(枪伤)好了之后,你的小猫咪也该处理掉了吧?亲爱的……” 琴酒一听到这个立刻就压不住火儿了:“啰嗦!” “喂,动怒对‘那个’可不好哦。”苦艾酒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总算是放过他一马,坐到一边喝酒去了。 琴酒转眼看看雪莉,雪莉看似一点也不在意。 这时,艾达贝基从幕布后亮出身影,观众席上零零星星有人拍了拍手,午后的时间客人不是很多,看来派对要等到晚上才开始了。艾达贝基身上的金色长裙尽显她傲人的身段,巧克力色皮肤配上银白色长发,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相当大,雪莉第一眼看到她,就感觉到琴酒的口味其实蛮重的。 琴酒听到坐在身旁的雪莉仿佛带着一丝醋味似的对他说:“台上这个女明星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琴酒犹豫着回答:“其实,我对她……”此刻,他想到了一些雪莉永远也不可能想到的事情,那是在此之后必须要面对的严峻事态,所以他才在后面话头一转,给了她一个不算是言不由衷却绝对是情非得已的回答:“嗯,没错,艾达贝基是我现在正在追求的女人。” 雪莉笑了笑,一副完全不走心的样子:“这样的‘约会’真是令人难忘啊。” 琴酒有点发囧,谁能料到约会的时候会发生这种前任、现任和后任三聚头的情况,大概这几天一直在走霉运,今天的人品算是low到历史最低了。 没有等到派对开始,琴酒就呆不下去了,今天不但心情差,而且伤势也有些吃不消,于是他们提前退场,不依不饶的苦艾酒喝了几杯马丁尼之后就有点晕晕乎乎的,让琴酒在她眼皮底下溜走了。回去的路上,琴酒的神情一直是那么地悲伤,伏特加都快被虐成狗了,雪莉还什么都不知道。 第284章 [真人剧]matche22 第二天雪莉就拿着一份实验报告来找琴酒,电子语音门卫报出“雪莉酒来访”的时候,琴酒刚刚让美女机器人给换完药,昨天连续三个小时以上没换药,伤口有点发炎了,幸好身体底子好,问题不大。 一听到雪莉来了,琴酒赶紧把一件睡袍裹在身上,让美女机器人先出去,黑钢玻璃门打开,雪莉从外面走进来,和美女机器人擦肩而过,又看见琴酒身上只穿一件睡袍,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所以语气带着点调侃的意味:“一大早的,你还真忙啊。” 琴酒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醋味,便十分享受地笑了笑:“呵,谁叫你昨晚都不过来陪我。” 雪莉转过头去,索然地笑了笑:“我是怕你连着磕药会吃不消。” 琴酒的脸上堆起一抹猥琐的笑意:“怎么样呢,你其实是喜欢我用那种药的吧?” 雪莉的脸颊霎时有点热,不想让他看出来所以别过头去,把一册实验报告和一盒胶囊递给了他:“这是还原实验的最新成果和样品,动物实验基本上可以达到你要的效果,但是目前还没有进行过人类*实验,看看吧,如果你批准,下一步就会在人类身上进行实验。” 琴酒盯着她略微发红的脸,接过那个报告,随意翻了翻,上面不但有数据显示还有动物实验的照片,写得很是详尽,大概是费了她好多功夫,这么卖命地工作,其实是想早点离开组织、离开他,真是不知道该褒奖她还是该惩罚她了。 “雪莉,组织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你的才华,但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雪莉听到他的话锋一转,有点出乎意料,立刻把头转过来,脸上的红润刷地一下就消失了:“什么意思?” 琴酒裂开嘴角:“哼,你把组织当成了高校里的兴趣联社么,想加入就加入、想退出就退出?” 雪莉的情绪忽然之间变得很激动,大声说:“但是你说过只要我还原我爸爸的实验,你就会让我和姐姐离开组织的!” 琴酒把一抹言不由衷的眼神完美地掩饰在邪恶的笑容之下:“我说过么?那是你自己擅自解读我的意思吧。” “琴酒……”雪莉用力攥住双手,怒火熊熊地看着他:“你这个人渣!” 琴酒伤感地笑了笑,这种笑容同时也可以理解为残忍,是对自己的一种痛下狠手:“雪莉,要不是看在你跟我睡过几觉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扔进化学实验室的阿司匹林里边了。知道么,被那个泡过之后,挖去脑浆和内脏,装上芯片和硅胶,就可以做成一个美女机器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比现在的你要听话一万倍!”他说着这些惨不忍睹的事实时,脸上居然是毫无表情的。 雪莉恐惧地打着寒战,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亲人很可能被他做成了那种实验室里的标本,就痛恨得顾不得害怕了,心痛的感觉让她情绪失控,泪水横飞:“你……你到底把我姐姐弄到哪儿去了?还有我爸爸妈妈都是怎么死的?” “真是够了!从我见到你第一面起你就不停地问这个该死的问题!”琴酒怒气冲冲地把烟蒂捻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哼,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他们的模样!” 琴酒说着抓起雪莉的手臂,把她拽到一个立镜前面。雪莉不明所以地从镜子里看看他的脸。 琴酒说:“你以为自己是天才少女?哼,我告诉你吧,宫野厚司和艾莲娜都活着,你现在所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个结合之后的实验品,组织的新生代科学骨干,宫野志保!” 雪莉完全接受无能,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那……那我姐姐呢?” 琴酒说:“什么姐姐,那是我的手下好吗,宫野明美也是组织培植出来的实验品,只是暂时寄养在宫野家,和你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雪莉颓然地坐在地上。 “怎么样呢,幻想破灭了吗?”琴酒拨了一个手机号,把伏特加叫进来,对他说:“把她关到‘毒气室’里面去。” “啊!?”伏特加额头上挂满汗珠:“大、大哥……” “记得用手铐把她锁好,可别让她跑了。” 伏特加刚才在外面听见一点吵架的声音,可还是雪莉的嗓门比较大,以为后面说话声越来越小,两个人已经和好如初,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真是一言不合就反目成仇,话说回来,大哥是认真的吗,可别翻过头来埋怨别人没拦着他。 伏特加把雪莉从地上拽起来,推出去。雪莉脸上的泪水已经泛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不作任何反抗。 伏特加按照琴酒的吩咐把雪莉关进d12层的“毒气室”。所谓毒气室就是对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的一种人道主义做法,据说犯人会在里面毫无痛苦地死去。有些资料夸大其词说,吸入毒气的犯人会出现幻觉,和心里最想见到的人见上一面,然后安详地死去。但事实上,大多数犯人都会因为窒息而痛苦地挣扎到最后一刻,死相非常狰狞。 雪莉在黑暗的毒气室里一点点变得昏沉,想如果那样丑陋地死掉倒不如来得干脆点,于是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粒私藏的aptx-4869…… 吞下这种药物后不到十秒钟,心脏开始疼痛,肌肉和骨骼如同百蚁穿心一般地发痒,这个过程在小白鼠的实验中见到无数次,但是没想到竟会如此痛苦。雪莉的身体抖成一团,汗水把衣服全洇湿了,失去盐分的身体开始抽搐,最后蜷缩在一起,这个过程大概只有三分钟,却如同过了几个小时,当她熬过最难受的阶段,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小,她摊开手掌,看见了稚嫩的肌肤和掌纹,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顺利地从手铐中脱出……十二个小时后,伏特加奉命去查看毒气室内的情况,惊讶地发现,雪莉不见了! 驾驭一个新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在雨夹雪的黑夜中,雪莉拖拉着一件白大褂艰难地行走在无人的空巷,围墙和建筑看起来都那么高不可及,此刻的她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内心脆弱而又恐惧。 记得姐姐生前租住过的公寓是在非常偏僻的郊区,雪莉仅凭一双小孩子的双脚,恐怕走不到那边就会累昏了,但是她凭着顽强的毅力一直往那个方向走,也许姐姐就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她…… “雪莉……”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正来了那么一个黑影。 风雪中,她晕倒在一片泥泞当中,冻僵的躯体基本上没有生命体征,在垂死的边缘虚弱地徘徊,这是一个只要一念软弱就会永远睡去的潜意识的边缘,悬崖的下面是黑暗而又无望的万丈深渊。 当雪莉耳边回响着陌生的呼喊时,她觉得自己离那个可怕的黑影越来越远,在深深的恐惧之中醒来的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整洁的房间里,有吸顶灯和窗帘,再就是电脑和书架,像一个工作室的临时休息间,莫不是又被组织抓回来了吧,她心里估计十有八、九是这样。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怔愣之间,雪莉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胡子老人走了进来,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神态和蔼可亲。 “呀,孩子,你醒了?”老人一笑起来额上堆满了抬头纹,两只眼睛弯成一条线,样子让人联想到善良的圣诞老人,他的声音也十分温和。 雪莉直觉中好像是被好心人救了,对这个房间的抵触感降低了不少。 “这是……什么地方……” 阿笠博士连忙扎开双手:“哎哟,你可别乱动,你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起来太猛会头晕。这里是我的家,不要害怕,我可是好人哇。” 雪莉用手试试自己的额头,好烫,缩小后的身体只占到床的一半,心里合计,现在自己大概只有一米左右的高度,应该是刚上小学的年纪,怪不得老爷爷的表情这么q,是看我还是个小孩子吧。 “我怎么会在这里的……爷爷?” 阿笠博士最喜欢小孩儿叫自己爷爷了,所以一听到后面这个称呼就乐得合不拢嘴,笑得满口是牙:“哈哈哈,这个嘛,我得给你慢慢解释,你在昨天半夜的时候,一个人昏倒在我家门口,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雪莉稍微松了口气,呼着热热的气体,虚弱地说:“谢谢爷爷……” “噢哈哈,不用谢,等你在这里休息好了,我帮你联络你的家人,他们一定很担心你的吧。”阿笠博士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部老式翻盖手机,像玩具一样卡哇伊。 没等他点开手机键盘,就听见雪莉说:“不用联络了,我没有家人。” 阿笠博士惊呆了,用胖乎乎的手指推了推眼镜:“你说什么,孩子,你的家人哪去了?” 雪莉摇摇头,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 阿笠博士慌张张地拿过来一盒纸巾:“哎哟哟,不要哭,不要哭,慢慢说,你是不是和爸爸妈妈失散了?” “我……” 忽然,大门外传来铃声。阿笠博士赶紧去开门,一边跑着一边说:“我先去开门啊,可能是新一来了,他是个大侦探,一定有办法帮你。” 雪莉还以为所谓的大侦探该是一个多么强悍值得依靠的男子,却意外地看见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眼镜男孩儿。唉,这下可有意思了。雪莉倒是很佩服这位老人家,看上去一点也不藐视小孩子。 “哦哟,新一,你可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这边有点情况,你快帮忙看一下吧。跟我来。”阿笠博士远接近迎地把工藤引到雪莉的面前:“就是她了,我昨天在家门口意外发现的女孩子。” 也许是从眼神中发现彼此超于儿童的理智和谨慎,工藤和雪莉互相凝视着彼此,虽素未蒙面,却似曾相识。毕竟都是被黑暗组织迫害的同命相连的人,见面也似乎有一种莫名的阴郁气氛。 工藤心想,这个女孩儿大概不是偶然走失在阿笠博士门前的普通人吧。凭借着侦探敏感的嗅觉以及敏锐的观察力,他发现雪莉脸上残存的粉底和唇边遗留殆尽的口红,这个年龄的女孩儿会用化妆品的吗?见面到现在,她一句话都不说,也丝毫没有害羞或尴尬,是否意味着她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雪莉在想,这个叫新一的男孩儿为什么看上去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一般小孩子初次见面,男生都会脸红的吧,特别是像他这种小眼镜,平时都认真学习,脸皮特别薄。可是他那个眼神仿佛要把我的衣服看穿,几乎就要把人看化掉了,这是什么情况,该不会是借着小侦探之名藐视同龄人的那种傲慢无礼的家伙吧? 正在想着这一切,忽然听见工藤新一顽皮地说:“啊咧咧,你的头发为什么是茶色的?” 雪莉顿时对他大大地失望——原来男人都一样。 第285章 [真人剧]matche23 午后放学的时间,街上车少人稀。一转眼又到冬天了,这是今年第一场雪,雪花很细,天气不冷,地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白色,用脚一踩,雪马上就化掉了。 一个背着红书包的小学生走在人行道上,她叫步美。近来,步美有一个很大的烦恼,由于班上来了个转学生,自己喜欢的人可能要移情别恋了。那个新来的女生,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个子还高,几乎无懈可击。步美喜欢的那个男孩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整天围着她转转转。本来他们就是同桌,有好多私房话在学校里说不完,每当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要趁人不注意在一旁窃窃私语。真心气人! 不但如此,曾经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两个男生光彦和元太也都对她有好感,每当她有事的时候两个男生都表现的特别殷勤。那个女生的出现完全扰乱了步美的生活,让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而那个女生竟然对这一切毫无意识! 步美攥住双手,鼓足勇气,朝前面的那个女生喊道:“灰原哀!” 只见柯南和灰原同时回过头来,惊奇地打量着步美,异口同声地问:“喂,什么事啊?” 让步美生气的就是他们这种异口同声的默契,本来喊的是灰原哀,步美心里喜欢的人江户川也跟着回头,而且还多管闲事! 尴尬了一下之后,只见步美笑笑地说:“那个……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博士家写作业,好不好啊?今天的课有点听不懂,担心作业不会写呢。” 柯南和灰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动作把步美又刺激到了,他们俩总是这样不约而同地互相征求意见,就好像两口子一样,恶心死了! 之后,柯南小声询问灰原的意思,灰原淡淡地说:“随你,反正我无所谓。” 又来了,那种姿态!步美在想,灰原哀总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万事都让柯南做决定,而事实上,哪次不都是柯南看她的脸色行事,柯南明明是特别有主见的人,却被她弄得完全失去了自己我,这种女生最阴险了! 柯南用工藤新一的声音对灰原低声说:“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去你姐姐的出租房里删电话语音的么,步美加入的话就没办法去了。” “急什么呢,反正语音信箱放在那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灰原毫无情绪地敷衍道。 柯南有点急了:“可是……” 这时,步美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以非常可爱的声调说:“柯南,小哀,你们说话不能大点生吗,这里还有一个人耶!” “随你。”灰原转身走了。 这一走意思是让柯南独自应付步美,如果他很想和灰原单独相处的话,就得想办法把步美打发走,以女人的直觉来说,灰原怎么会看不出步美对她的敌意,这样做不但婉转地躲过对方的攻势,还能让步美在柯南这里碰钉子,真是一箭双雕、杀情敌于无形。这是步美所看到的。 而事实上,柯南一直在催促灰原删掉她给姐姐留下的电话录音,是不想让黑暗组织的人捷足先登,追踪到她的行迹。可是灰原一直相信姐姐还活在世上,盼望有一天姐姐回到那个地方听到电话录音。 灰原在电话里说:姐姐我现在一切都很好,但是你肯定找不到我,如果可以,就给我留下暗号,我会去找你。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一般人听不出来,但是如果让黑暗组织的人听到,极有可能暴露宫野志保身体变小的秘密,到时候大家都跟着完蛋。柯南也并非贪生怕死到这个地步,而是考虑到许多后续的问题,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和一切有可能知道的人都会被黑暗组织灭口。 步美目光炯炯地看着柯南:“咦?为什么不说话呀?真的可以吗?” 柯南刚才出了一下神,这时才回过神来:“嗯,可以,你和灰原一同去吧,我还有点事,可能晚一点过去。” “柯南,你要去哪儿?”步美可不想单独跟情敌在一起,如果柯南不去阿笠博士家写作业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灰原听到步美的话后,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说:“江户川,你不可以单独行动哦。” “啊?”步美吃惊地看着她——她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跟柯南说话,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不知道害羞的家伙,好讨厌! 灰原在用眼神跟柯南说话:那个地方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尽管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但我知道,组织的人是不可能放弃寻找我的,而我和姐姐唯一能够联络的地方就是那个出租屋,当初也是组织派人安排的地方,恐怕早就被组织安装了监视器,你一到就会被录下来,琴酒会知道你还活着!因为一个小孩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到那种地方去的!而他们现在又知道了我爸爸生前已经把那种药研制成功,所以肯定能猜到你是因为吃了那种药才变小的工藤新一!本来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却事与愿违地害了他们。这种危险,你想没想过? 这些潜台词和灰原惧怕组织的心情,柯南当然都能够体会,不过,如果放着那边的电话录音不管,早晚不都会被黑暗组织发现行踪吗?作为一个大侦探的工藤新一怎么能坐以待毙呢! 这时步美的眼睛有点红了:“你们两个真的好过分……” ——让我去博士家写作业就那么打扰你们吗?竟然到现在还犹豫不决,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是在等着我自动放弃吗。我偏要去! 看着灰原坚定的眼神,柯南终于妥协了:“好吧,陪你们去博士家写作业就是了,看来我的提督与舰娘彩印本子要等排下一期才能买到了。” “唉?那是什么?”灰原和步美同时转过头来。 “哈,没有啦。”柯南搔搔后脑勺:“说着玩的啦。” 灰原突然说:“江户川!你好黄!” 灰原盯着柯南,目光简直要把他的脸看化掉,柯南的脸颊一瞬间就红了。 步美一双求懂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楚楚动人:“到底是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快点告诉我好不啊?” 灰原转身走了:“你自己给她解释吧。” 步美把求懂的目光投向了柯南,发现柯南用力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一张脸比熟透的苹果还要红。 “柯南……” 步美扯扯他的衣角,灰原大步流星地走远了,现在总算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步美好想就这样和他肩并肩地一起走,永远不要别人来打扰。刚想到这里,忽听身后传来一串飞奔的脚步,是元太和光彦他们来了。步美想抓紧时间问柯南一个问题,就是关于这个三角关系,他的立场到底如何。可是刚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毕竟人家是女孩子。 这时元太和光彦已经跑到近前:“步美,柯南,唉?灰原呢?” 光彦看见了灰原在前面不远处,于是追了上去:“灰原!等等我们啊!” 柯南的脸总算不那么红了,总算可以抬起来见人:“我们要到博士家写作业,写完作业要在那里打电玩,你们两个去不去呀?” 元太说:“那还用问吗,我们当然要去啊,咦?光彦呢?刚才明明还一起来的。” “他去追灰原了。” “那我们也追上去吧!” 步美说:“为什么要去追她啊,我才不要。” 于是他们两个跟着步美走,步美问元太知不知道提督和舰娘的关系,元太傻哈哈地笑着说不就是啪啪啪的关系嘛,步美奇怪地问啪啪啪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啊,元太说大概就是你拍一我拍一你拍二我拍二的关系吧…… 柯南边走边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了,那个电话录音总是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哪天灰原心血来潮给姐姐打电话,也许黑暗组织正好派了人在那边监听。 事情往往巧合到令人生畏。 就在他们几个在博士家写完作业的这天晚上,灰原因为白天思虑过甚而睡不着觉,半夜偷偷爬起来,给姐姐的出租房里打电话,电话那边没有人接,接线声响过之后,出现了姐姐早前留在电话里的录音:你好,我是广田雅美,我现在不在家,如果有什么事请在嘀一声之后给我留话。 雪莉听到姐姐的声音,激动得眼泪都涌了出来,随后她听见了一声长嘀,多么想能和姐姐说说话,哪怕只有一两句都行。 电话的另一端,伏特加奉命在广田雅美租赁的房子里搜查,因为之前雪莉酒的突然消失已经引起了“那位先生”的高度重视,怀疑组织的药品信息有外泄的可能。 组织的铁规是对于背叛组织的人一律格杀勿论,更何况是携带着组织的机密从死刑室里面逃出去的人。至于追杀雪莉的任务,琴酒当然责无旁贷,而且他必须要以坚决的态度来弥补这次失误,大家伙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踏上出租屋老旧的楼梯,琴酒嘴里叼着一根烟,一双眼睛扫视着屋子里的陈设,屋子里的家具一目了然,单人床,餐桌,电脑架,沙发,茶几,衣柜……他伸手拉开衣柜的门,看见里面挂着几件女式的衣服,猜想这里面大概也有雪莉的一两件吧。 在衣柜的角落中,发现一根长头发,是黑色的,除此之外,就是厚厚的尘土了……琴酒关上衣柜门。怎么都忘了这里是3681和那个fbi的爱巢,雪莉大概是一次都没来过。然后他不再对任何陈设感兴趣,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 伏特加用一种塑料薄膜取下各处的指纹,想要带回去比对,看看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忽然间,茶几上的座机电话响了,琴酒惊愕的眼珠瞬时看向那边,在一串接线音之后,居然传出雪莉的声音! “姐姐,我好想你,你在哪里?如果你活着,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我音讯?姐姐,如果你听到了我的留言,就在明天的午后四点钟到老地方和我见面,不要再爽约。” 伏特加震惊地看了看琴酒:“大哥!” “哼。”琴酒露出流氓式的无耻笑容:“雪莉……” ——想不到你会主动和我约会,我太感动了哦。 ................................................................................. 第286章 [真人剧]matche24 今天在学校上课的时候,灰原故意跟柯南闹了点小别扭,本来好好的同桌关系变得有点紧张,所以放学的时候,灰原故意把柯南抛在后面,单独回家,柯南明明都已经给她道过好几次歉了,她还是拉着一张小脸不甩人,害得柯南不知所措,追上去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本来就已经够麻烦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不依不饶的步美。 看到江户川对灰原那么上心,步美都要气爆炸了,她多想转身就走,就像灰原那么拽,让柯南在身后追,可是现在的情况恰恰相反,是自己在对柯南紧追不舍,心里说不出是委屈还是暴躁,眼睛红红的还要追在他们后面,呜呜。 光彦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哇,那两个家伙疯逼啦吗?下课铃一响就往外跑,也不说等等大家!元太,快点啊!” 元太在后面呼哧呼哧地跑了几步,实在跑不动,轰隆一声躺倒在地上,说:“啊……用跑的,我不行……” 忽然步美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含在眼里的泪水哗啦一下决了堤。她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大哭:“呜呜呜……柯南,你好坏!看到人家摔倒都不管!” 柯南回头看看,隔着马路对她喊:“步美,坚强一点!” 还是光彦把步美扶起来的,一脸义正言辞与正中下怀的复杂表情对柯南说:“江户川,你这个男生好差劲!看见女孩子摔倒都不说扶一下!” 柯南心里说,喂喂,你这家伙能不能别得了便宜卖乖啊?真要让我揭穿你吗,你是追不上灰原才去扶步美的吧? 步美的膝盖摔红了,幸好没有流血,可是裙子弄脏了,脸上也哭得五花六道。光彦扶着她一步一瘸地走到柯南面前。柯南看看步美幽怨的表情,低下了头:“对不起,步美。” 步美哽噎着说:“人家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柯南搔了搔后脑勺:“对不起,因为我今天在学校对灰原说了一百遍对不起,所以一时改不过口来。你的腿很疼吗,要不,我背你回家吧?” 步美害羞地摇摇头:“人家不要……” 光彦说:“对了,柯南,灰原怎么了?” 柯南叹了口气,心里用工藤新一的口吻苦恼地自言自语道:这件事不能说,因为少儿不宜…… 还以为灰原不会在乎,谁知道……开个玩笑就把她气成那样,平常也是那样开玩笑的,她都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说我幼稚,今天是怎么了嘛,唉…… 元太终于赶上大家:“柯南,你们两个刚才在学校里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柯南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大家,望着灰原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叹气——那个女生好奇怪,有时候开起玩笑来尺度大得把男生都吓一跳呢,有时候因为很小一件事情就生气,一整天都不理人,有时候还会假装哭鼻子撒娇……她在组织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看着灰原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转弯处,柯南望洋兴叹,这下别想追上她了,刚才元太那家伙提议去吃鳗鱼饭,那边和博士家的路方向相反。 灰原转过转角,藏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看着柯南他们走向对面的街道,她心里想,这样最好,江户川,你不需要陪我去冒这个险。 她耐心地等着他们走远,午后的整点钟声敲响,她心想,时间还来得及,如果姐姐收到了那段录音,一定会在那个地方等着。灰原坐上飞速行驶的无轨电车,十分钟后在鸟矢町站下车,抬头看见一座哥特式大钟楼,晚霞映红了钟楼上的表盘,分针指在午后四点一刻,这个情景让她想起了多年前仿佛有过和姐姐类似的约定。 坐在预定的桌位上,灰原心里涌动着一股热切的希望。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那嘈杂而又空虚的景象,时间在一点点流去,满满一杯热饮很快就凉透了。 在马路对过的一座人工景观后面,停着一辆回头率特别高的古董车,车身上覆盖一层新下的小雪,车里的人一直在抽着烟,黑色帽檐以及一头整齐的金发遮挡住他的面容。 餐厅的时钟走到五点整,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姐姐已经不可能来了,没想到又一次失望了,雪莉推开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叹了口气,背上书包,落寞地走出餐馆。 晚霞映红的天空上盘踞着出来觅食的乌鸦,刚刚收敛的雪花又在傍晚时分落下,她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却没有朝着回家的方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灰原!” 她回过头,看见人行道上站着一个幼小却又无比高大的身影:“江户川……”雪莉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站在原地,让眼泪就那么奔流直下。 在人来车往的大马路旁,雪莉趴在这个幼小单薄的肩膀上哭得呜呜咽咽。柯南一只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拍拍她的后背,嘴里低声说:“这里很不安全,换个地方哭吧。” “我不要!”雪莉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让眼睛和鼻子在那上面使劲儿地蹭。 柯南来回扫视着四面八方的车流和人流,看去像一对早恋的小学生很在意路人的眼光,其实是感觉到了黑暗组织的人就在附近而惴惴不安。 伏特加在车里透过后视镜看着对面的人行道,毕竟要让一个人相信眼前的小孩儿就是大人的缩小版还是很困难的:“大哥。那、那个,真的是雪莉酒吗??” 但是对于非同寻常的关系的人来说,却可以从神采以及习惯中发现端倪。琴酒一双灰蓝的瞳孔凝望着后视镜,许久没有反应。 “大哥,大哥,大哥……” 过了半天,琴酒才说:“唔,大概是弄错了吧,那个叛徒没有来。” 伏特加说:“那、那我们还在这里待着干嘛?” “啰嗦。”琴酒掏出单筒望远镜,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人行道中间,柯南像个木头一样笔直地站着:“喂,哭得差不多了吧,该回去了。” 灰原双手把住他的肩膀不放,哽泣着说:“工藤,你是一路跟着我来到这边的吗?” “是啊。” “可是我明明看到你和他们一起走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来见我姐姐的?” “简单啊,我有跟踪眼镜。不要以为我是为了对你说第一百零一遍对不起才跟过来的,因为你越走越远,我的眼镜老是闪个不停,闪得我很烦。” “江户川,你在这个时候还耍什么酷啊!现在,你明明就是在用你的身体挡着可能向我射过来的子弹。” 柯南叹了口气,用工藤新一顽劣而又骄傲的口吻说:“既然都知道是这样了,还不赶紧的!你真想我被打成筛子吗!?” 灰原破涕为笑:“呵呵,你以为以你这么单薄的身躯能替我挡住琴酒的贝莱塔92吗?” “当然知道不能啊,所以你在我身上蹭了这么久,我才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色狼!”灰原一把把他推开。 柯南揉了揉肩膀,好像如释重负一样故意气人,用超级不耐烦的语气说:“现在可以走了吗?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心里想,如果真的惊动了黑暗组织的人,这会儿恐怕早就死翘翘了,所以这次可能是侥幸逃过了一劫。 琴酒拿掉望远镜,怒恼地说:“哼,那个女人一见到男的,舌头就开始发嗲!我一定要宰了她!” 伏特加惊讶地问:“大哥,你在说谁呀?”他使劲儿看看后视镜里的那对小学生,心想,难不成大哥刚才在读唇语?不会吧,大哥是什么时候变成萝莉控的? 夜幕降临,柯南和灰原并肩走在路上,忽然,一辆黑色保时捷从他们身边掠过。灰原立时停住脚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辆车的后车牌。 “gin……” 柯南也同时意识到那辆车中与众不同的气息:“怎么了,灰原!” “那是琴酒的车!我认得他的车!是琴酒没错……”灰原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流着泪:“姐姐没能来赴约,是不是被他带走了?” 柯南说:“不。” 灰原泪眼婆娑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姐姐根本没有收到那一通电话录音,录音被黑暗组织的人掌握了,必须赶紧回去删掉它!” 灰原说:“可是……” “没有可是!必须删掉!”柯南态度坚决强硬,把灰原吓呆了。 灰原说:“如果他们知道我就是宫野志保,那么刚才为什么没有杀掉我?” “不知道,我也正为这个困惑。也许他们还不太确定是你吧。不过,如果我是琴酒,就算枉杀一个小学生,也总比放过一个叛徒要强,所以这件事很奇怪……他竟然没有动手。” 灰原沉默地偏过头去,思绪陷入一团忧郁纠结之中。 在无轨电车上,冥思苦想中的柯南突然问了一个令她浑身不舒服的问题:“喂,灰原,琴酒该不会是……在组织里追求过你吧?” 灰原惊愣半晌,最后毫无表情地说:“……没有。” 无轨电车通向姐姐的出租屋方向,灰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柯南的,就算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必须要做到这种程度,她仍然希望最后再看一眼姐姐住过的地方,拿几件姐姐用过的东西作为纪念。但是柯南什么都不让她碰,连删除电话录音都必须戴上手套由他亲自操作,最后让灰原看一眼屋子里的陈设,就跟着他速速离开。 回去的路上,灰原默默地在想,工藤新一居然能推测到我和琴酒在组织里的关系,真是不简单呐,大概他也是碍于面子没有直接道破我和琴酒之间肮脏的*关系吧。就算身体和年龄都变小了,记忆却不可能重新来过。我是一个遍身污点的人,是大家的拖累。 第287章 [真人剧]matche25 漫天飞雪的马路上有一辆飞驰的黑色保时捷,当红灯亮起,车龙渐渐停扎时,黑色保时捷在十字路口没有减速直接闯了过去。一辆正常行驶的轿车在溜滑的道路上急刹车,险些跟它迎面撞个头破血流。 其实一路上比这更惊险的情况多了去,伏特加坐在车里一颗心提拉到嗓子眼儿,看看琴酒,发现大哥似乎很轻松地在车流之间找到可趁之机,灵活的左手还时不时地撒把,向车窗外弹弹烟灰。 伏特加心想,大概是这段时间大哥一直没有女人,荷尔蒙分泌过剩,有测漏的架势,必须用这种方式发泄出来才行。可是那时候苦艾酒哭着喊着要跟大哥重温旧好,大哥就是不鸟她。再者那个艾达贝基对大哥也挺好的,但是大哥只和她睡过两次就分手了,艾达贝基到现在还死缠烂打的,搞得连美人鱼俱乐部都不能去了,把小弟我的女人缘也断送了。 自从雪莉酒“人间蒸发”以后,大哥天天嚷着要追查她的行踪,名义上是替组织清理门户,实际上还不是忘不了人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对人家好点现在还用这样,我看就是一报还一报。再说雪莉酒都消失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可能找得回来,就算是找到了,人家说不定早就有主了,好好的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个绿帽子戴呀?想不通。 黑色保时捷停在夜晚暧昧不明的路灯下,鹅毛大雪在灯光所及的范围内纷纷扬扬地打着旋儿降落到地面。琴酒坐在车里,对着一张照片露出邪恶的笑容。照片上有个背书包的小女孩儿,一帘浓密的茶色留海遮挡起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可是在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除了头发的颜色之外,伏特加看不出任何一处可以跟雪莉酒相提并论的地方:“大哥,这、这个真的是雪莉酒吗??” “哼,就算她化成了灰我都认得。”琴酒说着掏出了zippo,把这张照片点燃。 “呃。真、真的化成灰了……大哥,为什么要把照片烧了啊!”伏特加头上挂着一颗汗珠,百思不解地问。 “知道她住在米花町就够了,哼哼……”琴酒把灰烬扔到窗外,仰起头看着远处的一排小楼——工藤新一和阿笠博士的宅邸——他脸上随即裂开几道肌肉横纹,使得笑容看起来十分神经质,大有奸计就要得逞的意味,一排洁白的牙齿在暗色调的着装下显得有些恐怖:“雪莉,你逃不出我的手心儿。” 伏特加心想,想不到大哥对雪莉酒的执念这么深…… 伏特加问:“大哥,要是抓到那个女人,就立刻把她杀了吗?” 琴酒叼着烟说:“背叛组织的人都得死。” “可是,不会后悔吗?” “嗯?”琴酒转过眼珠,微恼地瞅着他。 伏特加十指交叉,抵住下巴,吧嗒吧嗒嘴,一副很怕怕的样子。琴酒白楞他一眼,转过头去,继续监视那栋楼的大门。 雪越下越大,看这架势是要下到明天。为了不发出动静,车子被琴酒熄了火,车里没有暖气,说实话坐时间长了还挺冷的。伏特加冻得直搓手,琴酒居然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伏特加真的很佩服他,大概为了等待心心念念的女人,就算再冷的天气,心中也如同烧着一团火焰吧。 一直等到半夜一点多,被白雪覆盖的小巷里,走来一男一女两个幼小的身影。他们边走边说着话,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女孩儿身上披着一件男生校服,对她来说那件校服很肥大,袖子耷拉到腿两侧。她的书包在那个男孩儿的肩膀上……琴酒在望远镜里扑捉着他们的音容笑貌。 灰原说:“我从组织的毒气室里逃出来之后,原本是想要去姐姐的出租屋里找她的,可是没想到南辕北辙,不知道怎么就昏倒在博士的家门口,怎么想都想不起当天的事情。” “嗯。与其让你在外面瞎撞,我更庆幸你误打误撞地碰到阿笠博士。” “工藤,你说话不要一语双关,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被组织的人发现,那种药的秘密就会随之暴露,我也是和你同命相连,所以才希望是现在这样。” “可是这样的我,活着没什么意思。” 柯南停住脚步,转过脸看着她:“怎么又来了,今天吃抗抑郁药了吗?” 灰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说:“如今,我已经和姐姐彻底断了联系。以前,在组织里,我拼命地工作,以为琴酒不会对我食言,可是他终究让我看到了自己太天真的一面,我竟然会相信那种人……”她说着说着脸颊就被泪水打湿。 柯南沉默很久,听着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心情也变得落寞:“我也是一样,本以为可以和青梅竹马长相厮守,却在转眼之间就变成现在这样咫尺天涯。” “工藤……”灰原停住脚步。 柯南回头看看她:“干什么,又想让我借给你肩膀?” “工藤,我……”灰原用手捂住嘴,眼泪从手背流下去:“我不能……” 柯南走回来,抓住她的手:“走啊,夜深了。” “我不能……”灰原站在原地不动,褪去他的手:“不能把危险带给大家。” 柯南叹了口气:“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灰原摇摇头。 “我想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如果没有你这条线索,我还真是无从下手。”但我是被你姐姐用生命保护的人,我有责任保护你……柯南低下头,眼镜片在黑夜中闪过一道白亮的光:“其实我也有利用你的成分,请不要拒绝,毕竟这种害人不浅的药是你爸妈的‘杰作’。” 灰原颇为吃惊地抬起头。两个人僵持很久,灰原忽然自我解嘲地一笑:“没错,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琴酒一只眼睛瞄着望远镜,扯起了嘴角,看上去很得意。 灰原接着说:“真的很抱歉,工藤,我替我的父母向你道歉,那就请在这段时间里充分地利用我吧,希望能够弥补一点点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 “别那么说,灰原……”柯南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感觉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她的头压得很低,像是一个犯了滔天大罪的人,这样的黑衣组织成员令他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灰原,你姐姐很可能已经死了,对不起…… 琴酒在车里攥紧了拳头,眯着眼睛直运气:“这个贱女人,什么叫做‘充分地利用我吧’?啊???真是不知羞耻!” 伏特加说:“大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呀?” “哼。”琴酒妒火熊熊地说:“小学生之间的对话幼稚得很,没有人会把这种话当真!” 伏特加撇撇嘴,心想,可是你大半夜跑到这边来读唇就不幼稚吗?就算她是雪莉酒好了,她现在的年龄只有八岁,你还想怎么样嘛,表对我说“年龄不是问题”。 柯南抓着灰原的手,一路沉默地把她拽回阿笠博士的家。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巷里,黑色保时捷才离开。 这个周末,柯南和灰原接受了铃木园子小姐的邀请,和毛利小五郎父女一同参加杯户酒店双子座的落成典礼,博士和孩子们当然也去了。许多大人物云集在这家酒店,有政要,有成功的企业家,也有明星和记者。园子小姐的人脉很广,在这么多大人物登场的场合也是游刃有余,连孩子们都受到了酒店贵宾级的待遇,大家将在双子座的宴会大厅里共享晚餐。 入场之前,孩子们和阿笠博士一同在会客室里休息。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会客室,从沙发上可以看到一楼旋转门里走进来的宾客,大概是方便等人而采取的一种设计。 会客室里的零食丰盛得叹为观止,都让人想象不出待会的正餐还有什么可以拿来给客人们吃的。元太是最开心的一个,其次就是阿笠博士,最近小哀看得不紧,可以放开肚子享受美味。一向挑食的步美和光彦今天也胃口大开。就在大家扎堆吃东东的时候,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又开始在一旁窃窃私语了。 灰原今天的装束很赞,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把零碎的头发掖到耳后,露出精致的五官,看上去非常阳光。他们冲着旋转门的方向,不知道在笑什么,只见柯南一会儿脸红了一会儿脸又白了,表情好丰富!这么多人在,步美真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了,可是他们俩越来越过分。 柯南说:“听说待会儿还有个什么派对吧?” 灰原淡淡地说:“我对那个一向没兴趣。” “是吗,那你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 “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有,化,妆!”灰原故意一字一顿地强调。 “啊,戴个鸭舌帽也蛮漂亮的,省得天天对着一头茶发让人审美疲劳。” “江户川!我今天只是戴了一顶帽子而已,你有那么闲一直调侃我到现在吗?” 柯南故意压低声音说:“不是调侃,是……调戏。” “流氓侦探!” “谢谢你在后面加上侦探。” 灰原说:“厚脸皮!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今天的话讲给兰酱听。” 柯南抱着后脖颈子,一副大男子主意的自负姿态:“没用的,小兰百分之百地相信我。” “拜托你不要跟小五郎叔叔学好不好!真受不了你们这些男人!” “这些?除了我还有谁调戏过你呀?” “江户川,这才是你想问的吧!”灰原负气地转过身去:“哼,我就知道……” “喂喂。”柯南看她好像真生气了,心里有点慌,赶紧过来哄:“你不会跟步美一样小气吧?” 灰原大声说:“步美,柯南说你小……” 柯南赶紧扑过来捂住灰原的嘴:“拜托你!” 步美正在支棱着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苦于听不清楚,还想走得更近一些,这一下总算找到借口,跑过来问:“什么?柯南说我小?什么小?” 柯南转过身,使劲儿朝她摇摇手:“没有啦,没有啦,是你听错了啦~” 步美生气地说:“哼,我没有问你,我在问小哀!我刚才明明听到小哀朝这边喊,你说我小……”说到这,步美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该不会是说我的胸部太小吧?想到这里,她的脸忽然红了,过一会儿又突然变白了,紧紧咬着牙齿,攥着拳头,满眼冒火地盯着柯南。 柯南虽然背过身去,却依然感觉得到身后一团怒火熊熊燃烧的温度。 灰原笑着说:“活该哦,流氓。” 柯南仿佛更在意灰原对自己的这个称呼,顿时把生气的步美抛到脑后,跟着灰原走到护栏旁,尽量压低声音说:“喂,不要把侦探省略掉好吗!” 灰原好笑地看看他:“你自己也知道刨除侦探的名声,你就是个纯粹的流氓。” “喂喂!开个玩笑都不行啊?你怎么就可以随时随地开我的玩笑呢!我一开玩笑你就假装正经,这不公平!” 灰原说:“我开玩笑不像某些人,总是为了套出点什么,不能靠推理就用卑鄙的手段探别人的口风,这种作弊行为你不承认也不行,说你是流氓一点也不过分。” “唉……”柯南无奈地垂下头,这女人秘密可真多呀,有点防卫过当了吧? 没想到步美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大家都惊呆地看过来,元太和光彦手忙脚乱地放下餐盘,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博士也顾不上吃东西了。步美揉着眼睛,哭得很大声,可是别人问她为什么要哭,她却脸红着不说。 灰原也不得不过去给予安慰,经过柯南身边时,低声说:“我最讨厌花心大萝卜。” 柯南心里用工藤新一的口吻说,拜托,那个跟我有什么关系~~话说回来,我真的是在套她的话吗?也许是急于探听更多组织的秘密,连我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晚宴即将开始,酒店里热烈的气氛将外面的街道衬得有些悲凉,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昏暗的路灯下,车后座躺着一大束蓝色勿忘我。伏特加正在查看车子的轮胎。 今天是12月23号,圣诞节又要到了…… 琴酒倚着车门,子弹一颗颗滑入精钢枪膛发出脆亮而寒冷的声响,嘴里呼出的气体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华成一团团白雾,一支香烟在他的唇齿间冒出袅袅上升的轻烟,雪花萦绕着他的长发曼舞飞扬…… “雪莉,我怎么会忘记今天是属于你的日子,祝你生日快乐哦。那么就用你最喜欢的深红色,来庆祝我们的重逢吧,哼……” 第288章 [真人剧]matche26 宴会开始了,人们都涌入会场,刚开始有点混乱。灰原若有所思地跟在大家后面,渐渐脱离人群,忽然间,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脑后传来,灰原登时浑身僵硬,毛骨悚然。她仿佛看见了琴酒站在自己背后,以残忍而邪恶的笑容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雪莉……雪莉……雪莉……雪莉……”,一声比一声迫近,一声比一声清晰,就像多少次在梦中听见的一样。 柯南在人群中看不到灰原,赶紧回过头来找她,发现她一个人愣愣地站在连接会客厅和宴会厅的玄关里,双眼呆滞,表情木讷,好像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灰原!”柯南朝那边喊了一声,可是她根本没听到。 柯南走过来,拍一下她的肩膀,好像是突然把她从一场奇异的梦境中叫醒,她的脸色变得很差,手在发抖。 柯南晃晃她的肩膀:“喂,醒醒咯,这里人这么多,亏你还能独自神游。” 灰原低着头,嘴唇微微发抖,声音很怯弱:“不是的,工藤,这个地方不对劲,我闻觉到一股血淋淋的腥味,还有……组织的气息。” 柯南好笑地说:“你相信有心灵感应吗?比如说,这边打喷嚏、那边正被人骂,这种事情?心灵感应固然是有,但还不能拿来犯罪。你害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有好多人在吗,有毛利叔叔,有小兰,有博士,还有步美、元太和光彦,这么多人足够给你壮胆了吧,就算组织的人真的出现了,不是还有我吗?” “工藤,我看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们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的对手。组织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说不定他们就像我在梦里梦到的一样,已经在远处看着我们了。最近,我总是觉得被什么人在远处盯着,特别是当我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别疑神疑鬼了,这种场合绝对不是作案的好地点,只要你别像刚才那样一个人落在后面就行了,来,牵着我的手。”柯南向她伸出一只手。 “不要。”灰原把手背在身后:“拉手的动作很暧昧,我可不想被大家说闲话。” “好吧。”柯南耸耸肩膀,说:“那就紧紧跟在我身后,别走开哦。” “知道啦,大侦探。”灰原走在他身后,心想,不是我要走开,是你办起案来,总是出溜出溜地乱跑,根本都追不上好么。 他们走进宴会厅,和大家会合。 这时,宴会的主持人邀请宾客们到一个大屏幕前,观看介绍双子座摩天大楼的3d演示动画。随着主持人的口令,大厅里的灯瞬时熄灭了,只有离大屏幕最远的边缘地带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在那边有一个临时休息区,放着两排沙发和一个茶几。 不爱凑热闹的灰原迎着灯光走到临时休息区,本想在这边等待大家看完时长30分钟的演示动画,可是当她走近那个转角沙发,突然发现沙发上躺着一大束蓝色勿忘我。灰原错愕地站在那里,顿时感到周遭被一阵阴森恐怖的气氛笼罩。这么说刚才那个预感不是空穴来风。是琴酒。他来了。 灰原盯着那束花,双手紧紧压着胸口,她在想,琴酒知道我在这儿,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去年也是,他在去年的今天送给我礼物,原来那不是碰巧赶上我生日而已。这倒不难想象,爸爸妈妈都在组织里工作,组织的微机里也有我的档案。可是,琴酒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个地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说不定……他现在就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灰原用侦探团徽章联络柯南,徽章对讲机里传出柯南急促的喘气声:“灰原,你又跑到哪去了?我正在找你呢!” 柯南听到对讲机里,灰原颤抖的声音:“江、江户川,你能不能赶快到会场后面的临时休息区来一下,这里有、有情况……” “好,我马上来!” 灰原站在那束花前一动也不敢动,就像半夜被噩梦惊醒,吓得浑身冷汗却都不敢翻身一样,恐惧到了极点。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工藤,快点来,快点来,工藤,请快点来吧……” 柯南很快就跑到这边,可是对于吓呆的灰原来说时间好像是很漫长。柯南看到她站在转角沙发前面,浑身僵硬地注视着沙发里的一角,从这边的角度看不到那个角落里的情况。他走到灰原的身后,才看到那一大束蓝色的勿忘我。 “这花是谁放在这里的?”柯南走过去,刚要碰触。 只听到灰原大喊一声:“不要!” 柯南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你怎么了,被一束鲜花吓成这样?” “那是琴酒送过来的,是、是送给我的。” “嚯,这家伙还挺浪漫的嘛!”柯南说着把鲜花的包装带解开,看见一张未署名的生日贺卡,贺卡上写道:祝你生日快乐,雪莉。 柯南奇怪地问:“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灰原说:“上面写的什么?” 柯南说:“既然好奇干嘛不自己过来看看,我想这大概是叫鲜花店的人送过来的,不过,这个会场应该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的……” 灰原仿佛看到了琴酒那惊悚的招牌式笑容——在雪花纷飞的大风天里,他呲着牙,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在他的爱车旁边双手揣兜,风衣口袋中已经把枪上膛,眼眸里是一如故往的神经质,这种人的执念总是与血腥有关,令对方感到恐怖是他唯一的g点。现在灰原对他有了更清楚的认识,蓝色勿忘我的花语表示的是深情,这就是说他不会放过一个背叛他的女人,背叛他和背叛组织的人同样不能够容忍。 柯南正在分析这束花是不是琴酒亲自送过来的,突然听到会场中发出了□□的声音,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了。这时,毛利小五郎喝令主持人说:“赶紧把灯打开!出事了!” 灯光瞬间全亮,大家愕然惊恐地发现,在会场中间的地毯上堆着一盏摔碎的巨型水晶灯,下面有一大摊红色液体,是人血!宾客们顿时奔走惊叫,会场混乱起来。 柯南立时对灰原说:“跟我来!”他抓住灰原的手不由分说地跑出会场。 柯南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用变声器给警察局的目暮警官打电话,灰原僵直地站在他旁边,会场里刚刚发生什么她全然不知,还有柯南在电话里的声音她也根本听不到,她只看到琴酒的黑衣和长发在一片殷红的黑暗中飘扬,一脸*即将得逞的笑容在某个角落里凝视着她…… “雪莉……雪莉……雪莉……” 柯南给目暮警官打完电话,嘱咐灰原:“你在吧台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来!有情况就立刻跟我联络,别离开这里,记得!” 灰原看着柯南的嘴唇在动,却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柯南对她嘱咐完就跑掉了,把灰原一个人留在吧台前,虽然吧台这边总是有人,倒是比混入杀人嫌疑犯的会场里要安全多了,但是在灰原看来,这一切都在劫难逃,那个叫着她名字的男人的声音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近。 “雪莉。” 灰原突然听到一个真真切切的男人在身后叫着自己的代号。当她回过头去,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灰原在徽章对讲机的呼唤声中醒过来,耳边是柯南急切的呼叫,可是眼前的环境全黑,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又被抓回了组织。 柯南说:“灰原!你到底在哪儿!快回答呀!” 灰原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眼前一片漆黑,刚刚晕过去了,好像是被人用迷药弄昏之后关到这个地方来的。” 柯南说:“你看见对方了吗?” “没有,完全没印象,不过感觉是个男的。” “是琴酒吗?” “不知道。”灰原揉揉浆糊一般的脑袋,又说:“对了,应该是组织的人,因为我在昏迷之前听到对方叫我雪莉。” “那可糟了!你看看周围的环境,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比如说,是不是还在酒店里呢?” “不知道,这里是全黑的,等一下,啊!” “怎么了,灰原!” 灰原说话的同时忽然听到一个脚步声,刚要说有人来了,门就被人打开了,外面的光线瞬间射入她的眼睛,她吓得摊在地上,身体的麻木和头脑的混沌还在苏醒中,门外的光照出一个非常高大的轮廓,窄檐礼帽,黑色风衣,一头长发…… 与此同时,灰原闻到了一股久违的烟草香味,听到了那个浑厚而熟悉的声音:“我想死你了,雪莉……” “琴酒……” “嘿!” 第289章 [真人剧]matche27 “你今天这个打扮可真漂亮,是因为过十八岁生日吗?” 灰原嗫嚅地说:“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琴酒蹲下来,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不要再装啦,雪莉,就算你从头发以下全都没了,我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你认出来。你私藏组织的药,在我把你关进毒气室之后,利用那种药把自己变小,然后从组织的重重监视之下逃出去,在这之前,你在微机室里对监视系统动了手脚,这些我都知道了。” 灰原动了动疼痛的下颌,说:“既然这样,你就把我杀了吧,反正逃亡的日子我也受够了。” 琴酒说:“哼,本来我可以让你在毒气室里死得很难看。” “是吗,那还真是感激不尽,不过现在我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给你*回报,所以你就痛快地给我一枪好了。” “哼……”琴酒一只大手抓住她单薄的肩膀,几乎要把那只肩膀捏得骨肉分家,他的眼中闪现一种愠怒的醋意:“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雪莉。” 灰原被他拎起来,和他的脸贴得很近,在他的鼻息中她闻到了那种烟的味道,随着他鼻孔中呼出的炽热的气流洒在她的面颊上,在组织里的黑暗记忆瞬时全部被唤醒,淹没了她的整个内心世界…… 此刻,她盼望着工藤能快点找到这个地方,把她救出去,可惜琴酒这个人做事一向缜密,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找到的,同时她的心情又分外矛盾,希望工藤找不到这里,因为他不是琴酒的对手。 忽然门被推开,伏特加拿着一个透明玻璃瓶走进来:“大哥,找到了!” “很好。”琴酒接过瓶子,看看上面的标签,咬着香烟,呲牙咧嘴地一笑:“没错,就是这个。” 灰原畏缩地盯着那个瓶子:“那、那是什么?” “这个啊……”琴酒晃了晃里面的透明液体,说:“这是能让你变回十八岁少女的东西,中国白干。”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条绳子,把灰原的手绑在背后:“不过呢,效果只是暂时的,但我想时间应该够了,哼……待会儿喝下去之后可能有点难受,所以先把你的手绑起来,免得抓乱我的头发……” “琴酒,你好变态!”灰原愤然地看着他,反剪着双臂躺在地板上。 “是么。我可对小女孩儿的身体没有兴趣,再说,为了庆祝你的十八岁生日,这一招我已经酝酿很久了,说什么也要试一试,来,配合一下……”他说着捏住灰原的下巴,将白酒强行灌进她的嘴里。 灰原被高度白干呛得涕泪泗流,喉咙像被烧漏一般难受,可是这还算小事,不一会儿,身体就开始发热,浑身的毛细血管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乱爬,奇痒难忍。 肢体在一点点膨胀,骨骼里抽出新的枝条,把这个幼小的皮囊冲破,胸前有两团火热的东西在胀大,心脏在剧烈地压缩,几乎供给不上浑身所需要的血液,之后是衣服被长大的身体撑裂的声音,长大后的身体空有一副皮囊,却是那么地虚弱无力,连动弹都觉得困难,好像突然变成一头臃肿的肥猪,而这一切居然都被琴酒亲眼目睹。 雪莉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是怎么挣扎嚎叫的了,最后,满身大汗的她穿着残破的衣裳趴在木地板上只剩下喘息,耳边传来琴酒若远若近的说话声:“瞧啊,真是太美了……” 雪莉气喘吁吁地睁开眼睛,看见他将破碎的衣服一条一条地撕掉,然后把自己从地板上抱起来…… 徽章对讲机里发出柯南的喊声:“喂?喂?喂?灰原!你还好吧?你怎么了?” 琴酒将对讲机从破碎的衣物上摘下来:“这个东西原来一直连接着那边的家伙啊,哼哼,那种男人真是愚蠢得可以……”说着,他把对讲机放在灰原的身边:“来,给他听听你的感受。”然后他俯下身向她压去:“宝贝儿,叫大声一点,让他看看你的真面目。” “琴……酒……” 柯南在耳机中听到了含糊不清的琴酒的名字和一连串奇怪的声响,天啊,这个不会是……不可以!灰原—— 柯南对着对讲机说:“琴酒,你的计划已经曝光了。” 琴酒冷笑一声:“哼,在跟我说话么,懒得理那种自以为是的小鬼。” 雪莉虚弱地说:“自以为是的人……是你……琴酒。” 柯南在对讲机里说:“皮斯科的作案手法我已经掌握了,而且有一个摄影师碰巧拍下了他开枪射向吊灯的那一瞬,明天一早的报纸就会登出那张照片,我想他应该是组织里的元老级成员吧?到时候组织的绝大多数秘密都会公诸于众,你和你的手下一个也别想逃脱!” 琴酒迷乱的眼眸突然怔了怔,盯着那个少年侦探团的徽章半晌没有说话,心里在骂皮斯科,没用的老匹夫!这倒是多亏了柯南的提醒,琴酒揉了揉雪莉的头发,说:“宝贝儿,我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只听咣地一声,对讲机里肃静了片刻,柯南对灰原说:“灰原,琴酒还在那里吗?” 灰原喘着粗气说:“他……他走了,不过,应该不会走太远……” 柯南说:“我现在猜到你可能还在酒店里,不过你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就算看似没有用的线索也可以,我过去找你!” “不!你不要来……这里太危险了,伏特加很可能还在门外守着……” “没关系,我有麻醉针!快说说你现在能看见什么。” “我看见……”灰原环顾四周,屋子里仿佛不像刚才那么一片漆黑了,有许多置物架,架子上放着一摞摞的浴巾和卧具:“这个地方大概是酒店的仓库,我看见一些酒店用品,比如毛巾,一次性杯子,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床笠……” “我懂了!”柯南飞奔向通往地下室的员工电梯。 琴酒叫伏特加在门口守着,见到那个小鬼就一枪崩了他。然后,他给皮斯科打了一通电话,约他到旧馆的酒窖里见面。一般大型酒店的酒窖里都储藏着很多高度酒,在那里杀人之后引燃酒窖很容易就毁尸灭迹。琴酒把上好膛的92手q放在黑风衣的口袋里,来到约定地点,心里想着,哼,竟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拖我的后腿,老匹夫~ 皮斯科听见门外的动静,立刻摸住怀里的枪,走过去,看见是自己人,便放松了警惕:“琴酒殿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琴酒走近几步,说:“我想知道关于雪莉酒的所有事,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毕竟我跟她的父母关系很好。不过,这有什么要紧的吗?非要在这种地方见面?” “当然非常要紧。” “好吧。雪莉酒大概还没有死,可能是自私服用了那种编号为aptx-4869的药之后,身体变小,混入一群小孩子里,这群孩子我目前正在跟踪,基本已经确定她就是一个叫做灰原哀的小女孩儿,年龄大约八、九岁,短发,消瘦,经常跟一个叫做江户川柯南的小男孩儿一起上学放学。目前就调查到这种程度。” 琴酒说:“哼,这点信息还算是调查成果吗?” “那、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皮斯科瞪大了眼睛说:“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的,毕竟我们不是一条线上的不是吗。” “好吧,既然你想隐瞒下去,那我也没有办法了。”琴酒说着掏出了手/枪,出其不意地抵住他的额头。 “等等、等一下!”皮斯科举起双手,额头冒出冷汗:“你想知道关于那种药的最新研发成果吗?” “对,就是那个。” “那是她籍由她父亲的研究,而进行的新探索,目前还在极不成熟的试验期,我是担心这种事说出来,没有多大的依据,影响你的决策。” 琴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哼,没关系。你说吧。” “她所借住的那个老头子是个自由职业科学家,给她提供了一间化学实验室,她正在进行反细胞坍缩实验,也就是可以把她自己变回原样的一种药物,目前已经有了一点成绩,可以使她在几个小时之内恢复,由于没有其他*实验对象,她总是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所以,有的时候,我会在她家门口看见两种型号的成年人的鞋印,一个是那个老头子的,另一个就是她恢复之后的脚印。” 琴酒问:“仅凭一个脚印就推断出前面那些事吗?” “当然不是。我还拍到过她恢复之后的照片,不过今天没有带过来。” 琴酒说:“在什么地方?” “在,我的办公室的密码箱里,怎么,您需要吗?” 琴酒说:“不需要了。你可以闭上嘴,永远地睡去了!” 皮斯科慌张地大喊:“等等!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哼,就因为是这样,我才必须要让你再也不能说话。” “可是……” “况且,你开枪射掉吊灯的镜头也被你身边的年轻摄影师扑捉个正着,你真是老了,这么点活儿都干不利索,你应该在事后把那个摄影师干掉,可惜已经晚了,就用你的死结束这一切吧。” 皮斯科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我是‘那个人’的老部将,你这样做,他不会答应的!” “哼,我就是接到了那个人的命令才过来解决这件拖泥带水的事情的,所以你就安息吧,皮斯科!”说罢,琴酒一枪了结了对面的老男人,然后打穿酒罐,划了一根火柴扔过去,离开了。 这个时候,柯南已经找到了灰原被困的大概位置,可惜那样的仓库有很多间,他还在拼命地一间一间地排除。 柯南问灰原:“怎么样,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我还好,不知道酒劲能维持多长时间,而我身上又没戴那种药……” “那么,你穿衣服了吗?” “色狼!当然穿着啦!”灰原说:“我在置物架上找到了一件破旧的员工制服。” 柯南问:“那你能不能站起来走动?” “勉强还可以。” “那你就找找看,有没有窗户或者通风口,除了门以外的其他出口。” “没有,这里可是仓库耶。等等,这里倒是有一个壁炉……” “对了,就是那个!你想办法从壁炉中爬上去,可以吗?我担心琴酒马上就要回去了,因为刚才阿笠博士说,旧馆那边发生了火灾,这是他们的一贯做法杀完人之后放一把火毁尸灭迹,所以我怀疑琴酒现在已经杀了那个叫皮斯科的人,正往你那边去呢!在我赶到之前,暂时爬进壁炉里躲避一下!” “好吧。”雪莉吃力地钻进壁炉,刚刚钻进去,就听见门外伏特加的说话声:“大哥,你那边事情都办好啦?” “嗯。这边怎么样,雪莉还在里面吗?”琴酒的声音。 “在啊,我一直在门口守着,一只蟑螂也别想从这个门爬出去。” “哼,那可不一定,那个女人可是会七十二变的!”琴酒说着旋开门把手,第一眼望向黑暗的空间,就觉得不对劲,他把门开大,让光线射进房间,发现除了几条破碎的衣服以外,空无一人。 伏特加顿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怎、怎么会……” “哼!” 琴酒不悦地白了他一眼,赶紧走进房间里查看,最后发现只有壁炉可以藏身,他故意对伏特加说:“让那个女人跑了。” “大哥,我听见有火警和刑警的车辆开过来,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嗯。只能这样了。”琴酒说着走出仓库,故意把门用力带上。 关上门之后,琴酒笑了笑:“金蝉脱壳。” 伏特加说:“大哥,咱们不赶快离开这儿吗?” “别着急,等会还有好戏要看,跟我去屋顶。” “啊?” 当伏特加跟着琴酒从阁楼的幽暗窄梯子攀到酒店的屋顶,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下,听见一个女孩儿的说话声:“我爬上来了,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现在连一步都迈不动了,就是想到处跑也跑不了……放心,我还好,那种酒的热性很大,虽然外面下着雪,也没感觉有多冷……” 忽然,阁楼的铁门吱嘎一声被什么人推开了,一道光射在雪莉的身上,雪莉回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琴酒……?!” 琴酒用枪指着她,咧开嘴角一笑:“雪莉,你穿着那件破制服可不怎么好看啊。” 雪莉口中呼出一团团白雾:“你,你是怎么猜到我会从壁炉里爬上来的?” “哼,别用这么小儿科的问题来问我,那间屋子里除了壁炉可以通向外面,还有别的么?”琴酒嘲讽地一笑:“我看你的那个‘男朋友’也不怎么高明嘛,在对讲机里叫你爬来爬去的,到现在都不敢现身。” 雪莉说:“他不是我的什么男朋友。琴酒,你能不能别再乱杀无辜?” “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劝我改邪归正投案自首什么的吧?” “我希望你能早点忏悔自己的罪行。” 琴酒忽然变得很恼怒,居然临时把枪的保险拉下去:“雪莉,就算我喜欢你,也还不到能容忍你对我指手画脚的程度!” 雪莉大喊道:“琴酒,我已经知道你把我姐姐杀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到她的坟墓前忏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哼!”琴酒的口气相当冷峻:“我死也不会为那种事忏悔的。” 雪莉失望已极。 第290章 [真人剧]matche28 突然间,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琴酒,不准动,如果你还想要一头长发在完整的脑袋上长着的话,就给我举起双手。” 琴酒的双睛顿时撞破眼眶:“这、这个声音……是诸星大?!” 很少看见琴酒如此表情,大概是吃了诸星大那两枪以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他发现自己脸上有一个红色的瞄准光点时,立刻乖乖地举起双手。伏特加还在四处顾盼。 “伏特加,放下枪,把那个女人扔进烟囱里。” 那个声音对伏特加直接下达命令,伏特加回头看看琴酒,琴酒示意他照诸星大的话去做。雪莉瞬时从烟囱滚落到酒店的仓库里。琴酒克制地紧了紧牙槽骨:“哼,你这个fbi当得也不怎么光明正大嘛。” “那就是我的事了。” 琴酒心想,这只死不透的蟑螂,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坏我的事,我非杀了他不可! “琴酒,我警告你,以后少来骚扰这个女人。” 琴酒不服不忿地说:“哼,那就是我的事了!” “那就看看谁更有资格说这句话吧。” 琴酒说:“你还真是耐不住寂寞,竟然不顾冒着生命危险袒护你的水无怜奈舔着脸活下来了,那么下一个要死掉的就是那个叛徒!” “你先找到她再说吧。”那个声音消失了。 琴酒捡起手/枪,赶紧到烟囱口处查看,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伏特加说:“大哥,要不要再去仓库里看看?” “不用了。”琴酒把枪揣进怀中,转身离去:“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喔……?”伏特加挠挠头,心里闷着不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琴酒从幽暗狭窄的楼梯走下去,心里说,雪莉,你身边的男人可真不少啊…… 从烟囱里掉进仓库后,雪莉就变回了灰原,柯南也已经找到了那个仓库,把她背出酒店,用阿笠博士的车载回家。 离开酒店以后,琴酒坐在车里沮丧地抽烟。 伏特加负责开车:“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 “皮斯科的办公室。” “啊?那边不会有警察吗?” “警察没有那么快。” “喔!” 苦艾酒在车后座以讽刺的口吻说:“你对那个小女孩儿还挺着迷的嘛。” 琴酒说:“也不是哪个女人给酒厂老板推荐那个老匹夫,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还差点害我栽在那个fbi的手里。” 苦艾酒说:“你一点都不担心那个跟雪莉酒形影不离的小鬼头吗?” 琴酒颇为自信地说:“哼,我的女人我心里最有数了,要不是那个没有眼力价的fbi来搅合,区区一个小鬼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来你对她还蛮有把握的。”苦艾酒醋意十足地盯着他的背影:“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件事的知情者除了死掉的皮斯科以外还有一个人呢。” “你说你么?” “嗯哼。”苦艾酒得意洋洋地说:“皮斯科是因为失误而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才被你解决掉,汇报到那个人那里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但是我嘛……”她说着便凑近琴酒的车座背,用一条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不好意思,我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哼哼哼哼……” 琴酒隐晦地说:“你在我这里榨走的也不少了。” “既然刚才没有尽兴,那么,今天晚上……如何啊?” 琴酒向窗外弹弹烟灰,考虑一下:“办完了事再说吧。” 苦艾酒微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化妆盒,在阴暗的光线下熟练地涂起来。十分钟后,汽车停到一幢写字楼前,苦艾酒已经变装成皮斯科的模样,从车里走出。琴酒和伏特加在车里等。 苦艾酒顺利通过门卫,并对保安说自己忘记拿办公室的钥匙,麻烦他给开一下门。门打开后,苦艾酒走进皮斯科的办公室,熟练地解码了保险箱,从里面找到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全是雪莉酒变成十八岁少女的偷拍照片,于是她拿着这些照片离开,其余的财物碰都没有碰,密码箱仍然完好无损,办公室的门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迹象。二十分钟以后,警方到达这里,根本无从发现这里曾被人潜入过。 夜晚,琴酒倚在黑色皮沙发上,登录很久没有访问过的rus网页,发现“夕”给他留了一大堆消息,心里总算得到点小安慰。他一一看过,然后给她留下一句话:你还好吧? 此时此刻,灰原正虚弱地躺在床上。阿笠博士拿着体温计读出上面的数字:“啊?三十九度。不好了,新一,小哀在发高烧啊!” 柯南站在她的床边,说:“她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又不能去医院。” 阿笠博士说:“要不然给新出医生打电话,请他过来看一下吧?” “嗯。只好这样了。” 灰原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睁开沉重的眼睑,说:“我不要紧,这是细胞坍缩反应,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也不用麻烦新出医生了。” “可是……” 柯南说:“你确定没有感冒吗?” 灰原说:“应该是没有,我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冷。” “唔……”柯南说:“那就再观察一会儿看看吧。” 阿笠博士说:“可是这样下去会把人烧坏的,唉……” 灰原说:“爷爷,麻烦你把我的平板电脑拿过来,好么?” “好的啊,放在哪里了?” “就在我实验室的抽屉里。” “哦,好。”阿笠博士去给她拿了。 柯南觉得她这个举动很奇怪,明明都烧得睁不开眼睛了,还看什么电脑啊,于是问道:“你有急着要接收的邮件吗?” “没有。”灰原把手臂放在额头上,用手臂的阴影稍微挡住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的光线,被这么强烈的光晃得眼睛很疼,她说:“我只是习惯每天在半夜两点钟上网,和一个老朋友说话。” “一个老朋友?” “嗯。” 柯南说:“我可不可以问……” 灰原立刻回绝道:“不可以,因为这是我的*。” 柯南垂下头:“真是的,秘密还真不少呢……” 灰原说:“你没听过那句话么?” “什么?” “an.” 柯南瞬时瞪大眼睛:“这,这个不是……苦艾酒的口头禅吗!” 灰原说:“别那么紧张,我可不是苦艾酒,都说了,我的代号是雪莉。” 阿笠博士拿着一个小巧轻便的透明玻璃板回来了:“呵呵,小哀,是这个吧?” “对。”灰原扶着床头坐起来:“就是这个。这是我在组织里的通讯工具,是我无意间从基地里带出来的,当时就在我的口袋里,我本来不想再用它,怕被组织查到我的ip地址,不过,有一个老朋友在这上面,我不得不冒险用这个跟他联络,当然每次我都是在半夜两三点钟的时候才上线。” 柯南说:“什么时间上线并不是关键,只要你登录过就会留下ip痕迹,组织要想找到你,随便查一下就能行了。” “你觉得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隐居吗?”灰原说:“我总感觉有人在帮我隐藏身份和行踪,否则的话……都半年多了,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柯南笑着说:“也许你们的组织办事效率本来就很低,大概能猜到原因多半是由于内部掣肘。” 灰原若有所忆地摇了摇头:“绝对不是那样的。” 阿笠博士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对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对话很感兴趣,难得这位老人家这么看重小孩儿。 柯南问:“那你的意思是真的有人在暗中帮你,所以才逃过了组织的重重追查?” 灰原低下头,脑海里闪现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个男人在阴暗的角落里露出可怖的笑容,金色长发齐刷刷地洒在背后……她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个影子从脑海中驱走。 “不知道,也许对方是另有企图,我现在脑袋里很混乱。”灰原说。 “发烧可不要太累了,看一会儿就躺下。”阿笠博士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皮有些打架。 “好的爷爷,您去休息吧。” 柯南说:“既然这样,博士就去睡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她就好,待会儿天就亮了。” “那就拜托了,新一。”阿笠博士说着,走出房间。 灰原对柯南说:“你也回去睡吧,我没事。” “那可不行。”柯南看看旁边的沙发:“我在这边沙发上躺着,不打扰你上网总可以吧。” “那就随便你。”灰原登录到rus上,欣喜地看见一条回复,心想,如果每次生病都能看到他的回复,我真希望每天都生病。 虽然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但是,语气和神态已经能够从这几个字中看出来了,他还是那样地低调沉稳,字里行间感觉到他在默默关心着自己。灰原连忙回复道:发烧了,不过身边有人照顾,不用担心。 没想到这次那边回复得出奇神速,“夜”说:谁在那里? 灰原说: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该提起叫你担心的。 “夜”说:是什么样的朋友? 灰原为了让他放心,于是尽力把要好的程度放大一些:一位是像亲爷爷一样的老人家,另一位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是同桌哦。 没想到对面那个大醋坛子一看立刻就受不了了,居然很生气地说:那应该都是男的吧!老人家就算了。那个同班同桌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自己的家吗? 灰原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大叔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怎么突然变得很关心她了似的,而且……好像有点……吃醋? “夕”说:倒是也有自己的家,不过……大叔为什么生气? “夜”半天都没有回话,也许对自己的歇斯底里很介意。还是灰原善解人意地先打破沉默:我接受朋友的照顾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身边实在没有亲人了,如果我姐姐还在世的话…… 灰原写到这里,心情忽然低落下去,只是把后面用几个省略号代替,然后捂着嘴很轻声地哭泣起来。因为柯南累坏了,已经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灰原不想惊醒他,毕竟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外人是很难体会的,也是无法安慰的。 窗外风雪交加,似乎还在飘着小雪,雪把大地铺满,大地又把天空映红,连窗帘都隔不断灰亮的光线,室内一片宁静,柯南睡得很沉,再也没有等到“夜”的回复。 琴酒拿着一打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心里在想,她说希望我在她姐姐的墓前忏悔?蠢女人,都说那不是她姐姐了。假如……我愿意忏悔的话,她会不会……嘁,我为什么非要忏悔啊。 这时,一条柔滑的手臂向他裸/露的后背上伸过来:“darling~~做完了都不抱着人家,在干嘛呢?” 第291章 [真人剧]matche29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都走进教室准备上课。柯南回到座位上,刚刚去教务室替灰原请病假,身边空荡荡的,感觉还挺不习惯呢。没想到小学应用题做多了也会降低智力,这种无聊的复读生涯只有灰原能够理解吧。 下课后,柯南利用课间时间给博士家里打电话。听到电话铃声时,灰原正在整理房间,由于不是感冒引起的高烧,烧退之后也没有虚弱的症状。她拿起听筒,问:“喂,是谁?” 电话线路里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雪莉,你好吗?” 灰原当时吓得差点扔了电话:“你是……是……” “对,我就是你最害怕又最忘不掉的那个男人,我的名字……” 可惜灰原已经识破了柯南的恶作剧:“江,户,川!吓唬人很好玩是吧?” 柯南搔搔后脑勺,眼睛变得比绿豆粒还小:“啊咧咧,骗不了你啊……” “差劲!没病也要给你吓出病来。”灰原故意装生气:“怎么,不好好在学校上课,打电话来干什么?” 柯南傻笑着说:“只是想问问你烧退了没有,呵呵,呵……” “没事了,烧已经退了。”灰原边接电话边把一双小棉靴穿在脚上。 柯南感觉她在忙着什么,便问:“你在做什么?” “问这种问题。真是。”灰原心里说,只有热恋中的人才会没事打电话问对方在做什么吧,平常不细心的男生一旦婆婆妈妈起来总是显得多此一举:“我要出去采购点蔬菜和水果,回来把冰箱填满。” “你要出门?没关系吗?” “没关系,不走远,只是去一趟超市。” “那就多穿一点,下完雪之后气温最低了,别再发烧了。” “江户川,你闲着很无聊吧?我不在学校,没有可调侃的对象了吧?” 柯南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赶紧掩饰说:“我是提醒你别暴露行踪。” “不会的,大侦探!没有时间跟你闲话家常了,我要出门了,拜拜!”灰原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柯南百无聊赖地收起手机。不知不觉第二节课都开始了,刚才完全没听见上课铃声,老师走进教室,班长喊起立,大家给老师问好,老师再例行公事地微笑……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唉。 正在无聊时,手机里突然进来一封邮件,对方邮件ip显示的是“冲矢昴”,他说:这边的情况有变。 柯南心想,一定是杯户医院那边出了事,难道是水无怜奈苏醒了?不行,必须赶快找个理由赶过去。想到这里,他举起了手:“老师……” 女老师站在台上,问:“江户川同学,你举手有什么问题吗?” 柯南站起来,忸怩地说:“我……我尿急,可以去一下厕所吗?” 同学们偷偷发出一片嘲笑声。 女老师说:“刚刚课间休息的时候,你没有去厕所吗?” “我……我忘了。” 接着,同学们又是一阵嘲笑。元太转过身对步美小声说:“柯南的尿频尿急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耶,这次又出什么事啦?” 步美把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蹙起眉头很不甘心地说:“我猜他一定是不放心小哀,想要趁这工夫跑回博士家去看她……” 光彦说:“不过我看他刚才课间的时候的确没有去厕所呀,一直在什么人打电话的样子,聊得很嗨,都忘了上厕所。” 女老师无奈之下,只好说:“那好吧,你去吧,快去快回。” 柯南很乖地点头:“嗯!”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刚出了教室门口就撒丫子跑了。他心想,我必须赶快到杯户医院去看看,冲矢昴给我发邮件说明事情非同小可。 而后,女老师面临着一个十分棘手的情况:“步美同学,你举手有什么事吗?” 步美胆怵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眼里含着灼灼的热泪:“老师,我也想去厕所……” “唉?!”女老师吃惊地看着她。 接着,元太和光彦也做出同样的举动,让女老师完全搞不清状况。 “你们……你们怎么一个去就都要去啊?这课还怎么上啊?” 他们三个捂着肚子异口同声地说:“快要憋不住啦……” 女老师还从来没面临过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那好,好吧,你们也去吧,快去快回。”嘴里嘀咕着:“唉,上一堂课老师拖堂了吗?” 于是,步美、元太和光彦一起跑出了教室,跑出了学校,悄悄跟在柯南的身后。柯南刚走到学校门口,一回头,发现三个人并排跟着自己,吓了一大跳。 “你们?” 元太笑着说:“嘿嘿,柯南,就你会逃课吗,我们也会啊。” 光彦皱着眉头说:“柯南,发生什么案件了吗?” 步美目光有些湿润:“柯南,你是不放心小哀要回去陪她吗?” 柯南长长叹了口气,脑袋耷拉下去。 四个人一行搭公交车来到杯户医院。柯南先把他们安放在门口咨询台前,自己到没人的地方给冲矢昴打了个电话,冲矢昴安排一个同事来照顾那三个孩子,然后柯南和冲矢昴单独进了一个危重病房,水无怜奈的病房。 冲矢昴说:“今天早上,医院里每个人都收到一个小盒子,乍看上去像是某种洗化用品的试用装,当我赶到这边揭开盒子里面的暗层,发现了发讯器。” 柯南说:“就是这个吗?” 冲矢昴说:“对。” “没有窃听装置吗?” “没有。” 柯南说:“这件事很可能是黑暗组织做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冲矢昴说:“糟糕的是,在我来到之前,所有的fbi都带着这个小盒子聚集在这间病房里。” 柯南问:“为什么要聚集在这里?” “他们是怕有人潜入这间病房,在病房里安装什么炸药之类的,过来搜查,就忽略了身上带着的发讯器。我是担心这么一来,可能被组织掌握了水无怜奈的藏身之所。” “对,这很有可能是琴酒的计策,那个人有这样的谋略,不过,为什么不赶快把水无转移?” 冲矢昴说:“问题就在这。我给你发邮件也是出于一种考虑,如果因为这样我们就把水无怜奈转移到别的医院,恐怕一离开这间病房,就会引起注意,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告诉组织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基尔酒。” “原来如此。”柯南考虑一会儿,说:“可以将计就计,来个虚张声势。” 冲矢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必须找一个开车技术非常好的人,你有没有这样的人选?” “卡梅隆最合适不过了。” “嗯,好。”柯南趴在冲矢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于是两个人开始分头行动。 在离杯户医院不远的一个停车场里,琴酒在电脑屏幕上打开一个满是闪烁着小红点的线性地图。苦艾酒、波本、基安蒂、科恩全都穿着紧身皮衣站在他身边。 琴酒指着一个房间的平面图说:“这个里面,就是基尔,大概变成植物人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对方,表情各异。 “哼,背叛组织的人是不可能逃得过一死的,不管是植物人也好僵尸也罢,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琴酒吸了一口烟,说:“待会儿,他们可能有行动,我猜他们现在正筹划着把基尔转移到别的医院,不过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 基安蒂说:“那我们这几个人根本不够啊!” “够了。”琴酒说。 波本笑笑地说:“因为只要基尔酒一离开医院,她所在的那辆车就会被盯得死死的。” 琴酒斜眼看看他,没有说话。不可否认,他说得很对,不过琴酒愣是没理他。 苦艾酒说:“与其这么兴师动众,倒不如趁戒备不严的时候乔装改扮潜入医院。” 琴酒说:“哼,组织里的内鬼一天不除,就别想着去偷袭别人。” 这话是说给波本听的,已经习惯厚脸皮的波本却毫不在意,他对琴酒的潜台词是:你让我查诸星大的死活,我告诉你他还活着,结果他真就出现了,说明基尔酒是内鬼,我是清白的,你还对我处处设防,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可是琴酒觉得波本总是跟苦艾酒套近乎,肯定有什么目的,不然凭他那一头金毛和灵巧的嘴皮子,把几个漂亮马子应该不成问题,大概是听说苦艾酒深得那个人的宠爱,才故意装出一副恋姐癖的德□□,至于他跟苦艾酒之间到底有没有一腿,琴酒并不感兴趣。 灰原买了一些菜,正往博士家走,迎面碰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大姐姐——银白色的长发在后脑勺挽着一个高挑的马尾,淡蓝色的瞳孔,尖尖的下巴,标准的三围尺寸跟琴酒身边的美女机器人一样,甚至比那更性感些,只是表情十分冷莫。 当灰原经过这个漂亮姐姐身边,发现自己的身高只到她的腰间,心里闪过一念:好高的个子,是个模特吧? 对方没有看她,从前面的拐角处拐弯了。灰原提着东西走进家门。博士在忙他的游戏软体开发。这半年来,都是灰原烧饭。她把蔬菜洗干净,切好,装进保险盒,放到冰箱的保鲜层一一排列整齐。忙完这些后,她开始准备午餐,当她无意间经过阳台,看见隔壁楼下的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就是刚才那个貌似模特的姐姐。 灰原忽然对她产生了怀疑,她在工藤家的门外徘徊,装作拜访不巧赶上主人不在家的样子,灰原知道其实她一个小时以前就到这边了,工藤新一不可能有这种比他年龄大十来岁的朋友,而他的父母也旅居国外多年,亲戚朋友应该早就知道他们不住在这里。 难道这个人是……组织派来的? 灰原想到这里,手中的保鲜盒顿时掉在地上,撒了一地洋葱圈。 这个女人身上穿着一层白色pu紧身衣,在刚下过雪的寒冬腊月里竟然一点也没有瑟缩的迹象,说明她的身体素质超乎常人,从她冷漠的外表和体育健儿一般的身体素质来看,她完全有可能是组织的一员,只不过,灰原之前在基地里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那并不表示她所知道就是全部,也许她是琴酒的另一个得力助手,直到现在才浮出水面。 阿笠博士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赶忙跑出来查看,发现灰原瞪大眼睛盯着窗外,仿佛置身于一个惊悚的世界。 “小哀,你怎么了?” 灰原伸出一条颤抖的手臂,指着阳台下面的人影,刚要说“那个人很可疑……”就发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巷陌了。 阿笠博士过来瞧瞧,什么都没有看到,问她:“你看见什么了?” 灰原还是一副看见鬼影子一样盯着那个方向:“工藤,在哪?” 阿笠博士说:“哦,新一刚刚打电话来说一个朋友找他去帮忙,中午不过来吃饭了。” “是这样……”灰原低下头,将表情掩藏在一帘厚厚的留海下面。 “小哀啊,你还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做这些家务了,不是还有我发明的自动炒饭机吗?现在可以派上用场啦。”阿笠博士说着就去摆弄那个闲置已久的自动炒饭机。 灰原心里想,我是不是太依赖工藤了?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朋友。我自己的问题还是我自己面对。如果组织的人都已经找到工藤家了,那么不久就会找到这里来的。我为什么迟迟赖在这里不走,明知道这样会连累大家,说不定还会害死博士爷爷……既然姐姐都死了,我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她想着想着,眼泪冲湿了双颊,冰凉的泪滴顺着下颌滚滚而流。 博士躲到一旁给柯南打电话:“喂喂,新一啊,小哀听说你中午不过来吃饭,伤心得哭了,唔对,现在哭得正厉害,我这个老头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啊,你什么时候才办完那边的事情啊?” 柯南在电话里焦急地说:“我这边走不开,博士。” 博士说:“那怎么办呢,小哀是很坚强的孩子,我都没看到她哭成这样过,要怎么劝劝她才好呢。新一?” “你把门锁好,千万别让她一个人出门!”柯南那边说完就挂断了。 “喂,喂,喂喂喂,新一……” 柯南坐在诸星大的破旧雪弗兰里,随着颠簸的车子剧烈地颠来颠去。此时,琴酒的人已经盯上了载有水无怜奈的那辆车,几辆飞驰的摩托不要命似地拦截那辆车,和卡梅隆所驾驶的商务面包车在高速公路桥梁上进行着激烈的追逐赛。 琴酒在黑色保时捷里对基安蒂说:“别开枪,让波本动手。” 基安蒂说:“了解!” 于是基安蒂的摩托给波本的摩托让出一条路。可惜被诸星大的汽车抢先占据了位置。雪弗兰贴着卡梅隆的商务车同速行驶。 波本说:“我看不到基尔酒,被一台雪佛兰车挡着。” 琴酒说:“哼,诸星大要给基尔当挡箭牌,那就打穿他的头!” “……了解。”波本收到命令后,从紧身衣里掏出了枪…… 当时冲矢昴和柯南对视一眼,柯南立刻会意,从腰带里充起一颗足球,朝着车窗外用力一弹,直冲波本的头盔飞去。波本一枪打歪,说巧不巧,正好打在商务车的油箱上,顿时基尔酒所在的黑色商务车暴起一团巨大的火球,车身朝高速桥下斜着就开出去,冲破冰面,激起一个参天的大水花。 在这么多看似巧合的意外中,车上的人无论司机还是乘客绝无生还的可能,更何况水无怜奈还在昏迷中。设计这起事件的那两个人乘着雪弗兰逃之夭夭,把看上去十分逼真的车祸现场留给琴酒。组织的人被后面一连串追尾事故拦截在大桥上,只有位于大桥末段的琴酒的黑色保时捷挑头离开了。 苦艾酒的摩托停在撞毁的桥护栏旁边,叉开腿,摘下头盔:“怎么回事?” 基安蒂气急败坏地说:“嘁!波本的枪走火,打爆了那辆车的油箱!” “波本那小子呢?” “在那边吧,科恩过去找了。” 苦艾酒走到被撞坏的大桥护栏旁,看看桥下面的情况,汽车残骸漂在冰面上还在燃烧,惨烈程度让她不禁自言自语:“基尔酒必死无疑。” 不久,科恩搀着受伤的波本走过来:“得想办法离开,警察车已经将这里包围了!” “老大呢?”科恩问。 基安蒂说:“他早就跑没影了。” 根据调查,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没有死亡,目前以易容后的面貌活动在东京都米花町一带,暂时不能锁定目标。 正待库拉索要将这段报告发送到朗姆酒的邮箱时,感觉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顶在自己的后脑勺上,阴暗的光线下,她用余光瞟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随之,这个身影对她下达命令:“撤除邮件发送。” 库拉索语气冷硬地说:“我不归你管。” “照我的话做,否则打爆你的头。” “你不敢。我死了会引起组织的怀疑。” “哼。”那人一枪打碎了她的平板电脑。 库拉索说:“背叛组织的人最终难逃一死,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琴酒殿下……”话音未落,那个黑色身影就从背后消失了。 第292章 [真人剧]matche30 放学的路上,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几个孩子一边走一边打雪仗,元太和光彦一伙,步美和柯南一伙,灰原独自往前走,谁也不理。 元太一个大学球打在步美胸前,都快把步美给羞羞死了,本来还指望着柯南帮她报仇,谁成想,一回头人没了,跑到马路对面去追灰原了。步美恨得抓着雪球的手有些发抖,朝着那个叛徒的后脑勺扔过一个雪球,可惜没打中,心里都快要气死了。这时光彦从元太那边反水,过来帮步美,给了元太狠狠一季,整个一张大脸都被雪蒙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步美高兴地拍着手,跳起脚。 柯南追上灰原,一边用脚尖和膝盖顶着足球一边和灰原说话:“你这几天怎么了,不开心?上课的时候,我给你写纸条,怎么都不回话呢,在想什么啊?” 灰原望着天边的夕阳,说:“我在想……夜与夕究竟能不能共存……”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用想那么久?”柯南倒着走,一边盯着时起时落的足球,一边抬眼看看她的表情。 灰原放慢脚步,叹了口气:“嗯,说得也是。”她若有所思地迈着步子,淡淡地说:“我最近总是做同样一个噩梦,梦见许多死去的人躺在一起,被乌鸦啄食,天空是血红色的,我不知自己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我很怕那些乌鸦,醒来之后,总是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要使劲儿地回想才能想起是在阿笠博士家。” 柯南说:“嗯,你后者的感受我也时而有,大概都是身体变小害得。对了,灰原,对于组织里盛行的那句话,你有没有另外的解读?” “哪句话?” “hofthewe’rasiethedeadagain.我们可以同时扮演上帝和魔鬼,那是因为,我们企图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所有死去的人从黄泉之路再度复活。” 灰原忽然停下脚步,问:“你是从哪儿看到这句话的?” “是在一个软件工程师的日记中发现的,他转述的组织里的人的话。” 灰原说:“没错,这句话是组织里盛行的一句话,你说的那个人是死去的板仓卓先生吧?” 柯南有些惊异:“是的。” 灰原看出他眼里的异样来了:“我不但知道这句话本身的意思,还知道这句话对组织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不太理解的意思。” “这句话本身的意思就是‘时空旅行者宣言’,这句宣言对于组织来说……”灰原说到一半,忽然看见一辆黑色保时捷,堂而皇之地停在马路边上。 “怎么了,灰原?”柯南转过身来,朝她目光的方向看去,心里登时一缩:“保时捷356a?琴酒的车!” 车停在这里,说明琴酒本人就在不远处。别说看见他的车,就是听到他的名字,灰原都会好久回不过神来。此刻,灰原站在那里,双脚已经无法挪动,眼睛一眨不眨,柯南大声跟她说话,她却根本听不见,魂魄似乎飞出了躯壳。 当灰原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柯南拉到一个落地广告牌的后面躲了起来,柯南给阿笠博士打电话,叫他马上送铁衣架和扳手过来,几分钟后,阿笠博士真的开车过来了,柯南把铁衣架完成一个特殊的造型,去撬琴酒的车门,这在灰原来看简直是不要命的举动,可是她躲在广告牌后面却不敢出来。 “工藤,你那么做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算你知道了他们的所有秘密,这个身体是最大的阻碍,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 柯南一边放置窃听器和跟踪仪一边说:“坐以待毙不是我的处世原则!对于你,琴酒可能比魔鬼还要可怕,但是对于我,他只不过是个罪犯!并没有长着三头六臂!坏人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做坏事,那是因为正义的震慑才会这样,如果连代表正义的一方也要退避三舍,这个世界就无法称其为人间了!” “你说的固然很好,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敌强我弱,你究竟明不明白!” “就算他们那一伙人统统都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为非作歹的犯罪团伙,坏人做坏事是为了利益均沾,没有团结精神可言吧!” “你错了,工藤。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和巨大的驱动力。这个正是我刚才没有说完的……不好了,工藤!你快看马路的对面!” 柯南连忙回头,看见马路对面出现了两个高大黑衣人,一个是琴酒,另一个是他的跟班伏特加! 他们好像刚刚从某个建筑物里出来,琴酒这个大烟鬼,刚一走出控烟区就忙着点烟,幸好是这样,在他点烟的空档里,柯南侥幸从保时捷车里溜出来,跑到灰原那里。 琴酒叼着烟,从马路上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走到车边,刚要开车门,眼神忽然有点凌厉:“车旁边怎么会有这么凌乱的脚印?” 伏特加说:“嘿嘿,大哥的车子是稀罕物,八成引起了路人的参观吧。” 琴酒显然不以为然,心里开始有了戒备,所以在启动车子之前,他认真地检查车里的各处,结果就发现了站在座椅旁边的一颗用口香糖沾着的窃听器。 “大哥,怎么了?” “哼哼。”琴酒看看这个窃听器,颇为开心地笑了两声:“这个手法我认得。太可爱了,雪莉……” 伏特加莫名地问:“这、这是雪莉酒放在车里的吗?” “没错,就是那个女人。”琴酒向车外望了望,叼着烟说:“她现在应该就在不远处。”说着,他发现了一架落地广告牌,落日将光线斜射到平坦的人行道上,如果广告牌子后面有人,底下边缘处的光线就会是现在这种一道一道的样子,他猜到个□□不离十,雪莉就躲在那个后面。尽管他没有说出来,却抑制不住心里的惊喜:“雪莉,你居然在主动接近我吗?好让人兴奋哦~” 柯南在窃听器的对面听到琴酒的说话声:“不好了,暴露了!” 灰原战战兢兢地说:“他一定能猜到我们就在附近,怎么办……怎么办……” 柯南说:“就算他找到了咱们,咱们就死不承认装小孩儿,光天化日,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工藤,你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组织的人才不管什么光天化日不光天化日,别说两个小孩儿,就是两个警察,琴酒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柯南咬紧牙关:“可恶,这些人实在太嚣张了!” 灰原不禁失笑:“呵呵,不知为什么,听到你这么说,我都有点想笑了,大概是我的三观不正吧,毕竟我也从那个组织里出来的人。” 柯南说:“他们不走,咱们也无法离开这里,一旦出去就会被发现!” “我看这次是凶多吉少,琴酒好像是在等着咱们现身。” 车子里,伏特加百无聊赖地问:“大哥,咱们不是要去跟苦艾酒会合吗?” 琴酒利用车里的点烟器又点了一根烟:“不忙,这么美丽的晚霞,要好好欣赏。” “喔。”伏特加朝窗外看看。 琴酒接着说,口吻有点伤感:“说不定某一天都来不及欣赏夕阳西下的景色就落入永远的黑夜了呢,人生就是这么的无常。” “喔?”这么诗意的一句话,伏特加宁可相信是他从某本书上扒下来的,也不愿相信是出自他老人家的肺腑。 暮色越暗天边的霞光就越发姽婳奇异,北极星给傍晚的天空增添一层神秘的光晕,华灯初上,打雪仗的孩子们的身影早已远去了,车流逐渐稀疏,直到天幕完全黑下来,霓虹灯代替夕阳继续掩映着人间瑰色。 长久站在室外,灰原冻得直哆嗦,柯南把自己的呢子外套脱下披在她身。琴酒点燃了最后一根烟,心里在想,雪莉,你不想见见我么。当他抽完了最后这根烟,心里微恼,哼,我都忘了,你身边有那个男人! 保时捷终于启动了,古老的发动机发出一阵空转的动静,然后缓缓开走。刚走不长一段路,就听见后方发出一声枪响。柯南的耳朵被这枪声震得耳鸣。 “不好,出事了!”他和灰原同时转头,发现理他们很近的街边的店铺里闯进一伙持枪的强盗。 灰原抓住柯南的衣角,低声说:“你不准去。” 柯南说:“可是那个抢匪……” “那有警察来管,你现在自身难保。” 这时,他们发现琴酒的车在前面挑头。柯南和灰原趁着夜色的光线不好,从广告牌子后面跑进了一个小巷。这时,从店铺里冲出一个胡子拉碴的抢匪,趁人不注意把一个帆布包丢进路边的垃圾箱,然后跑了。琴酒的车开过来,停在那家出事的店铺门口。伏特加下车,将垃圾箱里的帆布包拿到车上。 琴酒说:“这女人怎么跑到这么显眼的地方来声东击西。怎么样,里面有那个东西么?” “在这里,大哥。”伏特加掏出一个光碟片。 琴酒接过来,插到笔记本电脑的光驱,屏幕上显示乱码,他立刻用解码器将乱码破解,然后出现一个询问密码的对话框,他蹙起眉头:“竟然还有一道防护。给波本打电话。” “是。”伏特加立刻打电话。 不久警车来了,警察汇集在被抢劫的店铺里,所幸没有人受伤,财物没有来得及拿走,看来这个抢匪是第一次犯案,有点不熟练啊。但是,根据几个自称是fbi的人说,这个抢匪先是潜入了常盘软件公司的心脏腹地,然后跑到街边随便一个店铺里做出抢劫的样子来,可是警方才不听这些,要抓这几个疑似抢匪同伙的“fbi”回去录口供。 柯南利用滑板追着那个抢匪跑出很远,最后将抢匪堵截到一个年久失修的外置楼梯上。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用变声器以成年男性的声音对这个抢匪说:“你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我正用枪瞄准你,赶紧把枪放到地上!” 对方好笑地说:“嘁,你是什么人?你还随身戴了枪?据我所知那群愚蠢的fbi和警察都被我远远地甩在后头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鬼话!” “我数到三,你不相信,可以试试,一、二……” 砰——砰——砰—— 抢匪朝声音发出的那个角落连续射击,是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相信黑暗中也能击中对方的要害,可惜他错误地估计了对方的身高,没想到全都打在了墙上。 几枪打出去之后,角落里肃静了片刻,抢匪以为打中了对方,没想到刚要离开楼梯时,就听到对方说:“不准动!你的枪法好的没话说,一发也有击中!” “怎、怎么可能……”抢匪稍稍迟疑的工夫,突然感觉手臂一麻,紧接着身体有些发沉,双手赶紧扶住栏杆,可惜栏杆年头相当久,一下子被他扶倒,身体失重地跌下去……这是六层楼,这样一头沉地摔下去的话,可能小命不保吧,正当他这么想着,身体已在空中做自由落体运动,忽然一个东西勾住了他! 原来是柯南利用阿笠博士研发的超强松紧带,在千钧一发之际扣住了抢匪的裤腰带。当抢匪仰起头,发现对方居然是个小男孩儿! 柯南探头向下看着他:“这个拉力足够承担你的重量了,跟我去警察局吧。” 抢匪不可置信地说:“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杀一个人也许需要很多理由,但是救一个人不需要。” 抢匪的眼睛有点红:“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活下来,就算坐上十年的牢,总有一天可能会出来报复你!” 柯南说:“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 抢匪低下头,眼泪流出来。当她再抬起头,已经摘掉了面具,可惜柯南还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她就一个跟斗窜到了对面的房顶上,几下子就跳了下去,消失在夜幕中。 保时捷车停在约定地点很久了,已经超出会合时间一个多小时,琴酒没有烟抽的嘴唇显得有些寂寞。 波本看看手机,说:“贝姐姐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琴酒显然心里没底,也在担心着。 波本长了一张多事的嘴,说不上是灵巧还是弄巧成拙:“怎么去了这么久,好让人担心啊。” “哼。”琴酒说:“你去迎迎她。” “啊?我吗?”波本一副老大不情愿的口吻,心想,你们不是床上的老搭档吗,为什么让我去,真是。 “不是你是谁。”琴酒侧脸看着车窗外,一副“我又跟她不熟”的样子。 波本骑着摩托车,顺着苦艾酒可能来的方向迎去,走了不远一段路,就看到苦艾酒捂着一条血淋淋的胳膊,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贝姐姐!你这是走过来的?!” 苦艾酒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了,中了麻醉针的她为了不让自己晕过去,朝自己的胳膊开了一枪,平头弹的威力可想而知,就算射得再偏,也肯定能把肌肉组织都打坏掉。 她疼得嘴唇发青:“琴、琴酒还在吗?” 波本说:“还在呢,他等着呢!快上摩托!” “谢、谢谢你了……” 波本载着她回到约定地点,可是到处都找不到那辆薄幸的黑色保时捷。无奈,苦艾酒只能坐着波本的摩托车回去,一路上吃尽了苦头。 第293章 [真人剧]matche31 库拉索站在一个神秘男人的身后,将几日前未发送出去的邮件内容口述给他:“据我的调查所知,雪莉酒和那个叫工藤新一的男孩儿都用了什么方法改容换貌活动在东京都米花町一带。这个情况已被死去的皮斯科探知,他想跟某人私自做交易而迟迟没有上报到组织,上一次皮斯科完成任务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给了琴酒可趁之机。怀疑琴酒有意帮助雪莉酒和工藤新一隐匿行踪,目的尚不明确,初步判断与他在基地里搞的一些列药品研发有关。自从宫野家的长女被琴酒灭口后,这种药品研发的信息就在外界绝迹了,进一步调查难度很大。” 男人的声音十分苍老:“继续调查!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早所不惜。我将来要到‘那位先生’面前弹劾琴酒,必须有充分确凿的证据。对于琴酒那个人,假如不能一下就扳倒,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库拉索说:“了解。” 在工藤家的别墅里,座机电话突然响起来,寄住在这里的冲矢昴先生接起电话,听到一个大男孩儿的声音:“喂,我是毛利小五郎先生的助手,安室透。你好,冲矢昴先生,请问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要拜访一下你的住处,可以吗?” 冲矢昴对于这个没大没小的男孩儿还是真无语了:“……”他嗽两声,并没有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安室透就趁这个工夫抢白说:“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其实我现在人就在你家门口,麻烦出来给我开个门呗?” “啊?” 接着,门铃被外面的家伙狂按个不停。冲矢昴简直都要气笑了,这算哪门子的“拜访”啊,比拿到搜查令的警察还嚣张。这样咄咄逼人的架势无异于上门撕逼的小仨嘛。 冲矢昴不慌不忙地走出楼房,来到院子里,透过铁栏杆看见了一脸不怀好意笑容的“安室透”。没想到这家伙打招呼倒是殷勤,也不知行的是哪国的礼,声带好像还没完全变过来,总之一开口说话就让人非常不爽,完全没诚意,只是例行公事:“不好意思,冲矢昴先生,冒昧拜访,请多包涵!” 冲矢昴给他打开门:“你是毛利小五郎先生的助手?” “对,我最近在跟他学习推理。” 听到跟毛利小五郎学习推理,冲矢昴笑了,本来就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更加看不见瞳孔了,这被安室透认为是伪装者最明显的标志。 冲矢昴问:“那,你到我家来是……” “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想要跟你请教一下。”安室透毫不客气地走进花厅,左右看看:“这里不用换鞋吗?” “不用。” 安室透似乎只是象征性地问问,也没等他回答就径直走进屋里去了。冲矢昴跟在后面,心想,哈,这下可好,来了个不速之客啊~ “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个人住吗?听毛利先生说,这里原来不是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的家吗?” “没错,我是他们的朋友,暂时借住在这里。”冲矢昴走到吧台旁沏了两杯速溶咖啡。 “请问你和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冲矢昴端着咖啡走过来:“这也是包括在‘不懂的地方’里面吗?” 安室透坐在沙发上,笑着说:“当然不是,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不好意思,我不喝速溶咖啡的,麻烦给我倒一杯白开水就好。” 冲矢昴运了口气:“那么……稍等。” 冲矢昴趁着倒开水的工夫在手机里编辑了一封邮件,发送给柯南,然后他端着一杯白开水走到客厅,坐在安室透对面的沙发上:“请用。” “谢谢啦。” “不客气。” …… 今天是星期天,柯南正在跟元太步美他们在运动场上踢足球,难得灰原也加入,大家正踢得起劲儿,忽然柯南的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了一下,他意识到来了邮件,就托词踢累了,换人。于是光彦站到他的位置,和大家继续踢球。柯南来到长椅上休息,掏出手机看看,是冲矢昴发来的简短邮件:波本在我家。 柯南心想,糟了,冲矢昴被黑暗组织盯上了。 正在出神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组织的耳目已经潜伏在周围,开始有所行动了。” 柯南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灰原:“吓死了,你怎么不继续和他们踢球了?” 灰原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说:“我可对你的‘*’不感兴趣,只不过到这边喝口水。” 柯南说:“说话又是这么含沙射影的,我几时窥探过你的‘*’了?况且,这封邮件也不算什么*,你都知道了。对了,灰原,波本这个人你了解吗?”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了解’二字,如果说像对琴酒那样才算是了解,那么我对波本几乎是一无所知。” “当然不需要那种了解。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 灰原说:“波本这个人是很古怪的,虽然从外表上看他很合群,不过他有他的想法,是组织里少有的让人看不透的人。” “组织里的人不是都很难看透吗?” 灰原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说他的立场不明确。也许……” “也许什么?” 灰原转过头来,看看柯南:“总之,琴酒不相信他。记得那时我和琴酒……还算是可以谈心的朋友,一说起波本总觉得,如果波本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那么波本肯定被他杀死无数遍了,反正琴酒绝对是反感那个人,对他的行动作派一概都不爽,有一种同性之间的排斥,大概是因为苦艾酒,更多是因为波本总能猜到他的心思吧。” “是这样……”柯南陷入深思,忽然冒出一句:“原来琴酒这个人身边只能容得下伏特加那样的战五渣呀,呵呵!” “喂,大侦探,我给你提供那么多线索,你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吗?” 柯南故意讨打地说:“那是我的问题吗?我问你波本这个人如何,你却说了一大堆琴酒的事情,那我最后得出的结论当然是离题十万八千里咯!” 灰原顿时怒了:“江户川!人家好心好意搜罗各方面的线索给你,你不知好歹,还用这个打趣!哼,我再也不会给你提供任何一个字!” 柯南没想到她会反映这么激烈。操场上踢足球的人也都听到他们的吵吵声了,只见灰原气急,扭头就走,把柯南狠狠甩在身后。踢足球的三个孩子都有点傻。 元太傻乎乎地问大家:“灰原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光彦自言自语地说:“一定又是柯南惹她生气了……” 步美说:“真是的,他们两个总是这样,大家都好好的。” 元太说:“既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在一起了,就要幸福嘛,为什么还天天这么吵架……” 步美大声说:“喂,元太,你在说什么,柯南根本没有跟小哀谈恋爱!” “虽然不想承认,看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是在恋爱了……”光彦黯然失色地说。 “光彦,你怎么也那么说!”步美眼睛噙着泪花。 “对不起,步美。” “我们三个为什么要受他们两个的影响,明明我们这边的人多。” “对呀,就是说嘛。” “别管他们了,继续踢球吧。” “可是,可是,忽然间就没有心情了……” “我也是耶……虽然不想承认。” “唉……” 柯南追在灰原身后,一直追着她走出运动场的休息区,来到女生更衣室的门口。灰原进去换衣服了。柯南沮丧地留在外面。今天难得灰原心情好,和大家一起玩得开心,没想到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就把她给惹毛了,究竟是她的性格如此,还是琴酒是她禁忌的话题? 灰原一个人躲在更衣室里默默地哭。她在想,这明明是我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把怒气发到工藤身上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很想和大家融在一起,变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可是,又无法否认,好怀念那种香烟的味道……工藤只是察觉到一些事情,他提醒得非常好,但是已经晚了,已经无法将那个影子摆脱了。这种矛盾的心情是无法向外人倾诉的,是“堕落天使”独有的烦恼。 元太、光彦和步美来到柯南身边,看见他低头耷拉脑地守在女生更衣室门口,一副失意落寞的样子,大家都心照不宣。 光彦故作不知情,走过去问道:“喂,柯南,你站在那里干什么?灰原同学呢?” 柯南回头看见他们来了,目光破天荒地定在步美的身上:“对了,步美,你进去看看灰原好吗,她进去很久了,我担心……” “女孩子换衣服本来就很慢啊。”步美说。 柯南来到步美身边,扯着她的衣角,苦苦请求:“拜托了,步美,进去看看她吧,这种公共场合的女生更衣室里有时候会藏着流氓叔叔也说不定,一个女孩子进去那么久,我实在有点担心啊。” 大家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啊?真的有那种藏在更衣室里的坏叔叔吗?” “柯南,你表吓我……”步美抱着肩膀,躲在元太身后,非常恐惧地看着更衣室的门口。 柯南心想,我这是怎么了,这下子弄巧成拙,打死她也不会进去了~ 没想到步美突然攥紧粉嫩的小拳头,目光勇敢而坚定地说:“如果真有那种坏叔叔,我们少年侦探团一定要把他抓住,把小哀救出来!” 柯南心里呵呵,你别光说不练啊~ 元太撸起袖管,说:“不管了,我们大家一起冲进去!” “嗯!”光彦也准备好冲进去了,绷紧后腿。 柯南超级无奈地说:“喂喂,你们真要闯女生更衣室吗?”他在想,不过他们都是小孩子,就算看见了什么也没关系的吧,我这个正经八百的成熟男生就不好进去了,到时候又会被灰原骂成流氓~ 大家正要闯进去的时候,突然看见灰原拎着一个运动包从里面走出来,淡淡地说:“里面除了我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收队吧。” “啊???”元太、光彦和步美都张开大嘴,下巴几乎脱臼了。 柯南狂汗,这个女人~~ 灰原路过他身边,还是不理睬他,不过好像气消了。柯南知道刚才她一定哭过,眼角处的粉底比别处都要薄,眼窝显得凹下去了。 虚惊一场,大家都到更衣室里换衣服去了。步美却盯着灰原的手提包发呆,不由自主地说:“哇,那个包是路易威登的耶……” 光彦顺着步美的目光望去:“步美,你在看那个包吗?” “是啊,好贵。” “什么好贵?” “那个包啊,好贵的,可以买一幢房子那么多钱。” “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在园子姐姐的手腕上看到过类似的一款,标志跟那个一模一样,当时园子姐姐忘记了摘掉价签,被我看到了。” “真的吗……”光彦也傻傻地站在步美身边,盯着灰原的包发呆。 “嗯,不会错的。” “灰原同学的家境一定非凡吧……” 这边,柯南一边跟灰原道歉,一边回头找大家,发现三个孩子都像蜡像一样站在那边,眼睛瞪得圆圆的瞅着他们。 “灰原,他们在等咱们。” 灰原不以为然地说:“没有,他们是在看我的包。” “包?”柯南低头看看,发现了她手里那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小运动包。 “这是可以换一幢洋房的大牌包包哦。”灰原举到他眼前晃了晃:“你如果诚意道歉的话,就给我买一款同样牌子的钱包,丑话说在前面,不能拿高仿货来搪塞人。”灰原说完,轻飘飘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柯南顿时风中凌乱了,我像那种钻石王老五一般的男人吗?这女人养不住,还是让她回到琴酒身边比较好~ 第294章 [真人剧]matche32 孩子们坐上一辆公交车,然后开始讨论中午吃什么的问题,元太提议去吃鳗鱼饭,大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只有这样了。柯南打电话把阿笠博士叫出来,一起去。 灰原低声问:“咦,你不是说,一会儿要去工藤宅去找那位寄住者吗?” “你忘啦,他刚才发来邮件说波本在那边。” “什么,波本还没走吗?” “嗯。”柯南说:“如果他走了,冲矢昴会给我消息的,看来,波本这次来者不善。” “一旦冲矢昴被组织识破,我看大家都完蛋就指日可待了。” 柯南说:“喂,你说话怎么总是那么悲观泄气,要不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灰原低下头:“对不起,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所以才……” 柯南刚要说什么,忽然手机响起来,是阿笠博士打来的,听上去很着急的样子:“新一呀,你不是叫我出来吃饭吗,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见从你家里走出去一个陌生男子,还有,冲矢昴先生也跟他一起走了。” 柯南当时脸色大变:“什么!冲矢昴也跟他一起……” “是啊,他们坐着一辆白色马自达正往鸟矢町方向去呢,现在这辆车正行驶在我的前方。” 柯南双手抓住电话,焦急地说:“博士,一定要跟紧他们!待会儿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灰原问:“怎么了?” “我猜冲矢昴打算给你姐姐报仇,要单独行动!我必须在这站下车!”柯南说着,跳下座位,混在下车的人流当中。 光彦发现了他,赶紧喊:“喂,柯南,还没到地方耶!你怎么下车啦!” “我尿急!”柯南不等光彦说什么,就匆匆下了车。 光彦回过身来问灰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次真的是尿急。”灰原淡淡地说道,转头看着窗外,柯南踩着滑板飞一般地溜掉了。 柯南一边溜着滑板一边给博士打电话:“喂,到哪里了?” 阿笠博士说:“我一直跟在他们的车后面,现在已经到立交桥头了。” 柯南说:“我知道了!” 柯南从立交桥的对面方向过来,大桥很长,交通复杂,他几次险些从滑板上窜出去。 在大桥的对面有一座高楼大厦,琴酒安排了基安蒂和科恩在那里潜伏,而在距离大桥700码以外的建筑物里,还埋伏了另一个神秘狙/击手,此外琴酒的黑色保时捷在大桥末段埋伏,这三组伏击的目标都是冲矢昴。 苦艾酒化装成满脸是血的女人,骑着哈雷摩托从黑色保时捷旁边经过。琴酒说:“你只要假摔一下就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波本。” “了解。”苦艾酒戴着头盔,说话的声音有些含混。 苦艾酒刚要走,琴酒又说:“你胳膊上的伤如何了?” 苦艾酒口气冷淡地说:“有劳您老人家费心,死不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把摩托开走了。 琴酒没有表情。 伏特加看着苦艾酒的背影,说:“大哥,苦艾酒这段时间对你有点冷淡耶。” “她可能是有别的男人了。”琴酒依然面无表情,口吻也毫不在意。 伏特加说:“不会吧,这段时间她不是一直在基地养伤吗?也没有和别人见面的机会啊。” “那就是在受伤之前有了别的男人。”琴酒的口气十分肯定,就像陈述一件事实,而不带任何推测的口吻。 “是……嘛?”伏特加还是将信将疑,心想,苦艾酒受伤之前的那个晚上不是还勾引他未遂来着吗? 琴酒心想,我的直觉不会错,那女人天天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秘密,其实呢,心思最简单不过,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她心里有没有人,哼,正好可以脱身。 伏特加忽然说:“大哥,看前面,波本的车来了!” 琴酒拿着望远镜,向那辆白色马自达里面望去,看见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眼睛眯成两条线的男人。琴酒心里冷笑一声,哼,以为人的瞳孔是唯一暴露内心的窗口吗?诸星大,你化成鬼我都认得你! 琴酒在手机里对基安蒂说:“准备好,等会儿诸星大从车里面一出来,就给我把他打成筛子!” “了解!”基安蒂铿锵有力地回答道,在瞄准器前露出邪恶的笑容。 白色马自达以70迈的速度行驶中。科恩在另一个方向瞄准。阿笠博士的金龟车和白色马自达之间还有三辆车。柯南正全速赶往立交桥。 只听一个尖利的急刹车声,苦艾酒的摩托车在波本的车前划了一道弧线,整个人飞出去,弹在车挡风玻璃上,又滚落下去,撞得惨不忍睹。苦艾酒倒在地上,顿时流出一大摊血。 波本心里一哆嗦,啊,贝姐姐,也不用演得这么真实吧? 苦艾酒心想,当然要专业一点了,否则如何骗得过诸星大。 波本说:“damnit!那女人突然就冲到车前面,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冲矢昴异常镇定地说:“有人想要找死也是没办法。” 波本看看他:“你也太没同情心了吧?”波本说完,打开车门跑出去。 冲矢昴非常谨慎地打开车门,作为一个老牌狙/击手,子弹会从哪个方向来,他心里最清楚不过,目前可能潜伏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对面的双子座大酒店,另一个就是位于侧方的电气大厦。以琴酒的谨慎性格来判断,他最了解自己手下的射击水平,600码是基安蒂的极限,650码是科恩的极限,所以他不可能把他们安排在距离这座桥700码以外的电气大厦,那么就是在双子座大酒店的楼顶了。 立交桥上的照明设备非常高,冲矢昴算准自己的身高和照明电线杆以及酒店楼顶三点之间的连接线,站在这种视野死角,就不会被狙/击。琴酒当然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开着黑色保时捷亲自出马。 此刻,基安蒂的瞄准器正好被电线杆子的顶端挡住了,气的急了暴跳。 科恩说:“我来试试。” 琴酒在电话里说:“不准轻举妄动,等他走出那个死角。” 琴酒的保时捷突然从桥对面,直冲冲矢昴开过来,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从很远就开始躲避,但冲矢昴知道,这个时候只要稍微移动十公分的距离,就会被狙/击枪的远射镜头拉到里面,对于基安蒂和科恩那样的老牌狙/击手来说,十公分的范围内在目标脑袋上穿个洞绝对没问题。 琴酒把油门踩死,心里说,诸星大,去死吧!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柯南从桥对面滑过来,冲矢昴看到他,眼仁顿时一缩。柯南按下腰带扣,立刻出来一颗足球,一脚踢出去,直冲琴酒的汽车,冲矢昴心想,这个力度就算可以把后窗玻璃踢碎,琴酒也不可能减速的,工藤,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在身上绑了□□,再等几秒钟,琴酒接近我的时候,我就会和他同归于尽! 黑色保时捷距离冲矢昴大概六七十米远的时候,一颗足球从后面飞过来,撞裂了后窗玻璃,琴酒心想,哼,又是那个足球小子,等我收拾完这个最大的祸害,再一个个地解决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臭侦探好了! “糟了!琴酒那个家伙纯粹是个亡命徒,完全不在乎后面的情况!”柯南心里正急得要死。 突然,700码以外的那座电气大厦的楼顶上,有一道光极速地闪烁,这个光很明显是精钢子弹在大气中摩擦产生的光亮,一般人察觉不到,只有常年从事射击这一行的人才能捕捉到这么短暂的光束,因为这种光束代表着死神的降临,所以对于冲矢昴这种九死一生的人来说,就算没有看见,也能从直觉中感受到那一个瞬间——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黑色保时捷即将接近冲矢昴,距离只有三十米远的距离时,从电气大厦上发射出一颗子弹,正中冲矢昴的头颅,他的身体本来是站在大桥边缘的电线杆子后面,中枪后,身上的炸药没有来得及引爆,他就直接掉下了立交桥,摔落在下层的桥面花坛里。 当时包括琴酒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难道还有别人想要诸星大的命? 琴酒立刻举起望远镜,朝电气大厦的楼顶望去,看见一头白金色长发在风中飘舞,他惊愕地失语:“库拉索!?” 琴酒赶紧又朝立交桥下望去,发现一辆经过花坛的黑色商务车,把冲矢昴的尸体带走了。琴酒攥紧拳头,心里狠狠地念出三个字:朗姆酒。 伏特加说:“大哥,反正诸星大已经死了,咱们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哼!”琴酒气哼哼地把车掉头,从柯南的眼前飞驰而去。 又是波本来收拾烂摊子,他扶着苦艾酒上了车,刚才那一摔虽然是假摔,也把身上好多地方都磕青了,得找个地方涂点跌打擦伤的药才行。波本名义上寄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这种情况也不好把苦艾酒带到那边,只好送她回基地。经过柯南身边时,假装借口说送伤病员去医院。 柯南心照不宣,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冲矢昴头上中的那一枪,感觉疑点重重。 这时,阿笠博士的车从后面开过来,由于刚才出了交通事故和刑事案件,交通警察和刑事警察正在严密搜查每一辆经过这边的机动车。阿笠博士好不容易通过审查,才把车开到柯南这边,他降下车窗:“新一,快上车吧,还愣着干什么?” “博士?”柯南若有所思地坐上金龟车,给灰原打电话,电话线里刚响了两声,灰原就接起来:“大侦探,事件进展如何?” “灰原,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听说过库拉索这个人吗?” 灰原使劲儿回想,尽量搜索到头脑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还是摇摇头:“没听说过。怎么了?” 柯南说:“刚才我看见琴酒了……” 灰原在电话这边登时攥紧了听筒,但是没有说话。 柯南接着说:“……他在看见冲矢昴头部中枪之后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听着好像是一个代号叫‘库拉索’的人,我刚才用博士的电脑查了一下,库拉索这种酒可以与基酒混合配置出多种鸡尾酒,也可以单独作为佐餐酒,这是否说明‘他/她’的级别应该在琴酒之下?琴酒会对自己的手下干出的事而感到惊愕吗?那么组织里的纪律究竟该有多松散?或者说除了琴酒以外,还有与他级别相同却立场不同的其他分支?组织的株式会格局究竟是怎样的?有多庞大?黑麦威士忌口中所说的‘酒厂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灰原说:“你不是侦探吗,不能通过推理而得到结论吗?干嘛又来问我,我还没接受你的道歉呢。” 灰原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柯南听到一阵收线声,无奈地耸耸肩膀。 阿笠博士说:“怎么,小哀不知道吗?” 柯南蔫头蔫脑地说:“不是。她今天早上生我的气,到现在气还没消。” 灰原挂掉电话,全身无力地原地蹲下,对于库拉索这个代号,她根本无从回想,因为在组织里从来都没有听过,大概就像柯南说的那样,属于另外的分支里的成员吧。灰原对于挖掘组织的秘密并无兴趣,现在,她连自己内心的奥秘都难以理解,为什么一听到“琴酒”两个字,心口就会无由地颤抖,还有,刚才独自回来时,路过道旁的花店,看见蓝色勿忘我之后的那种纠结而又柔软的心情…… 灰原走到阳台上,深吸一口外面的冷空气,舒缓一下憋闷的胸口。 “灰原哀,你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你究竟是黑色还是白色呢?你是灰色的吗?灰色是什么?灰色就是夕吗?夕又是什么?夕算是白昼还是黑夜?夕是连接白昼和黑夜的纽带,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过渡区,那么要做一个徘徊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女人吗?” 夕阳斜下,美丽的乡间公路两侧,种满了金色杉树。黑色保时捷在一座郊外别墅前面停下来。琴酒透过挡风玻璃盯着那栋建筑,分外兴奋地说:“哼,这就是常盘会长的葬身之地了。” 伏特加说:“大哥,我去好了。” “这种时刻,我更喜欢亲手猎杀追踪已久的猎物。” 伏特加憨笑说:“嘿嘿,谁会想到死去的板仓卓所开发的软体中泄露了这么至关重要的秘密,常盘会长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这么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人,万万不会想到我们已经抄了他的老巢吧。” 琴酒把怀中的手q上了膛,走出车门,将一颗烟蒂扔到脚下踩灭:“既然他用‘常盘智’的身份向我发号施令,那么我就以黑泽阵的名义,送‘那位先生’下黄泉好了!”他说着,走进了那幢山村别墅…… 第295章 [真人剧]matche33 度娘了一下自己作品id,差点吓尿~感受到来自全世界满满的恶意剧中这个童蕊是被吴希存一手捧红的艳星,现在,众亿影视集团官网首页上的招牌图片就是“影后童蕊的蕾丝内衣玉雅靓照”,众亿影视旗下签约的女星多如牛毛,能被食物链顶端的男人猎获是何等的殊荣,既然是“影后”就要在人前人后时刻保持“玉雅”。 外加超级玛丽苏剧情:众亿影视在娱乐行业的地位可谓首屈一指,个人形象登上官网首页就等于制霸行业帝国,这组所谓的玉雅靓照甫一出炉,其他各大网站纷纷推出同款pose的艳星图片,众天使争先恐后地向那个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大秀事业线。 但是此刻吴希存已经和新婚妻子坐上飞往夏威夷的航班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去了。 宾客早已散尽,金/色/大厅恢复宁静,安可在手包里掏出了那个小猪钥匙链,发现它的头顶有一个控制钮,安可按了一下,小猪眼睛发出蓝光,果然又说话了! [系统提示:现在穿越时机来的不太妙,渣男和女主已经结婚,你的戏份已经接近尾声,所以你必须使用外挂功能。] 居然会有这么贴心的系统,连外挂都是自带的。既然是快穿,安可知道自己要穿越很多次才能够离开这个系统,一直都想赶快结束这个悲桑的旅程,但是在看到人面兽心的吴希存之后,恨到切齿的安可决定报完仇再走!不得不说她太入戏了==!安可五指合拢,把小猪钥匙链紧紧攥在手中,有了这个就可以逆天,就可以改写万年女配的悲剧人生! 这时,安可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什么键,小猪身子颤了一下。 叮——[系统空间模式开启!] 一瞬间,外部世界画面定格,郑浩盯着安可一动不动。安可的面前有一扇大门,竟然是个随身空间,她推开大门,一个圆形殿堂呈现在眼前,天花板上垂下许多彩色玻璃瓶子,圆的、方的、星星状、药罐状、酒瓶状……好多好多,每个瓶子里都有一个小道具,钻石、手机、人偶、衣服、水果、小船、飞机……应有尽有。 安可继续往里走,仰头看去,每个瓶子上都连着一条绿色的藤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藤条是透明空心,用来输送营养液,营养液金色,一滴一滴流进瓶子中。 安可明白了,这个空间的植物是从天上长出来的,等它们长大了是可以收获的。安可摸了摸瓶壁,手感很轻脆,但不像玻璃,而且还是温热的,说明它们都活着。 安可在空间里走了一圈,大致查了查,整个空间里有三百多个瓶子,光芒照射着晶莹剔透的瓶壁,风一过摇摇摆摆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好像一曲神奇的交响乐。从系统运行起这些瓶子就开始争分夺秒地生长,孕育着各种神奇的道具。 安可把空间的门关上,这时系统自动进入外挂模式。 叮——[系统外挂模式:魔法系、武力系、纯肉系、穷摇系。] 安可在空中点了一下魔法系。 叮——[魔法系功能:时空咒。可使时间倒退、快进,可使空间缩近、拓延。由于随身空间内的营养液处于匮乏状态,目前本系功能使用次数上限为3。] 安可想,这个“时空咒”不错,如果让时间回到他们结婚之前,我就有机会折磨吴希存了,不过初来乍到空间营养液肯定不太充裕,这个功能要慎重使用。安可又点开武力系功能: 叮——[武力系功能:踢要害。可做防身术,亦可做进攻、惩罚、愤怒表达等使用。如用于渣男身上,每用一次渣男好感度降低50点。] 安可想,这个以后一定会用到。又点开纯肉系功能: 叮——[纯肉系功能:抖m技。用于在床上取悦抖s向的渣男,每用一次渣男好感度升高5点,但如过度使用,达到某一峰值,渣男好感度也会慢慢降低。] 安可想,这破功能还是雪藏吧。再打开穷摇系功能: 叮——[穷摇系功能:哭告白。作为补救好感度的副本,每用一次渣男好感度升高0.1点。] 安可想,这个烂副本直接无视吧。 关闭外挂功能选项,安可在想,武力系等于自杀,纯肉系和穷摇系都不太适用于渣男,看来只有魔法系的外挂比较有用了。 安可的手指在魔法系道具上游移不决,使用时空咒就能回到吴希存和林悠结婚之前,但是,如果吴希存已经决定要娶林悠,就算时光倒流也很难改变他的决定。安可想,既然要回到从前,不如就回到渣男还没劈腿的时候。 安可说:“但如果他不打算再对我隐瞒,这种充满背叛的婚姻也就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我愿意给下一个不幸的女人让位置。” 费罗特斯双手捂住惊愕的嘴,连忙说:“噢噢噢,不要这样,受伤的神后殿下,我相信事情还没到那种不可挽回的地步,雷神只是给您下了一道禁足令,说老实话,这对您来说稀松平常,您为什么一夜之间变得这般脆弱?这不是我所熟识的神后赫拉。我想奥林卑斯圣山的诸神都同情您的遭遇,都不会欢迎任何女人来顶替您的位置,请您一定要坚守下去,不要气馁。” 安可笑笑:“呵呵,好心的费罗特斯,谢谢你的安慰,我的心情好多了,但是我很清楚我那无义的神王丈夫是不会在乎舆论的声音的,更不会在乎我的感情受到多么大的伤害,如果他在乎就不会一再制造令诸神瞠目结舌令我颜面扫地的绯闻。之所以变得这样脆弱,也许是因为我已经累了吧,我不想再在原谅与绝裂之间徘徊不决,这是一种快速催人老去的极为痛苦的酷刑,想到他那永不消减的旺盛的追逐欲我就不堪蹉跎,我怎么能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值得他为我改变,都是当初我太天真了……” 此时此刻,神王宙斯正在以洞悉万事万物的神耳静静地聆听着这两位女神的谈话。 心地善良的费罗特斯被安可一席话说得心酸满腹,她饱含感情地说:“正义的赫拉殿下,在您和雷神的婚姻当中,您是有原则的一方,无论雷神怎样放浪形骸,您也从不背弃婚姻的誓言,您始终保守着您对神王的忠贞,这是为人神两界所有目共睹的,如果雷神真的要把您驱逐出奥林卑斯圣山,那他一定是愚蠢透顶的丈夫,同时也是荒淫无道的王者,就连诸神都不会赞赏他的所作所为。” 安可说:“所以说,我要去找宙斯表态,是我无法忍受婚姻的不完美,请求他与我解除婚姻关系并放我走,我要回到我原来的地方,相信如果是我主动退位,则不会引起诸神的不满。” 费罗特斯听到这些话之后感到非常伤感:“仁慈的神后啊,难道您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么,如果还没有,请您敞开心扉地和雷神谈一谈吧,夫妻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东西牵绊着彼此,我们都不想看到雷神因为一时糊涂失去一位明智的王后而抱憾终身。” 安可微笑说:“谢谢你的提醒,有些事情确实不能一拖再拖,有些话题也不能刻意躲避,该面对的就尽早面对,我这就去找宙斯谈,是去是留,我期待立见分晓。” 费罗特斯遗憾地退了下去。 安可按照系统地图的指引来到神王宙斯的寝殿,看见这位雷霆之君以懒散的姿态倚在纯金座榻上,最惹眼的是他那镶金嵌宝的闪耀着炫目光辉的及地大长睡袍,其次是他那像玉石一般坚实且光滑的袒露的胸膛,可能是刚睡起来的关系,他头上没有戴王冠,落在肩膀和椅背上的白金长发也是一副懒洋洋的睡态,一双冰眸朦胧而*。安可猜他可能还是没睡好,两条修长的眼线之间生着细密睫毛的眼睑不时在打架,一眨一眨,眨得非——常非常慢,却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穿越之后安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这位系统催眠模式下四米多高的药不停大神渣,现在安可的身量也比人类高出两倍,所以并不觉得他有多么“高不可攀”。忽然间,安可心底冒出一个超——级无节操的疑问:他,是怎么和人类交/配的呢? 这低能的问题让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心底立刻有了答案,他会变。 对于安可的到来,宙斯并不觉突然,因为在神后殿外面的那番谈话已经被他听见了,此刻,他很平和,很平和不代表他对安可有好感,这种平和也许正是心中无爱一身轻的外在写照,但他在平和中还夹藏着一分疑惑,面前的赫拉为什么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淡定? 几乎是同时,安可发现,他不是困了,他是在想事情。原来神只有在想事情的时候才眨眼睛。因为神界的空气质量极优,眼睛不会发干发涩,另外,神的身体体力非常充沛,眼睛是不需要眨的,神只有在表情达意的时候和在想事情的时候眼睛才会不由自主地眨。 神还有许多和人不同的地方,比如说,神的身体会发光,奥林卑斯圣山上的大神身体能发出非常灿烂的光,其他小神们是不可企及的。还有,神不会出汗、不会脱发、不会打嗝、不会放屁,打哈欠的时候极少,打喷嚏肯定是有人骂。再者,神的身上不沾水,神阶越高肌肤越不爱挂水,神的身体是一尘不染的,其实是不需要洗澡的,但神有定期沐浴净身的传统。神不但身体不会脏,神的衣服也不会脏,神头上戴的花冠永不枯萎。 安可一步一步走近神殿,站定在宙斯的黄金座椅前面。自打她进来宙斯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脸歪在一侧的手臂中,保持着那个任性的姿势。 安可省掉所有繁文缛节,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想和你谈谈。” 几乎度过了凡间的一分钟,宙斯才开口说话,让安可误以为系统又崩了。他对寝殿旁侧的一个白银座椅说:“是谁让我美丽的天后站这么久的?” 话音刚落,那个白银座椅忙不迭地飞到安可的身后,颤动着身体请求安可坐下来。安可向后看了一眼,大模死样地坐下。 不知什么时候宙斯换了另一侧的胳膊枕着,白金的长发依旧烂漫地打着松散的卷卷,冰眸仿佛比先前稍微凝聚了一些,但还是找不到瞳孔中的焦点,他总是这样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发妻,而且他总是以不咸不淡的语气调侃自己的枕边人:“时光的马车跑得飞快不是么,赫拉,三个日夜一转眼就过去了,你又重获自由了,祝贺你呀。” 没来由地安可觉得他很可爱,作为一个局外人,安可有理由喜欢他的说话方式,仿佛神后赫拉的禁足令与他毫无干系。一个幸灾乐祸的丈夫配一个幸灾乐祸的妻子,不是挺好的么。可问题是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安可玩笑着回敬他说:“如果自由值得祝贺,那么你应该再祝贺我一次,因为我接下来就要获得彻底的自由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宙斯装傻充愣的功夫不比阴暗的系统差到哪去,或可说他们其实是一伙的,当神拥有洞悉宇宙真相的智慧,没有什么隐意是他们听不懂的,但如果他根本不想懂,你是真的拿他没办法。 “赫拉,不要跟我玩心计,乖乖躺在你的金床上,等待我的传召,或许我偶尔还能想起你。” 可怖的是,这位神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依然漫无聚点,犹如在说,安可挑起的话题并不在他现在所考虑的范围内,他现在的一切精神都聚在塞默勒身上,他的言外之意是赫拉想要拿离婚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做梦。 安可承认,自己一开始把这次任务想得太简单了,把这个神渣也想得太善良了。 安可在这个神渣的眼中看到了恋爱中的男人难以掩饰的喜不自胜,这双背叛的眸子为塞默勒重新斟满新鲜的热情,一如往昔在克洛索斯河畔他信誓旦旦要与赫拉永世相伴时的样子。 想起他曾在一个雨天变成一只可怜的小鸟钻到少女赫拉的怀里,瑟缩颤抖的翅膀被冰凉的雨水淋湿,冰晶般萌萌哒小眼珠注视着赫拉女神含羞绽放的梨涡,为博她一笑,他不在乎比这更狼狈一些,为拮取她的芳心,他宁可被她囚禁在牢笼,可是如今他已忘记自己曾经汲汲营营地苦苦追求了她三百年,那刻骨铭心的初恋、那指天指地的海誓山盟、那些恩爱缠绵的日日夜夜一朝都被他埋入遗忘之神利提斯浩瀚无情的沙漠中。 有人说男人像圆葱,既然知道他没有心,何必流着眼泪一层一层地剥开来证实它的空洞,滑稽的是,安可面前的这颗美味的大圆葱根本不想被她剥,此刻它正晃动着浑圆的身体告诉她,我才不要到你碗里去! 靠啊,蛋疼的女人,你的眼泪没处排放是么,非要自作多情剥圆葱吗? 碰上这等超尴尬、超没面子的剧情,安可只好暗暗地把虐死他的冲动狠狠地压到副本里,摁实。 “好吧。”安可低垂着涂满孔雀蓝金粉的睫毛,轻启滋润光闪的芳唇无可奈何地说:“既然你无意向我解释,那这个婚是离定了,我要回彼奥提亚了,再见。”安可起身绕过白银座椅扭头便去。 作为超级玛丽苏大大无爱一身轻的御用女主,安可不会像赫拉那样思念这个神渣丈夫,更不会贪恋神后的宝座,所以这不是为保持尊严而忍受孤独,也不是为获取胜利置之死地而后生,从来都不是,这只能算是一种攻略。可是,城府在胸的安可接下来却突然萌生出想要使用武力系的念头——随着她的脚步走远,身后传来神渣不屑的声音:“不用拐弯抹角地让我知道你要去哪儿,随你去什么地方,别指望我会出现!” 安可在娱乐圈里混了十来年,奔三的她曾经接过无数部戏但从来没演过女主,圈里管这种演员叫“万年配”,这年月不管干哪一行都是人满为患,姿色平平背景一般的她早已认命。 这天,刚从摄影棚补镜头出来的安可在公路上开着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摸包里的香烟,摸着摸着指尖触到了一个震颤的东西,这东西突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请稍等,正在读取你的脑洞空间……读取完毕。] “我刚才碰到了什么?” 安可把车停在路边,翻了翻手包里的小零碎,发现一个闪着蓝光的小猪钥匙链。这款钥匙链是几天前一个淘宝商家随产品附赠给她的,当时安可觉得做工还算精致就把它扣在钥匙包里了,想不到它还是一个低端电子产品,安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小猪的眼睛散射出淡淡蓝光,身子也在微微震颤。 “是它在说话么?” 突然安可的手一抖,小猪钥匙链掉在车座上,蓝光变强,颤动加剧,接着发出一个电子合成的声音: [这是一个快穿系统,在这里,万年女配可以转正!渣男可以任你修理!圣母女主可以靠边站!只要渣男对你的好感度持续上升,剧情的发展就会按照你的意志进行大反转!] [程序各项原初设定:角色设定为女配,你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催眠渣男使渣男对你的好感度提升最后甩掉渣男。渣男好感度初始默认值为0,当渣男好感度升高到50,主服务器将启动“倒追”模式,当渣男好感度达到100,系统将启动“甩掉”渣男功能,即唤醒模式,完成唤醒模式后,系统任务即告完成,你将立刻进入下一角色!在任务模式中你可用随身空间、支持外挂。特别提示:如果渣男好感度降到-100,系统将会自动引爆,你将与本系统同时消失在这个世界!] 第296章 [真人剧]matche34 度娘了一下自己作品id,差点吓尿~感受到来自全世界满满的恶意 在他无数个情人当中,没有一个被他带到奥林卑斯山上,也没有一个被他赐予神位,让他第一次决定要为之排除万难力挺为神的却是一个人间女子,单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她的曾外祖父是多么爱她了。这场人神之间的不伦之恋要归咎于顽皮的小爱神丘比特,即便是强大如神王宙斯也不能逃避爱情神矢的魔力,可这样一场人神之恋真的会有结果么,恐怕这位药不停神王头脑一热的意愿未必靠得住。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前天夜里塞默勒公主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魇中她看见自己的躯干变成一棵枝蔓茂盛的参天大树,手臂变成大树的枝干,手掌和五指变成了枝和叶,当时天空出现一道霹雳雷火,燃着了她的双手和双臂,使她万分痛苦。雷火必然是宙斯大神下界的象征,这是大预言家提瑞西阿斯解释给她的谶语,但是她自己为什么会在梦里变成一棵大树,这却没有得到提瑞西阿斯的任何提示,他只是告诉她的父王卡德谟斯,让公主殿下亲自去宙斯神庙向宙斯献祭一头公牛。 塞默勒公主由于惦念着这个诡异的梦境而始终不能安枕,自己的梦里为何会出现象征着神王宙斯下界的霹雳雷火,恐惧与好奇使她久久无法释怀,直到父王吩咐侍者为她准备好一头公牛和所有献祭的仪式,第二天一早她就亲自带着献祭的仪仗队来到宙斯神庙前,亲眼目睹侍者宰杀了健康强壮的公牛,然后她用公牛血从头到脚浸染了整个身体。人间按照这样的献祭仪式用公牛血洗刷自身的不洁,同时借用公牛的生命像宙斯大神换取一个吉祥的誓愿。这个献祭仪式如此盛大使得全城的男女老幼都围在远处翘首而望,塞默勒公主洁白无暇的玉体在血染中显得更加鲜活妩媚。 与此同时,神谕使者对着高高在上的宙斯神像振振有词:“众神之主,雷电之君,我们永世膜拜的父神宙斯尊上,请怜悯地上无知而又脆弱的人们,怜悯他们的国王卡德谟斯的女儿塞默勒公主,因为她是您女儿的女儿的女儿,因为她虽是凡人却始终保守神族的荣耀,因为她虽是神族的后嗣却失去了永生不灭的资格,但她是整个忒拜城的眼睛,她是整个底比斯国度的月亮,她是整个小亚细亚大陆的瑰宝,她是我们所有王族和平民的女神,她是我们所有美地亚人的骄傲!请答应她的许愿并兑现您对她的誓言,因为您正是誓言的守护神,请您爱护她就像您保护所有神族后嗣那样,因为您曾爱护鲁莽的阿瑞斯、丑陋的赫淮斯托斯、狡黠的赫尔墨斯、滥情的阿佛洛狄忒、傲慢的阿波罗、争强好胜的雅典娜……” 他这么念叨着的时候,侍者们负责把牛骨和牛肉分离,并把牛油单独剥出来覆盖在牛腿骨上,再把牛肉和牛皮分别摆成规整的形状放在神庙外的石台上,放好之后,塞默勒公主亲自从火堆中取出一根燃烧着的柴棍,寻着牛油最疏松的地方把火苗引向牺牲,火借风力很快就着起来,巨大的火苗在宙斯神像前燃起,浓郁的牛油香味传到了奥林卑斯山的神阶之上,神使赫尔墨斯闻到了美妙的牛油香味,知道人间不会无缘无故向他的父神宙斯献祭公牛,一定是哪个王公贵胄许下了什么誓愿或是想躲避什么灾祸再不然就是祈求出征顺遂,当他想要更进一步了解事情的原委,驾着金云来到拥有七座城门的宏伟的忒拜城上空俯视下界时,塞默勒公主的献祭仪式已经完毕。 赫尔墨斯是奥林卑斯神族中最懂得神王宙斯心意的一个,他看到这样盛大的献祭仪式既不是祈求风调雨顺也不是祈祷战场获胜,美丽的公主塞默勒不会无故在宙斯神庙前奉献祭礼。 赫尔墨斯自从被升到奥林卑斯圣山上在父神宙斯身边听差以来得到多方面的赞誉,都说伴君如伴虎,在神王与天后的紧张的夫妻关系中求生存求发展的确不容易,每当天后赫拉向他询问神王宙斯的去向和心意时,他的发言往往左右着事态的趋向,所以在履行职责时如果不知内情就会弄巧成拙,也只有精明强干的赫尔墨斯能够胜任神使这一职务,他是当之无愧的神界百事通。他以机灵巧妙的智慧似乎总能在这对神王夫妇中间游刃有余,看起来他好像总能从一些看似稀松平常的小事中察觉到猫腻,就像一个大管家总能从每个家庭成员的口气和眼神里嗅出各异的心思,一个经验丰富的师傅总能从每个学徒的神色和反馈里捕捉到各自的专长,但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挖空心思地窥探神王夫妇的*。 就像今天,赫尔墨斯看到人间无端地举行这等盛大的祭祀仪式后,就立刻去询问梦幻之神修普诺斯。修普诺斯是黑夜女神尼克斯之子,他的三个儿子分别以人形、鸟兽和无生命之物在梦中发布神谕。 赫尔墨斯听到修普诺斯这么说:“我的大儿子墨菲斯可以在梦中变成任意什么人给睡眠者托梦,如果他想让睡眠者按照他的话去做,他就可以变成睡眠者喜欢或尊敬的人,如果他想让睡眠者做出相反的事情,他就可以变成睡眠者憎恶或鄙视的人,这比直接以神的形象托梦对人类更起作用,别看他只不过是一个睡梦之神,他以这样的方式促成的好事与坏事数不胜数,在所有凭借神力操控人类的思维和行为的方法中,这一古老的方法不得不说是最直接最凑效的了。我的中儿子福柏托尔可以在梦中变成所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大到猛兽小到虫豸,不拘是什么动物,都可以因他的托梦而像人一样做出好的坏的事情,驱龙驭凤乃至发动虫灾都是他的专长,威力和速度不亚于强大的军队毁灭一座城邦。我的小儿子樊塔萨斯更是身负绝技,他可以变成任何无生命的事物进入睡眠者的梦境,金山银山,地狱火海,霹雳闪电,暴风骤雨,一切美好或邪恶的幻象可以随心所欲地呈现出来,作为对未来的隐晦而复杂的预示,多为预言家们所重视,从以往诸多经验来看,对于自以为是的人类而言,隐晦的神谕反而更容易被他们接受。所以我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但是他们只效忠于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除了他们夫妇以外他们不会听命于任何人任何神。” 赫尔墨斯以敏锐的直觉力判断出神王宙斯曾暗地里驱遣樊塔萨斯进入塞默勒公主的梦境,向她暗示烈火般的爱意,然后惊奇无助的塞默勒公主把梦境告诉了释梦人,释梦人向国王建议在宙斯神庙里举行大祭祀,事情的原委一下就被机灵的赫尔墨斯猜得八、九不离十。 但是机警的修普诺斯也不会轻易就把神王宙斯的隐秘透露给别人,赫尔墨斯是善于察言观色并且极会巧言令色的人,为了从修普诺斯的嘴里打探出一点消息,他对修普诺斯这样说:“尊敬的梦幻之神修普诺斯啊,梦境是天界与人间的重要桥梁,这座桥梁只有你和你的儿子们掌管着,你们才是真正的守护神谕之神,哪有傲慢的太阳神阿波罗什么事情呢,可是每当太阳神出现你们就默默隐去,你们却从不像他那样居功自傲,你们的美德我经常在天后赫拉的口里听到,你的三个儿子遗传了你的美德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想我不用在你面前重复天后赫拉对你们的夸赞了吧?” 修普诺斯听到这些虽然很高兴但同时暗自在心里纳闷儿了,事实上天后赫拉很少借用梦境向人间发布神谕,刚好相反神王宙斯经常半夜把他们父子四人叫到身边吩咐差事,赫尔墨斯却只字不提神王宙斯对他们父子的赞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诡诈的赫尔墨斯已在夸赞他的同时设下了圈套等待修普诺斯自己钻进去。 修普诺斯回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神王宙斯因热切地爱慕着人间女子塞默勒而辗转难眠,他一会儿变成一只花哨的大蝴蝶,一会儿变成一只擅于啼啭的夜莺,一会儿又变成一头银白色的小马驹……让天后赫拉都误以为他这是在向她发出夫妇燕好的信号。 得到一个凡间女子的手段有很多,但他这次都不屑于使用了,擅用各种方法诱惑女人诡计多端的他从没像现在这样为了制造一次美丽的邂逅而冥思苦想,因害怕打破朦胧的美感而显得无所适从。 等到赫拉沉沉地睡去之后,宙斯穿上一条金色纱网的长袍来到金殿里,召唤梦幻之神修普诺斯父子前来晋见。坐在黄金座椅中的神王看上去兴奋而又焦虑,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因惦念着情人而彻夜不眠却丝毫没有困倦。修普诺斯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墨菲斯、福柏托尔和樊塔萨斯荣幸备至地来到金殿里。他们是黑夜女神的后嗣,每当夜晚降临他们都精神抖擞地坚守在夜幕后随时听从神王的召唤。 宙斯将他们召到身边对他们悄声地说:“我要你们托梦给忒拜城僭王的女儿那个叫塞默勒的女子,毫无疑问我已经爱上她了,我的心正在为她燃烧着强烈的雷电之火,这火焰和电光几乎要把我焚烧成一枚酥焦炭,我的心时尔又像海水一般忧郁,因为我并不想以粗暴狂作的方式占有她,你们要替我委婉地告诉她,她以她动人的姿态和恬静的心性博取了宙斯的欢心,她的身体不能给任何人抢先占有,她的芳心更必须等待我去撷取,她将要到天上来做我长久的情妇,这是她的命运。我的话只要一出口就会变成铁的事实,这是我对她的誓言。” 修普诺斯父子知道发布这样的神谕泯灭了赫拉女神的威严,但他们宁可得罪赫拉女神也不敢对强大的雷电之神有半点忤逆,在经过一番研究之后,修普诺斯的小儿子樊塔萨斯回禀宙斯说:“为了能够按照殿下的意愿‘委婉’地告知塞默勒公主您‘强烈’的爱慕之情,小神只好代替父亲和两位兄长在此发挥一点作用了,因为小神最善于运用梦幻发布隐晦的神谕。” 第297章 [真人剧]matche35 柯南坐在高木警官的汽车里,默默地回想苦艾酒说的话…… “琴酒对那位先生恨之入骨,先前的一位基地老大算是琴酒的上级兼养父,因为泄露组织的最高机密而被朗姆酒的人杀了,命令是那位先生下的。雪莉酒当初偷偷在琴酒的卷烟过滤器中放入窃听器,她的初衷应该是探听宫野明美的下落,结果不小心听到了组织的最高机密,而被那位先生下令格杀勿论,琴酒利用那种药品帮雪莉脱离组织,谁掌握了那种药品的秘密谁就扼住了雪莉酒生命线,所以皮斯科和我都将成为琴酒的目标,这是一定的事。” “雪莉酒在琴酒的烟嘴里安装窃听器的事是我向那位先生告的密,我只是一时嫉妒心作祟,没有考虑后果。呵呵,琴酒就算不杀我,也会把我囚禁起来,终生不见天日吧。之所以还没那么做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发生了今天晚上的事,我对他已经再无利用价值可言了。现在朗姆酒大人拼命想要探知那种药品的秘密,等到有一天把琴酒惹毛了,我估计他们免不了要真刀真枪地较量一下的,好戏在后头呢,哼哼哼……” “至于组织的最高机密,可不是像你这种高中生所能理解的哟,再说,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也不会向你透露半个字。我想雪莉酒也不曾向你提起过吧,那就说明她很珍惜你这个小鬼头。” “嘛……哪句话啊?说的是——我们可以同时扮演上帝和魔鬼,那是因为,我们企图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所有死去的人从黄泉之路再度复活——这句话吗?没错,这的确是组织里非常盛行的一句话,当初也是我通过电话线路说给板仓卓听的,我记得我说的是英语来着。你猜不到的,别胡思乱想了,单凭这么一句话不可能推理出组织的最高机密,呵呵呵……” 柯南想到这里,用徽章对讲机跟灰原联络,灰原已经离开那个出租房,坐上夜间无轨电车,前路茫茫,她也不知道要到哪一站下车,只想等到天亮以后再下车,走到哪里算哪里。徽章对讲机发出柯南的声音:“灰原,你清醒了吗?回答我,灰原!” 柯南在对讲机里呼叫好几遍,突然听到灰原用十分淡定的口气说:“工藤,我早就醒了,并且离开了博士的宅邸,请你不要来找我,保重。” 柯南急的“啊!”一声,把开车的高木警官吓了一跳:“怎么了,小弟弟?” “没什么。”柯南连忙转过脸去,在徽章对讲机里小声对灰原说:“你赶快调头回来,我有重要的情况告诉你!” 灰原冷淡地说:“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什么情况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灰原!” “工藤,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你听我说,灰原,你姐姐也许还活着!” 灰原听见这句话,登时愣住:“……你到底何从判断我姐姐还活着?” “其实,那天你姐姐的尸体在警署的停尸房里莫名消失了,虽然给她立了一块墓碑,但实际上地下根本没有东西。” “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这是我亲眼目睹,不会错的。” 灰原停下脚步,眼泪夺眶而出:“工藤!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亏我还把你当成无话不谈的朋友!” “是无话不谈吗?”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有一件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我在组织里的事情,除了我的个人*以外几乎全都告诉你了啊!” “几乎,说明还有一点隐瞒,就是关于组织的最高机密吧?” “……”灰原忽然哑口无言。 在黑暗的中央控制室里,琴酒左臂上缠着绷带,右手非常别捏地输入了几位密码,然后敲击回车,微机屏幕上出现一行提示:3681唤醒中,请稍等…… 伏特加站在他的身后,说:“大哥,这样能行吗?” “试试看吧。”琴酒紧握的拳头透露出内心的忐忑。 突然,屏幕上出现一个3d女人体,许多电光一般的框框在她身上进行扫描修复,琴酒很不熟练地用右手夹住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双睛盯着屏幕:“醒来吧,3681……” 忽然,3d女人在屏幕中睁开了眼睛,嘴唇在动:“琴酒殿下,早上好。” 琴酒下意识地扫了眼屏幕下方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怪不得她在问早安。他浑身都轻松下来,微笑着说:“你睡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现在感觉怎么样?” “体能low到最低点,仅仅能完成1.5次侍寝。” “哼,我可没那个兴趣,虽说通过完成侍寝次数来确定体能水平的汇报方式是我定下的没错,不过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觉得好恶心,一旦叫雪莉酒听见了会让我背负乱仑的嫌疑,赶快给我改掉!”琴酒说到这儿,屏幕中的3d女人顺从地低头,说:“了解”。 伏特加说:“大哥,如果让这女人活过来的话,会引起城市恐慌吧?” “不要紧,当时只有苦艾酒和基安蒂亲眼目睹我射穿了她的小心脏,只要雪莉没看到就好。” “可是,后来警方不是也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就是广田雅美吗,而且诸星大和那个小鬼应该都有办法通过各种方式去警署验尸,死而复生的人就算是改名换姓也会被人认出来吧,很可能会登上报纸头条引起不小的骚乱。” “放心吧,诸星大已经死了,就算他是蟑螂命、再次奇迹般地复活,他也不能用自己的嘴巴说话了。至于那个小鬼,现在逃脱我的追杀还来不及,不会闹出多大动静来的。警方那群吃干饭的就更不用说了,从德川幕府时代开始,天皇的子嗣起死回生的也太多了,警方还不是只有跟着唱双簧的份。” 伏特加笑着说:“嘿嘿,说得也是哈。”其实他根本没明白琴酒的意思。 琴酒的眼眸下一秒却又变得犀利起来:“裴莫特那个女人……”他吸了一口烟,把烟蒂用力捻灭在烟灰缸里:“……我早该做掉她的。” 此刻,苦艾酒站在一张枷锁床旁边,看着库拉索痛苦的表情。朗姆酒终于从一片白光中现身了,他是一个体形臃肿的中年男性,长相十分猥琐,脸上有许多吓人的横纹,酒糟鼻,三角眼,□□嘴,鳄鱼皮……一切能在丑男人脸上看到的情况都不幸地发生在这张脸上。 他的嗓音则比看上去还要老,且有一种电子混音效果,大概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身份,嗓子被植入了电子装置:“库拉索的脑干中复制了冲矢昴的记忆信息,必须在五色板的光谱刺激下才能读取。” 苦艾酒微笑说:“那我就带她去游乐场玩一玩好了。” 朗姆酒说:“小心琴酒的耳目。” 苦艾酒说:“他呀,他现在还有什么耳目,雷司令死了,白烈酒死了,黑啤死了,基尔死了,黑麦威士忌躺在医院,雪莉酒失踪了,波本他又不信任,现在我又离开了他,只有基安蒂那个莽撞的女人和闷茄子科恩在他身边,我想以他的性格只有自己出马,而他又不愿意剪掉那一头招摇过市的金发,走到哪一眼就被人认出来,还有他那辆老式保时捷,只要一出现在大街上就自报家门,躲避警车的追捕还来不及。我看他连露面都不敢,根本无足畏惧。” 朗姆酒笑起来变得更加猥琐:“养了那么多没用的属下,结果一个接一个地叛变,最后落得光杆司令的下场,还真替他愁啊。” 库拉索躺在枷锁床上,痛苦地摇着头:“不,不,不要……” 苦艾酒说:“好啦,既然她想不起来就不要逼她了,等到看见那样的五色光谱一切都迎刃而解。” 库拉索忽然在一道白光中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前过往的人流频频回头看她,而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之前又是在哪里,远处一座巨大的摩天轮在晴朗的天空下慢悠悠地转动着…… 此时,基安蒂和科恩接到琴酒的命令准备出动直升飞机。苦艾酒躲在一家餐厅里,监视库拉索的行动。街心花园的人行道上忽然走过来两个小孩儿,库拉索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好像想起了什么。 柯南紧紧抓着灰原的手,一刻也不放松:“以后再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我和博士都会生气的,这次就算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班电车上?你是不是入侵了我的聊天记录?” “是啊,不然东京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瞎跑,这样只会坏我的事。” “工藤,我留下来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就算我把组织的最高机密告诉你,你也找不到那位先生的藏身之处,因为连琴酒也不知道他是谁。” “也许琴酒知道,只不过不想告诉你罢了。” “我的意思就是不希望你去以卵击石,你明不明白?” “灰原,其实人格魅力也是可以感染坏人的,只要足够自信。” “我不明白。” 柯南转过头来,说:“如果琴酒没有杀你姐姐,你愿不愿意接受他作为组织头目的身份?” “不,我不接受,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但是那天你在屋顶上说,如果他愿意忏悔,你也是可以原谅他的,对吗?” 灰原摇摇头,抱住脑袋:“我不知道……” “你想想,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你都可以考虑是否原谅一个最罪大恶极之人,那么黑暗中的人就没有想要奔向光明的意愿吗?如果可以制止组织的阴谋,挽救这个世界,那样是不是可以减轻坏人的罪恶,甚至给你的父母和你的姐姐也争取一份救赎呢?灰原!” 灰原蹲在地上,想了很久:“好吧。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件事’也就是组织的最高机密,是指……” 这时,库拉索来到灰原身边:“小妹妹,我们好像是在哪见过吧?” 灰原猛然抬起头,双睛凝在库拉索的脸上。 库拉索微笑:“还记得吗?可以提醒我一下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吗?因为我的记忆丧失了,想通过这个想起一些重要的事。” 灰原大叫一声,直接扑到柯南怀里:“她……她……组织的人……” 柯南抱住灰原,讶异地看着库拉索:“你是谁?” 库拉索正想要给柯南解释自己没有恶意,就是看着他怀里的小妹妹面熟,这时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是苦艾酒化装而成的,他拉着库拉索的胳膊,说:“亲爱的,原来你在这儿,总算找到你了!” 库拉索莫名地看看他:“你是……” 男子笑着说:“唉唉,你别这副表情好吗,我可是你男朋友啊!” 柯南和灰原又是一惊,如果库拉索是组织的人,那么她的男朋友一定也是组织的人咯,眨眼之间两个黑衣人出现在面前,还真让人招架不来。 男子说:“糟了,一定是你的健忘症又犯了,你不是说想坐摩天轮吗,我刚才排队买票去了啊,呶,在这里,好好回想一下。”他把两张票递给库拉索,库拉索的表情更加惊奇了。男子不由分说,就把库拉索拽走。 苦艾酒拉着库拉索走到排队登摩天轮的队伍里,库拉索始终搞不清状况,一直回头寻找灰原的身影。 灰原趴在柯南怀里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们,直到他们都走远了还是很紧张,柯南总觉得事有蹊跷。 琴酒在车里展开一张游乐园的平面图,对基安蒂和科恩说:“待会儿,听我的指示,从这边直接穿过去,朝摩天轮里面的人扫射,一定要把她给我干掉,任何人阻止都格杀勿论,听清楚了吗?” “明白!” 柯南看着库拉索和那个奇怪男子坐上了摩天轮,随着舱门关闭,他们的包舱慢慢上升,柯南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朝摩天轮的中轴处望去,用追踪眼镜将那上面的情况细节放大,发现一个长发男子,背上背着一个类似狙击/枪袋的东西,站在摩天轮的中轴控制区域。 “灰原,你在这里等着,我要去确认一下,可能要出事!” 灰原泪眼模糊地看着柯南的背影,飞一般地踏着滑板奔向了摩天轮。 柯南利用自己幼小的身体,在管理人员的监控疏忽之下,钻进了中轴控制区,发现在巨大的钢铁中轴上,站着一个很像诸星大的男人,但他的头发不可能长得那么快,简直要齐腰长了,可是他的神态,他的长相,他的眼神,还有他背枪的姿势,都和死去的诸星大如出一辙。 柯南朝他大喊一声:“喂!你是谁?” 赤井秀一双眸紧缩,朝左下方查看,发现一个小男孩儿站在非常危险的地方,正在举头望着自己。他心里一惊,啊?小孩儿?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孩儿呢? 他这么一低头,柯南更加确定他就是诸星大也就是死去的冲矢昴探员,柯南兴奋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你头部的伤好了吗?” 赤井秀一投射过来的是一种陌生而又惊奇的眼神,这孩子是在跟我说话吗?他回头看看,这里也没别人,就是在跟自己说话,他回答道:“小弟弟,那里很危险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到包舱里去!” 柯南心想,他好像跟那个银发的姐姐一样,都失去记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莫名地出现在这里,难道待会儿要发生什么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摩天轮前方的彩色霓虹灯突然被点亮了,五种色彩分散出五道光束,洒向傍晚的天空,冬季天黑得很快,一会儿,等摩天轮旋转到一半的时候,也就是等库拉索和苦艾酒的包舱转到最顶点的时候,五色也就是五色灯束聚合在一起,成为白色亮眼的强光之时。 柯南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头上戴的是假发吧?” 赤井秀一好像被揭了老底一样不高兴地瞥他一眼:“唔……嗯。真是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柯南心想,看来他真的丧失记忆了,也难怪,头部中了枪,又从高架桥上摔下去,能活过来并且笔直地站在这里已经是个奇迹了。不管怎样,他来到这里,就说明待会儿可能会出现一个重量级人物——琴酒。 柯南装作很天真的样子回答:“啊咧咧,我都说了是猜的呀。” 赤井秀一说:“虽然你蒙得很准,不过这里真不是好玩的地方,奇怪,你爸爸妈妈怎么都不看好你呢,真是,快回去,快回去。”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左顾右盼地观察周围的情况,就在这时,一架直升飞机从远处飞来,气氛顿时凝结了。他立刻对柯南大喊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快!” 柯南也同时看到了直升飞机,连忙躲进一个钢铁架子后面,心想,可恶,果然是琴酒那个家伙! 琴酒今天因为身上负了伤,并不在直升飞机里,而是坐在游乐场的门外,远程控制这边的请况。摩天轮里的人们好奇地观看这架直升飞机,转眼间,直升飞机就掠过摩天轮,以低矮的角度擦着摩天轮的顶端飞过去,用位于飞腹上的扫描器,将摩天轮各个包舱离得情况扫描,然后发送到琴酒的笔记本电脑中。琴酒坐在车里清楚地看见了库拉索,没想到苦艾酒那个女人也在同一个包舱里。 他冷笑着说:“哼,真是天助我也。” 第298章 [真人剧]matche36 当她们的包舱接近至高点时,直升飞机开始向包舱内扫射,库拉索和苦艾酒身手一个比一个敏捷,想要她们的命也不是那容易的。这一点琴酒想到了,所以事先派人在摩天轮的各个焊接点安装了炸弹,一阵阵轰然巨响将摩天轮的每个包舱玻璃都震成碎片。 赤井秀一瞄准了直升机的油箱,由于油箱外壁非常厚,需要在同一个地方射击多次才能穿透,相当考验射击水平。 柯南和波本在中控区忙着解除爆破。就在库拉索逃跑的途中,五道光束合并在一起,一束强烈的白光射进她的瞳孔,脑干中的存储信息被读取,她当时头痛欲裂,抱头打滚。 所幸赤井秀一在烟雾弥漫和剧烈震动的情况下居然歪打正着,让直升机的一侧机翼负了伤,机身摇摇欲坠,冒着黑烟朝海面倾斜地飞去。库拉索和苦艾酒得以趁机逃出摩天轮,但是当她们跑到游乐场门口,却被一辆黑色保时捷车挡住。 苦艾酒的双腿微微颤抖:“琴酒……” 琴酒右手持枪,从车里走出来。 苦艾酒低声对库拉索说:“我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琴酒是左撇子,他左臂受了伤,右手的射击速度较慢,你趁那零点几秒的时间踢掉他的枪。” 库拉索微微点头。 琴酒说:“库拉索,裴莫特,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朗姆酒大人还是改不了缩头乌龟的本性叫两个女人替他出头自己却躲在一旁看热闹吗?” 苦艾酒心想,凭库拉索的身手躲过琴酒的枪是没问题的,假如库拉索能成功踢掉琴酒的枪,伏特加会立刻冲过去掩护琴酒,库拉索就有逃跑的时间,接着琴酒会下令伏特加对我开枪,从他刚才的口气来看,似乎一点也不会顾及床上的旧情,看来我今天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苦艾酒淡淡一笑,说:“真是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琴酒……” “哼。”琴酒冷笑一声:“没有想到吧,我何尝不是被你的突然反水弄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的目光之中泛起一丝波澜,但是稍纵即逝:“不过,这让我对你另眼相看了,你终于做出一件令我琢磨不透的事情来,裴莫特……” “这么多年,我憎恨你从不花心思琢磨我,我那么做,只是想引起你的关注罢了。”苦艾酒调侃地说。 “哼,还真是用心良苦,差一点就感动了呢!”琴酒不屑地转过头去,看了看旁边的库拉索,又转过头来,对苦艾酒说:“那你也犯不着跟这女人同流合污吧!你很清楚她脑袋里的情报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我当然清楚啦,不过,我就是不想让你达成心愿,怎么啦。” 琴酒似乎是怒了,用枪指着苦艾酒,赌咒发愿地说:“裴莫特,今天就算我死了,也绝对不会饶了你!” 苦艾酒故作轻松地说:“那太好了,darling,和你做一对同命鸳鸯我正求之不得呢~” 琴酒讽刺地说:“看来朗姆酒的老二不太合你胃口啊?” “说真的,我还是更喜欢你那根美洲尺码的大吊~” 琴酒咧开嘴角:“哼,你这么说,我还蛮高兴的,尽管你只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罢了!” 正被这不靠谱的对话弄得一脸懵逼的伏特加立时醒过来:“啊?” 此刻,库拉索目测和琴酒之间的距离,心里拿捏着火候。琴酒不是不知道库拉索的身手非凡,心里正在盘算,得赶紧开枪,免得夜长梦多,可是当他正要扣动扳机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路旁的长椅看过去—— 琴酒转动眼珠,目光突然凝在灰原身上,心里一大吃惊——雪莉? 库拉索的脑干中读取了冲矢昴的记忆,对于这个小女孩儿当然不陌生。接着她被迫地回想起许多往事,头脑剧痛难忍,一下就崩溃掉了。伏特加趁机把库拉索制伏,将她反剪双臂压制在地上。 苦艾酒见情况不妙,趁机把灰原虏过去,用枪指着她:“琴酒,你敢动一下试试!” 和灰原目光相接的一刹那,琴酒完全丧失了自控力,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裴莫特!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灰原在心里默念道:琴酒…… 苦艾酒用枪筒蹭了蹭灰原的脸颊,笑着说:“既然你那么紧张这只小猫,就不要再对我吆五喝六的!现在,乖乖地把枪放下,举起双手,转过身去!” 琴酒猫腰,把手中的贝莱塔放在地上。伏特加看到这个举动,着急地喊道:“大哥!” 苦艾酒对伏特加说:“你也一样,照我的话做!” 琴酒用眼神示意伏特加,伏特加不甘心地说:“大哥……”琴酒的眼神立刻变得比车大灯还犀利,伏特加不敢忤逆,只好放下枪。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灰原抬头望去,是柯南和波本,身后还有一大队警察。苦艾酒给库拉索使个眼色,她们丢下灰原,一起消失在树丛中。 琴酒立刻捡起地上的枪,向对面的警车扫射,掩护伏特加把车子开过来,然后他跳上车,夺路逃跑了。 身后有警察紧追不舍,库拉索跑着跑着忽然发现苦艾酒不见了,只觉得脖子后一麻,视线变得不清晰,接着身体发软,很快就跌倒在路上。柯南收起表盘麻醉针,走过去。 这时,苦艾酒从树后现身:“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小鬼头。” 柯南说:“嗯,多谢了,随时欢迎你去警局自首。” 苦艾酒笑了笑:“我想问一下,假如我帮警方抓到琴酒的话,能给我减多少刑啊?” 柯南微笑着说:“至少可以减十年吧。” “呵呵,抓到琴酒才减十年,我看还是算了。” 柯南说:“怎么,十年还嫌少?” “你以为琴酒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如果不把我无罪释放,我是不可能去冒那个险的。” 柯南说:“这要看你把他交给什么机构了,如果交给美国联邦调查局,说不定还会破格提拔你当上校呢。” “呵呵,我可不想给美国人卖命,别看我在美国当明星,那是去赚钱。” 柯南说:“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抓到这个女人就等于抓到了朗姆酒,诸星大的记忆也可以恢复了。虽然朱蒂探员和你水火不容,但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你,你果然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你这个小鬼头口气蛮大的,把我说得都快没有了。对了,朱蒂探员就是那个英语老师吧?” “是的,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fbi,这次就是专门为捣毁黑暗组织来到日本的,她一提起你就咬牙切齿的,所以这次我没有把行动通知fbi,诸星大的出动完全是自发。” “嗯,我说呢,要不是失去了记忆,那小子可是琴酒的克星,哼哼……” 柯南说:“最怕的就这种,为了完成任务而结下私人恩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苦艾酒说:“呵,小女朋友被你丢在一边很久啦,还有心思在这里说别人的风凉话!” 柯南心里说,我就是知道琴酒没有机会把灰原带走,所以才在这里和你多聊几句,毕竟正能量也是需要不断渗透的。柯南装作不很在意的样子,说:“啊咧咧,你不说我都忘啦,那么,再见咯!” 苦艾酒回头摆了摆手:“再见!” 随后,昏迷中的库拉索被警方带走了。柯南回到游乐场对面的街心公园,看见灰原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看上去落寞至极。 “灰原!”柯南今天可算大获全胜,整个人都精神百倍,生龙活虎地朝她跑过去。 灰原一抬头却两眼通红:“你骗我,你利用我。” 柯南立时哑口无言,因为这里面确实有利用她的成分。 灰原说:“毕竟我也曾是组织的人,就算我没有杀过人,我也干过很多坏事,这个责任是推卸不掉的,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走了之,就因为明白恶有恶报,我才会跟你回来,至于弄清我姐姐究竟是不是还活在世上,那是我跟你回来的次要原因,所以我本来没有立场怨恨你利用了我,我们始终都不是一个阵营的,也就不能算是朋友……” “灰原……”柯南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说:“你知道么,我真的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了。” 灰原脸上挂着眼泪,好笑地看看他:“不要跟我苦情了,大侦探,你的朋友那么多,黑道白道哪一道的都有,诸星大、波本、基德……就连苦艾酒都被你的人格魅力感染了,以前我总是小瞧了你,以为你没有这个能力破获邪恶的黑暗组织,没想到你设计的是一个连环计,从我感冒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在设计了吧,而我在这里面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诱饵!”她说着说着,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下一个目标就是琴酒了吧,你又想怎样利用我呢?你想让我怎么做,你就直接说吧!我会配合警方和fbi把那个流氓引出来的,就算是用不道德的手段我也不会拒绝,毕竟都是为了正义,为了更多的好人!” 柯南扶着她的肩膀,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胸口像是有一股难以消退的怨气在支配着,使她根本听不见柯南的声音,只是自顾自地一边流泪一边说着:“在你把我迷昏的那个夜晚,我梦见一排刺眼的警灯将我和琴酒围在中间,我们无路可退,之后我看见他掏出了手枪,在我面前吞弹自尽,他的脑后淌出瀑布一般的鲜血,口中还不停地叫着雪莉,我就近在咫尺,却什么都做不了……” 灰原说到这儿,眼前仿佛出现了梦境中的场景,吓得浑身发抖,扑向柯南的怀里,她看着地面上的鲜血和尸体,眼前出现了幻觉:“那是他的结局吧,他会那么死去的吧……”这一刻,柯南什么都明白了。 再回去的路上,他们坐上了无轨电车,哭累的灰原靠在柯南的肩膀上沉沉地睡去,一整节车厢都没有人,飞速后退的广告牌形成一个连续的动画,看上去好像基德大人的假面在车厢外嘲笑着他。 原来,被恋情折磨的女生是这么有魅力,让他这个自恃理智压倒一切的侦探都有些情不自禁。柯南小心地托起灰原的脸,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等她一觉醒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复杂的情愫都不必让她知道。 此后的几周,天气越来越好,又该到放风筝的季节了。博士制作了一个少年侦探团的徽章形状的风筝,准备和孩子们一起去参加比赛。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大家兴致勃勃地坐着公交车出发了。 柯南坐在灰原身边,问她:“怎么样啊,心情好些了吗?” 灰原爱搭不理地说:“还行,凑合吧。” 柯南知道她一直在生气,具体气他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其实今天除了风筝比赛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节目,事先没有告诉她,是想给她一个bigsurprise。大家来到赛事现场,碧绿的草坪上躺着各式各样的风筝,孩子们欣喜若狂地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在热闹的练习场里,赤井秀一手里拿着一轴线,对远处的长发女孩儿大喊大叫道:“喂,往后一点啦,再往后一点……举高一点,再举高一点啦……笨死了啦!是叫你把风筝举高!真是的!这女人好笨呐!” 对面的女孩儿笑眯眯的脸蛋,看上去特别温柔:“这样可以吗?阿大?这样子呢?好的,我知道了……这样可以了吗?阿大?” 灰原随着大家来到练习场,没精打采的情绪溢于言表,柯南拉着她满操场地跑,把她的小腿都溜细了,最后她实在跑不动了,使劲儿甩开柯南的手:“干嘛老是拉着我跑,累死人了!” 柯南东张西望地,看起来有些焦急:“应该是在这边呀,主办方说他们一定会来的,怎么不见人影呢?奇怪……会到哪里去呢……” 正当柯南的目光四处神搜的时候,灰原却盯着远处一对放风筝的情侣愣住了。柯南擦了擦额上的汗,戳戳灰原的胳膊说:“你渴不渴?我去买水给你?想喝什么?” 灰原的说话声突然间有点怪怪的:“工藤,你见过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在哪里?”柯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终于看见了赤井秀一和广田雅美那对恩爱小情侣,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欣慰地说:“总算找到了。” 灰原的眼睛变得模糊起来,终于明白柯南拉着自己满场跑的用意了:“那个人,是诸星大吗?” “嗯。” 灰原转过头来看着柯南:“真的是他们吗?” 柯南点点头:“是的,没错。诸星大恢复了记忆,但我把你变小的部分从他的记忆中删除了,所以他和广田雅美小姐现在都不认得咱们,不过,要想认识很容易呀,待会儿比赛时就可以找个机会,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叫姐姐,可是她那么善良,会把你当成妹妹一样看待的。” “嗯嗯……”灰原哽噎着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将下巴搁在柯南的肩上:“谢谢你,工藤,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其实……”柯南刚想说“其实你姐姐的复活到现在都是个未解之谜”,灰原搂住他的脖子,哭得身体有些抽搐,她的哽噎是开心的哽噎,余光里有姐姐和诸星大快乐的身影:“对不起,工藤,我一直一直都在误会你,我真的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所以才会跟你耍脾气,因为我没有人可以撒娇,过去我很任性,对不起……” 柯南不好意思地拍拍她的后背:“不要这么说啦,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我还是要谢谢你,自从我脱离组织以后,你一直给我提供保护和依赖……” “不用这样了啦,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呵呵,呵,呵……”柯南想说的是——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感激,你懂不懂啊。 比赛的时候,大家因为被分到了一个组,所以很自然地认识了。广田雅美对灰原有一种自来熟的感觉,觉得她那总是泪光闪闪的眼神看起来很可怜,是个应该给予更多爱和温暖的小女孩儿。从此以后,大家变成了亲人一般的好朋友,经常在一起聚会,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对于组织的很多事情都交给警方去处理,柯南渐渐淡出案件的侦查,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不想亲手把灰原送进监狱,可是没有这颗银质子弹,警方想要破获此案恐怕要等上一百年了。 自从见到姐姐以后,灰原觉得变小也没什么不好,加上博士和柯南一直都反对她搞那种药品实验,她也渐渐地放弃了变回原样的意愿,尽管梦里还会时常出现那个人的影子。日子慢慢地幸福地而又缺憾地渡过,又是一个初雪纷飞的季节。这一天,是灰原的十九岁生日。 有生日的日子里能够天天快乐,谁还在意生日怎么过。虽然她谁也没有告诉,但在这一天照样收到许多礼物,有博士的自动切菜机器,柯南的彩画提督和舰娘珍藏本,步美的蝴蝶结发夹,元太的香味橡皮泥,光彦的自制木偶玩具,广田雅美姐姐的生日便当,赤井秀一哥哥的新款学生书包,记得妈妈曾在一卷录音带里预祝自己的女儿十九岁生日快乐,灰原上次从姐姐的出租房里也把这盘带子拿出来了。 中午,在博士家里,大家围在一个蛋糕周围等着灰原许愿吹蜡烛。已经很满足了,再多一个愿望算是贪心吧?灰原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一个人的名字,多么希望睁开眼睛能看见一束大蓝色勿忘我。可是当她睁开了眼,愿望并没有实现,蜡烛盈盈地映出一双湿润的眼眶,她微笑着把蜡烛吹灭。 第299章 [真人剧]小结局 午后,大家都走了,灰原一个人在厨房收拾杯盘。她想一边听歌一边干活,就划亮平板电脑,发现rus上有新消息,刚才家里客人多,都忽略了。灰原打开网页,发现“夜”在三个小时前就发来了“生日快乐”的问候,并且一直在线等待。 灰原高兴地回复道:谢谢,今天我收到很多生日礼物,不过,都不如看见你的生日祝贺来的开心。 “夜”的回话方式一如既往地装逼:是么。 灰原开心地笑起来,埋怨道:真是的,是谁在网上孤孤单单地等了三个小时,结果说起话来还是这么不甩人。 “夜”说:你都收到什么人的礼物了? 和他聊了这么多年,从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他的表情,灰原发现他不是在装逼而是在吃醋。 “夕”说:有姐姐和准姐夫,还有朋友们和同学们,现在大家都走了,我在收拾厨房,好开心呀。 “夜”说:哦。 “夕”说:咦?在网上等了那么久,只说一声“哦”就没事了吗? “夜”说:还记得很久以前你说过要见面的事吗? 灰原怔了下,心跳骤然加速,手指颤抖地敲着软键盘:你说,见面? “夜”说:对。可以吗? 灰原欣喜地按住胸口,手心里出了一层细汗,她按捺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回复道:你真的愿意和我见面吗? “夜”第一次如此干脆地说:嗯,就当作是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吧。 灰原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热泪盈眶地回答道:好的啊。 又高兴,又难过,都记不清和这个人在rus聊过多少年了,曾经无数次猜想过他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期待了太久,到最后已经无所谓他的模样,不论长成什么样子,见了面一定是那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是商量之后定下来的,在黄昏之前,灰原换上了一套最满意的小裙子,不管眼光再怎么挑剔,也只能穿童装去赴约,心情是十九岁的怀春少女,外表却只能是个九岁的小女孩儿。 她心想,当那位大叔看见和自己聊了很多年的网友只是个小女孩儿,三观会在一瞬间毁掉吧?天啊,他会很失望吧?这一刻,灰原看着转动的秒针,竟然犹豫不决起来。 阿笠博士午睡刚起来,睡醒惺忪地走进客厅:“咦,小哀,你穿得这么正式,是要出去吗?” 灰原点点头:“不是的。” 阿笠博士被她的言不由衷弄糊涂了:“奇怪了,你在点头,嘴里却说不是的。” 灰原低下头,看着自己小小的一双脚,心里很失落:“爷爷,我好想快点长大……” “哈哈。”阿笠博士搔搔光秃油亮的脑壳,笑着说:“今天不是又长了一岁吗?” 灰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是吧,小哀……”阿笠博士走过来,很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是又想用那种药吧?你要去干什么呀?” 灰原说:“我要去见一个网友,又怕他会失望,我现在正在犹豫,去还是不去,或者吃了药变回十九岁的样子再去见他……” “哎呀,不可以。”阿笠博士连忙摆手,表情变得很严肃:“那种药千万不可以再吃了,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了,新一要是知道会很生气的!” “我也知道,可是……”灰原看看挂钟,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头,如果真的决定用那种药的话,现在就得赶紧行动,正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才最让人纠结。 阿笠博士问:“这个网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灰原点点头:“和他的见面,我期待了很多年。” 阿笠博士说:“那对方透露过真实年龄吗?” 灰原回想起,那个人从来都没有问过她的年龄,生日祝福也从来都不会问她几岁,大概是通过聊天的口吻猜到个大概,很自然就忽略了吧。她也是一样,都没有问对方年龄就叫大叔了,有时候直觉这东西比眼睛看见的还准。 一抹夕阳下,黑色保时捷停在道旁的一座公共厕所前面,道路上的积雪完好无损,几公里不见一个人影。琴酒拿着一个小盒子,下了车。 伏特加的情绪很激动:“大哥!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嗯。”琴酒点了点头,叼着烟走向了那个公共厕所,对于正要做的这件事,看上去似乎心意已决,所以表情是那么的平静。 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伏特加看见他从盒子里拿出了一粒胶囊……几分钟后,从那扇门里走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黑色窄檐礼帽盖住他的脸,那顶帽子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衣服也实在太肥了,一个肩膀从领口中露出,皮肤是那么雪白幼滑,只有灰蓝色的瞳孔和那头金发没变。 伏特加瞪着一双牛眼,不敢相信地连连退后:“大、大哥……?!” “怎么,我看上去很吓人吗?” 琴酒的声音变得稚气极了,口吻还是那么酷。 伏特加给他打开副驾的车门,心里说不出的一种纠结疼痛:“不、不是的……” 琴酒坐上车,以孩童的声音和黑大佬的口吻对伏特加说:“时间不多了,先去搞一套合身的行头,别傻站着了,快开车!” “喔!”伏特加立刻启动车子,看见琴酒熟练地用车里的点烟器点燃了一根七星黑标,放进一双稚嫩的嘴唇里抽来抽去,然后又翻开遮阳板后面的镜子对着一张童真的脸照来照去……伏特加忽然打了个冷战,听见琴酒自言自语地说:“哼,我怎么都不记得小时候长得这么萌……” 汽车在商业街转了一圈,最后开向约定的地点。 琴酒下了车,虽然穿衣风格还是老样子,但是谁也不会再把他和黑暗组织联系起来了,路人只当是谁们家的不良少年吧。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烟的问题……”要割舍掉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味道,终究让他感受到变小之后的悲惨,这样的事发生在雪莉的身上,才是他最耿耿于怀的。 琴酒把烟扔在脚下,踩灭,回头对伏特加说:“你躲远点,免得让雪莉酒看到你穿帮。” “明白。”伏特加刚要把车开走,又回头嘱咐一句:“大哥,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啰嗦!”琴酒的眼神依然犀利无比,大概是听出伏特加的意思担心他被人欺负,所以才有点恼。 当然,琴酒知道,今后这种担心并不多余,就像那个足球小子,头脑再灵活也要受到身体的限制,不过,如果是为了那个女人,他也认了。他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满心期待着那个女人的出现。华灯初上,他设想了九百九十九种见面的情景,想来想去,想得天花乱坠,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雪在午夜时分簌簌地落下,满地都是晶莹纯洁的雪花,长椅上、路灯上、树枝上、花坛上……所有的地方都落满了雪,黑色的小外套几乎变成了白色的,礼帽上也存了许多雪,远远看去就像堆起了一个小雪人。 没有大哥的命令,伏特加也只能躲在远处,如果是因为自己而穿帮那就太对不起大哥了,可是,即使做到这个程度,她为什么还是没来呢。 “雪莉,你不想见见我么。” 琴酒看看悄无声息的平板电脑,想到她不来连一个理由都不屑于给,一颗火热的心渐渐地散去了温度。 呵,也曾认识到人生的无常,感慨说不定哪天来不及欣赏夕阳西下的景色就会落入永恒的黑夜,想一想,自己也是个早有觉悟的人,这一刻,心情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呢。 都说好了的,却出尔反尔,就算给一千个理由也不为过,何况她知道他很好打发的,只要一条消息,简单的几个字足矣。连这都不屑于做吗? 为什么被一个人忽略了却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最可悲的是,都已经决定要永远陪在她身边了。 第300章 [真人剧]小结局 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商量好了,黄昏之前,灰原趁着阿笠博士在睡熟走进了实验室,几分钟后,她穿着巴宝莉风衣和普拉达长靴,提着路易威登皮包,走出了家门。她不想再使用灰原哀这个名字,也不想再扮演模棱两可的角色。她想要忠于内心的声音,做真正的自己。在一座五星级酒店的门前,雪莉下了计程车,走进一个感应旋转门里。这道旋转门的后面,有一个谜题的答案,是困扰她许多年的终极悖论。 黄昏时分,柯南接到阿笠博士的一通电话,说灰原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走了,柯南立刻赶到博士家里,发现实验室中堆着她的衣服和鞋子,种种迹象显示她临走时服用了自己研发的药品。 雪莉坐着电梯来到了约定的房间门口,门牌上写着4869的字样,她心里一悸,战战兢兢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忐忑地敲了敲门。不久听见了开门声,她下意识向后退几步,摒住呼吸。房门刚刚打开一个缝的时候,她看见一缕洋洋洒洒的金发飘过来,瞬时预感到了什么,可是来不及多想,随着房门敞开,她看见了穿着一条白色的睡袍的琴酒! 雪莉微微颤动睫毛,在门外冻住了。居然是他!如此不可思议却又如此恍然大悟!这样的见面和想象中大相径庭。 琴酒咬着一支烟,上下打量着她,不乏开心地说:“你穿得很性感哦,雪莉!” 就算面对他千百回也很难适应他这种下流露骨的笑容,雪莉暗暗地攥紧手指:“你真的就是‘夜’吗?” “哼。”琴酒敞开门,转身走进房间,一头略微潮湿打绺的金发显得格外耀眼:“都说了,那种社交平台随便花点钱申请个账号就能假扮成跟你很熟的人,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况且,见面也是你一直要求的,我对这种幼稚的网恋可没多少时间去应付,你这女人还真够蠢的,我只不过嗯嗯哦哦的什么都没说,没想到就把你给骗出来了!” 雪莉仍然站在门外,感觉到眼眶有些发热,这一刻自尊心已被他践踏得形如尘土。为什么他在现实中变得跟网上判若两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那个告诉自己不能哭就用笑来抗议全世界的人,那个在最黑暗的岁月里一直充当她灵魂出口的人,那个每年都记得祝她生日快乐的人,那个在被噩梦惊醒之后一直陪着她聊到天亮的人……难道,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吗? 琴酒这时转过身来,手中托着一只高脚杯,杯子里有小半杯金酒:“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猜到是我了,凭直觉不能认得自己的男人,能有多爱呢。” 雪莉眼泪决堤:“谁说我爱你!” “是么,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来呢?” “我是来和一个人叫‘夜’的人见面,不是你,琴酒!” “呵呵。”琴酒只是低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大概是嘲笑她幼稚吧。 雪莉激动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雪莉。”一股淡淡的烟草香味袭来,琴酒朝她走近,一只手扶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她细瘦的骨骼:“服用那种反细胞坍缩的药代价很高的吧?别浪费了,人家可都洗好澡,等着你呢。” 雪莉推掉他的手:“我不再是你的玩偶了!” “什么玩偶,我没有把你当成玩偶啊。” 雪莉觉得这简直就跟侮辱差不多,闭上眼睛的瞬间,泪流满面:“反正那个意思你懂的,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结束了!”雪莉睁眼,睫毛上缀满冰花般的眼泪。 琴酒重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许工藤新一那样的男人可以在你面前化成绕指柔,但你怎么都不爱他呢?就算他可以永远借给你肩膀,你的眼泪还不都是为了我而流?雪莉,别傻了,你已经爱上我了,离开那个男人,跟我走吧。” “不许你诽谤他!他是我的朋友。” “好,我们不说他了。”琴酒的手掌一旋,高脚杯竟然悬浮在空中了,随着他的手指轻轻地转动着:“雪莉,你看,这个世界并不真实,这是一个被锁定的空间,你懂吗?” 雪莉惊呆了,他的手就像变魔术一样,在她的眼前轻轻一弹指,将高脚杯弹碎,玻璃碎屑在空中散开,像一个个小冰珠在转动着、颤动着……然后它们又在他的指挥下凝聚成一个玻璃球,金酒被封闭在玻璃球内,变成了一朵慢慢绽放的冰花。 “雪莉,我告诉过你的,这是平行宇宙,你都忘了吗?” 雪莉捂着嘴,轻轻地摇摇头:“不。” “这是被锁定空间的平行宇宙,所以时间可以自由伸缩,明白了吗?” 雪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我不明白,我不懂!” 琴酒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着说:“你懂的。你所受的高等教育可不少了,在美国拿的双博士学位应该没有被你退回给教授吧?宇就是空间,宙就是时间,宇宙当中,时间和空间是无法割裂的整体,这是高等物理学中最基本的常识吧?” 雪莉点头:“我知道,但是……” “但是,工藤新一怎么会逃离空间位面的抓取,只穿越了时间呢?”琴酒说出了她的疑问:“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雪莉抓住琴酒的衣襟激动地问。 “因为这是一个被锁定了空间的世界啊,刚才说过了。”琴酒轻松地笑了笑,揉开她的手掌,与她十指交握,转了一个圈,把她反锁在自己的怀中,使她双臂交叉:“就是这样,被锁定了。” 雪莉感受到他的气息从耳后吹来,带着丝丝缕缕的烟香:“你以为,在真实的世界里,年龄缩小了十岁,你身边的人和事都不会改变吗?应该都会倒退十年才对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雪莉迷惘地倒在琴酒怀里。 他在身后搂住她,在房间里踩着圆舞曲的步调:“宝贝儿,这就是时空旅行啊。在平行宇宙中旅行,要么锁定了空间,要么锁定了时间,然后必须原路返回,否则会在荒诞无稽的悖论世界里困上数百年。” 雪莉说:“也就是说,你、我还有工藤都在平行宇宙里?” “是的啊,宝贝儿,尽管我没有把年龄缩小,却也陪着你在这里面走了一圈,我是怕你找不到回去路,在这里等着你,只要一直和你在rus上保持联络就好。” “如果我跟你走,工藤怎么办?” “啊啊,那个小子啊……他不是很聪明的吗?就让那个推理狂在里面转悠去吧,不用管他了,我想他会很享受的。” 雪莉猛地转过头来,刚要说话,琴酒了然于胸地笑了笑:“呵,说着玩儿呢,别担心,他一会儿就追过来了。在那之前……”琴酒说到这儿从什么里面掏出一粒胶囊,举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个,已经改进过了,我可是超期待的哦。怎么样,我们来试试吧?” 雪莉很烦恼地低下头:“琴酒,你脑子有问题吗,我说那种关系结束了,好吗!” 琴酒晃动的手臂停下了:“为什么?” 雪莉转过头去:“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那样。”她忽然想起件事,抬起头问他:“如果回到真实世界,我的家人会在哪里呢?” “雪莉,我和你,只有在这个世界才能在一起,你知道吗?” 雪莉发现他所答非所问,使劲儿摇摇头说:“你回答我的问题呀!” 琴酒不管她怎么问,还是接着说:“如果想我了,必须要在另一个被锁定时间的平行宇宙中才能找到我,要充分发挥你在这个世界学到的数学知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就像在梦里练习飞行降落那样困难,但我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你的才华。雪莉,你会想我吗?” 雪莉没有听懂也不想听,此刻她只关心真实世界里的家人。琴酒索然地收起了胶囊,自我安慰地说:“那就下次吧,等你找到我时再用吧。”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琴酒向空中吹了口烟,说:“你的大侦探来了,你跟他回去吧。” 雪莉说:“可是,怎样才能离开这个被锁定的空间呢?” “很简单,只要走出这个酒店的旋转门,外面就是真实的世界了。” 雪莉点点头,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一个帅气的高中生,俨然是没有变小的工藤新一,雪莉轻轻摇头,不,是服用了反细胞坍缩药品的江户川柯南。一时间,她感动地扑向工藤的怀里…… 工藤新一的身体还有点发虚,勉强地撑住,抱住她,紧张地问:“灰原,你没事吧?”说话时,他双眸一缩,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琴酒。琴酒身上只穿一条睡袍,一手夹着烟,一手托着酒杯,做足高调姿态,表情却满含醋意。 “那个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工藤问。 雪莉摇摇头说:“没有。” 工藤心里想,居然在这个地方见到琴酒了,他居然没有对灰原做什么,真让人惊讶,如果我的身体不这么虚弱,我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算了,只是站在这里都累死了,先别想那么多,还是赶紧把灰原带走吧。 工藤低声对雪莉说:“那就好,我们走。”他牵着雪莉的手,眼睛盯着琴酒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在背后开枪。 结果,他们平安地离开了酒店,当他们走出那个旋转门时,空间的锁定被解除了,灰原和工藤再也不会变回小学生。 灰原心里仍然忐忑不安,琴酒没有回答她最后的那个问题,跟着工藤回到阿笠博士家后,她才发现一切如故,博士爷爷、雅美姐姐、秀一哥哥、步美、元太、光彦……所有的人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而且人们对灰原和工藤的年龄变化居然毫无察觉。 大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忽然,博士家的门铃响了。工藤起身去开门。 一个清秀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口,含着眼泪,一下子扑到工藤怀里:“新一!你终于回来了!” “兰酱……”工藤略显惊慌的脸上渐渐浮起红润。 这天,灰原独自溜达到那个酒店门外,看着那个旋转门被许多人走来走去,她想起了琴酒的话,可是当她鼓起勇气走入旋转门,却发现里面的格局完全变了样。 一个又长又宽的吧台映入眼帘,酒保站在里面笑呵呵地招呼客人:“欢迎免费品尝本店的新式鸡尾酒。小姐,需要来一杯吗?” 怔愣之间,灰原看到酒架上一个非常显眼的标签:gin. 第301章 大结局 系统的提示音,叮——【至此,万年女配逆天计划全部完成,所有剧情全剧终!】 系统解开了绑定,安可选择留在超级玛丽苏的二次元世界里。抱歉大结局就不多写了,原因看下面。 作者“超级玛丽苏”自白: 读者们,大家好。本来想写几篇番外,但是最近都没怎么按时吃药,好像得了一种“打字累”的怪病,睡醒觉之后十指关节又疼又麻又冰,每次都要一点一点地活动爪爪才能慢慢变柔软过来,大概是要尸变的节奏——我这多愁多病的身必须得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了。 不过,喜欢我的读者们不用担心,接下来,我将推出几个系列的长篇小说。从以上十个部分的风格写作尝试来看,大家可能比较喜欢我的希腊神话和古文*风格,可能还有些读者喜欢我的意识流风格言情,这些类型在后面的阶段都会有精彩的呈现! 不喜欢我的读者们也不用担心,与开始初出茅庐比起来,我现在洞察到了一些被个别读者讨厌的原因:首先是,文章篇幅不够长。作为一个热爱写作的作者,ta一定想要在写作中获取快乐,所以有时候可能我自己写爽了就戛然而止,可是读者还没到,就对我怨念颇深。(,,)第二是,可能因为我是个慢热的人,开头总是写不好,有些读者闹文荒,到处搜寻菜菜,又不想给太多耐性,所以就和我擦肩而过了。这总是我的问题,为什么就不能化身成神一般的作者把开头写好呢!以后我尽量把每个自然段、每一章都写好,特别是开头,我一定要克服它。第三是,我写作水平真的有待于提高,请不要对我要求太高,我不是科班出身,更不是学文学的,我的小说理性思维和逻辑性肯定特别严密,因为我数理化学得非常棒,还有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句式杂糅了,一看见那个东西我就会犯处女病强迫症,我还在尝试风格创作和磨练笔力的阶段,没有想过用它来赚钱。第四是,性别心理问题,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我特别害怕到言情文下面的评论区去,特别特别害怕那里,那里的磁场很不好,能化高尚为腐朽,从小公举变成撕逼鸡婆,虽然我每次都默默地离开,小心脏还是会一抽一抽的,很久都不能平复。 最后,我要说说这十个部分的写作背景。 第一部,花心总裁,完全是写着玩的,因为看到一个小说很逗,可是她写得太慢了,灵感总是很吝啬,我就想替她写,快点写,一泻千里,胡乱写,所以那个是在几天之内完成的。 第二部,希腊神话,是家里在装修房子,弄了个维纳斯雕像立在客厅,我就买了水粉,把她画了下来,画得相当丑,丑到炸,于是我就觉得自己亵渎了神明,想想还是没太爽到g点,就写了这篇宙斯爱上塞墨勒,亵渎了所有的神明。 第三部,我很少看网路小说,不幸的是,一看就碰上了一个*文,三观很早很早就被黑了,一入*深似海,有时看得还挺爽,觉得深深地亏欠那些炮灰的女配们…… 第四部,剩女时代,其实是因为搬家,耽误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我那时想写一个意识流形式的现代文,可是搬家之后,后续琐碎的事情太多太多,总是打扰我。我就写了一个三万字的写作纲要,呈现给大家的就是这个写作纲要,根本没能展开写,人物不细腻,有些读者还是很细心地看了,我知道。 第五部,仓央嘉措的诗,流传最广的就是那句“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但我更喜欢的是下面这首“初三的月牙儿再亮,它已尽了它的能事,我要你对我发一个,像满月一样的誓言”。关于佛法,我无比尊崇,在此不多说了,个别有缘人乐意交流可以私下我。 第六部,凤凰兄弟,这个是一次写作尝试,文风放逸,但是写到一半,有事了必须停下来,隔了两个月再回来继续写,差强人意吧,开始的万般遐想都没有能够展开,要知道中断续写是一件很难的事,就像拉屎拉到一半,擦擦屁股干别的去,然后回头继续拉,必须要拉出跟前面一样粗的粑粑。 第七部,青春祭,纯意识流小说,情节很简单,矛盾也只有一个,全都是纠结的心理情绪。在这部小说里,我其实还有一个想要表达的事情就是,女主也可以很帅、很渣。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不错,甚至削弱了男主。这是我整篇文章的终极阐述,不一定甩渣才叫帅女主。那都是形式。 第八部,衣冠禽兽,半意识流小说,偏剧情向,职场文的定位还是比较准确的,这段时间我得了胃病,每天都捂着胃疼得浑身出汗,由于在六月初特别热,端午节那天我记得还中暑了,我身体一向还是比较健壮的,那是平生第一次中暑。 第九部,和玩具交恶,接到最后通牒,朋友说再不考驾照就要改制,我就去考了。只是我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这不是自吹,而是强迫症啊~~~,文考科一100分,路考科二90分,扣在边线没压上,路考科三100分,文考科四100分。朋友在交警工作,拿到我的成绩和资料之后看了看说,药还是得天天吃啊~~~回来之后我早都把预告的内容忘掉了,临时构思的,结果毫无悬念地,脑抽了。 第十部,琴酒的纠缠,不好意思的说,是我为个人的写作,我对自己真不好,写得超级难看。我只是想通过这个东西稀释一下我对琴酒的疯狂分泌的荷尔蒙。我迷上他很久了,还有我迷上过许多漫画的反派坏种,我真的好邪恶,因为看过许多内番本子,内番本子里的男主基本都是反派,但是撩得我受不鸟~我真得好好吃药了。 最后的一句话,我不稀饭看到□□,想要我日更三万,请往死里夸我,我揍是这么傲娇的一个人。 躲砖~闪人~